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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堆印記

作者:花家地鑒古觀今

#精品長文創作季#

2023年7月27日,備受矚目的四川廣漢三星堆博物館新館開館,展陳數達原展出文物的3倍之多,新一輪考古中早已為公衆所熟知的文物青銅神壇、騎獸頂尊人像、龜背形網格狀器、虎頭龍身像等重器盡數亮相。

三星堆遺址距今4500年至2900年,是迄今長江流域規模最大的商時期古蜀國都城遺址,是中華文明多元一體起源、發展格局的重要見證,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2019年以來,新發現的3—8号祭祀坑出土各類文物17000餘件,三星堆古蜀人留下的印記“再醒驚天下”。

三星堆印記

戴金面罩青銅人頭像

追溯

四川德陽廣漢鴨子河畔的三星堆遺址,許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上一次是37年前,1986年因附近的磚瓦廠發現玉石器和青銅器,由此啟動了大規模的考古發掘,1、2号祭祀坑出土的大量稀世之珍神秘而瑰麗,高達3.96米的青銅神樹、高2.61米的青銅大立人、寬1.38米的青銅縱目面具,以及流光溢彩的金杖等金器曾震驚了世界。三星堆“沉睡三千年,一醒驚天下”。

在此之前,更要追溯到1927年春季的一個傍晚,四川廣漢月亮灣的村民燕道誠和兒子燕青保在自家門口不遠處挖水溝,為農耕做準備,燕青保用鋤頭翻起泥土時,忽然被一件硬物震得手疼,刨開一看發現是塊玉石器。這一鋤敲開了塵封3000年的古蜀國大門。

1934年春,華西協和大學博物館館長、美籍教授葛維漢征得四川省教育廳與廣漢縣的同意後,對月亮灣遺址進行考古調查和發掘,也發現了一些玉石器。新中國成立後,考古學家馮漢骥與王家祐曾幾次前往廣漢考察,他們推斷三星堆與月亮灣一帶遺址密集,很可能是古蜀國的一個中心都邑。

“蠶叢及魚凫,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唐朝詩人李白的《蜀道難》,為傳說中的古蜀曆史抹上了一層濃郁的神秘色彩。

早在遠古時期,長江上遊的成都平原和四川盆地就已經是古蜀先民的栖息之地,到了夏商周時期,古蜀國已成為西南地區的富庶之地,但由于傳世文獻對古蜀早期曆史的記載非常模糊,一直給人以撲朔迷離之感。

“一醒驚天下”之後,三星堆逐漸從驚豔的目光中淡出,帶着它的無數未解之謎,靜靜地等候在中國西南一隅。

三星堆印記

青銅大立人

開坑

2019年12月的一天,在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聯合四川廣漢三星堆博物館在“1、2号祭祀坑”周邊系統考古勘探中,一件青銅器的一角意外被發現。

三星堆遺址考古發掘隊領隊雷雨說,大家原來都不相信還有新坑,隻能說試着挖挖。2019年12月2日,當考古人員不抱太大希望地在1、2号祭祀坑周圍小規模試掘時,意外找到一處坑狀遺迹,而在這座坑内發現了綠色的青銅器。大家滿心疑惑這件青銅器屬不屬于三星堆文化,首任三星堆考古領隊陳德安下坑伸手一摸,憑借深厚的經驗,斬釘截鐵地說:“是大口尊,沒問題!”

雷雨說,陳老師說是大口尊之前,他都覺得完全可能是宋代的銅器,後來才認識到,必須得承認還真有3号坑。

這次考察,基本摸清了“1、2号祭祀坑”周邊祭祀區域的範圍和各類遺存的年代序列和空間格局,新發現了6座祭祀坑。1986年發掘的1号坑和2号坑之間,約30米,最新發現的6個祭祀坑就位于這30米之間。

雷雨說,21世紀的前十年做過兩次密集探測,遺憾的是2004年以後為了展示1、2号坑,做了一個平台,剛好把這幾個坑完全遮蓋住了,僅有3号坑的角落露出在外面。這次剛好把這個角給找着了。

“不然的話,又得等幾代人吧。”雷雨說。

雖然并不知道地下還埋藏着什麼寶貝,但曾經“一醒驚天下”的三星堆帶給人無限遐想。2020年9月6日上午,“古蜀文明保護傳承工程——三星堆遺址考古發掘(2020)啟動儀式”在廣漢三星堆遺址祭祀區考古發掘大棚内舉行。時隔34年,三星堆遺址發掘再次啟動。

三星堆印記

青銅縱目面具

幸運

三星堆祭祀區重新開機發掘受全國考古界矚目,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選擇了開門做研究,邀請全國33家學術機構深度參與考古發掘、文物保護與課題研究。在現場忙碌的,是一個包括植物考古、動物考古、環境考古、地質考古、冶金考古、文物保護技術、體質人類學、材料科學等在内的多學科交叉創新研究團隊。

考古發掘工作邀請了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上海大學、四川大學等相關高校的團隊前往助陣,文物清理、修複團隊不乏國家博物館、故宮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館等重量級修複師的身影,全國著名文保專家、荊州文物保護中心研究員吳順清為象牙提取提供技術指導,中國絲綢博物館研究員周旸提前到四川教育訓練考古人員對絲織物殘留的尋找。專家咨詢團隊數十人,國内考古界大佬李伯謙、王巍、陳星燦、王仁湘等在發掘、研究等諸多領域提供寶貴建議。

獲邀參與集體攻關的,甚至還有消防科研團隊。這是因為三星堆1、2号祭祀坑出土文物有明顯被火燒過的痕迹,消防科研團隊可以根據出土文物,研究3000多年前的古蜀人究竟是在坑内将文物焚毀還是在坑外點火,當年究竟有多高的溫度,才能讓不怕火煉的真金也熔化成一團。

本次考古,更像一次多兵種集團作戰,稱得上一次在全世界也并不多見的世紀考古大發掘。

每一個和三星堆結緣的人都深感自己何其有幸,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黨總支書記、院長唐飛也曾語重心長地說:“遇到三星堆,真的是我們三生有幸。”

3号坑“坑主”、90後上大文學院教師徐斐宏也是其中一名幸運者。他是上海人,從小就對文博和考古充滿期待和夢想,高中畢業考進北京大學,最初讀的是心理學,但學了一年之後,覺得還是放不下心中的考古夢,大二就轉到了考古系,一路讀到博士。2018年至2020年入選北京大學2016年啟動的“博雅博士後”項目,出站後受聘上海大學講師。

2020年11月,正在山東滕州帶着學生做田野考古實習時接到上海大學黨委副書記段勇的電話,讓他去發掘三星堆的3号坑。這通電話讓徐斐宏熱血沸騰。他知道,很多考古工作者一輩子都沒經曆過這樣的遺址,這個機會太寶貴了。

三星堆印記

青銅神壇(殘件)

入坑

北大考古文博學院原院長雷興山調到首都師範大學任副校長,為首都師範大學學生争取到參與三星堆祭祀區發掘的機會。2021年3月28日,在首都師範大學考古系讀碩士研究所學生一年級的劉笑池接到通知時,也感覺像“天上掉了餡餅”,明明前幾天自己還是個收看央視三星堆考古直播、隔屏羨慕的觀衆,現在就要成為親曆者,即将和同學顧旭濤一起前往現場,成為8号坑的一員。

剛到學校報到的劉笑池匆忙收拾了行李,就趕往四川。他在回憶文章中寫了初到現場的觀感:

“鋼結構的考古大棚猶如一個巨大的罩子,将遺址保護起來,為新發現的6個坑遮風擋雨。應急檢測實驗室、無機質文物應急保護室、微痕物應急保護室、有機質文物應急保護室、文保工作室和考古工作室……現場到處充斥着科技感。”

考古工地一般都在野外,考古工作者風餐露宿,條件極其艱苦,三星堆封閉式考古堪稱國内考古界的頂級配置。

劉笑池和顧旭濤參觀了當時的考古現場:

“當時的7、8号坑還處在清理填土層的階段,鮮有文物露頭,4号坑覆寫着象牙和黑色的灰燼;然而當我們走到3号坑時,我震驚了:坑内已經清理完填土堆積,目之所及是密密麻麻的象牙和各種文物。大量的象牙交錯放置,縫隙處的青銅器雖然還沒有完全暴露,但是從數量和體型上已經足以讓我感到震撼。那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更讓我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此時,3号坑坑長徐斐宏已經帶領團隊成員發掘數月,他記憶中,2021年春節之前青銅器已經開始露頭,3月時埋藏層外露,不斷有新發現,提取出來後,下面還有新發現,并且是獨一無二的發現。“這是考古裡最讓人興奮、向往的部分,很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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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扭頭跪坐人像

興奮

2021年3月20日至3月23日,央視連續4天直播三星堆遺址祭祀區的考古發掘,各種奇瑰的文物讓全國觀衆使勁兒興奮了一把。

巨型青銅面具、青銅神樹、金面具殘片、眼部有彩繪銅頭像、鳥形金飾片、金箔、精美牙雕殘件、玉琮、玉石器,還有大批的象牙……當時出土的500件珍貴文物和在坑内剛露頭隻能稱為“具有人類形象特征的青銅器”,已經讓人激動萬分。

3号祭祀坑内,鋪滿百餘根象牙和上百件青銅器,包括青銅尊、青銅罍及獨具風格的青銅人像、大面具等;

4号祭祀坑的黑色灰燼中,考古人員提取到了肉眼不可見的絲綢制品殘留物,即将采用定制的絲蛋白抗體對灰燼、印痕進行特異性檢測,一旦呈現陽性反應,即可初步指認絲綢殘留物的存在,再輔以其他檢測技術進行确認;

占地僅3.5平方米的5号祭祀坑是最小的一個坑,但出土金器最多,其中一件黃金面具備受矚目。5号坑還清理出多件金器和60餘枚帶孔圓形黃金飾片、數量衆多的玉質管珠和象牙飾品。經專家初步判斷,這些有規律的金片和玉器與黃金面具形成綴合,推測為古蜀國王舉行盛大祭祀儀式時所用;

6号祭祀坑發現了一具“木匣”,長約1.5米、寬約0.4米,内外均塗抹朱砂,具體功用還需進一步研究破解。

徐斐宏說,雖然對三星堆有預期,但還是有太多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當時的7、8号坑還在發掘填土階段,再後來,一件接一件的出土文物沒有最怪,隻有更怪,以至于專業人士一時都無法界定一些器物的屬性,年輕的考古隊員趣稱它們為“奇奇怪怪、可可愛愛”,把酷似卡通形象的神獸稱為“機器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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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豬

考古

這次三星堆考古,各種紀錄片和直播節目讓人們看到了很多考古工作中的實況。在紀錄片《不止考古·我與三星堆》中,不時能聽到隊員們“我的老腰都快斷了”“太費腰了”的感歎,考古隊員每天要趴在吊在坑上的工作台上,用腰和頸椎撐着身體,雙手探到坑裡,一點點剔掉器物旁邊的泥土。8号坑坑長、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副教授趙昊和隊友在發掘大口尊時,兩個男隊員趴在工作台上,四手合擡,使出渾身的力氣,憋出了悶哼,它也紋絲不動。

紀錄片中稍帶戲劇化、趣味化的表現,多多少少遮掩了個中的艱辛,事實上考古依然是個辛苦不足為外人道的工作。看似可以寄情山水,呼吸新鮮空氣,觸碰别人隻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國寶。但使用牙簽和勺子将一坑填土一點點挑起的重複和枯燥不僅常人難以忍受,長年累月生活在外地的孤獨滋味也是一杯難飲的苦酒,挖掘的過程也并不總有新的發現,很長的時間伴随着他們的是焦慮與失落。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遺址祭祀區考古工作隊的喬鋼在三星堆工作了十餘年,片中對他一天工作的描述直白地呈現了考古工作的真實:“尋常地上工,尋常地挖土,尋常地劃線,尋常地——一無所獲”。

7号坑坑長、四川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黎海超面對的7号坑,和其他坑最大的不同是坑裡看不到完整的器物,隻有一地碎片。有時候,黎海超會去旁邊的3号坑、8号坑串門,看着别人坑裡露頭的一個屁股朝上穿着超短裙的青銅小人、一個當時造型奇特精美的青銅神壇,心裡多少有些失落。

好在蒼天不負,2022年6月,一個龜背形網格狀器的露面,讓黎海超這麼多天的堅守有了回報。這件龜背形網格狀器有上下兩個網格,中間包裹着一件打磨精細的玉石,四個角有四個龍頭的鎖扣,非常漂亮。後來又在它身上分别發現了黃金和絲綢殘留物,說明當時的三星堆人把他們所能獲得的最珍貴的東西全都包裹在了這件器物上。本輪三星堆遺址祭祀坑考古發掘特約攝影師餘嘉這次拍了三星堆不下10萬張照片,這件網格器讓他覺得,它就是所有文物中的“老大”。

記錄

餘嘉是考古現場一個特殊的人物。隊員們和他還不熟的時候,會問“那個整天背着包在坑裡轉悠的人,是幹啥的”,後來餘嘉和坑裡每個考古隊員都成了朋友,成了他們口中的“嘉哥”。

他現在的職務是廣漢圖書館館長,中國國家地理的簽約攝影師,道地的廣漢人。和三星堆最早的接觸始于1997年三星堆博物館老館開幕,那時候他還是個20歲不到的小青年,後來因為自學攝影,表現出不凡的天賦,受邀為三星堆拍攝新聞圖檔。他拍的照片很美,很多人也是以喜歡上三星堆。

這一次,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想找一位有人文情懷的攝影師,來記錄考古過程和出土文物,餘嘉經三星堆博物館老館長肖先進推薦入選。

當他的雙腳第一次踏上坑中幾千年前的泥土時,心中莫名感到一陣敬畏,“真的能感覺到,好像坑上有很多人在忙碌,不是扔,是慢慢地在傳遞,将器物一件件擺放進坑中”。

餘嘉拍了很多器物,發現它們最好的一面都朝上,圓口方尊下面已經鏽爛,向上的卻是完好的,頂尊跪坐人像也是很安詳地躺在那兒。從鏡頭裡看出去的時候,餘嘉經常會想,是不是安放的人就想着,終有一天會有人看到。

三星堆印記

入坑拍攝的一年半時間,餘嘉基本不出差,就怕錯過了什麼。和坑裡的考古隊員熟了,提取重要文物的時候都會通知他一聲。2021年6月23日,他接到徐斐宏的電話,說青銅大面具即将提取。當時他正在10公裡外的地方辦事,挂了電話立即驅車趕往三星堆,一路想的全是拍攝要用的鏡頭和光圈,一下車,就立即套上防護服下坑。

“30厘米、50厘米……”當青銅大面具被提到一人高時,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文保中心文物修複師任俊鋒正好擡眼看向大面具,餘嘉毫不猶豫地“咔嚓”一聲,定格了這張“跨越3000多年的凝望”。

時間長了,坑長和隊員都懂了他的攝影語言,盡最大可能配合他拍出最好的角度,呈現出文物最深的内涵。“讓文物會說話”,讓公衆看得懂文物,能夠感受、了解文物所傳遞出的複雜資訊,才能讓考古工作的價值得到最大的呈現,才能讓文明的印記刻在人們的心中。

修複

三星堆祭祀坑新一輪考古發掘中,新發現的6座祭祀坑共出土編号文物17000餘件,較完整器物2400餘件(約14%),其中包括頂尊曲身鳥足銅神像、獸托頂尊跪坐銅人像、龜背形網格狀器、銅神壇、銅神獸、鳥形金飾片和金面具等重要器物。大量殘缺、開裂、變形、腐蝕嚴重的出土文物需要及時進行清理、拼接、整理和保護修複。

提取出的文物送到三星堆文物保護與修複館,與坑裡歡聲笑語的氣氛不同,修複室裡總是一片寂靜,修複大師們都默默做着手頭的活,需要溝通的時候也就寥寥。

故宮博物院文保科技部金石修複組的修複師金大朝說,三星堆的青銅器不屬于典型的青銅器類型,對修複人員來說,最大的壓力就是探索過程中遇到的未知,是以必須非常專注,一旦發現了非正常的狀況,馬上要做出判斷。三星堆不少文物帶有彩繪,他清理的一件原本被判定沒有,但當他慢慢清理掉薄薄的泥土層時,突然發現了下層中的彩繪,若不夠專注,很可能會錯過。

三星堆文物的修複故事,和考古故事一樣,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第一代文物修複大師楊曉邬和弟子郭漢中的故事,早已被傳為業界内外的美談,楊老當年不拘一格降人才,将心靈手巧的農家少年郭漢中收入門下,師徒倆花費10年,修好了三星堆1号神樹。如今,身為三星堆博物館文物保管部副部長的郭漢中已榮膺“大國工匠”的稱号,他又将一身的技藝傳授給徒弟餘健和謝麗。

三星堆印記

在館外,還有一位罕為人知的陶器修複民間大師曾卷炳,由于不少三星堆的陶器修複論文中都有他的名字,三星堆的考古人員都尊敬地稱74歲的他為“曾院士”。曾爺爺是三星村的農民,40歲起就跟着三星堆考古隊幹活,除了修陶器,有時候還會跟随考古隊出差,做文物調查。

不出差的時候,曾爺爺一有時間就騎着他的小電驢,到老的三星堆工作站工作。一堆破陶片,曾爺爺一眼就能看出顔色、質地和弧度的關系,一片片對比着茬口,拼接在一起。他最得意的一件修複作品是三星堆挖出的一個大陶罐,僅存直徑20多厘米的罐口、一點點底部和拼接出的一條罐身,最寬的地方不過七八厘米。曾爺爺花了好幾天工夫,用石膏根據殘片的弧度,一點點将整個大陶罐修補完整,現在這隻大陶罐已經擺放在三星堆博物館新館的展櫃裡。

新館

2022年11月9日,三星堆考古封坑儀式悄然舉行,喧鬧了兩年多的考古工地再度沉寂。而大約1公裡外的三星堆博物館新館正在緊鑼密鼓地興建,今年7月27日面向公衆試運作。早已被各種直播和視訊吊足了胃口的人們蜂擁而至,一睹上新的文物。

新館展品除1、2号祭祀坑出土的文物外,還陳列展示了新一輪考古發掘出土的文物,共展出陶器、青銅器、玉石器、金器、象牙(含象牙雕刻)等各類文物共1500餘件(套),數量為原展出文物的3倍有餘,近600件文物初次展出。

在新館中,還有3組實作了“曆時三千年 跨坑重聚首”的特殊文物。

第一組是青銅神壇,主要由8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銅神獸、上有13個小型青銅人像的镂空基台,3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銅頂壇人像、青銅持鳥立人像,7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銅頂尊跪坐人像,以及2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銅頂尊跪坐人像拼合而成;

第二組是青銅鳥足神像,由8号、3号和2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銅罍、青銅頂尊神像、青銅鳥足人像、青銅鳥足人像、青銅龍形器蓋、青銅持龍立人像、青銅杖形器拼合而成;

第三組是青銅騎獸頂尊人像,由8号、3号、2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銅神獸、青銅騎姿頂尊人像、青銅尊口沿拼合而成。

三星堆印記

這3組文物采用“數字化修複示範”的展陳方式,借助修複師的手工拼對結合AI算法,通過數字化虛拟修複技術實作器物的跨坑拼接及修補複原,并通過3D列印技術制作出原比例研究性複原的仿制品,重制文物神采。

劉笑池說,在發掘時考古隊員就已經有意識去跨坑比對有關聯性的器物。青銅神壇上部的主要構件就是在3号坑剛發現時被稱為“奇奇怪怪”的文物,而8号坑發現小型頂尊跪坐人像時,趙昊等考古專家即指出可能是神壇上面的,劉笑池還特意取了7号坑的器物與8号坑未提取的器物比對過。最後在2、8、7、3号坑分别找到一個小型頂尊跪坐人像,與下方青銅觚頂部的4個口部對應上。

造型奇特的“上新”文物豐富了三星堆遺址的銅器類别,呈現出更加豐富的種類和文化内涵,但“其想象展現出的内心世界是中華文明‘天人合一、萬物共生’的和諧理念,與中華其他區域文明對世界的想象高度一緻”。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考古研究所所長冉宏林說。

申遺

綿綿細雨中,從祭祀坑向東北穿過馬牧河,穿過田間綿延的小路前往博物館,沿途經過當年最初發現三星堆玉石器的燕家院子和被樹叢密密掩蓋的三星堆西城牆遺址。兩側稻田一片青翠,8月的稻谷已然吐穗,像是在預祝今年的豐收,阡陌間時而飛起幾隻白鹭,讓人油然而生穿越感——3000多年前的古蜀人,看到的應是同一番景象吧?

三星堆—金沙遺址聯合申報世界文化遺産正在進行中,兩地是古蜀文明的重要标志,是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相容并蓄、延綿不斷”的重要實證,對于研究文明起源多元性和古代城市發展具有重要價值。2023年3月,三星堆管委會已邀請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中國世界文化遺産中心赴三星堆遺址實地調研,指導開展申遺工作。

三星堆印記

考古的結束和新館的開啟隻是一個段落,考古發掘工作仍然在推進。下半年,三星堆遺址月亮灣考古發掘将繼續進行,要理清大型建築基址面貌;三星堆古城南部考古試圖尋找聚落,為完善研究三星堆文化社會結構提供新的思路;倉包包小城考古勘探工作推進,進一步理清古城内小城結構和功能。其他東、西、南城牆、青關山建築基地保護展示項目、馬牧河、鴨子河環境整治,恢複曆史風貌等都在緊鑼密鼓地推進中。

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中國世界文化遺産中心郝爽說,申報世界文化遺産要有突出普遍的價值,真實性和完整性,以及運轉良好的保護管理體系作為支撐。未來三星堆不僅要在博物館裡展示遺産的價值,還要将祭祀遺址本體以及祭祀活動在三星堆崇高的地位呈現出來。三星堆有内外城,1-8号祭祀坑是在内城城牆邊緣的位置,是整個城池地勢最高的台地上,這些資訊都要通過遺址的現場展示讓觀衆完整、直覺地感受到。

郝爽最期待将來的考古發掘能夠探明作坊區和貴族墓葬區的位置,這些新的考古發現也會使三星堆的突出普遍價值更有說服力。

相信未來的三星堆遺址公園更能夠清晰地展示出中華文明先民的生活痕迹。10萬餘張照片中,餘嘉雪藏了一組非常特殊的作品,拍攝對象是考古坑中的青銅人像揭去之後,在泥土上留下的清晰痕迹,那是古蜀人跨越了3000年的時光,留在人類文明中最為深刻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