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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約車訂單被層層轉賣,多平台抽成近五成,誰在觸碰30%隐形紅線

網約車訂單被層層轉賣,多平台抽成近五成,誰在觸碰30%隐形紅線

網約車訂單被層層轉賣,多平台抽成近五成,誰在觸碰30%隐形紅線

“師傅,付好了,您那裡收到了多少錢?”近日,記者調查網約車行業抽傭現象,結算車費時與司機手機上的收款界面核對,結果讓人大吃一驚——記者通過高德地圖下單,系統顯示訂單被派發給方舟行平台的司機。單程共計11.77公裡,用時35分鐘,共支付車費40.2元,司機實收金額僅23元。也就是說,4成以上的費用都被平台收取。

訂單抽成,向來是網約車行業繞不開的話題。駕駛員們一度受困于平台抽成不透明以及比例過高等問題,在相關政府部門的行動下,計價規則逐漸明晰,并形成30%這一隐形抽傭上限。然而,記者在調查中發現,不少網約車訂單收取總費用遠超訂單金額的30%,有的甚至被抽取近一半。

是誰在“頂風作案”?

“陰陽賬單”頻現

在一次地推中,曹師傅被推銷人員安利了一個新的App“單多多助手”。根據推銷人員介紹,該App集納了幾個出行平台,網約車駕駛員可選擇入駐的某公司進行注冊,不但可以新增接單管道,還可獲得各種優惠。“多個管道接單能多賺點錢。”抱着這一想法,他便下載下傳該App,在上面注冊成為“900出行”的簽約司機,随後通過“單多多助手”開始接單。

還沒等體驗到所謂的“優惠價”,一次與乘客閑聊中,曹師傅發現,平台抽傭比例極高,且金額與乘客實付對不上:1月5日22時多,他在平台接到一個從虹橋火車站去往北蔡中學的“大單”,全程36.86公裡。到達目的地後,他随口打聽了乘客支付的訂單價才覺不對。“乘客實付140.13元,但在平台的司機端顯示乘客實付116.92元,扣完傭金到手隻有86.79元,抽成比例高達38%!中間這20多元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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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師傅拍攝的乘客支付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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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師傅的收款界面。

曹師傅趕忙跟乘客核對賬單詳情,這才看到乘客是通過攜程選擇的“接送機服務”,而自己的接單界面,根本沒有顯示來源。“平台通常會提示訂單來源的,比如高德,會有‘高德管道’的提示,或者顯示企業訂單,可那一單什麼都沒有。”據此,他懷疑,訂單可能遭遇了“轉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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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訂單并未顯示來源。

為了弄清該筆訂單的流轉詳情,曹師傅第二天就撥打了900出行的客服熱線,可對方卻遲遲沒能給出回應。“客服說記錄下來了,會調查核實,就沒了動靜。”

在上海12345市民服務熱線和各大社交平台上,也有不少網約車司機吐槽此類“陰陽賬單”現象。

東南大學交通法治與發展研究中心執行主任、中國城市公共交通協會網約車分會會長顧大松曬出的賬單截圖顯示,一位乘客打車,訂單結束實付98.11元。但蹊跷的是,同一段行程,司機端卻顯示乘客付費為71.46元,司機實收52.17元。中間憑空消失了26.65元,超過司機實收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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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松曬出的賬單截圖。

仔細看司機的訂單頁面,發現這個訂單系第三方訂單:也就是說,乘客所下單平台并非司機接單平台。乘客下單平台接到訂單後,将訂單轉賣。司機所在平台所接訂單已經是二手訂單,甚至有可能是三手訂單。

轉賣訂單的平台收取費用為26.65元,承運平台抽傭為19.29元,最後司機實收僅為乘客支付金額的53%。

平台之間的新型合作

2022年,交通運輸部開展“交通運輸新業态平台企業抽成‘陽光行動’”,主要平台公司按照要求做好公開計價規則、合理設定抽成比例上限并公開。當時,各大公司公布的抽成比例上限多在18%至30%之間。這之後,30%也成為業内抽傭的隐形“紅線”。

然而,記者的調查以及多名網約車司機的親身體驗,都指向了一個事實:不少網約車訂單正經曆層層“倒賣”,導緻抽成費用大幅超過30%這個數值。

據記者調查了解,目前網約車平台存在三種發展模式——純自營出行平台、自營+聚合出行平台,以及純聚合出行平台。

且近年來,聚合模式所占比重持續攀升。它最早由高德打車在21017年首創,随後哈啰接入嘀嗒出行,并與首汽約車開展網約車業務合作。2019年,美團打車上線聚合模式後,滴滴出行以及高德地圖等導航平台也推出聚合模式。2022年,華為聚合打車平台Petal出行上線,微信也開始内測騰訊出行。2023年,美團網約車業務調整,放棄自營打車,全面轉向聚合模式。

據交通運輸部資料,截至2023年10月31日,全國共有334家網約車平台公司取得網約車平台經營許可。而在2020年10月,這一數字是207家。

随着聚合模式逐漸跑通,各流量平台都看到了變現模式,紛紛開始做流量(訂單)的分發。流量平台将訂單分發到一衆中小平台,中小平台再比對訂單給到具體的承運司機,分發過程中就會産生一定的費用,也就是訂單的“轉賣費”。

具有擷取訂單能力的流量平台,可以收取一定的轉賣費,有時甚至會高于實際承運平台的抽傭。由于不少中小平台接入了資質不足的人車,且往往采用低價打法謀生存,大平台一邊可以通過分發訂單使用小平台的運力,留住更多使用者,同時不用承擔不合規導緻的營運風險。

是以,不光是純聚合出行平台,擁有自營運力的平台,也樂意成為聚合模式的“玩家”之一。

于是,在大小平台的新型合作關系之下,一邊是訂單轉賣費,一邊是承運平台抽傭,疊加之後形成了超過30%的總抽成費用。

建議對訂單抽成總量限制

平台“雁過拔毛”,司機師傅們則感到很受傷。“訂單倒賣、低價單這些情況,讓開網約車掙錢越來越難。剛來上海的時候,跑一公裡可以掙3元錢,現在越來越不行,一公裡也就跑1.5至2元。”王師傅五年前來到上海開網約車,眼看着收入下滑,計劃明年就回成都老家。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有平台為了吸引客源發放的優惠券,最終也都轉嫁到了司機身上。劉師傅是“曹操出行”的簽約司機,不久前,一個距離40公裡左右的訂單,抽成後他隻收到73.89元。“均下來每公裡1.8元,但平台顯示抽成比例隻有21.6%。我一問乘客,才知道他領了優惠券,這種低價訂單越來越多,豈不是意味着平台的折扣最終還是讓司機來承擔?”

網約車訂單被層層轉賣,多平台抽成近五成,誰在觸碰30%隐形紅線

△劉師傅的收款界面。

入行一年多的吳師傅對此也頗有微詞,“這也是平台在抽成比例上耍心機的一個做法。原本20元的訂單,按照行業紅線給司機14元,但平台給乘客發放5元優惠券,給司機11元,按照實付金額算,抽成比例降至26.7%,看上去抽成比例降低了,實際上平台強行讓司機承擔了成本。”

對此,顧大松很是擔憂:司機會否因為層層訂單轉賣,所得收入微薄,甚至可能低于預期,隻能靠更多熬時間、拼身體來維持其基本收入?這種訂單轉賣現象,是不是網約車行業越來越“卷”的重要原因,會不會帶來一連串的安全隐患?

有司機稱:在網約車運力飽和、運價降低等綜合影響下,同樣的流水收入,以前隻需要10個小時,現在則需要14至15個小時,許多司機選擇每天出車更長時間,通過熬時間來彌補價差。在這樣的工作強度下,不時就會傳來有司機“倒下”的消息。

不同于快遞、外賣等行業,網約車行業所在的客運交通行業,具有公共服務屬性。客運安全最關鍵的是駕駛員,而駕駛員沒有穩定的收入,沒有足夠的職業尊嚴和社會保障,安全就缺少了堅實的支撐。

針對訂單倒賣後總抽成過高的現象,有業内人士建議行業主管部門及時關注、加強監管,對平台抽成比例加以規範。不論訂單被“轉賣”幾次,各平台抽取的服務費用總和不得超過車費的30%,或由主管部門制定上限,確定手握方向盤的駕駛員擷取合理比例的收入,真正展現多勞多得。

同時,優化監管措施,建立長效機制,對計程車、網絡車駕駛員總體負擔進行監管,切實維護行業秩序,促進行業健康有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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