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舊京文苑之回憶父親方白(五)

作者:浪子北方來

(接上文)

總編輯不到一個月就辭職不幹了。勞工們他常有怨言。一般人員隻是吃、住在報館,工資拿不到幾個。這年的秋冬季,報社的一些骨幹陸續辭職他就。父親為了宣傳和平民主的主張,卻不顧生活貧苦,仍繼續堅持辦報。

由于該報能替人民說些話,揭露與抨擊了國民黨反動派的陰謀,因而遭到了武漢國民黨當局的破壞。1947年3月的一天早晨,一群特務搗毀了《武漢時報》,報紙停刊了。父親被迫離開了報社。幾個月後,《武漢時報》雖又出版了,但其性質改變了,已趨向反動。

父親在《武漢時報》期間,還編印了一些刊物:幫魏紹文編了一期《生存》;幫邵荃麟印了兩期《學習》;還給武漢大學進步學生印了反美傳單,并和學生們一起參加了遊行示威。父親還曾多次去珞珈山和進步學生們密議時事。

由于他思想進步,積極參加中國共産黨上司的争取和平民主、反對内戰的群衆運動,受到了武漢文化藝術界黨的上司同志邵荃麟的支援與贊揚,父親并與邵荃麟、葛琴夫婦結為好友。

《武漢時報》被砸後,漢口私立民治中學校長楊半農托教務主任魏紹文邀請父親去當國文教員。他剛去不久,即傳來了逮捕他的風聲,好友們遂将他送到一個演劇隊去隐蔽起來,并趁演劇隊離漢口之機,于1947年4月将父親送抵上海。

父親到達上海後,遇到了過去在重慶武漢共事的好友趙紀彬、秦林舒等人。他先在四川北路金振宇辦的大中國圖書局當編輯,并經秦林舒介紹,在徐家彙的達人中學兼任國文教員。這時,與父親分别十年的母親帶着女兒曉鐘由北平到上海找到了他。長子曉青仍留在北平上學。當時一家三口人就住在達人中學裡。

在白色恐怖下的上海,父親掩護了地下黨員歐陽章同志,留他住在家裡,後來歐陽章轉移他處。我們一家也難以久居,就離開了上海,搬到蘇州的顧家花園顧颉剛先生家中去住。父親則獨自留居上海,參加了顧颉剛先生主編的《群眾周刊》工作。

顧颉剛先生當時在蘇州教育學院當教授,又是上海文通書局的總編輯。他主編《群眾周刊》,具體工作都交由父親來做。父親根據顧先生的意圖,把這個刊物辦成一個通俗性的刊物。是以,這也是他做通俗文藝工作的繼續。

父親在上海,為了維持一家人的生活,不僅工作繁重,生活也十分艱苦。他住在亭子間,既要編刊物寫文章,還要為教學備課。為了生計,他在達人中學不僅教國文課,還教動植物和高中生物課,并經錢天起介紹,兼任私立允中女子中學高中地理的教師,課程很雜。他在課堂上還宣傳進步思想,把不少進步學生團結在他的周圍。上海解放時,這些進步學生都參加了革命工作。

這個時期父親還編寫了自然科學知識的普及讀本《人和水》和《群眾讀物研究》。這兩本書分别由開明書店和中華書局出版。父親還經常為《開明少年》撰搞,給生活書店審稿,為普及文化知識做了大量工作。

其中,《群眾讀物研究》一書,約五萬字,共六章,分述教育的任務、社會的基礎、時代的要求、寫作的态度、文學的技巧及科學的方法,比較系統地闡述了關于通俗文藝的一些理論問題與技巧問題。(見中華書局《中華文庫群眾教育》第一集,民國三十七年六月初版。)這本書,可以說是父親在解放前長期緻力于通俗文藝的創作與研究的一個在理論上的總結。

為繁榮社會主義文化事業辛勤工作

1949年,上海解放了。父親不僅鼓勵已經參加解放軍的長子曉青英勇奮戰,還送走了與他剛團聚不久的妻子與女兒曉鐘,母女雙雙參加了南下工作團。母親當了隊長,由于工作出色,榮立三等功,後到福建省教育廳工作。曉鐘剛15歲,後到福建省委文工團工作。

父親獨居上海,但他精神振奮,心情暢快。經魏紹文等介紹,他曾到《大公報》去當編輯,負責社會服務版的工作。1950年2月,父親應三聯書店的邀請,由滬至京,在三聯書店任編輯一年,除編書外,還積極為新中國兒童文庫撰稿,著有《鑽牛角》、《大米和小米》等。

1951年暑假後,三聯書店機構取消,所有從業人員分調人民出版社和人民文學出版社等處。父親調到人民文學出版社,在現代文學編輯部任編輯。

1953年,現代文學編輯部改稱第一編輯室。1954年第一編輯室主任嚴辰辭職,主任一職便由父親繼任。一編室由1954年至1956年間出的書,最突出的便是重印30年代作家的優秀作品。為此在……中父親被扣上了“替文藝黑線作宣傳”的帽子。

1957年,父親改任中國文學五四組組長。後來一編室内,又成立了一個群衆創作組,父親被調任組長。

1960年,父親被調到作家出版社,先任詩歌散文組組長,後改任群衆創作組組長。年底,父親調到編譯所任中文組組長。

父親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編輯工作中,三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不辭辛苦,時常奔波各地,往往為一部著作的出版,不遺餘力。他熱心培養中青年作家,如為使《林海雪原》一書出版,他多次與作者曲波同志商談,終于使這部小說出版後成為盛聲中外的名著。

他為丁易同志編輯《中國新文學史略》時,反複查證資料,逐字逐句校訂,并親自題寫書名。經他手編輯出版的書很多,書籍出版後,他又積極寫推薦文章和書評。因為他忙于為别人的著作出力,個人寫作不多。

這一時期,他的著作有:1955年8月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的曆史人物傳記《鄭成功》,和由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的《鄭成功收複台灣》、《中山狼》等書。此外,他還經常為葉聖陶主編的《國文學習》撰稿。

為了普及文藝創作知識,父親曾應北京市人民廣播電台之邀,播講了《文學講座》中《如何寫散文》一講,并親自到郊區通縣等地文化館輔導工農業餘作者,受到歡迎。

1953年3月,父親在北京參加了中國民主促進會。他在參與民主黨派的工作中,努力貫徹執行黨的統一戰線政策,為團結廣大知識分子和愛國民主人士做了大量的工作。

……雖年近古稀,仍被下放到湖北鹹甯、丹江一帶去種水稻。家中的書籍文稿也遭洗劫,他費了多年心血用白話文翻譯的全部《聊齋志異》手稿,被付之一炬。這使他身心受到創傷。

1976年後,他身患重病,開始癱瘓,……盡管重病在身,仍堅持鍛煉身體,并練習書法,企望能恢複健康繼續為國家為人民工作;特别是他在病中聽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所制定的正确路線和各項方針政策時,他樂呵阿地表示堅決擁護,渴望大陸的四個現代化早日實作。

父親因久病醫治無效,不幸于1980年10月17日下午7時15分逝世。父親逝世後,數百名文藝、出版界人士及父親生前友好參加了他的追悼會。在花圈叢中,懸挂着一幅淡色的水墨畫。這是年已古稀的老舍夫人胡絜青同志特地趕畫出來的一束高雅的白菊。她對老友的一片深情厚誼,也凝聚在她那莊重遒健的題款中:

你是最好的配角,當了一輩子無名英雄,你是最親密的朋友,難得四十年忠厚的知己。我要獻給你一束白菊!方白老友,做為永遠的紀念。

胡絜青敬獻

這就是對我父親一生的最好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