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舶來品變“本土特産”：中國魚子醬海外供不應求，國内消費仍待培育

每經記者：範芊芊 楊夏    每經編輯：陳俊傑

這個冬天最紅的城市莫過于接下了“滔天富貴”的“爾濱”。在哈爾濱受到熱情接待的“四川小熊貓”準備回禮時卻發現，原來自己家裡還有魚子醬這樣“高端”的特産。

據川觀新聞報道，1月12日，四川回贈哈爾濱市文廣旅局的5大箱1200罐四川魚子醬已到達哈爾濱，并于16時許在當地被簽收。據悉，生産上述魚子醬的公司為四川潤兆漁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潤兆漁業），旗下魚子醬品牌為芙思塔。就在當日，根據芙思塔魚子醬官方微信公衆号消息，日前，芙思塔完成逾億元A+輪融資，由峰尚資本獨家投資。

這波回禮“爾濱”的火熱出圈，也讓大衆知曉了大陸居然占據了全球魚子醬的主要産量。

從西方的舶來品到中國主産，中國企業是如何成為産業“隐形”霸主的？大陸魚子醬産業鍊上有哪些“大玩家”？随着産能不斷擴大，未來大陸魚子醬産業又會如何發展？

近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翻閱全球魚子醬行業龍頭杭州千島湖鲟龍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鲟龍科技）去年底披露的公開轉讓說明書（申報稿），并與鲟龍科技高管及長年研究鲟魚養殖産業的研究員進行獨家對話，試圖尋找上述問題的答案。

圖檔來源：鲟龍科技官網

中國占全球魚子醬産量逾60%

“目前中國已成為全球鲟魚子醬最重要的生産和出口國，根據CITES（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統計，2017年中國養殖鲟魚子醬貿易量135.90噸，占全球鲟魚子醬貿易總量的25.3%。”由中國水産流通與加工協會聯合全國水生野生動物保護分會編寫的《中國鲟魚産業發展報告》顯示。

這一優勢地位在近些年還在擴大。2022年，單龍頭企業鲟龍科技一家的魚子醬産量就約占全球的三分之一，同期，鲟龍科技魚子醬出口量占中國出口量的比例為68.48%。全球第二大魚子醬企業四川潤兆占全球魚子醬産量比例則為12%。也就是說，鲟龍科技與四川潤兆合計産量已占全球的45%左右。除去兩家龍頭，國内還分布有大大小小的其他魚子醬企業。

如今，中國已成為魚子醬最大生産國，相關資料顯示占據全球60%以上的市場。可見如今中國在魚子醬産業的主導地位。

上個世紀，彼時的魚子醬産業格局與現在大不相同。狹義上，魚子醬特指鲟魚卵，是以鲟魚是魚子醬供應的重要資源。上個世紀還是一個依靠捕撈野生鲟魚來加工制成魚子醬的時代，後來随着野生鲟魚資源的衰減等因素，野生魚子醬的市場供應量迅速減少。同時，全球各主要魚子醬消費國相繼立法禁止野生魚子醬貿易，至此野生魚子醬退出了市場供應。這也為中國企業進入魚子醬市場提供了機會。

禁止野生魚子醬貿易後，人工養殖逐漸成為全球魚子醬供應的主流方式。要想實作人工養殖，關鍵是突破鲟魚人工繁育技術。

“産業最早的時候，實際上是攻克如何讓苗種吃人工配合飼料，如果實作不了，就不能實作規模化養殖。”國家特色淡水魚産業技術體系哈爾濱試驗站站長、中國水産科學研究院黑龍江水産研究所研究員張穎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

2002年，黑龍江水産研究所首次實作了人工養殖成熟的施氏鲟的人工繁殖。随後國内陸續實作了其他類别鲟魚的全人工繁殖。據張穎透露，2006年以後，中國基本能實作鲟魚人工養殖苗種的自給自足，即不依賴野生苗種，也不需要進口魚苗。

也是在2006年，鲟龍科技實作了大陸人工養殖魚子醬的首次出口。如今經過十餘年的發展，出口規模日漸增長。據CITES資料，大陸魚子醬出口量從2009年的14.81噸增長至2021年的291.29噸。另據EUMOFA（歐洲漁業和水産養殖市場觀察站）報告，2020年歐盟進口的魚子醬中約84%來自中國，美國和俄羅斯分别約有66%、60%的魚子醬從中國進口。

從區域出口數量來看，共研網報告指出，據中國海關資料，2021年，浙江省鲟魚子醬出口數量位列第一，占比超70%，四川省位列第二，占比超19%。此外，福建省、湖北省、雲南省、江蘇省也占有一定的比例。可以看到，魚子醬産業正在全國各地蓬勃發展，從東南沿海走向西南内陸。

國産魚子醬出口價格近年正在走高

魚子醬，與鵝肝和松露被稱為“世界三大頂級食材”，也被稱作“黑色黃金”。作為一款“奢侈品”，其價格高昂。

如今，魚子醬的價格雖然相對以前逐漸走低，但與其他調味品相比仍不便宜。

魚子醬行業毛利率也較高。根據鲟龍科技公開轉讓說明書，近年來公司魚子醬産品毛利率均在70%左右。準備赴美股上市的另一家魚子醬企業富原集團在其招股書中提到，公司2023年上半年的毛利率為40%。許鵬飛稱，魚子醬企業毛利率高确實是行業共性。

是什麼在支撐魚子醬企業的高毛利率？在許鵬飛看來，能夠用于加工魚子醬的鲟魚需要養殖7—15年後才能成熟。較長的養殖周期、較高的養殖風險使得魚子醬行業的投資風險較高。同時具備規模化鲟魚養殖體量的企業較少，也使得行業内魚子醬生産企業整體保持較高的毛利率。

此外，魚子醬“出貨量”不高也是其中一個因素。張穎給記者算了一筆賬，以魚子醬年出口量300噸計算，需要3000噸左右鲟魚的消耗量。

随着人工養殖時代的到來，魚子醬的産量大幅提升，供給端的增長一般來說将帶動價格的走低。不過，記者注意到，對比鲟龍科技2016年遞交的招股書與日前尋求新三闆挂牌時遞交的公開轉讓說明書所披露資料，2013年—2015年，鲟龍科技魚子醬的平均售價呈下降趨勢，但到了2021年、2022年及2023年上半年，這一資料則呈上升趨勢。

行業的走勢類似。據鲟龍科技公開轉讓說明書，2020年1月—2023年1月，中國魚子醬出口價格在波動中走高。

這背後一方面是市場需求的快速增長。許鵬飛稱：“過去幾年，全球魚子醬市場都處于一種供不應求的狀态中。我們的産出其實跟不上訂單的需求。很多海外客戶需求量很大，也為我們提供了更高的議價權。”

另一方面，基于品質要求、前期資金投入大、技術壁壘等因素，要想進入魚子醬行業其實不簡單。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産業的特殊競争格局，正如前述所稱，前兩大魚子醬企業已占據全球超45%的市場，市場集中度高，這再次為企業提高議價能力提供了支撐。

魚子醬的生産過程 圖檔來源：鲟龍科技官網

國内消費市場及國産品牌力亟待培育

實際上，魚子醬産業的特殊競争格局還源于産業規模的局限性。貝哲斯咨詢資料顯示，2022年全球魚子醬市場規模達到了37.42億元。相較于其他行業市場而言，不足百億的魚子醬市場顯得小衆。

如何把“蛋糕”做大，是如今魚子醬企業及學術界正在考慮的重點。

從供給端來看，提高産量是做大市場的關鍵，如今魚子醬還存在市場缺口。上個世紀，野生鲟魚還未禁捕時，世界魚子醬的最大年消費量曾高達1988噸，而2022年魚子醬的出口貿易量為550噸左右。

張穎告訴記者，目前團隊正在開展全雌苗種培育研究。“隻有雌魚的卵才能生産魚子醬。自然界中雌雄比例差不多1:1，如果能夠通過一些技術手段在早期實作全雌養殖，可以節約養殖生産成本約50%，提高生産效率。”

許鵬飛則對記者提到，目前鲟龍科技正在布局新的養殖基地，提前布局産能。“鲟魚需要養殖7—15年（才能生産魚子醬），是以相當于至少要提前7年去布局産能，目前我們還在做這個事，把後備養殖梯隊擴充起來，支撐未來的市場需求。”

國内消費市場還待培育 圖檔來源：鲟龍科技官網

從需求端來看，如何做好消費者“教育”是關鍵，尤其是對國内消費市場的培育。目前，魚子醬消費市場更多集中于海外，僅以鲟龍科技來看，其産品營收有70%以上均來自于境外。

打開中國消費市場并不是一件易事，魚子醬這一舶來品如何适應中國人的口味是關鍵，為此企業也作了不少努力，包括向國内的高端酒店餐飲客戶進行推廣進而用國産代替進口，與中餐廳聯名培育菜品，進行美食交流會等。

好消息是，得益于中國魚子醬企業的市場推廣，近年來魚子醬國内消費市場增長明顯。許鵬飛告訴記者，2022年公司魚子醬産品在國内市場的銷售10餘噸，去年則已攀升至20噸，預計未來幾年國内魚子醬市場的銷量增速将達到40%以上。

另外，由于國外魚子醬品牌往往擁有悠久的曆史與較高的品牌知名度，導緻國内魚子醬品牌在國際市場名聲不顯，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企業的利潤。在國外市場品牌建設方面，鲟龍科技一方面采用聯名品牌的方式，一方面在中東等新興市場盡量采用自有品牌銷售。“後續我們也會考慮嘗試和客戶開展更為深度的合作。”許鵬飛說。

每日經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