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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世界》前總編輯譚楷:不惑需要不斷開拓視野、積累知識丨不惑 2024

作者:南方周末

譚楷剛過完八十歲生日。電話那頭的他,聲音依舊中氣十足。作為執行主編,譚楷近期還在編輯《看熊貓》雜志,剛出版的第10期是成都世界科幻大會專刊,大會吉祥物科夢是一隻熊貓。“今年熊貓太忙了。”譚楷笑着說。

科幻與熊貓,不僅是這一期雜志的主題,也是織就譚楷人生的兩大主線。作為《科幻世界》的前總編輯,譚楷見證了中國科幻四十多年的發展曆程;而作為大熊貓文化研究專家,譚楷也感受着多年來大衆對熊貓關注熱度的變化。

四川科普作家協會理事長吳顯奎曾用三個詞形容譚楷:激情、熊貓和《科學文藝》(即後來的《科幻世界》),說這三者構成了譚楷的生命三原色。

譚楷說:“我是極力避免自己的生命死氣沉沉。人的生命應該是一條小溪,不停地在流動……”

幾十年來,譚楷跟科幻、跟熊貓的部分故事,也被《南方周末》記錄下來。如今,《南方周末》即将迎來“不惑之年”,早已經曆這一階段的譚楷分享,要達到“四十不惑”,需要“多看、多思索、多觀察、多閱讀、多交流”。

《科幻世界》前總編輯譚楷:不惑需要不斷開拓視野、積累知識丨不惑 2024

譚楷。農健/繪

“人不能按照自己的喜怒哀樂去塑造熊貓”

2004年,從《科幻世界》雜志社退休後的譚楷被邀請去創辦熊貓雜志,當時國内還沒有一本專門的熊貓刊物,譚楷又正好對熊貓特别了解。1980年代起,他曾多次跟随動物專家前往大熊貓野外觀察站探尋熊貓蹤迹,發表多篇大熊貓相關文章。

“我這個人就喜歡保護,保熊貓、保房子(編者注,指曆史建築)。”譚楷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近二十年來,譚楷為熊貓雜志編輯了上百萬字文稿,而他自己,也一直在寫熊貓相關的文章。

2007年,是大熊貓遷地保護20周年。20世紀七八十年代,大熊貓曾經曆兩次饑餓危機,上百隻熊貓遭遇不幸,為了保護它們,成都大熊貓繁育研究基地應運而生。那個年代,人工繁育大熊貓很困難,即使在自然交配的基礎上輔以或完全實施人工授精,大熊貓還有“育幼難”一關需要攻克。

過了二十年,這些難題已基本被克服。當時在《南方周末》邀請下,譚楷回顧并寫下了這一段大熊貓遷地保護、人工繁育艱難的曆史。兩年後,譚楷又受邀在《南方周末》寫下另一篇文章《誰最先發現了大熊貓?》,那一年剛好是科學界認定的大熊貓被發現140周年——1869年4月1日,法國傳教士戴維神父發現大熊貓。

當時譚楷觀察到,大衆并沒有很認真地考慮過大熊貓被發現的問題。有些人認為,在中國古代典籍中,已記載了數十個對熊貓的命名,如貔貅、食鐵獸等,是以應該是中國人發現了大熊貓。

“(這裡面)有一個科學發現的問題,要按照人家(動物)分類學(的要求來命名),才算是你發現的,我認為這個問題很重要。”譚楷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把“發現”的美譽授予戴維是因為它是現代科學意義上的發現,遵循了國際公認的标準。

譚楷感受到近些年來大衆對熊貓的關注越來越高,“熊貓有一點什麼動靜,馬上都知道了,傳播很快”,但同時他也注意到,部分熊貓粉絲可能存在“偏聽偏信”的問題,比如有的熊貓愛咬指頭,為了防止它們将自己咬腫,飼養員可能會拿小棍輕輕敲它以示提醒,但這種行為也許會被外界放大稱熊貓被虐待。

2023年3月,譚楷在南方周末播客上也聊到這個話題,當時他無奈地說,熊貓奶爸奶媽是個高危職業。“我認為現在需要好好地普及一下動物知識。還有,熊貓我們寵愛它,(但)寵愛不能當寵物,一定要保持它的野性,保持它的本能。人不能按照自己的喜怒哀樂去塑造熊貓,這是很可笑的事情。”譚楷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願人類高貴,善良,樂于助人”

譚楷離開《科幻世界》工作崗位已有二十年,但他依舊與科幻緊密聯系在一起。2023年10月,譚楷參加成都世界科幻大會的沙龍活動,與科幻作家羅伯特·索耶就大熊貓“移民”火星一事展開暢想。

羅伯特·索耶想象,人們可将熊貓的精子和卵子帶上火星,之後進行胚胎培育。而如果熊貓上火星,可以将竹子也一起帶去,火星的引力約為地球的0.375倍,竹子可能會長得更好。不過人和熊貓或許會越長越小,因為火星上生物成長所需的其他微量元素比地球少。

譚楷笑稱:“(熊貓上火星)也許大家覺得不起眼,但說不定,幾百年後,這個幻想真的能實作。”在他看來,暢想大熊貓“移民”火星的意義在于“人類敢于進行科學幻想”,就像儒勒·凡爾納,曾想象地球向月球發射炮彈建立地月聯系。一百多年後,人類實作登月。

譚楷回憶1980年代人們對科幻的質疑與批判。早在1979年,便有科幻小說是姓“科”還是姓“文”的争論,前者認為必須按照科學原理及科學結論寫小說,後者則認為“科幻小說”的主要任務是傳播科學思想,激發想象力。

“科幻和科學是兩回事。”譚楷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但當時,人們還未意識到這一點。是以,有些科幻作家會因科幻小說的情節無法得到當時科學的驗證而受到批判,比如葉永烈。

在他的科幻小說《世界最高峰上的奇迹》中,地質隊員在珠穆拉瑪峰上發現的恐龍蛋孵出恐龍,這一情節在當時被批判者認為是“僞科學”。直到1993年,科幻電影《侏羅紀公園》上映,從河南發現的恐龍蛋被破解部分遺傳密碼,葉永烈的超前想象力才為大衆認可。遺憾的是,那時他已不寫科幻小說,改寫傳記文學了。

“我覺得這是很可笑的事情。”譚楷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那個時期,他曾聯合童恩正等十二位科幻作家發表公開信,支援葉永烈,反駁對科幻小說的無端指責,但無濟于事。1983年,各省科普期刊紛紛“關、停、并、轉”,出版社也停止出版科幻作品。“一下一片蕭條”,譚楷這樣形容當時的科幻環境。

那年他正好四十歲,雖環境艱難,但譚楷“還是要堅持”。最困難的時候,他們隻能“以書養刊”,比如出版少兒科普讀物《晚安故事365》等,以填補虧空。他們堅持了近十年。

2021年,譚楷參加南方周末“文學之夜”活動,談到人類的未來時,譚楷提到了歌德的詩:願人類高貴,善良,樂于助人。他認為,這句詩可以給人類定下标準,對照科幻作家阿西莫夫給機器人提出的三條标準。這也是他對人類未來的期待。

中國科幻由低潮走向繁榮,譚楷一一親曆。“從迷茫到不惑,是一個艱難曲折,甚至走一些彎路才能成熟的過程。”譚楷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要達到不惑,“需要不斷開拓視野、積累知識、漸漸認識世界、修正錯誤認識。”

南方周末記者 翁榕榕

責編 劉悠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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