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完)重活一世,我會守住家人,也會愛惜沈懿

作者:溫暖夏日紅太陽

我重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還在書院備考的沈懿剖白心意。

前世,我錯信他人,落得家破人亡、遊街斬首的下場。

人人拍手稱快,取笑辱罵。

唯有沈懿,願意當街學狗爬,隻求一塊可以遮住囚車的布。

重活一世,我會守住家人,也會愛惜沈懿。

1

「小姐!快醒醒,你要不趕趟啦!」

我猛地從粘稠的黑暗中驚醒,脖頸還殘存劇痛。

「我不是被砍頭了嗎?」

「這是,重生了?」

一轉頭,對上阿柒圓滾的臉蛋。

我一把将她摟進懷裡,阿柒被悶得喘不過氣,小聲:「小姐,我的頭要掉下來啦。」

前世,阿柒為了護我,被人一刀砍下頭顱,直直飛進我的懷裡。

那時她的臉蛋已經瘦得凹陷。

我揉捏阿柒的臉蛋,她的聲音擠出來:「小姐,賞花會要開始啦,你,你等回來再玩吧。」

對了,賞花會。

我就是在會上遇見林正明的。

他同我搭話,讨我歡心,我将他舉薦給父親,後來又成了我的夫婿。

誰知他是洪國暗探,偷竊軍情、誤導父親,導緻大戰中烏蒙關淪陷。

我的雙親、兄長、五萬顧家軍皆戰死,才堪堪守住烏蒙關。

他們拼了命将我送回京城,給皇上傳遞消息。

誰知我剛踏入京城,就被叛國罪論處,午門斬首。

顧家滿門忠烈,顧家軍浴血奮戰,但我們都是通敵叛國的千古罪人。

而林正明,大義滅親,受皇上嘉獎,拜為公主驸馬,一時風光無兩。

我急切的想見到前世那些離我而去的人。

忽然想起,此時父親帶着母親在城外寺中踏青,兄長去軍中練兵。

我似被敲打了一下,呼喚阿柒,「快備車,我們去書院!」

阿柒捧着臉,「去書院做甚?小姐你不是說‘之乎者也’的味兒熏得人頭疼嗎?」

我戳戳她的額頭,「你家小姐我去找人。」

阿柒瞪大眼,一臉懷疑,「找誰啊?」

「沈懿。」

前世我同沈懿并無太多交集,也是在賞花會上見了第一面。

後來,我聽了許多他的故事。

他從江南水鄉來,雖家境普通,但第一年科考就高中狀元。

風度翩翩、玉樹臨風,跨馬遊街時引無數女子動心。

但本人高冷如谪仙,剛正不阿,天下學子稱頌。

我當時一心撲在林正明身上,沈懿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

但我被抓入天牢,有人欲意淩辱我時,沈懿如神兵天降般出現。

花錢打點雜役,為我送來衣物和吃食。

更是為了我,在那條長街上受辱。

皇帝對我的懲處包括「遊街示衆」這一項。

我坐在囚車中間,衣不蔽體。

林正明坐在前面的高頭大馬上,滿意自得。

原本沈懿為我送了衣服,而林正明看到後,強迫我換上破衣爛衫。

他說:這是我這個叛國賊應受的處罰。

那條長街正對着顧府。

街上擠滿人,朝我扔爛菜葉、臭雞蛋,辱罵我、意淫我,伸手進來勾我的衣裳。

行至一半,忽然被人攔住,是沈懿。

他就站在那兒,長身玉立,周圍阒寂無聲。

「能否給囚車蒙上一塊布。」

周圍人躁動起來,連帶着也罵沈懿,畢竟耽誤他們發洩,耽誤他們欣賞。

林正明狀作為難。

「聖上此舉就是讓其受辱以示衆人。」

「既然你想求一塊布,那這份辱,便由你來受,我就答應。」

「你在這裡,學狗爬上一圈,再叫幾聲,就好。」

我一直無甚表情呆坐着,此時再無法冷靜,「沈懿!你給我回去!」

如此侮辱,日後世間文人的腳都會狠狠踩在沈懿的脊梁上。

跟我這個罪人扯在一起,他的仕途必然毀于一旦。

沈懿面色毫無波瀾,「好。」

說完,他就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在周圍人的目光中,繞着囚車爬了一圈。

回到原處,又對着林正明「汪汪汪」。

林正明開懷大笑,「沈兄,我隻是開玩笑而已,聖上旨意,你我豈敢違背。」

沈懿點頭,轉身便走,但又回頭看我一眼,消失在人群裡。

百姓竊竊私語,如此谪仙一般的人,當街狗爬狗叫,實乃罕事。

關注我的人倒少了許多,遊街後半程匆匆而過。

大刀落下,我屍首分離。

2

我坐在馬車上,阿柒抱着個巨大的食盒。

我一時沖動來找沈懿,出門才想起此時我們并不熟識。

我向來不愛讀酸書,反而喜歡布陣兵法、舞刀弄棒。

父親也不攔我,隻找師傅教我些識字讀書,就由着我天天找人打架了。

這也是城中那些閨閣小姐嘲笑我的地方。

我對書院深惡痛絕是出了名的,如今冒然前去,隻會顯得奇怪。

不過,我不愛讀書,但我哥愛讀啊。

阿柒小心翼翼:「小姐,咱們這樣真的可以嗎?」

我大手一揮,「左右你家公子不在,等他回來一切都晚了,我有辦法。」

書院門口,散學的書生三三兩兩。

沈懿在其中很是出挑,我一眼就看見。

我跳下馬車,直接沖到沈懿前面,「沈公子!」

但湊近才發現,沈懿怎麼,怎麼壯了許多?

前世的沈懿雖也身量高,且習六藝,但大多時候都在搞文字,因而瘦削。

感覺我都能打他幾拳。

但如今,沈懿雖同其他書生穿的一樣,但仍能感受到布料下的力量。

沈懿見我,疑惑皺眉,「不知是哪家小姐,找沈某有何事?」

「啊對對對,有事,有事。」

我轉身找阿柒,她正吃力的将食盒往下搬,我去幫忙,兩隻手才能堪堪拎起來。

書生們圍過來湊熱鬧,我看見林正明,正一臉興奮的盯着我。

對了,他和沈懿是同窗。

林正明湊過來幫忙,沈懿擋開他,一隻手拎起食盒,「請問姑娘要送給誰嗎?」

我一拍沈懿,「給你的。」

「我是顧家的,我叫顧雁,我兄長是顧翺,他很喜歡你寫的文章,特意讓我送過來的。」

有人感歎道:「原來是顧小将軍,早就聽聞顧小将軍雖為武将,但也頗通文墨,能得其垂青,沈兄,果然值得吾輩敬佩。」

我連忙肯定,心裡感謝能說出這麼文鄒鄒誇獎的人。

看着沈懿受到豔羨的目光和誇獎,我很是開心。

前世,這些誇獎都是屬于林正明的。

在書院時,他倆争得不相上下,我将林正明引薦給父親後,他一時名聲大噪。

沈懿漸漸無人關注,直到後來一舉奪魁,林正明才堪堪摸到二甲的邊。

沈懿很是恭敬,「那就謝謝顧小将軍了。」

我乘勝追擊,「那你有空嗎,我想邀你到府中和我哥說話。」

「不好意思,在下已經應了一場邀約,馬上要動身去賞花會了,能否換個時間?」

我猛地回頭看阿柒,「賞花會!」

急急忙忙跑回馬車,又不想放跑沈懿,頻頻回頭看他。

沈懿行禮,「在下還要回一趟住處,收拾收拾。」

林正明一臉滿意的表情,将期待的目光投在我身上。

我利落關車門,「走了。」

3

我緊趕慢趕,總算到的不算太遲。

隻是我人還沒進去,裡面就傳出幾聲嗤笑。

「我還以為是誰啊,顧大小姐屈尊降貴,我真是失禮啊。」

這聲音不是别人,正是當今戶部尚書獨女,王玥。

她身後跟着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王玥一過來就伸手扯我的耳朵。

「我送你的耳墜子呢,你怎麼不戴!」

我一把反手抱住她,才得以逃脫毒手,「今天出來的急,忘了忘了。」

她身後的世家小們撲哧一聲笑出來,七手八腳推我進門。

「穆姐姐也來了,快去快去。」

穆香君,可謂是京城第一才女,不僅才情卓絕,長相更是沉魚落雁。

尤其學得一手好醫術。

她正坐在桌旁,清麗出塵,見我過來,勾勾手示意我。

我乖乖伸手讓她把脈,「乍暖還寒,你最近記得多添衣物,晚上再早睡些。」

「謝謝穆姐姐」,我趁機要跑。

卻被衆人攔住,穆香君喝口茶,「上次同你說的書,你讀了嗎?」

我當然沒讀,我看兩頁就想睡覺。

見我傻樂,她輕歎口氣。

「顧将軍和你兄長都放縱你,你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呀,書還是要讀一些的。」

「還有你們兩個,趙夫人最近不在家,你們乖一點。」

躲在我身後偷笑的趙家小姐,乖乖探出頭。

穆香君哪裡都好,尤其愛操心,城中各家小姐的近況她一清二楚,時不時規訓着。

衆人年紀都小,此時乖巧聽訓,我倒有些觸景生情。

前世,林正明時不時纏着我,後來我大多數時候都是與他一起,漸漸疏遠這幫姐妹。

尤其林正明自诩高明,猜忌穆香君等人的用意。

他分析的頭頭是道,我雖不全信,但還是受了影響。

後來我入獄時,她們也求了人想來見我,但被自家父兄禁足。

尤其是穆香君,他聽聞我兄長戰死沙場卻被扣上賣國賊的名頭,一身素衣敲擊登聞鼓。

被扭送回家後,又一根白绫走在我前頭。

這樣天仙一般的人,我家兄長真是好運氣。

賞花會開始了,王玥想出新花樣,每人拿一支花,在宴會結束前送出去。

一人隻能送一支,也隻能收一支。

同前世一樣的遊戲,隻是我當時将花送給了林正明。

人群中,我瞧見沈懿,錦色常服,隻别了一支玉簪,顯得貴不可言。

我思來想去,漸覺不對,前世的沈懿來自普通人家。

來參加賞花會時隻穿了一身普通衣服,很是清貧。

其實,前世我最先看見的是沈懿,我們兩人對上目光,但我朝他走去時,沈懿卻偏頭轉身。

正巧林正明湊上來搭話,我就換了人。

這一次,我站在原地,卻是沈懿舉着花朝我走過來。

4

林正明橫叉一腳,搶先舉着花站到我面前,「不知……」

我沒理他,錯身走到沈懿身邊,舉着花,「可以換嗎?」

沈懿目光灼灼盯着我,湊到我耳邊小聲道:「多謝垂憐。」

聲音粘膩,我被驚得退後一步。

沈懿明明是朵高嶺之花,我卻覺得他想攀附在我身上,狠狠纏繞。

這對于一個書生來說,實在是太輕浮了些。

周圍也有書院的人,樂得看林正明被忽視的笑話。

走過去搭肩,「哎呀,别傷心了,那可是沈懿,比不過他也正常。」

林正明笑得咬牙切齒,旁人隻當那是被拒絕的難堪。

我卻從中看出了一絲陰狠。

我努力回想,前世的林正明又是用何樣的眼光看着沈懿呢。

沈懿的變化、林正明赤裸的狠毒,都與前世不同,重生的真的隻有我一人嗎?

思緒隻有一瞬,沈懿又湊上前來說話。

「你送的吃食當真不錯,有許多我都沒見過。」

「湖邊風景很好,小姐想去看看嗎?」

正好我想離林正明遠一些,就和沈懿去湖邊賞花。

林正明卻跟上來,同沈懿一左一右,将我夾在中間。

他不停說話,卻無人應答,我隻同沈懿交談。

身後小厮和侍女來來往往,給各位送茶、運吃食。

不知哪個突然「哎呦」一聲,将我和林正明撞進湖裡。

憑我的身手,本可輕易躲開,但林正明在暗處死死抓住我的衣服,将我也帶下水。

前世我絲毫不通水性,但後來在烏蒙關一戰中,我不得不潛水逃生,也就會了。

如今隻嗆了幾口水,又有了本能反應。

我原本想遊上去,但林正明抓住我。

看似将我往上撈,實際在撕扯我的衣服,又想伸手扯開我的腰帶。

我一把按住他,想着:不如就在此将他溺死,早早除去禍患。

但如此大事僅憑他一人,根本不可能完成,林正明這條命,還有用。

我一個鎖喉勒暈他,遊上岸,狀作驚慌,「快救他!」

一件衣服披到身上,是沈懿,他也濕漉漉的。

我疑惑:沈懿也下水了?

沈懿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我剛剛想下去救你的,但是被石頭絆了一跤,摔水裡拍暈了。」

我覺得此時笑出來似乎有些不道德,但沈懿俊朗的臉配上委屈的表情。

我索性将臉埋到雙膝中。

穆香君和王玥帶着人趕過來,摔倒的小厮在一旁瑟瑟發抖。

穆香君翻來覆去檢查我,見我無事,對王玥點點頭。

王玥對小厮招手,「哎呀,沒事兒,你也收拾收拾去,罰你一天月錢,以後小心點。」

小厮千恩萬謝的走了。

我出聲,「另,另外一個……」

幾個書生圍在暈過去的林正明身邊,穆香君派的人已經将他弄醒。

他是虛弱的,但目光卻牢牢釘在我身上。

掙紮着坐起來,「在下唐突,剛剛在水下,已經将小姐的……」

話還沒說完,穆香君一個手刀,又将林正明劈暈了。

「他需要休息,如今濕氣入體,容易受驚,睡着會好一些。」

書生們沒聽懂林正明的話,也沒再多想,隻是極力感謝穆香君,就擡着林正明回書院了。

我則被帶去換衣服,重新梳洗,還被灌下一大碗姜湯。

我一邊喝,穆香君一邊絮叨。

「後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會處理的,這幾日在家好好待着,我開的藥認真喝。」

「但林正明這人感覺心術不正,你之後少接觸。」

我回家的路上,就聽見行人交談。

說王玥辦的賞花會出了差錯,顧家小姐和一個書生落水了,幸得侍衛下去及時,才沒受傷,隻是兩人都不善水性,受了不小的驚。為此,王尚書還訓斥了王玥一頓。

看來,這就是穆姐姐放出的消息。

先聲奪人,不管之後林正明再說什麼,都隻是落水受驚下的錯誤感受。

但這一世的沈懿,總覺着有些不大一樣。

5

林正明橫叉一腳,搶先舉着花站到我面前,「不知……」

我沒理他,錯身走到沈懿身邊,舉着花,「可以換嗎?」

沈懿目光灼灼盯着我,湊到我耳邊小聲道:「多謝垂憐。」

聲音粘膩,我被驚得退後一步。

沈懿明明是朵高嶺之花,我卻覺得他想攀附在我身上,狠狠纏繞。

這對于一個書生來說,實在是太輕浮了些。

周圍也有書院的人,樂得看林正明被忽視的笑話。

走過去搭肩,「哎呀,别傷心了,那可是沈懿,比不過他也正常。」

林正明笑得咬牙切齒,旁人隻當那是被拒絕的難堪。

我卻從中看出了一絲陰狠。

我努力回想,前世的林正明又是用何樣的眼光看着沈懿呢。

沈懿的變化、林正明赤裸的狠毒,都與前世不同,重生的真的隻有我一人嗎?

思緒隻有一瞬,沈懿又湊上前來說話。

「你送的吃食當真不錯,有許多我都沒見過。」

「湖邊風景很好,小姐想去看看嗎?」

正好我想離林正明遠一些,就和沈懿去湖邊賞花。

林正明卻跟上來,同沈懿一左一右,将我夾在中間。

他不停說話,卻無人應答,我隻同沈懿交談。

身後小厮和侍女來來往往,給各位送茶、運吃食。

不知哪個突然「哎呦」一聲,将我和林正明撞進湖裡。

憑我的身手,本可輕易躲開,但林正明在暗處死死抓住我的衣服,将我也帶下水。

前世我絲毫不通水性,但後來在烏蒙關一戰中,我不得不潛水逃生,也就會了。

如今隻嗆了幾口水,又有了本能反應。

我原本想遊上去,但林正明抓住我。

看似将我往上撈,實際在撕扯我的衣服,又想伸手扯開我的腰帶。

我一把按住他,想着:不如就在此将他溺死,早早除去禍患。

但如此大事僅憑他一人,根本不可能完成,林正明這條命,還有用。

我一個鎖喉勒暈他,遊上岸,狀作驚慌,「快救他!」

一件衣服披到身上,是沈懿,他也濕漉漉的。

我疑惑:沈懿也下水了?

沈懿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我剛剛想下去救你的,但是被石頭絆了一跤,摔水裡拍暈了。」

我覺得此時笑出來似乎有些不道德,但沈懿俊朗的臉配上委屈的表情。

我索性将臉埋到雙膝中。

穆香君和王玥帶着人趕過來,摔倒的小厮在一旁瑟瑟發抖。

穆香君翻來覆去檢查我,見我無事,對王玥點點頭。

王玥對小厮招手,「哎呀,沒事兒,你也收拾收拾去,罰你一天月錢,以後小心點。」

小厮千恩萬謝的走了。

我出聲,「另,另外一個……」

幾個書生圍在暈過去的林正明身邊,穆香君派的人已經将他弄醒。

他是虛弱的,但目光卻牢牢釘在我身上。

掙紮着坐起來,「在下唐突,剛剛在水下,已經将小姐的……」

話還沒說完,穆香君一個手刀,又将林正明劈暈了。

「他需要休息,如今濕氣入體,容易受驚,睡着會好一些。」

書生們沒聽懂林正明的話,也沒再多想,隻是極力感謝穆香君,就擡着林正明回書院了。

我則被帶去換衣服,重新梳洗,還被灌下一大碗姜湯。

我一邊喝,穆香君一邊絮叨。

「後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會處理的,這幾日在家好好待着,我開的藥認真喝。」

「但林正明這人感覺心術不正,你之後少接觸。」

我回家的路上,就聽見行人交談。

說王玥辦的賞花會出了差錯,顧家小姐和一個書生落水了,幸得侍衛下去及時,才沒受傷,隻是兩人都不善水性,受了不小的驚。為此,王尚書還訓斥了王玥一頓。

看來,這就是穆姐姐放出的消息。

先聲奪人,不管之後林正明再說什麼,都隻是落水受驚下的錯誤感受。

但這一世的沈懿,總覺着有些不大一樣。

6

我回家,見門外拴着馬,是顧翺。

我剛要下馬車,顧翺就沖出來,「我怎麼一天不在家,你就出事情。」

顧翺是個實打實的好兄長,對我的寵溺永遠明晃晃。

隻可惜前世我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他被人從下往上穿在旗杆上,就立在離烏蒙關十幾裡外的戰場。

用來示威和嘲諷。

如今一見他,登時眼熱,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埋進他的懷裡哭。

顧翺亂了手腳,雙手環住我。

「哎呦,誰欺負你了,是不是今天故意有人推你下水的!」

「你說,我現在就去揍他!」

門外傳來轱辘的馬車聲音,「怎麼?誰欺負你了!」

是我爹和我娘回來了,大概是聽了我落水的消息,匆忙趕回來。

前世,我爹在戰場上被萬箭穿心。

頭還被割下來,拴在對方主将的馬尾上拖行。

而我娘,則是在将我送走後兩天,重傷不治而亡。

如今看他們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前世的惶恐、委屈有了發洩的地方。

我哭得更大聲了。

我爹和顧翺已經準備沖出門了,還是我娘攔住他們。

我緩和情緒,講清今天賞花會的故事。

我娘點頭,「香君那孩子做事一向穩妥,那就這幾天在家待着,陪陪我。」

「至于那個書生,再派人查查。」

忽然想起來沈懿,我鬼鬼祟祟拉着顧翺到一邊。

「那啥,你最近欣賞了一個書生,叫沈懿,他過幾天會到府上來拜訪你。」

顧翺:「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我:「是很重要的事!」

顧翺正色道:「據我所知,書院裡出色的那一批,都已經被招攬。」

「雖不知具體是哪幾位,但其中的彎彎道道多得很,你還是小心些。」

沈懿效忠于誰呢?

我腦海中靈光一現,前世沈懿照顧我時,牢房中連帶着雜役也換了一批。

普通官員僅憑錢财收買,是斷不可能讓我在獄中過得好的。

而掌管大牢的,正是七皇子。

但如今是太子與二皇子争得火熱,其他皇子要麼無才無能,要麼沒有厲害的外家幫扶。

尤其是這七皇子,母妃曾經隻是宮女。

按理來說,無論如何七皇子也上不來桌。

但眼下是籠絡沈懿,我繼續央求顧翺。

顧翺擺手,「行吧行吧,有事再找我。」

睡前,我翻來覆去的想,前世的林正明到底發揮了什麼作用。

戰場上,洪國軍隊不僅清楚我方的兵力部署,還清楚每一條計策。

而後方的物資運輸更是遲遲不到,将士和城中百姓隻能煮草皮充饑。

這才導緻我軍節節敗退。

除了林正明,必然還有别的奸細。

交上去的證據不僅有父親的親筆書信,還有父親的印。

這奸細一定是親信。

但冒然跟他們說我是重生的,又太過匪夷所思。

7

借着顧翺的名義,我将沈懿約到酒樓。

因為顧翺那家夥在家裡虎視眈眈,磨刀霍霍。

沈懿端坐在那裡,的确有一種隻可遠觀、不可亵玩的美感。

我前世怎麼會一心撲在林正明身上呢,明明沈懿更美麗。

底下忽然吵吵嚷嚷,我好奇想湊熱鬧,但礙于沈懿,又隻好不動。

沈懿:「底下發生了什麼,我想去看一看。」

我興奮的拉着沈懿去。

是一群大漢,正圍着一個瘦弱的書生踢打。

問過才知道,三公主,當今皇上的親閨女,說這人冒犯了她,強行碰她的手。

三公主張着嫣紅的朱唇,斜倚在軟榻上。

「你輕薄于我,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處置你呢?」

那書生起初還讨饒認錯,後又轉為破口大罵。

三公主淡淡開口,「你既不認錯,那就一報還一報吧,我也讓人去輕薄你的妻子就行了。」

「左右我也被你輕薄了,我這公主的手可金貴許多,你是賺了。」

書生再不出聲,大漢散開,他對着公主磕幾個頭,而後撞柱子死了。

公主沒看一眼,「我還想放過你呢,不過如此也算是識趣兒。」

她無意中擡頭,看向我的方向,她看見了沈懿。

柔柔擡手,指着沈懿,「你,過來。」

我一把攔住沈懿,自己走上前行禮,「參見公主殿下。」

她一見我就皺眉,「你怎麼在這裡,我找的是他,又不是你。」

「這是我和家兄的朋友,今日請他在此一叙。」

「如今已經談完了,下來打個招呼就走。」

三公主斜篾,看向沈懿,笑得無限風情。

在場的人無不側目,驚歎三公主的美貌,還有人竊竊私語,讨論着一步登天。

沈懿卻也隻行禮,跟在我身後。

三公主面色不虞。

「告訴顧翺,和那個穆香君好好活着吧,我倒要看看,能情比金堅到什麼程度。」

我卻知道,雖然書生死了,但此事也就這麼揭過去了。

對于高高在上的公主來說,一個普普通通的書生,隻要找了正當的理由,死了便死了。

我氣憤向前走,沈懿一把拉住我。

「死的那個人,我認識,前幾天他寫了一篇《罵國論》。」

我疑惑,「罵國?罵皇帝?」

「是的,寫得情真意切,還有些犀利。雖然如今民風開放,允許百姓議論朝政,但被罵總歸還是會生氣的。」

「公主替他爹報仇?」

沈懿:「不然誰會為這麼一個跋扈又無用的公主兜底呢?」

我回頭,三公主還在前呼後擁。

這女人以為自己真的受盡寵愛,還沒意識到自己隻是一把好用的刀。

「她大概是覺得,有人生來就是天上月,比任何人都金貴。」

「可如果整個世間都不存在,哪來什麼天上地下。」

8

晚上,我左思右想,越發覺得沈懿似有不同。

第二日,我又約沈懿出來閑逛。

無意中提起,「隻可惜下月的比武大會辦不了了,不然還能帶你去看看。」

沈懿回道:「天公不作美,下雨也沒有辦法。」

我怔愣在原地,卻又笑出來。

果然,沈懿也重生了。

我想從他的臉上看見露餡後驚訝的表情,但沈懿還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我有千言萬語想問他,想問他為何做到那種地步,之後究竟如何。

但最終,我躊躇着開口,「你,你也死了嗎?」

我仰頭看着沈懿,他開始流眼淚。

他說:「對不起。」

沈懿的眼淚大顆大顆,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但沈懿哭起來是真好看。

哭得我心疼。

沈懿伸手抱住我,頭埋進我的頸窩。

我猶豫片刻,将他攏進懷裡。

見他情緒緩和,我問道:「上輩子我在賞花會上第一次見你……」

「不是第一次見」,沈懿打斷我。

「你七歲那年,顧夫人帶你去江南住過兩月,你日日同我一起玩,還說要娶我。」

我想起來了,我娘的确是帶我去過江南,和鄰居家的夥伴玩了兩月。

但小孩子忘性大,沒幾天就有了新鮮玩意兒。

我隻記得那人長得小小的,還沒有我高。

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面,摔倒了要哭,磕碰了也要哭。

原來,竟是沈懿。

當年的小哭包,竟成了如今铮铮鐵骨的臣子。

「看來,我們是久别重逢。」

9

沈懿講述了我死後的事情。

和洪國勾結的不隻是林正明,還有皇帝和太子。

他曾跟蹤林正明,發現和皇宮中的一個小太監暗中聯系。

那個小太監,是太子母妃宮中的。

皇帝也知道此事,暗中默許。

他們隻是想奪走我父親手中的兵。

顧家軍,隻認顧家。

父親、母親、兄長還有我,個個都是武将,都能披挂上陣。

想簡單的解決顧家軍絕不可能。

既如此,便隻能犧牲了。

但戰死沙場的将士須給家屬撫恤金,雖然這對于皇帝來說,并不是一筆大開銷。

改改說辭就能節省的金錢,又何必要花呢。

左右已經死了。

而對我的處罰,是三公主求來的。

她搞不到顧翺,穆香君又殉情,将火氣全撒到我身上。

皇帝也樂得落井下石,顧家不留種更好。

我隻覺得可笑,數萬将士的性命,我顧家滿門的性命,都不及猜疑。

而林正明則是委身于三公主。

雖然他的才識足以讓他在朝堂上大展拳腳,但哪有攀附公主來得快呢。

從前還有人覺得他可以和沈懿一較高下,但現在,他隻是沈懿曾經的同窗而已。

但三公主哪會一心一意,隻當他是玩物而已。

林正明又放不下自己一身君子風骨,不久就被厭棄。

他自以為高明,騙過了兩方皇帝。

但一個小小的公主,就可以将他關起來,對外宣稱惹怒公主被處罰。

幾年後處死,也沒人會記得他。

處理一個小小書生,不必大費周章。

10

沈懿仍然眼淚婆娑。

我卻回想起林正明的舉動,一心撲在我身上的模樣。

「林正明!他會不會也是重生的!」

沈懿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可憐極了。

我最見不得人柔弱哭泣,繼而又抱住沈懿。

但環住這身精瘦強壯的身軀時,我又忍不住懷疑:這人不會是在故意裝可憐吧。

我重生的時間是兩年前,而沈懿,是七年前。

「我重生後去找過你,但你那時還被顧夫人按着背書,我就知道,你還沒來。」

「前世我隻是一個書生,隻能口誅筆伐,是以這回我開始習武,還讓我的父母經商。」

「是以我現在強壯了,也富有了些。」

「我可以更好的保護你了。」

沈懿的目光滿是驕傲,我看愣神,轉而拐開話題。

「看來是林正明是知道,不管是叛國還是公主,都保不了他」

「是以他這次打算抓住我。」

「兵權,永遠是最有用的權力。」

既然知曉了事情的全部,那就要細細綢缪。

不管是林正明還是太子、公主,都隻是小啰啰而已。

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那位顧家效忠的皇帝。

當今皇帝無能,勉強守成卻易猜忌。

又身處高位慣了,做不到愛民如子。

整日想着「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但他們擁有的一切,都是子民供養。

既如此,就該換一位。

我辭别沈懿,回家已到晚上。

母親還在等着我,她見我似有心事,我躊躇半晌,說了故事。

母親卻說:「我都知道。」

「我做過夢,夢見你吃不飽,穿的破破爛爛,還夢見你被砍頭。」

「其實你從賞花會回來那天,我就知道,你已經變了。」

我吃驚的望着母親,打趣道:「娘真是了解我。」

她說:「傻丫頭,你可是我的女兒,我就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母親默默流淚。

我想:此時吃再多苦也是值得的,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父親和兄長都知曉了此事,面色凝重。

「隻知道皇帝無能,沒想到還是個傻子,不僅不能庇佑子民,還為了一己私欲賠上數萬人的性命。」

但顧翺問我:「沈懿真的可信嗎?」

11

是了,前世沈懿做了許多,我卻不能明了我對他的感情。

是感激嗎?

沈懿對我又是如何?隻是小時候的玩伴,如何值得搭上一切。

晚上,我做了夢,又夢見了前世的場景。

夢見了前世将士的冤魂,夢見了父親、母親和兄長,還有沈懿。

起因是我,是我帶回了林正明,給小人可乘之機。

是以我活到最後,承受活人的侮辱。

又讓我重生,解決這一切。

夢裡是重傷卧榻的娘親、被穿在旗子上還剩一口氣的顧翺、無頭的父親。

他們在祈求,求神仙讓我活着,讓數萬将士回家。

還有沈懿,他磕頭千次,滿臉是血。

我從睡夢中驚醒,不自覺撫上脖頸。

我再去找了沈懿,隻問他,「七皇子,會是一位好皇帝嗎?」

沈懿目光堅定,「會的,他會能征善戰、愛民如子。」

「你們如今是好兄弟、好朋友。」

「但未來,你們會是君臣,又如何自處,謀士可難有好下場。」

沈懿:「現在我們兩個就是君臣,我隻是他的子民。」

好,那就讓七皇子當皇帝。

12

就此,顧家明面上依舊保持中立,但暗中已經倒戈七皇子。

太子和二皇子争得頭破血流,七皇子漁翁得利。

林正明還趁亂找過我,他沉醉于前世的經曆,将現實與回憶混淆。

見到我,惡狠的對我說:「你們也重生了是不是!」

「雁雁,你在怪我嗎?你以為是我不想救你嗎?我也沒有辦法!都是公主脅迫我的。」

「你是喜歡我的呀!」

沈懿攔在我身前,「你在說什麼胡話?」

林正明:「我們已經成親了!你這是不忠,我要去揭發你,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但林正明的弱雞身闆,我打一頓就丢出去自生自滅了。

後來聽說是書院的人将他擡回去,大家都知道了林正明求愛不成反被教訓。

自此一蹶不振,我也沒再關注,隻讓人看着他别和洪國的人有來往。

直到有天我忽然想起來,問沈懿:「當年賞花會上,你為什麼不看我呢?」

沈懿落寞。

「我怕自己笑得太明顯,轉頭平複情緒,誰知再看過來,你已經将花給别人了。」

我裝作氣憤,「怎麼還是我的錯了,看來我還得向你賠禮道歉了不成?」

沈懿眼中帶着玩味的笑意,漫不經心伸手點點自己唇角。

「也可以。」

我可不會慣着他,而是揪他的耳朵,「怎麼看這麼多‘之乎者也’還不要臉。」

13

種種手段下,皇帝厭棄三公主,将她貶為庶人。

但她的錢财、首飾一樣不少,她的仆人依舊跟着她。

隻有保着她的皇帝沒了,她才會受到真正的懲罰。

七皇子有耐心,但太子和二皇子卻按耐不住。

幾番挑逗就企圖逼宮。

但這種高高在上的皇子,以為别人天生就該給自己賣命。

如此甚好,太子毒殺了二皇子和皇帝,七皇子黃雀在後,将他們一同拿下。

聽說皇帝死前還破口大罵,毒發時不成人樣。

沒了皇帝親爹的庇佑,三公主被她的下人趁亂在夜裡砍死。

屍體又不知道被人扔去哪裡,七皇子也懶得去找,随意收了幾件衣服丢進皇陵。

真正沙場厮殺過的顧家士兵,哪裡是皇宮裡的侍衛能比的。

七皇子登基,洪國伺機入侵,我再次披挂上陣。

隻不過這一次不同,我們背後是賢明的皇帝。

物資源源不斷送來,将士們吃飽穿暖,蓄勢待發。

大軍出發前,沈懿來為我送行。

我隻說:「這會是一場勝仗。」

我死的時候是春天,也重生回了春天。

(完)

文章和圖檔均來源于網絡,如侵權,請私信我删除,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