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九十年代。長白山中九十高齡的老藥師說：狼行千裡也吃草！
我被童顔鶴發的老藥師驚住了，不解地問：不是說狼行千裡吃肉，狗行千裡吃屎嗎？怎麼成了“狼行千裡也吃草”啦？
老藥師說，你那話是說狼的能耐和狗的能耐，就是狼性和狗性。我說的是，狼要想活着，盡管走遍天涯也得吃草。
狼吃肉，羊吃草。這是天道。怎麼成了“狼行千裡也吃草”啦？
老人坐在葫蘆架下的木椅上，給我講起了“狼行千裡吃草”的故事。
★老藥師偶然救母狼
某日，老藥師進山采藥，見一母狼躺倒林中，奄奄一息。醫者仁心，但老藥師憎惡餓狼，看了懷孕母狼一眼，搖頭歎息而去。
未行三五步，身後母狼嗚咽一聲。老藥師回首顧盼，發現母狼雙眼睜開，似有祈求之意。老藥師不忍，知道母狼若死，腹内狼崽皆死，于是蹲地為其把脈，然後用背筐背狼回家，親自烹制草藥為狼灌服。三日之後，母狼起死回生。一月之内母狼恢複如初。
母狼從此留戀老藥師家，竟然如狗一般跟随家人出入。
老藥師知道母狼身體尚虛，依然需要繼續服藥治療，便根據野獸特點，指導母狼在藥圃中生嚼某種草藥。
豈料母狼駕輕就熟，摘葉、嚼梗，吃起草藥來十分娴熟。老藥師忽然想起爺爺和父親曾說，野畜都會搜尋草藥吃，自行治療疾病。
母狼完全康複後，老藥師趕狼回山。母狼戀戀不舍。老藥師說，你畢竟是狼不是狗。你在我家，病者便不敢上門。
母狼聽話，雖然依依不舍，但終于在一天夜裡長嚎幾聲，隐入山中。
★有狼偷窺藥圃
老藥師家居長白山西麓，五世為醫，懸壺濟世。百姓有錢沒錢都來看病。沒錢的人給挖點長白山中的草藥也可代替醫藥之資。
長白山地廣人稀，地處寒溫帶，生長人參、黨參、沙參等等奇異藥草無數，天下素有“西有雲貴川，東有長白山”之說。
老藥師子承父業，下午坐堂問診，上午起早進山采藥，大有李時珍千裡采藥之風。李時珍走遍千山萬水采藥，著有《本草綱目》，老藥師則著有《長白藥通》。
長白山中有許多罕見之藥難以采摘，老藥師便墾建藥圃，把山上的稀缺草藥移植到藥圃中來，春種秋收，以補稀缺。
老藥師經常發現，藥圃中的草藥常有被偷掠的現象發生。某日隐蔽觀察，終于發現是幾隻梅花鹿前來采食草藥。它們每次吃的不多，吃後就走，并不停留，也不踐踏。老藥師更加确信，野獸也會自尋草藥自我治療。
不久之後，家人報告，梅花鹿好久沒來，而且連狍子也不再光顧。老藥師正奇怪時，鄰居和患者先後告他：最近常見幾隻野狼鬼鬼祟祟地在藥圃周圍出現，先生務必小心，不要被餓狼所傷。
老藥師恍然大悟：原來是餓狼有疾，想吃我草藥。但狼性狡詐，又怕我藥有毒，是以徘徊不前，以緻吓得狍鹿等草食類動物不敢前來采食草藥了。
★狼獸如何知道藥圃的？
我有疑問，當即求解：長白山地大物博，遍生各種草藥。野獸既然認識草藥，難道不會在山中随便采食，幹嘛要冒險到村中藥圃來偷吃你的草藥？
老藥師說，山中鳥獸都認識山中的草藥。鳥獸和人一樣，除了外傷，身體也會患上各種疾病。而鳥獸也有自己傳統自療的辦法，或者到各種水中洗澡，或者泥浴，或者讓太陽暴曬殺毒除蟲。
而治療腹内疾病的辦法，就是采食草藥，或者枝葉，或者花朵，或者果實，或者樹皮。總之，鳥獸認識很多草藥并自行采食。
但有些草藥稀缺，并不容易找到。而我的藥圃之中卻集中栽培了許多稀缺之藥。到這裡來，就可以吃到它需要的草藥。你想想，它們為何不會到我這裡來呢？
我又疑問：鳥獸和狼，如何知道你這裡有它們需要的藥物呢？
老藥師笑着說：這很簡單。凡是草藥都有特殊氣味或者顔色各異的花朵果實。野獸的視覺和嗅覺比人靈敏得多。是以它們很快就會循着氣味尋來。
鳥兒就更簡單了，它們飛在空中，鳥瞰地下，發現東西極其容易。
另外，鳥獸有語，它們也會互相傳遞資訊的。
★有狼吃草藥，有狼糟踐草藥
老藥師說，開始，村民害怕野狼傷害我以及家人，曾經結夥日夜偷偷替我驅狼。我得知之後，立刻制止：野狼也是生命，隻要它們不傷人，那藥圃中草藥，随它們吃吧！
狼們探查到人們不再驅趕它們，便得寸進尺，來到藥圃大肆采掠藥草吃。由于它們害怕人類火槍驅趕，是以常常是邊吃邊糟害。踐踏倒地的草藥令人心疼。
老藥師說，我多次研究過野狼采食過的藥圃。它們掠食的多是專治胃腹脹氣、消化不良和大便不通之類的草藥。旁邊草地上也有被掠食的草尖、草心，說明它們像人吃菜一樣需要多種養料和幫助消化的野草纖維。
尤其是吃了滿肚子肉的狼，更需要及時補充草纖維和某些草藥以助消化。要知道，一隻狼一頓可以吃下二三十斤肉，然後幾天不吃。這就是名為餓狼的原因。是以，狼們飽食之後，更需要及時吃草。這就是我說的“狼行千裡也吃草”的原因。
★狼為争奪草藥混戰
老藥師說，狼這種東西貪婪而霸氣。一旦占領一個地方，便把這個地方看成它的地盤。
我那藥圃自從第一批狼光顧之後，經常出現野狼混戰。大概是後來的狼也想來藥圃吃藥治病，而先來的狼堅決不準。于是不斷爆發狼戰。弄得夜夜狼嚎不斷，村鄰不安。
為此，村民組織了多次驅逐野狼活動。無奈，狼已經把我的藥圃看做救命之地，豈肯退出？于是狼與狼之間，人與狼之間，便戰争不斷。
其實，我知道藥圃才是罪魁禍首，便和村鄰把所有草藥連根拔出。但最先占領此地的狼群，依然不肯退走。無奈，我隻好采取了最後一招——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護藥圃
老藥師繼續說，第二天，我走到當年采藥救母狼的地方，放開嗓子大吼。我相信母狼會熟悉我的聲音。
果然，很快就聽到了母狼蒼涼而急切的回應，并且那聲音一邊吼叫，一邊朝着我這邊接近。接着，周邊又響起了若幹狼的吼叫聲，有長有短，有粗有細，令人聞之惴惴不安。
不久，被我救治活的母狼箭射而至，一下子撲到我的懷裡，險些把我撲倒在地。
又不久，一連來了八隻大狼，個個眼光狠厲，兇神惡煞，威風凜凜，看得我頭冒冷汗。這要是狼群發起怒來，眨眼間就會吃的我渣也不剩。
但是，狼群沒有攻擊我，隻是冷冷地看着母狼在我身邊像狗一樣撒歡兒。母狼親熱夠了，才短吼了幾聲。所有對我虎視眈眈的狼立刻換了一種溫柔的眼光看我，紛紛把尾巴夾在後腿間，低下頭，耷拉着耳朵，甚至趴在地上俯首帖耳，表示對我的臣服。
我帶領狼群回到了中醫堂，然後認真巡視了一遍被狼群踐踏得不像樣子的草藥圃。
老藥師說：我對母狼比劃說：有野狼侵犯了我的藥圃，并且占領了這裡。我已經沒法行醫了。沒有辦法才找了你。你若不行，不必為難，我另想它法。
誰知母狼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引頸對空長嚎。
其他八隻狼也都齊聲對着四圍狂嚎。我知道，它們在聲明：這裡從來就是它們的地盤。從今夜起，任何狼群不得踏入一步！否則，九狼狼群，絕不答應！
一連三夜，周圍狼嚎不斷，但是沒有發生混戰。大概隻是狼語交戰。
三天之後，再也沒有聽到其他狼的嚎叫。翌日，我又重新恢複了藥圃，開始埋根，栽苗……
我終于明白：其實吃肉的狼，即便行走千裡也需要吃草！（作者簡介：王天祥，進階記者、作家，出版長篇小說等各種專著42部，撰寫電視劇200多集，創作曆史、文化、風光、紀實等專題電視片數十部，在各類報刊發表文章數百篇，發表網絡文章千餘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