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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國運看得州”: 7年前驚人預言, 即将兌現?|文化縱橫

作者:文化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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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國運看得州”: 7年前驚人預言, 即将兌現?|文化縱橫

《文化縱橫》2024年2月新刊發行點選上圖或文末左下角閱讀原文查閱投稿郵箱:[email protected]《文化縱橫》郵發代号:80-942

✪ Lawrence Wright《紐約客》專職作家✪ 慧諾(編譯) | 文化縱橫新媒體✪ 迦然(審校) | 文化縱橫新媒體

【導讀】連日來,美國得克薩斯州與聯邦政府圍繞移民問題鬥法不斷,引發廣泛關注。近年來,得州作為共和黨“堡壘”,其政治影響力已不再局限于地區内部,在财政、教育、醫療、移民、性别等諸多關鍵議題上起到引領作用。随着2024年大選将至,美國保守群體發起“最後一次沖鋒”,“得州”似乎能為解釋并預測美國的未來,提供一定啟發。

本文發表于2017年,當時作者預判,相比得州,加州和紐約過于激進,伊利諾伊(芝加哥市所在地)和紐澤西(人口密度最大)更加腐敗,而堪薩斯和路易斯安那更加混亂,它們都無法真正引領美國未來。相反,得州代表現代美國的大部分地區(南部、西部、平原、邊境、拉丁裔社群、城鄉)的鴻溝。得州的事,往往會影響全國其他地區。

作者認為,得州并非鐵闆一塊,其城鄉差異尤其明顯,州政府與地方的沖突也很突出。總體來看,共和黨雖然在政治經濟領域占據主導,但民主黨正通過國内外新增移民群體來進行滲透。如今,得州從政治團隊到核心選民都更加保守,并且與特朗普的執政理念非常契合,成為共和黨“堡壘”。

作者指出,得州在打擊非法移民問題上态度強硬,背後既有“9·11”後的安全考量,但更多是對“新移民”參與投票并争奪資源的忌憚。但該州更“熱點”的舉措,是試圖推出“廁所法案”以避免跨性别群體造成混亂和不安,但遭到大企業及其說客的抵制。共和黨的基本共識是,民主黨正在占領多元化新興社群,這将是未來的人口多數群體。

本文為文化縱橫新媒體原創編譯系列“美國之變的想象與真實”之十三,摘譯自The New Yorker的2017年7月深度報道《美國的未來看得州》(America’s Future Is Texas)。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供讀者參考辨析。

文化縱橫新媒體·國際觀察

2024年第4期 總第174期

得州,美國的未來

▍雙面得州,引領美國

1853年,著名景觀設計師奧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途經得克薩斯州,被得州立法機關的莊重氣氛所折服。他在日記中寫道:“我曾拜訪過幾個北方的類似機構、聯邦國會,以及英國議會的兩個分支機構;然而,沒有一個能讓我像尊重得州議會那樣,由衷地敬佩他們簡樸的男性氣概和對職責的信任。”這段評價在國家政治編年史上堪稱獨一無二。公正地說,得州立法機構的專業素養超過了美國國會,文化氣息也勝過英國下議院。然而,頻繁出現的極端分子和空想家,使得該州激進的“無知主義”和傲慢的“保守主義”的名聲遠揚。

我一生中的大部分時光都在得州度過,逐漸對這個州所象征的意義産生了敬意,無論是對居住在這裡的人們還是從旁觀者的角度。得州人認為自己是美國最佳品質的化身:友好、自信、勤奮、愛國、無神經症。局外人士将得州視為美國的核心,是一個狂放不羁、否認現實的沖動肆虐之地。人們認為,得州人盲目地崇尚個人主義,将政府視為削弱企業家力量的最大障礙。得州人被認為是吹牛者;對金錢和個人生活不屑一顧;容易上當受騙,但一旦犯錯則就疑心重重;缺乏安全感,卻沉迷于權力和威望。

然而,得州人并非鐵闆一塊。該州與其他地區一樣,在政治觀點上存在分歧。一個人駕車穿越得州,便會到達兩個截然不同的地區:得州FM和得州AM。得州FM代表城市居民的優雅聲音,是美國國家公共電台的天下。它充滿進步、藍色、理性、世俗、自鳴得意的氛圍,幾乎與加利福尼亞州如出一轍。得州AM則面向郊區和農村地區,是“特朗普的王國”(Trumpland)。這裡充斥着無盡的吹噓和廣告,偏執和虔誠是主要節目。

數十年來,得州以驚人的速度發展壯大。唯有加利福尼亞州人口更多,預計到2050年,得州人口将增長一倍,達到5440萬,幾乎相當于加利福尼亞州和紐約州人口的總和。得州的三大城市——休斯頓、達拉斯和聖安東尼奧——已跻身全國人口最多的十個城市之列。

全國第十一大城市是得州首府奧斯汀,也是我居住的地方。過去五年裡,奧斯汀是美國發展最快的大城市之一;如今人口接近一百萬,使我四十年前鐘愛的大學城相形見绌。由于得州代表了現代美國的大部分地區——南部、西部、平原、邊境、拉丁裔社群、農村地區和城市之間的鴻溝——這裡發生的事情往往會對全國其他地區産生不成比例的影響。伊利諾伊州和紐澤西州或許更加腐敗,堪薩斯州和路易斯安那州更加混亂,但它們都無法承擔“引領未來”的重任。

“美國國運看得州”: 7年前驚人預言, 即将兌現?|文化縱橫

(本文發表截圖)

▍80年代,轉向右翼

逾一個世紀以來,得州長期處于民主黨的統治之下。如今,該地在文化上表現出保守、宗教及軍國主義特征,但實用主義抑制了種族主義及右翼意識形态的泛濫。農村地區的經濟民粹主義為城市資本家提供了制衡力量。然而,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起,該州政治傾向逐漸轉向右翼。

得州政治觀察家比爾·米勒(Bill Miller)将此變化歸因于1976年5月,當時羅納德·裡根在得州共和黨初選中戰勝了傑拉爾德·福特。“裡根以二比一的比例赢得了得州每一位代表和群眾的支援,”米勒表示。“他使得現任共和黨總統及其主流追随者與迄今為止未知的保守派力量展開了合作。那一天點燃了保守派的導火索,他們突然意識到自己具備了獲勝的能力。”福特最終獲得了提名,但仍然在總統大選中輸給了吉米·卡特,後者成為最後一位赢得得州民主黨提名的總統。

1978年,比爾·克萊門茨(Bill Clements)成為得州自黨派重建以來首位共和黨籍州長。為了擴大選民基礎,克萊門茨聘請了一位名叫卡爾·羅夫的年輕營銷專家,使得其成為得州從藍色轉向紅色的核心人物。羅夫将這一變化歸因于郊區的發展及農村地區逐漸加入共和黨陣營:“他們從經濟民粹主義者(認為國家受華爾街操控)轉變為社會保守民粹主義者,認為政府是問題所在。”

許多溫和保守的民主黨政客跟随選民轉向了共和黨。例如,裡克·佩裡(Rick Perry)作為民主黨人在得州衆議院任職三屆,甚至在1988年總統大選中為阿爾·戈爾競選,而後于1989年更改黨籍。1994年,得州選出最後一位民主黨州長。

1995年至2000年間,小布什擔任州長期間,政黨間關系趨于緩和。副州長鮑勃·布洛克和議長萊尼均為民主黨人,他們在布什競選總統時,成為其自稱能團結兩黨的證據。與林登·約翰遜一樣,布洛克擁有一張曆經滄桑的臉龐和對得州的深厚感情,使他能夠跨越黨派忠誠的界限。1996年7月,在州長官邸舉行的小布什50歲生日聚會上,布洛克向州長敬酒,稱其為“下一任美國總統。”據我所知,這是該州民主黨最高官員首次公開談及小布什的總統前景。

2003年1月,美國得州立法機構最終被共和黨接管,萊尼的議長職位被來自石油之都米德蘭市的極端保守派共和黨人湯姆·克拉迪克(Tom Craddick)取代。憑借卓越的籌款能力和不懈的競選活動,克拉迪克在確定共和黨在衆議院取得多數席位方面負有重大責任。他回憶道:“1969年我當選時,衆議院還有另外八名共和黨人,參議院還有兩名共和黨人。”克拉迪克補充說,“我第一次嘗試提出一項法案時,他們告訴我不能,因為我是共和黨人。”

當他步入衆議院時,年僅二十五歲,成為最年輕的議員。他說:“當時,大多數其他成員都已是退休年齡,他們競選公職視為公民義務。”如今,克拉迪克已七十三歲,成為得州曆史上任期最長的立法者。身材瘦小、白發蒼蒼、幽默友善、言語含糊、步履蹒跚的他在一群充滿活力的年輕立法者中并不顯眼。克拉迪克回憶稱,他的政治生涯始于八十年代末,當時該黨幾乎沒有基礎設施,他便協助組織候選人的競選活動,要求他們彙報敲門數量和郵件發送情況。

克拉迪克是自1873年以來首位擔任共和黨議長的議員。他的當選标志着政變的圓滿完成。“但這并非僅為赢得選舉,”他坦言,“我們有一個重新劃分選區的計劃。”

▍重劃選區,“共和”統治

在2002年大選中,得州有56%的選民投給共和黨,然而,民主黨在美國衆議院擁有更多的席位——共和黨占有17個席位,民主黨則占有15個席位。克拉迪克與時任多數黨黨鞭的國會議員湯姆·迪雷(Tom DeLay)共同發起了一項全面計劃,目标是讓共和黨在美國衆議院取得永久性多數席位。

在克拉迪克的上司下,得州立法機構開始重新劃分曆史悠久的國會選區。立法者們謹慎地遵循最高法院關于少數族裔代表權的指導方針,将得州塑造成一個能夠決定性地強化該州右翼地位。

2003年5月,選區重新劃分計劃在得州衆議院進行投票。五十三名民主黨人感受到政黨受到緻命威脅,逃往俄克拉荷馬州。由于克拉迪克的法定人數不足,他封鎖了議會大廈會議廳,防止更多人叛逃,并召集州警追捕失蹤的成員,這些成員後來被稱為“殺手D”。

在此喧嚣之中,前議長皮特·萊尼(Pete Laney)駕駛渦輪螺旋槳飛機從潘漢德爾(Panhandle)飛往俄克拉荷馬州阿德莫爾(Ardmore),與民主黨同僚在當地的假日酒店會合。迪雷辦公室的人從國土安全部擷取了萊尼的飛行計劃,暗示其飛機逾期着陸,可能發生事故或被恐怖分子劫持。得州警察和全國記者紛紛湧向阿德莫爾。民主黨人在俄克拉荷馬州逗留了四天,直至新立法的最後期限過去。當時身為共和黨人的州長裡克·佩裡(Rick Perry)随後召開六月下旬的特别會議,導緻11名民主黨州參議員緊急前往新墨西哥州。經過兩次特别會議,投票方才獲得通過。

選區重新劃分帶來了深遠的影響。如今,得州在美國衆議院的代表團由25名共和黨人和11名民主黨人組成,這一比例較該州的政治人口結構更為保守。奧斯汀都會區作為得州左翼的核心,被劃分為六個國會選區,城市居民在其中每個選區均占少數。除一個選區外,其餘所有選區均現為共和黨掌控。我目前的代表是羅傑·威廉姆斯,他是一位來自威瑟福德的保守派汽車經銷商,距離奧斯汀以北200英裡。

另一位共和黨國會議員拉馬爾·史密斯(Lamar Smith)居住在聖安東尼奧,但他的選區包括并中和了德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周圍的自由派地區。華盛頓茶黨核心小組成員史密斯否認人類活動導緻全球變暖。他是衆議院科學、空間和技術委員會主席,該委員會負責監督美國宇航局、能源部和環境保護局。勞埃德·多吉特(Lloyd Doggett)是代表奧斯汀地區的唯一民主黨人,他的選區沿35号州際公路從東奧斯汀延伸至東聖安東尼奧,盡可能地吸納了民主黨選民。

此後,得州的選區重新劃分過程在全國各州議會中得到借鑒,創設了幾乎無人挑戰的國會選區,并在華盛頓為共和黨奠定了不可動搖的優勢。“得州成為了掌控權的典範,”克拉迪克告訴我。

▍偏執倔犟,川普票倉

在得州的政治曆史中,不乏诙諧與諷刺的元素。知名專欄作家莫莉·艾文斯(Molly Ivins)生前熱衷于撰寫關于瑪麗·盧·布魯納(Mary Lou Bruner)的文章。布魯納是來自得州米尼奧拉市(Mineola)的一位70歲的退休教師,去年以共和黨人的身份競選得州教育委員會空缺職位,而該委員會是美國“文化戰争”的常用戰場。由于約10%的美國公立學校學生居住在 得州,該州對教科書出版産業具有極大影響力。

競選期間,布魯納在社交媒體上釋出言論,稱奧巴馬在二十多歲時曾作為男妓。“這就是他用毒品支付費用的方法,”她推理道。她還聲稱氣候變化是一場“荒謬的騙局”,恐龍滅絕是因為諾亞方舟上的恐龍過于年輕,無法繁衍後代。盡管原因不明,她成功進入決選,但最終敗北。

2016年3月,羅伯特·莫羅(Robert Morrow)當選為奧斯汀所在的特拉維斯郡共和黨主席。和得州許多記者一樣,我多年來不斷收到莫羅發送的瘋狂電子郵件。他曾指責小布什是“一名嚴重上瘾的同志戀童癖者”,并涉及中情局與克林頓家族的毒品走私團夥。2011年,莫羅在當地一家報紙上刊登整版廣告,揭露佩裡是“一個滿口基督教流行語、‘家庭價值觀’的僞君子和騙子。”

現年53歲的莫羅畢業于普林斯頓大學,擁有得克薩斯大學MBA學位,他自稱獨立投資者。2015年,他與特朗普政治顧問兼臨時顧問羅傑·斯通(Roger Stone)合著了一本書,名為《克林頓夫婦對女性的戰争》。該書出版後,特朗普在推特上評論道:“關于希拉裡的最新圖書,難得的精彩内容!”莫羅此後以56%的選票赢得特拉維斯郡選舉。當地共和黨官員感到羞愧,承諾要“探讨所有可行方案”以将其趕下台。

2016年,對得克薩斯州的共和黨人來說,無疑是充滿挑戰的一年。前任州長佩裡在總統初選中便遭淘汰,參議員泰德·克魯茲——或許是華盛頓最不招人待見的政治家,最終也在特朗普的競選攻勢下敗下陣來。更為尴尬的是,莫羅宣布他将親自參選總統,然而這一決定違反了特拉維斯郡長的規定。于是,在當年八月的一次會議上,共和黨決定罷免他。會議當天,莫羅戴着一隻松軟的雜色帽子出席,并未對這一決定表示異議。

同樣在八月,特朗普在奧斯汀展開競選活動。莫羅除了自己,并未支援其他任何候選人。他手持一塊巨大的紅色智語,上書“特朗普是兒童強奸犯”,以此抗議自己所在政黨的提名人。斯通被迫讓警察護送這位合著者離開競選活動現場,并在推特上将其稱為“克林頓的賣國賊”。

▍曆任州長,強人主張

得州議會大廈由紅色花崗岩建造,于1888年竣工。當時該州财政困難,卻仍在位于潘漢德爾市的300萬英畝公共土地(約相當于康涅狄格州面積)上大興土木。據悉,當時議會大廈被譽為世界第七大建築,的确比其在華盛頓特區的“叔叔”還要高。夏日裡,夜鷹在奧斯汀加冕雕像的圓頂周圍翺翔,自由女神高舉着一顆金色的星星。

立法機關每年召開一次會議,為期140天,反映出該州對政府的一種天生厭惡。會議從一月的第二個星期二開始,到陣亡将士紀念日結束。立法機關的唯一授權任務是制定兩年平衡預算。2015年的會議上,國家預算每年約為1000億美元。今年,石油價格下跌和人口增加導緻開支大幅削減,難以滿足公民的健康和安全需求。

當我于一月參觀議會大廈時,一群高中女生站在圓形大廳中間的水磨石馬賽克上。中心是得克薩斯共和國的印章,一顆孤獨的星星纏繞在橄榄枝和活橡樹的樹枝上。“這顆距離穹頂那顆星星有218英尺,”一位向導指着天花闆說:“你可以把自由女神像裝進這個房間。”

圓形大廳的牆上挂着前任州長的肖像。現任州長、堅定的保守派格雷格·阿博特(Greg Abbott)卸任時,他的肖像将放在裡克·佩裡現在所在的位置,而之前的四十七位州長的肖像将向左移動一步。當一幅肖像到達一樓圓圈的盡頭時,它會移動到樓上的牆壁上,然後越來越高,越來越模糊。

下一幅将從大廳升起的肖像是奧丹尼爾(Wilbert Lee O'Daniel)。在某些方面,民主黨人奧丹尼爾可謂是特朗普的先驅。1938年,他成功競選州長時,是一個從未投票過的政治素人,甚至沒有資格在那次選舉中投票,因為他沒有繳納人頭稅。他冒充鄉巴佬,但實際上是個精明的操作員。

他因主持廣播節目而聞名,在節目中他與自己的樂隊一起表演。廣播就是他的推特。他唯一真正的才華就是煽動事情。當他的對手舉行集會時,數百人會參加,但奧丹尼爾的演講吸引了數萬人。在他的第一場比賽中,他擊敗了十一位競争者,但沒有進入決賽。

作為州長,他違背了廢除死刑、取消銷售稅和提高養老金的承諾。他是一個危言聳聽者,指責“共産主義勞工領袖是敲詐勒索者”,并且政治控制的報紙。他非常無能,但卻是一位引人注目的表演家,以至于1941年,選民們将他推入美國參議院,擊敗了一位名叫林登·約翰遜的年輕人——這是約翰遜唯一一次失敗的選舉。圓形大廳裡奧丹尼爾的肖像畫是一位英俊、滿臉的男人,頭發向後梳,嘴裡喊着“誰,我?”。

毗鄰奧丹尼爾的繼任者是科克·史蒂文森(Coke Stevenson)。史蒂文森更為沉穩,而他的繼任者博福德·傑斯特(Beauford Jester)則在前往休斯敦的深夜車程中,逝于情婦的懷抱。

在圓形大廳牆上所有的州長中,1991年至1995年任職的安·理查茲(Ann Richards)最令人難以忘懷,至少在我這一生中如此。她一頭白發如雪,梳着引人注目的蓬巴杜發型,還有一種如彈簧刀般犀利的幽默,由其成長經曆中的原始大男子主義熏陶而成。

當她1988年作為州财政部長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發表主題演講時,她成為了全國知名人物。談及共和黨候選人小布什時,她如此調侃:“可憐的喬治,他無能為力,他出生時嘴裡含着一隻銀腳。”容貌雖不佳,但她的笑容璀璨,插入刀刃時,冰藍色的眼睛閃爍着光芒。

作為一個康複的酒鬼和四個孩子的離婚母親,她升至州長之位堪稱奇迹。她的富有的共和黨對手——西得州牧場主和石油商小克萊頓·威廉姆斯(Clayton Williams, Jr.)——在大選開始時在民意調查中保持了兩位數的優勢。然而,威廉姆斯因一系列彰顯性格的失誤而喪失了這一優勢。他向記者形容惡劣天氣如同強奸:“如果不可避免,那就放松并享受吧。” 後來,在達拉斯的一個論壇上,理查茲對威廉姆斯伸出手表示問候,他卻拒絕握手,違反了每個得州人根深蒂固的牛仔準則。那一刻起,威廉姆斯就輸掉了選舉。

理查茲身着名牌套裝,卻用瑞士軍刀剔牙和修剪指甲。她的慢吞吞的語氣最令人驚奇且具有毀滅性的喜劇性,但又帶有一種直率的鋒芒。在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CLU)針對議會大廈的“聖誕馬槽”(表現耶稣誕生場景的裝置)提起訴訟後,埃文斯緻電州長理查茲詢問其必要性。理查茲回應:“恐怕如此。這實屬遺憾,因為這是我們唯一一次在議會大廈内見證三位智者的出現。”

得州久以宗教信仰濃厚著稱,但對民選官員的不端性行為卻一直采取寬宥的态度。查理·威爾遜(Charlie Wilson),作為得州東部第二選區的國會代表,身處該州最為保守的地帶。然而,威爾遜卻是個酗酒者和吸毒者,且在當地堪稱最活躍的花花公子。他連續當選并連任十二屆。

然而,德克薩斯人對性自由的寬容并未惠及理查茲。她身邊環繞着諸多有權有勢的女性,這使得關于她性取向的猜測層出不窮。她曾向一位遊說者抱怨:“即便我在薩姆·休斯敦(得克薩斯共和國第一任總統)的床上與查理·威爾遜共度春宵,他們仍會把我稱為女同志。”然而,在一屆任期結束後,理查茲被小布什擊敗,标志着民主黨在該州重要力量的衰落。

▍新任上司,保守代表

得州人因愛槍而“臭名昭著”,但在我年輕的時候,居民在房屋或車輛外攜帶武器是違法的。1991年,35歲的失業男子喬治·亨納德(George Hennard)開着他的福特皮卡闖入得州一家餐廳,造成了美國曆史上第四嚴重的大規模槍擊事件。

彼時,脊椎康複師蘇珊娜·赫普(Suzanna Hupp)正與父母共進午餐,她因擔心自己的執照被吊銷,是以并未将左輪手槍帶進餐廳;她一家人趴在地上,而她的父親和母親就在眼前接連被槍手射殺。亨納德一共射中五十人,其中二十三人當場死亡,然後他也飲彈自盡。

“射擊者就像瘋狗一樣,我對他生氣并無益處”,赫普在華盛頓的聽證會上憤怒地說到。“但你們立法者剝奪了我保護自己和家人的權利”。1996年,赫普當選為得州衆議院議員,随後她通過了一項允許攜帶隐藏武器的法律。

此後,公開攜帶槍支也變得合法。雖然我還沒有看到有人在公共場合“舞刀弄槍”,但這項法律已在全國得到推崇。尤其是在得州政客中,武器渴望正是對自我保護和第二修正案的公開宣言。2010年,佩裡州長誇口說,他一槍打死了一隻威脅他女兒的土狼。魯格公司(Ruger)甚至推出了“土狼限量版”的同款手槍,槍盒上标着“僅供得州人出售”。

得州新槍支法的一個特點是,進入州議會大廈時,如果你能向警衛出示“持槍證”就不需要通過金屬探測器。此外,很多說客和記者(比如我)為了避免排隊,也申請了“持槍證”。

2017年的一個冬天,當我在繞開金屬探測器時,阿博特州長也坐着輪椅沖了過來。他是一個精力充沛的人:在高中時就是田徑明星,據說從未輸過一場比賽;在1984年,當他在休斯敦橡樹河畔慢跑時,一棵樹倒在了他身上,導緻他腰部以下癱瘓。彼時他剛從法學院畢業,沒有醫療保險。幸運的是,他針對大樹周邊的房主和物業公司勝訴,并獲賠900萬元。此後,阿博特入主得州最高法院,此後擔任總檢察長,并諷刺地将醫療事故案件中的痛苦賠償限制在二十五萬美元。

阿博特的首要議題是抵禦加州的“惡劣影響”。加州長期被視為得州的對立面:監管複雜、高稅收,幾乎所有州政府公務員都是民主黨;得州則完全相反。然而,阿博特在2015年宣稱,“得州正在加州化;很多城市正在禁止塑膠袋、禁止水力壓裂(開采頁岩氣)、禁止砍伐樹木。各種禁令、規則和法規正在侵蝕得州模式”。

即便奧斯汀市長史蒂夫·阿德勒這樣的民主黨人,他也發出警告,“如果我們繼續走延續目前路線,最終會像舊金山一樣住房成本失控”。在這裡,報紙也經常刊登加州人逃向得州的故事。

盡管阿博特的全國知名度低于其前任佩裡和小布什,但他顯然也有類似抱負。2017年一月的立法會議開始時,他已抓住了一項已被其他十個州采納的提案,即召開旨在控制聯邦政府權力的制憲會議。阿博特将其重新命名為“得州計劃”:要求聯邦政府像得州那樣平衡其預算,并禁止聯邦機構(例如美國環保局和勞工部)釋出淩駕于州法律之上的法規。

在2002年到2015年作為得州總檢察長時,阿博特曾代表該州對美國政府提起的多起訴訟,卻均以失敗告終。而根據快速落地的“得州計劃”,美國最高法院需要七名法官的絕對多數才能推翻州法律。阿博特成功讓華盛頓的建制派感到擔憂,因為這樣可能會導緻對聯邦權威的失控攻擊。

這位州長在另一個緊急項目是“道德改革”。各種議程都由福音派基督徒丹·帕特裡克(Dan Patrick)主導,他曾是休斯頓的前電台脫口秀主持人,并自2014年以來一直擔任副州長。副州長也是得州參議院的議長,并且由于共和黨在其中占多數,帕特裡克的權力不容小視——他将各法案派給特定委員會,未經他同意,任何立法都不會付諸實施。

在電台工作期間,帕特裡克培養了自我推銷的技巧。此後,他把反堕胎專制主義以及對同性婚姻和無證移民的敵意帶到了奧斯汀。2006年,他首次以局外人身份競選參議員,并在共和黨初選中碾壓了三位知名候選人,以近百分之七十的得票率赢得了大選。自當選副州長,他标志性成就之一就是通過了開放持槍法,甚至在校園内進行了推廣。在2016年大選中,他又成為了特朗普在得州的競選主席。

帕特裡克把得州推向了一個更加激進的方向。他的核心議程是強化右翼立場,例如補貼家庭學校和私立學校提供補貼,一項“傳道保障”法案以阻止神職人員受到傳票,以及強化選民資格的管理。如果其立法全部獲得通過,得州的(白人福音派)富裕階層的力量将顯著。

然而,帕特裡克在經常遭到衆議院議長喬·斯特勞斯(Joe Strauss)的反對。斯特勞斯是一位來自聖安東尼奧的中間派、以商業為導向的保守派。副州長由州選民選舉産生,而衆議員議長則由議員選舉産生。這對兩者的執政方式産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帕特裡克靠恐懼,斯特勞斯靠共識。”

▍婦兒保健,淪為次要

隻要是占據了“人民的名義”,政治家就很少因其造成的損害而付出代繳。

2017年,共和黨州立法機關将注意力轉向取消計劃生育。文化保守派的長期目标是切斷得州的堕胎機會,終止國家對節育及相關組織的補貼。他們将相關預算從1.115億美元削減至3790萬美元,82個計生診所随後被關閉。

得州的未參保人口比例在全美最高。大約17%的得州女性生活在貧困之中,預算削減後,醫保覆寫外的出生人數将顯著增加。此外,立法機關還阻止許多女性接受乳腺癌和卵巢癌篩查。

2011年5月,正在為首次總統競選做準備的佩裡州長簽署了一項法案,要求所有尋求堕胎的婦女至少在手術前24小時進行超音波檢查。當州參議院準許該法案時,時任參議員帕特裡克宣稱:“這對得州和女性健康來說是偉大的一天。”

然而,2010年至2014年間,死于分娩的得州女性和新生兒比例翻了一番,為全國最差的,也甚至不如許多開發中國家。研究人員表示,目前尚不完全清楚得州孕産婦死亡率上升的原因,因為在 2011 年法律生效之前,孕産婦死亡率就已經上升。肥胖、心髒病、藥物過量和缺乏健康保險都是潛在因素。如果阿博特州長公布這些婦女死亡的記錄,謎團可能會被解開。但時任州司法部長的他拒絕了這個可能。

立法者對兒童也同樣無情。美國五分之一的未參保兒童居住在得州。2004年,得州教育局将可以就讀于特殊教育體系的兒童比例從13%(大約是全國平均水準)降低到8%(全國最低)。數以萬計的兒童被剝奪了教育機會。

阿博特州長承諾徹底改革兒童福利制度,但情況隻會更糟。2016年,得州至少有200名兒童死于虐待,而上一年為173名,而這些數字還不包括仍在調查的其他100多起死亡事件。負責調查虐待案件的國家機構陷入混亂:數百名兒童睡在酒店或緊急避難所,或者睡在政府辦公室的充氣床墊上,因為該州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他們。

數百名社會工作者已經辭職,抱怨工作過度、士氣低落、報酬微薄,而且經常處于危險境地。工會上司人表示,更高的工資将有助于吸引更多的申請人從事這份起薪為三萬七千美元的工作,但州官員反而提出降低社會工作者的教育要求。

▍移民問題,争議焦點

當我2月進入議會大廈時,大約有 50個身穿深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參議院議事廳外,為任何可能出現的立法者“挖坑”。盡管遊說者看起來像是“低姿态”的乙方,但實際上他們撰寫了大部分立法并負責拉攏選票。

此時,衆議院内正在進行對所謂“庇護之都法案”(S.B.4)的重要辯論。這是阿博特州長的優先事項之一,本質上就是要求得州加入特朗普政府打擊無證移民的行列。僅達拉斯和休斯頓就有大約一百萬之衆。

幾天前,有四百五十人在這裡排隊作證以抗議該法案。聽證會持續了十六個多小時,午夜過後才結束。最終,該法案以7比2的黨派站隊得以通過。

2016年,英裔政治素人莎莉·埃爾南德斯(Sally Hernandez)當選特拉維斯郡的警長,并提出要将奧斯汀打造為“庇護之都”。聯邦移民當局經常要求地方警察局對可能的非法移民進行拘留,但埃爾南德斯卻不願遵守。“除非遭到嚴重刑事指控,那麼任何人在交保釋金後就能離開”。

“埃爾南德斯沒有了解什麼叫‘官方立場’”。阿博特州長突然切斷了該縣 150 萬美元的州撥款。他在一個著名得州脫口秀節目中說道,“我們将對特拉維斯郡以及得州的任何‘庇護之都’政策進行嚴厲打擊;埃爾南德斯就是在迎合左翼意識形态,正如加州一樣。”

S.B.4附帶的各類懲罰性修正案也全部被通過。根據一項修正案,如果埃爾南德斯拒絕執行法案,她可能被判處最高一年的監禁。在參議院,來自沃斯堡西南部的退役陸軍上校布萊恩·伯德韋爾(Brian Birdwell)公開發言支援該法案;他擔心得州出現“不服從文化”,如不制止就會是“徹底的叛亂”。

來自得州肥沃南部地區的民主黨參議員胡安·伊諾霍薩(Juan Hinojosa)則反對該法案。“我百分百同意本州有權定義自己的邊界,但該法案可能成為大規模驅逐未犯罪的無證移民的借口。”作為墨西哥裔,他和家人初到美國時就曾被趕回老家一年多。與此同時,美國移民和海關執法局(ICE)已開始在全國範圍内拉網,其中奧斯汀是重點執法地區。總的來看,許多在得州的墨西哥裔美國人都支援更嚴格的移民法。伊諾霍薩指出,“自9/11以來,大家對安全的重視程度都更高了”。

▍選民身份,不可不察

得州立法機構一直希望加強對選民身份的嚴格驗證,進而防止選舉舞弊。2011 年的一項法律要求選民出示美國護照、軍人身份證、州駕駛執照、隐藏武器許可證或得州選舉身份證明。該法律禁止投票站使用聯邦和州政府身份證件以及學生身份證件。

2014年,得州南區的聯邦法官否決了這項法律,稱其為“違憲的人頭稅”。得州提出的上訴被駁回,最高法院拒絕審理此案。自2016年總統選舉後,得州衛生與公衆服務委員會前官員格雷格·菲利普斯(Gregg Phillips)向特朗普提議,即如果不考慮非法移民的選票,他必将繼續赢得普選;特朗普很快要求對“選民欺詐”進行廣泛調查。

一個諷刺的案例是,沃斯堡郊區的一名居民在2017年2月因“非法投票”而被判處八年徒刑。當她出獄後,她可能會被驅逐到墨西哥。這位女士從小就住在美國,是合法居民,有權服兵役并需要納稅,并且作為共和黨人投票給了得州總檢察長肯·帕克斯頓,而正是後者将“選民欺詐”作為主要打擊對象。

盡管丹·帕特裡克和他的共和黨盟友削減了政府服務,但他們仍撥款八億美元用于邊境安全。對此有媒體評論指出,“白人害怕改變,相信他們所擁有的東西正在被‘不配’的人奪走。然而,從2004年起‘盎格魯人’在得州就是少數民族了;該州最後一個以英語為主的高中班級畢業于2014年”。

得州的拉丁裔人口增長領先全國。自2010年以來的270萬新人口中,拉丁裔占一半以上。得州的每一位民主黨人都認為,如果拉丁裔在得州與在加州的投票率相同,那麼該州就已翻藍了。

“得州和加州的核心差別是勞工組織,而工會創造了一種投票和政治參與的文化”,得州衆議院的休斯敦議員加内特·科爾曼(Garnet Coleman)告訴我。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塞薩爾·查韋斯(Cesar Chavez)開始為加州的農場勞工組織工會,但這種運動并沒有發生在得州。“在得州的保守政治中,一切都與種族有關——很多公共政策都被認為是要将稅款用于支援懶惰的黑人和棕色人種。”由于選區重新劃分,政治觀點變得更加根深蒂固。但新移民往往更加進步。科爾曼據此預測:“這是一場關于國家未來的戰鬥,新的多數派帶來新想法,這是必須解決的問題。”

▍“廁所法案”,文化交鋒

帕特裡克在2017年提出的最具争議性項目是所謂“廁所法案”(S.B.6),該法案将禁止“跨性别者”在公立學校和政府大樓中不符合規定地使用衛生間或更衣室設施;其必須依據出生證明上列出的性别。它還推翻了跨性别公民自由選擇浴室的“反歧視法令”。

2016年,類似的法案已經在北卡羅來納州成為法律。作為回應,很多音樂家取消了在當地的演出計劃,NBA和NCAA等頭部體育協會也放棄在當地舉辦活動。支援該法律的州長帕特·麥克羅裡(Pat McCrory)未能成功連任,部分原因正是全國的強烈抗議。

然而,帕特裡克聲稱該法案不會對得州産生任何經濟影響,因為唯一反對該法案的人是記者和白左。他在2月一次公開活動上講話,“有人想封殺祈禱,他們也不反對堕胎;他們認為或者一個男人使用女廁所沒有任何問題,十年級的男孩和女孩也可以一起洗澡”。在場的州司法部長帕克斯頓補充道,“這是一場精神戰争”。

得州部分商界強烈反對S.B.6,其制作的一份報告暗示其可能造成8.5億美元損失。美國國家橄榄球聯盟(NFL)暗示,如果該法案通過,可能就不會在休斯頓舉辦“美國春晚”超級碗。然而,在議會辯論時,州長阿博特則堅定表示NFL别多管閑事。

同期,其他十幾個州也有類似的法案懸而未決,但帕特裡克的行為似乎更具代表性。立法者認為該法将保護女性免受可能“假跨性别者”的幹擾,但真正的跨性别者似乎就是“被打擊對象”,其唯一的補救辦法就是去更改他們的出生證明,這将是一個昂貴且耗時的過程。

▍共和黨内,分歧明顯

我在3月與衆議院議長喬·斯特勞斯有個午餐交流。我先到了他的辦公室,他正在觀看由十幾名文化保守派人士組成的新組織“得州自由核心小組”的新聞釋出會。該小組由來自其東部的衆議員馬特·謝弗(Matt Schaefer)上司,其藍本是在華盛頓的極右翼衆議院共和黨人聯盟。這個團體的成員們都強烈反對斯特勞斯,宣稱其使命是“放大有自由思想的得州草根人民的聲音,采取大膽行動來保護生命、加強家庭、捍衛權利法案、限制政府并重振得州的個人和經濟自由。”

施特勞斯他疲憊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我們一同前往餐廳。“我擔心的是,我們對商界的影響力幾乎完全喪失,”斯特勞斯向我介紹。“首席執行官們已經不再直接踏入議會大廈,而隻通過說客開展工作”。

施特勞斯來自聖安東尼奧一個老派共和黨家庭。他的一位祖先創立了“L.弗蘭克馬具公司”,生産馬鞍、馬具和鞭子。1898 年,在泰迪·羅斯福(Teddy Roosevelt)及其部隊參加美西戰争的途中,曾與聖安東尼奧停留并用上了他家裝備。

當施特勞斯不在奧斯汀時,他是保險和投資業務的高管。他在華盛頓工作了一段時間後進入了這個行業,他的妻子曾為參與過裡根和小布什的總統競選活動。在此期間,施特勞斯則供職于美國商務部。

他身材修長、衣冠楚楚,就像美劇《廣告狂人》中的客戶經理一樣,是得州曆史上最著名的猶太政治家。在競選活動中,他的對手提到了他的猶太教宗教信仰,但收效甚微。這是他第五次擔任議長,追平了曆史紀錄。令許多觀察家驚訝的是,簡潔、性情平和的施特勞斯竟然堅持下來了。

他的工作重點是通過保護公共教育、修建道路、建立更多一流大學和擴大就業教育訓練,進而提供得州企業所需的勞動力和基礎設施。也許他最大的勝利是在2013年:在一場毀滅性的幹旱中,他為得州水利項目引入了20億美元的循環貸款基金。

在每次會議上,施特勞斯都看到共和黨與小布什的“富有同情心的保守主義”漸行漸遠。相反,帕特裡克等基督教思想家的影響力與日俱增,而他們認為經濟問題是次要的。施特勞斯告訴我:“我隻将注意力集中在财政問題上,而遠離那些有分歧的事情;少數大聲喧嘩的狂熱分子其實會令大多數真正的主流共和黨人感到不安。”

與帕特裡克能直接決定進入參議院審議的法案不同,施特勞斯必須通過巧妙地任命委員會成員來發揮影響力。他認為其溫和态度與參議員形成鮮明對比,是以更多的激烈沖突會發生在參議院内。例如,衆議院的大多數共和黨人也不想投票支援S.B.6,但很多人擔心受到極端右翼的指責。

施特勞斯認為,“我無法想象有人真的想重蹈北卡羅來納州的政治挫敗,但我不能保證這不會發生。”與此同時,他正積極推動自己的立法議程,如為公立學校争取額外資金、改善兒童保護服務以及為心理健康投入更多資源。

▍預算争奪,劍撥弩張

4月6日晚,我在州議會大廈觀看立法機關在努力通過年度預算。衆議院已經讨論了一整天,而且還會持續到淩晨。“預算之夜”,議會廳裡充滿了絕望——這是尚未獲得資助的法案的最後一站。訣竅在于,為了獲得立法所需的資金,你必須從其他地方擷取資金。會員們都保持警惕,以免自己的法案被偷襲。超過四百項預算修正案希望能在今天出頭。

在衆多修正案中,瓦洛裡·斯旺森(Valoree Swanson)提出的一項有争議的修正案旨在阻止使用州資金進行衛生間翻修,這可能允許跨性别者進入。衆議院有一些傑出的成員,比如森佛尼亞·湯普森(Senfronia Thompson),她正進入第二十屆任期,是少數擁有實權的民主黨人之一,其委員會對此事則強烈反對。

作為施特勞斯模式中的商業保守派,共和黨人約翰·澤瓦斯(John Zerwas)醫生擔任撥款委員會主席,并提議使用來自石油和天然氣稅的大部分資金的“雨天基金”用于醫療保健和教育,預計到 2019 年将增長到 120 億美元,超過其他十幾個州的年度預算。參議院領袖的副州長帕特裡克堅持認為,該基金不應該用于“持續支出”,但澤瓦斯希望從這筆資金中取出二十五億美元,部分用于資助醫療保健和公立學校——這正是施特勞斯的優先事項。

一個案例可以展現“預算之夜”為何如此拖泥帶水。“自由核心小組”的新人布裡斯科·凱恩(Briscoe Cain)與澤瓦斯之間發生了一場有趣的交流。凱恩試圖解散一個臨終關懷咨詢小組,但身為麻醉醫生的澤瓦斯有效地挑戰了他的錯誤資訊,導緻凱恩的修正案被撤回。

另一位共和黨成員帕特·法隆(Pat Fallon)專注于取消對特拉維斯郡公共誠信部門某些調查的資金,并将職責轉移到總檢察長辦公室。他的提議反映了立法機構中更廣泛的保守派議程。這個強大右翼團體自稱“為得州賦能(Empower Texans)”,由邁克爾·沙利文(Michael Quinn Sullivan)上司,得到了大石油商和億萬富翁蒂姆·鄧恩(Tim Dunn)的資助。鄧恩得州政治中有着重大影響,他旨在将共和黨推向更右翼,并打擊像議長施特勞斯這樣的溫和人物。

由Empower Texans支援的自由黨團成員喬納森·斯蒂克蘭(Jonathan Stickland)提議削減用于管控野豬的資金,引起農村立法者的強烈反對。在得州北方的共和黨人德魯·斯普林格(Drew Springer)與他激烈對峙,并幽默地提議将同樣數量的資金從斯蒂克蘭老家轉移到他的公路項目上。斯蒂克蘭氣急敗壞地沖到斯普林格面前;衆所周知,斯蒂克蘭一直随身攜帶武器,這讓大家擔心起來。

經過一個漫長的夜晚,由施特勞斯上司的州衆議院成功擊敗了幾項共和黨右翼的倡議,包括補貼學費和削減藝術資金。他成功挖到牆角,讓阿博特州長的4300萬美元企業基金和總檢察長的2000萬預算被重新配置設定,用于兒童保護服務和寄養護理等社會服務。在民主黨和共和黨之間的妥協中,有争議的修正案被推遲或撤回。

▍得州辯論,全國縮影

得州首府奧斯汀市以其自由派觀點而聞名,與周邊地區的保守政治形成鮮明對比。州長阿博特公開批評奧斯汀的自由派政策,尤其是嘲笑該市嚴格的樹木保護規定。盡管存在政治分歧,許多奧斯汀居民卻擁抱他們“都市自由派”身份;他們在所謂“國家大麻日”揭幕了叛道鄉村音樂家威利·納爾遜(Willie Nelson)的雕像。

特朗普當選後,奧斯汀的緊張局勢更新。一場抗議遊行導緻了特朗普支援者和反對者之間的暴力沖突。有趣的是,一位名叫年輕穆斯林女性勇敢地保護了一位特朗普支援者,免受激動人群的攻擊,這恰恰凸顯了這座城市複雜的社會動态。

奧斯汀的自由立場還展現在其支援移民情緒和政策上。該市存在大量對特朗普移民政策和州S.B.4法案的抗議,許多人認為該法案具有歧視性。來自休斯敦、出生于中國的民主黨衆議院議員吉恩·吳(Gene Wu)将S.B.4與1882年的《排華法案》相提并論,他淚流滿面地指出,“我和父母以及很多人初到美國時并沒有證件,但大家最終都成為了美國人”。

除了移民問題,德克薩斯州還就其他保守倡議進行了激烈辯論,如限制性堕胎法律和兒童福利改革。州長阿博特支援将兒童福利服務私有化,并改善州的寄養體系,這引發了争議和批評。此外,立法會議還看到了一些奇特的辯論,包括準許從熱氣球上狩獵野豬,展現了德克薩斯州政治中傳統與現代的獨特融合。最後,旨在根據生物性别規定廁所和浴室使用權的“廁所法案”引發了重大反對。盡管經曆了激烈的辯論和示威,該法案最終失敗,反映了得州政治中保守派和自由派力量的複雜互動(即便是在共和黨内部,對此法案的分歧也巨大)。

奧斯汀作為一個在主要保守派州中的自由派避風港,充滿一個動态且争議性政治景觀,反映了在移民、民權和治理等問題上更廣泛的全國性辯論。

▍“堡壘”内鬥,民心失守

史蒂夫·霍茲(Steve Hotze)是一直是帕特裡克的主要支援者,也是“廁所法案”的主要推動者。自1990年代中期以來,霍茲通過替代性激素治療和銷售争議性補劑(如膠體銀)賺足了鈔票,他号稱這些補劑可以治療感冒和流感,改善寵物健康,但可能會使皮膚變藍。

霍茲是一位虔誠的福音派基督徒,他相信所有疾病和死亡都起源于亞當和夏娃的原罪,并将聖經視為生活所有方面(包括政府)的最終權威。2000年代,霍茲帕特裡克家族的一家電台上有自己的節目,以反奧巴馬醫保和反同志而聞名。

2014年,當帕特裡克競選副州長時,霍茲是關鍵的贊助人。霍茲堅定地支援帕特裡克,認為他的上司能夠保持得州的保守派底色。他們認為如果民主黨上台,美國政治将失衡。傳統意義上,得州是共和黨的堡壘,但其主要城市如達拉斯、休斯頓和聖安東尼奧已經趨向民主黨,而這些變化正讓保守派領袖們非常警覺。州衆議院的施特勞斯認為霍茲是個邊緣人物,并沒有得到主流共和黨人的認真對待,但他無法否認霍茲對州内政治的影響力。

在得州共和黨主席湯姆·梅克勒(Tom Mechler)因個人原因辭職後,黨内出現了統一的呼聲。梅克勒此前警告說,如果不能争取多元社群的支援,得州很可能成為民主黨的地盤。新人口天然地親近民主黨,這也反映了全國的趨勢。

共和黨内,“得州自由黨團”也對衆議院議長施特勞斯的阻撓感到憤怒,于是在一個被稱為“母親節大屠殺”的事件中進行了報複。他們反對了121項非争議性法案的快速投票,其中包括兩項針對得州高産婦死亡率的法案。盡管有人懇求,他們也沒有放過這些法案,導緻它們錯過了立法截止日期。

黨團通過辯論一些次要問題來拖延衆議院的程序,妨礙了其他法案的通過。斯普林格急于通過一項為實驗性幹細胞治療提供資金的法案,但他未能說服黨團;另一個犧牲品是H.B. 3302号法案,這對于保持州醫療委員會的運作至關重要。它的失敗可能會當機得州的醫生執照發放。副州長帕特裡克在這裡看到了一個機會。他提出在參議院通過一個類似的法案,以交換衆議院準許他的優先事項,例如上述的S.B.6廁所法案和财産稅上限。

施特勞斯和帕特裡克在多個問題上意見不合,尤其是在帕特裡克對一項學校财政改革法案增加的修正案。該修正案包括私立學校券,此前已被衆議院拒絕。帕特裡克堅稱得州的學校已經得到了足夠的資金,而施特勞斯則希望增加對公立學校的州級資金。

這場沖突更新,雙方互相指責彼此将法案作為“人質”以展開威脅。最終,一項妥協性的修正案被制定出來,但沒有完全滿足帕特裡克的要求。他認為,施特勞斯已經不再站在得州人民以及共和黨的一邊了,“我的要求很明确,希望州長能站出來主持公正”。

州長阿博特試圖打破僵局,提出要為“廁所法案”召開特别會議。但他也知道,一場幾乎完全專注于廁所法案的特别會議将讓得州成為全國輿論的靶子。随着立法截止日期的臨近,蘋果、亞馬遜、思科、谷歌和 IBM 等14家在得州擁有重要業務的公司CEO向州長發出了一封聯名信:“我們嚴重擔心任何此類立法都會嚴重損害得州對企業和家庭開放和友好的聲譽;歧視是錯誤的,在得州沒有立足之地。”

顯然,阿博特很讨厭他所面臨的處境。與此同時,他在射擊場簽署了一項槍支法案。他向媒體展示了布滿彈孔的靶子,并開玩笑說要射擊記者。正是近期,特朗普宣布媒體是“全民公敵”。

▍議會結束,苦戰序幕

在得州的正常立法會議期間,超過6600份法案被送出,其中約1200份成為法律。帕特裡克在此次會議上大放異彩,但他的許多關鍵提案卻未能被通過。

會後,德州多個城市發起針對非法移民的S.B. 4法案的訴訟。他們稱該法案可能充滿種族歧視,并且移民事務應由聯邦政府控制。然而,美國司法部長傑夫·塞申斯表示了對S.B. 4的支援,稱其與特朗普的移民議程上保持一緻。

州長阿博特簽署了一項法律,允許有宗教背景的收養機構基于“性取向問題”拒絕申請者。作為回應,加州暫停了資助到德州旅行的經費。帕特裡克嘲笑加州的本意是擔心其居民繼續向得州流失。

會議在陣亡将士紀念日結束,此時在州議會大廈外有人抗議S.B. 4法案。在一系列抗議活動中,州衆議員馬特·裡納爾迪呼叫聯邦移民局趁機逮捕參加集會的非法移民,這又導緻了一場肢體沖突。在一系列混亂後,議會大廈恢複了正常活動。衆議院議長施特勞斯認為,這次會議在兒童保護服務改革等方面取得了成功,但未能解決學校融資問題,他将此歸咎于帕特裡克對學校券的過分關注。

施特勞斯表示,商業利益與保守價值觀之間的緊張關系與日俱增,這在特朗普總統任内将變得更為緊張。盡管面臨挑戰,施特勞斯相信立法機構不被迫遵循州長的議程。

在我的記憶中,這是得州沖突最為激烈一屆議會中,并且争端在議員們回選區後仍将持續很長時間。移民社群開始充滿恐懼,立法者充滿報複心,仇恨煽動者則認為自己有權傳播發表任何言論。

得州共和黨人内的苦戰還未結束。阿博特州長于7月18日召開了一次特别會議,并列出了一份他認為需要采取行動的20項清單。其中大部分本來可以在例行會議上通過;但在此次議會會議開始前卻未由他提出。他略帶威脅的說:“我希望立法者能夠以冷靜的态度回歸,并堅定地緻力于讓得州變得更好。” 施特勞斯并卻沒有被吓倒,“我們沒有義務通過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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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文化縱橫新媒體原創編譯系列“美國之變的想象與真實”之十三,摘譯自The New Yorker深度報道《美國未來看得州》(America’s Future Is Texas)。歡迎個人分享,媒體轉載請聯系本公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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