他們的相識,始于利。
那時候,他們都還年輕。
如懿被皇帝打入冷宮,帶着貼身宮女,艱難度日。
淩雲徹是戍守冷宮的侍衛,毫無出頭之日。
難得的是,他仍然保有少年人的朝氣蓬勃。
不僅笑容明媚,而且話語調皮。
海蘭偷偷摸摸地來看如懿,被淩雲徹瞧見。
他撓撓頭,說:隻要有銀子,可以幫忙傳遞消息和東西。
心思活絡的他,還主動建議:做點針線活換銀子,讓自己吃得更好。
但是,他要抽成一半。
沒辦法,他有個需要幫襯的青梅竹馬,叫魏嬿婉。
為了生存,如懿答應了。
從此後,她和宮女做活,淩雲徹拿出宮去變賣。
冷宮的日子,也沒有那麼難捱了。
淩雲徹手頭寬裕了不少,也能幫襯嬿婉一二了。
有了餘錢,他還給她定制了個刻着雲燕的廉價戒指。
還好,嬿婉不嫌棄,歡天喜地的戴上。
就如同,将他們的未來,攥在了手心。
淩雲徹如每一個沉浸在愛河中的年輕人一樣,笑得甜蜜而肆意。
如果他們能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就好了。
可是,情海生波瀾,嬿婉突然有了攀龍附鳳的心思。
她決絕地提出了分手。
被抛棄的淩雲徹,痛苦極了,每日借酒澆愁。
天生善良心軟的如懿,看不下去。
她用最絕情也最理智的話,寬慰了那顆受傷的心。
不久後,冷宮被丢進了毒蛇,如懿被咬傷了手腕。
淩雲徹沖了進來,趕跑了毒蛇,還突破男女大防,為如懿吸出了毒血。
畢竟,除了生死,其他不值一提。
為了感謝淩雲徹的救命之恩,如懿給他做了一雙鞋墊。
他卻因為救如懿,壞了别人的事,被打。
然而,下一次,當冷宮失火,淩雲徹不顧自身安危,再次沖進來營救。
彼時的如懿,已經陷入了昏迷。
淩雲徹背着她,沖出火場,如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在動用了一些自傷的手段後,如懿終于被赦免,要出冷宮。
出宮前,她做了一雙靴子,送給淩雲徹。
感謝他三年來,對她的照拂。
靴子上繡了如意雲紋,一來寓意平步青雲,二來,也與其名諱相合。
她就是一個如此真誠的人,對誰都是如此。
就連送人禮物,都花了十二分的心思。
舊愛已經遠走高飛,一個人呆在冷宮也沒有了企盼。
他向如懿要了一個恩典,離開冷宮,他想出人頭地。
如懿出宮後,便将淩雲徹調到了坤甯宮。
意氣風發的他,腳下是一條金光閃閃的路。
也就在那時,他和嬿婉再次相遇了。
彼時的嬿婉,被斷送了攀附皇上之路,在花房做宮女,被各種打罵。
看着昔日的戀人,楚楚可憐的眼神,傷痕累累的手腕。
他心軟了。
他折了梅花,跳到如懿跟前,既羞澀又甜蜜地,求如懿給嬿婉尋一個輕松點的差事。
如懿看破了一切,卻勸不回沐浴在愛河中的癡情人。
她再次幫了淩雲徹。
然而,嬿婉卻再次負了少年郎的真心。
她終于爬上了龍床,要去侍寝了。
不敢相信這一切的淩雲徹,不甘地坐在長街上。
他質問:是不是有人逼你?
嬿婉否認了,并說:我隻是做了最好的選擇。
他傷心極了,卻還沒絕望。
如懿路過,勸慰着再次失戀的他。
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展露過笑容。
那個曾經毫無心機的少年,經曆過同一人的兩次背叛,似乎在一夜之間長大。
南巡的歸途中,他救了落水的皇後,被調到禦前當差。
一心搞事業的他,可謂是官運亨通。
負心人嬿婉,卻一直不得寵,加上一直未有身孕,處境艱難。
為了有孕,她竟然想騙淩雲徹苟合,混淆皇家血脈。
關鍵時刻,淩雲徹清醒了,狼狽逃出。
也就在那一刻,他才徹底對嬿婉死心。
嘉貴妃觊觎後位,污蔑身為皇貴妃的如懿,與得道更僧有染。
淩雲徹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助如懿脫困。
經此事後,皇上要封如懿為皇後。
後位,本不是如懿所求,但她又深愛皇上,想與他“生通衾,死同穴”。
在送她回翊坤宮的路上,淩雲徹聽到了如懿吐露心思。
他說:“微臣隻是希望,皇貴妃将來的路,可以平安順遂。
而微臣會跟随在您身後,替您照亮身後曾經走過的路。
不至于您回頭的時候,連退路也難以看清了。”
成為皇後的那夜,是他值守。
看着那扇亮着燈的窗戶,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擔憂和憐惜。
交班後,他和兄弟喝酒,借着醉意,他第一次說出了内心的秘密。
他說: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在我的心裡留下個影兒來。
竟然愛上了皇帝的女人!
他醉了,忘了生死,醉到無可救藥。
二次南巡的時候,他伴駕左右。
隻是這一次,不再有功,反卻被嬿婉夥同盡忠誣陷,偷了嘉貴妃的肚兜。
在如懿的力保下,他被發配到木蘭圍場,做灑掃雜役。
如懿知道他的冤屈,讓容佩去送他。
他原本是面如死灰,生無可戀。
當聽說“如懿希望他風風光光地回來”後,才開始動容。
幾年後,機會來了。
皇帝被四阿哥設計,身陷險境,淩雲徹奮不顧身,馴服烈馬,将其救下。
他被封為一等侍衛,得以風光回宮。
皇帝為了嘉許他的救命之恩,還為他賜婚。
盡管不情願,卻無法違抗。
他去拜望如懿,疼愛地抱着她的兒子,聽着她說“成親生子,就是另外一種日子了”。
他點頭說“是”,可在心裡,他仍然放不下。
他珍藏着她送的靴子,為她在月下吟詩,為她被打難過,為她喪子傷心,為她隐瞞了馬鞍下的銀針。
看着她安好,他或許不會那麼瘋狂。
可偏偏,她被奸人所害,失去了女兒,皇上也疏遠了她,和她生分起來。
他的心很疼很亂,看着她頭上戴的掉下來的白花,他毫不猶豫地撿了起來,想占為己有。
而這一切,被嬿婉看了個一清二楚。
早已經變心的人,卻不允許别人變心。
嬿婉因愛生恨,開始瘋狂報複如懿和淩雲徹。
如懿的第二個兒子,因為嬿婉的報複,胎死腹中。
可皇上卻隻揪出了明面上的田外婆,草草結案。
如懿認定真兇背後另有其人,她求淩雲徹幫她去查真相。
喪子之痛,令如懿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
看着心愛的人如此難過,淩雲徹的心疼無以複加。
他幫她查出了真相,全了他們的母子情分。
又一次木蘭秋狝時,如懿的兒子被刺客劫持。
淩雲徹用箭頭打中刺客後,如懿第一個沖了上去,保護兒子。
刺客兇性大發,舉刀砍向如懿。
危機時刻,淩雲徹撲到如懿身上,擋下了那一刀。
他的情意,原本隐藏的很好。
卻沒想到,事發突然,下意識的反應最真實。
他對她的情意,可以忘卻生死,可以付出生命。
這一下,赤裸裸地曝光了。
嬿婉這個有心人,利用這份情意,再次算計他們。
她找來了淩雲徹的妻子,來禦前揭發他。
那些招數,雖被如懿一一化解,卻加深了皇帝心裡的疑影。
他利用至高的權力,将淩雲徹變成了太監,并送到如懿宮裡伺候。
這種莫大的羞辱,令如懿整日以淚洗面。
嬿婉卻沒有停下迫害的腳步。
她讓人給如懿的兒子吃了可以産生幻覺的香蕈,讓他看見如懿和淩雲徹私相授受。
這一舉動,把如懿逼上絕境,也将淩雲徹送上了斷頭台。
為保如懿,海蘭私下處死了淩雲徹。
臨死前,海蘭問淩雲徹:你對姐姐究竟是何種情感?
雲徹答:“有一種情感,是超越男女之情的。
無論相隔再遠,哪怕隻是偶然一見,我隻要能看見她真心笑顔。
若是不能,就以我性命,換她安好。”
說完,他心甘情願地赴死,兌現了以命換她安好的誓言。
第二天,如懿才聽說了淩雲徹赴死的消息。
她不說話,隻是一直擡頭看着屋外的一束光。
良久,她流下淚來。
她喊着“淩雲徹”,似乎還帶着笑。
是的,淩雲徹就是她生命中的一束光,照耀着她,溫暖着她。
如今,這束光,回到了天上。
如懿的心裡,也空了一塊。
這份守望,因為淩雲徹的死亡,而成為絕唱。
身為地下泥,愛上天上雲,而且,還是皇帝的女人。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除了真愛,别無緣由。
明知道,于情感上,如懿并不會回應他分毫。
他還是一頭紮了進去,不求任何回報。
這份跟情欲無關的愛,确實超越了男女之情,高尚得令人絕望。
這種感情,姑且稱之為“他的守望”吧。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純純守望。
隻是,這種守望,在開始便注定結局。
畢竟,沒有哪個皇帝能容忍别人仰慕自己的妻子。
更何況,是青梅竹馬。
淩雲徹肯定也一早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膽大包天的事情。
但是,他義無反顧,無法自拔。
他的守望,終究是一劑自毀的毒藥,卻也成了她和他生活中唯一的光。
幸運的是,這束光,都曾經照亮過彼此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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