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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書了,穿成了林黛玉他爹。
為了林妹妹,我寒窗苦讀多年,金榜題名。
娶了賈敏,科學備孕,養生操做起來。
家裡養了十個中醫,確定一家子身體全都健健康康。
癞頭和尚來我家,我掏出小本本一個字一個字全都記下,标點符号都不敢忘。
一晃七八年黛玉平平安安長大,賈府來人了。
「打出去!快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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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本隻是一個普通人,意外穿越,意識清醒後發覺我家原本祖上闊過。
但到我這裡已經沾不到什麼光了,家中雖不能襲爵,但家底還算殷實。
爹媽一心想讓我科舉,正好我穿越前也是學曆史的。
于是就捧着書開始苦讀,這個朝代科舉可真不大容易。
不單單是八股文看着腦子疼,就連去參加考試都能算作是一種酷刑。
冬天冷,夏天熱,比聯考競争大多了。
好在黃天不負有心人,我一路披荊斬棘總算是到了殿試。
我本姑蘇人,上京城趕考正好遇到大雨。
打船頭下來,書童趕緊撐傘,哪裡想得到不知從何處起了一股妖風,竟把傘吹走了。
那傘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一處轎子前。
我連忙快步上前,卻隻聽見裡頭一聲吳侬軟語。
「拿把新傘給公子吧,都是趕考之人,别淋壞了身子。」
那聲音一出,我身子都軟了。
轎簾略微掀起一點,瞥見裡頭半張驚鴻面,險些忘了呼吸。
她家婆子遞給我一把傘,還瞪我了我一眼。
我忙道了聲謝。
等再擡頭,轎子已經往前,我隻隐隐約約看見上頭一個賈字。浩浩蕩蕩跟着不少人,想來不是尋常百姓。
隻怕是大戶人家。
2
京城遍地錦繡繁華,我倒是沒被迷了眼。
苦讀十年為得便是金榜題名,這些好東西等高中之後再來享受也不遲。
到了旅舍,胡亂對付着吃了兩口我便開始繼續看書。
這麼一看到了夜裡子時,我方才倒床睡下。
但一閉上眼,腦子裡便全是那位小姐的臉,磨得人心癢癢。
我叫來書童,給了他半袋碎錢。
「你去打聽,此處姓賈,祖籍金陵的都有誰。」
那書童笑笑,擡腿剛出去不到五分鐘就折返了。
「公子,我隻管打聽,不過一二句話人家便說,金陵祖籍姓賈的還能有誰呢。自然隻有甯榮二府,通天氣派。」
甯榮,這兩個字好像在哪聽過,隻是熟悉,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
「公子你就别想了,他們家大業大,哪裡能瞧得上咱們。」
這話說的,我反手敲了他一下。
「若我得以高中,别說他一個假的,哪怕是真家,不也得求着我做姑爺?」
科舉可以改變命運,我家雖然殷實,早些年也受過聖恩,可如今前人已去了。
襲爵三代,到我父親勉強又續了一口氣,輪到我便什麼都不剩。
我若真想抱得美人歸,後日殿試便萬萬不可松懈。
想到這裡,我複又坐起來。
再看會吧,左右也睡不着。
3
殿試那日,又是陰雨天。
我雇了馬車,等在金銮殿前,心中卻比想象中坦然。
一則我是紮紮實實讀了萬卷書,二則我有前世的底子。時政論文一類,我自然要比這些古人看得更長遠些。
我唯一緊張的是要見皇帝,中國古代的封建帝王,也不知長得是什麼模樣。
鼓聲響起,身後走來浩浩蕩蕩的隊伍。
皇帝來了,他經過我身邊,身上并沒有什麼香味。
我大着膽子看了他一眼,讓我有些許失望。
不過也隻是個普通人,個子甚至還要更矮些。
大抵是沒休息好,整個人極其陰沉興緻不高。
這下我心裡頭僅存的那點緊張也沒了,隻管當做聯考寫作文就是,我的強項。
洋洋灑灑一頁紙寫下來,字迹工整,沒有一處錯誤。
畢竟這個年代沒有修正帶。
寫完後又要在殿前回答皇帝的随機提問。
可巧他問我的是軍事,我言簡意赅的将毛主席當年的四渡赤水之戰描述出來。
站在毛主席的肩膀上,對于這個大殿上所有人幾乎都是降維打擊。
皇帝對我贊賞有加,激動地跑下來握我的手。
「你叫林海?」
我點了點頭。
皇帝拍了拍我的手背,頗有種相見恨晚的架勢。
「這名字不好,配不上你,朕再給你一個表字。」
他那殷切的目光,叫我心生害怕,還好我是男子,否則都要懷疑他看上我了。
「你思維廣闊如海,不妨如海二字,好不好?」
林,如,海。
這名字,我怎麼感覺似曾相識。
殿前這一辯,我原能得狀元,哪裡料到皇帝非說我貌美,給我擇了探花。
探花郎的牌子遞出去,我瞬時成了整個京城的香饽饽。
這不剛出皇城,便有人榜下捉婿,同我說起媒來。
「再顯赫不過的,金陵四大家之一的賈府,爺莫非沒聽過?」
「這姑娘單名一個敏字,是賈府大太太嫡出的幺女,模樣再沒得說。」
金陵四大家,賈敏,我又叫林如海。
我後知後覺,急得拍了一下大腿。
我成林黛玉他爹了!
4
黛玉啊,那可是黛玉。
我将其餘媒人盡數回絕,牽起賈府媒人的手,眼含熱淚殷切得緊。
「什麼時候成婚?」
媒人笑着說了句,探花郎好生心急。
不過她為了那幾百兩媒人茶,倒是也沒敢耽擱。
短短半月,我便備好了聘書,登門提親了。
彼時賈府還正鼎盛,賈母也還年輕。
賈代善已經仙逝,故而府中一應大小事務都是賈母在操持。
和我印象中那個和顔悅色的老太太不大一樣,她眼下行為舉止頗為嚴肅,雷厲風行。
這也難怪她老了會那麼喜歡王熙鳳。
她叫我到跟前,我比殿試都緊張。
小心翼翼回複了丈母娘的盤問,聽到她滿意地笑了,我後背的汗方才急促地落下。
「往後敏兒嫁了你,可務必要好生待她。她是我的心肝兒肉,世上最寶貝不過的孩子。若是待她不好,可仔細你們林家的臉面。」
賈母将茶杯一擱,我便知這事穩了。
「請丈母娘放心,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比我更好的了。」
5
未婚夫妻在成親前可都不能見面,賈家又是出了名的大戶人家,家風森嚴。
這定親過後,後頭流程繁雜得很。
我心裡再怎麼想着賈敏那張叫我心癢癢的神仙面,也竟是一眼都瞧不見。
這不,和皇帝這個老六一起下棋,我又走神了。
「如海?」
皇帝待我頗為親昵,這幾日他從我這學了不少現代思想,簡直把我當個寶。
「又想什麼呢?」
我搓了搓手,倒是也不避諱。
「想媳婦了。」
皇帝一臉我懂的表情,「朕幫你催催,但這婚事可急不得,得慢慢來。」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起身作揖。
「微臣還有件事想求陛下。」
皇帝拉住我的手,「如海,有什麼想要的隻管說就是。」
看來我比原書的林如海更受寵。
「微臣這幾日夜不能寐,總是夢見未過門的妻子病逝,心中實在不安。能否請陛下将宮中資曆深厚的太醫送于微臣。」
我這個要求可以說非常過分。
在這個世界,宮中太醫就跟北京協和資深主任一樣的地位。
除了帝王和後宮妃嫔,誰都沒資格享受到最牛逼的醫療資源。
可我沒辦法啊,我知道賈敏會早逝,也知道黛玉自小便體弱多病。
一想到賈敏和黛玉那般神仙般的人兒會病死,我這心裡便跟火在燒一樣。
得給她倆開點挂。
皇帝皺眉,看起來像是不高興了。
「陛下要是不同意,那就當微臣沒說。」
我忙不疊撤回了一條消息。
「沒想到如海你不僅是個人才,竟還是個癡情種。」
皇帝老六卻話鋒一轉,拉住我的手,頗為欣賞地颔首。
啊?
「一個怎麼夠,給你兩個吧,直接送你府上去。」
我迅速跪下,結結實實給這位老六磕了個大的。
「微臣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6
我和賈敏在次年春日成親,彼時我已經出任蘭台寺大夫。
男人三大喜事,升官發财娶仙女,硬是給我一人占全了。
洞房花燭當夜,我回絕了無數想要灌我酒的親戚同僚,邁着歡快的步伐推開房門。
屋内紅鸾暖帳,大紅花燭燒的又喜慶又暧昧。
我挑開新娘子的蓋頭,被露出的那張臉美到心跳險些停止。
曹公說黛玉是世間第一美人骨,她的娘親又豈會差。
賈敏眼波流轉間滿是柔情,她害羞地低下頭,側着身子不敢看我。
「你可還記得我。」
我坐到賈敏身側,有些緊張地小聲問。
「我同公子見過嗎?」
她開口,仍舊是軟乎的,像是一塊溫潤的羊脂白玉。
「見過,去年今日,我丢了傘。是你叫婆子遞給我一把新的。」
賈敏回憶起來了,她激動地轉眸,望着我瞧了好久。
「原來是你。」
她臉頰泛起紅暈,低眸拿帕子捂唇。
「原來我同公子的緣分,竟在那時便開始了。」
是啊,我穿越過來就是為了遇見你。
我在心中默默說,随即小心翼翼牽起賈敏的手。
她很害羞,但也沒有躲閃。
她的手有些涼,柔弱無骨,腕間的玉镯像是一汪碧水。
「你往後就喚我如海便是。」
賈敏小雞啄米般點點頭,怯生生喊了句如海。
她好可愛。
「近年來身子可好?今日寒氣重,你坐了一日隻怕還沒飲食。」
賈敏抿唇,沒說話。
「餓不餓?陛下給咱們賜了兩位德高望重的太醫,我特意吩咐他們做了補身子的晚膳。餓的話就叫進來,順帶着幫你瞧瞧身子。」
賈敏有點疑惑,她大概也沒料到新婚第一夜是這個流程。
我必須要確定她身子無恙,才舍得碰她。
7
我傳了太醫進來,伴随着宵夜的香味,太醫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我吓得大氣都不敢出,賈敏倒是真的餓了,一心吃那新蒸的豆腐皮包子。
「回老爺的話,太太的身子……」
太醫輕聲開口,賈敏吃包子的嘴略微頓了頓。
我緊緊拽着她的衣袖,心提到了嗓子眼。
「太太身子康健,隻是有些氣血不足,平日裡多補補便是。」
呼——我狠狠松了口氣。
「如海,你怎的這般害怕。可是我嫁過來前,你聽誰說了什麼風言風語不成?」
賈敏吃飽了飯,臉蛋紅彤彤起來。
「不是,我先前隻是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你不能長命百歲。」
我握緊她的手。
丫鬟婆子們麻溜地把太醫拉扯出去,大紅帳子裡頭,我抱住賈敏。
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夜可算是解了我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
次日一早,賈敏還睡着。
我吩咐底下人不許叫她起床,「她樂意睡到什麼時辰便是什麼時辰,若是問起我,隻說我上朝去了。」
丫鬟唯唯諾諾颔首。
我從她眼裡看出這不合規矩,新婦起得太晚自然不好。
「隻是老太太那邊。」
她小聲斟酌着用詞。
我的母親是極好的婦人,隻不過礙于封建禮教的束縛,她還是有些局限性。
「我自然會和老太太交代。」
8
我帶着太醫來到老太太院子裡,從宮裡頭出來的太醫自然很懂得變通。
三兩句話便将賈敏說得似乎下一刻便要被風吹倒了。
「看來娶了位美人燈回來。」
老太太皺眉,卻在我轉身走之前叫住我。
「你媳婦身子不好,咱們家也不是差錢的,多弄些補藥好生補起來。」
「好端端的姑娘家怎的就這麼弱,怪叫人心疼的。」
瞧,這老太太心善着呢。
在京城任禦史這寫時日,我同賈敏關系愈發親昵了。
她懂詩書,時不時鬧些小脾氣,總歸是可愛的。
我日日給她補着湯水,每天早上下朝回來,一定要拉着賈敏打五禽戲。
畢竟五禽戲可是華佗所創,司馬懿當初靠着他活了九十多歲。
不僅如此,自從成親後我便再也不飲酒,不熬夜,改了一切壞習慣。
縱是皇帝非要我喝,我都推說身子不适。
科學備孕,從我做起。
這是為了從源頭杜絕黛玉身子弱的毛病。
就這麼着過了一年,太醫診脈,賈敏懷了。
9
周圍人都說定然會是個兒子,就連賈敏也盼着給我生個兒子。
「林家就你一個,若是頭胎便得男,往後咱們林家可就有望了。」
老太太摸着賈敏的肚子,樂得那叫一個不行。
賈敏有些忐忑,她轉眸看我。
「兒子有什麼好,這必然是女兒。」
我深情地望着賈敏,是我們的黛玉呢。
賈敏頗為感動,她低眸自個兒瞧自個兒的小腹。
「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喜歡。」
我家老太太聽了此話,複又皺起眉頭來。
「也不是說女兒不好,隻是若長子早些出生,你們夫妻兩個也能放心,省的再生第二個。」
賈敏是嬌養起來的大小姐,她身子這般好,在書中卻于幼子夭折後病逝。
必然便是接連生育傷了身子,再加上孩子去世過于悲痛導緻的。
「是女兒,也隻要一個。」
我斬釘截鐵開口,臉上雖笑着,心裡頭卻已經打定了主意。
這可是黛玉,一個黛玉便是萬把個男子都比不上的。
我有了黛玉這樣鐘靈毓秀的千金,還費心思生别的作甚?
10
一晃八月過去,賈敏這一胎懷的比我想象中安穩。
分娩這日,外頭那幾年不開的花竟霎那間全開了,朝雲籠在屋頂上頭,散着陣陣彩光。
我着急地在外來回踱步,隻聽見裡頭傳來哇地一聲哭喊。
産婆朗聲報喜,「生了生了!是位千金小姐!」
老太太一聽,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我卻高興地接連拍手,沖進房中,率先瞧見的便是那剛洗幹淨的小團子躺在賈敏身邊。
小團子真真兒如玉一般剔透,隻是眉眼間有化不開的憂愁,如同黛墨暈在額間。
我輕輕地抱起這孩子,拿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如海,孩子好不好看?」
「好看,像你,是個标志的美人。」
我颔首,眼淚在眼眶裡頭打轉。
「給她起個名字吧。」
賈敏虛弱,笑得卻極高興。
「黛玉,好聽嗎?」
我剛說出口,懷中的小黛玉便笑了。
粉雕玉琢的娃娃,笑起來比畫上的都漂亮。那股子化不開的憂愁被這笑散開,一時看不見了。
「林,黛,玉。」
賈敏扯着帕子微微歪頭,随即低眸輕笑。
「好聽。玉兒,你往後可要平平安安的長大啊。」
當然,我執起賈敏的手。這一回,必不會再讓黛玉寄人籬下,香消玉殒。
我林如海要叫她這輩子平安順遂,萬事如意。
11
自打小黛玉出生後,我這林府上下就跟戰時狀态差不多了。
府中一切會弄傷她的東西全都收了起來,就連每一個桌角都綁上了軟布,避免撞到。
不僅如此,我還專門挑了四個比她大四五歲的丫鬟陪着。
隻當是黛玉的姊妹朋友,這是怕她一個孩子無聊。
左不過我眼下頗得聖寵,這點銀兩還使得起。
卻說黛玉,竟同我預想中不大一樣。
她竟是個活潑嬌俏的丫頭,自打會走路以來便愛出門。
甭管是廟會還是酒樓,這孩子都愛去。
家中除了她的母親,她皆不怕,清清冷冷的小臉蛋使壞起來就像隻伸爪子的小白貓。
不是大鬧廚房,便是将園子裡養的鳥雀都放生了。
我不叫人管她,隻要高高興興的,怎麼着都行。
賈敏每回被這個小白貓氣得忍不住了,便提着小木棍叫她罰站。
小黛玉站一會兒便捂着心口說頭暈。
「你頭暈捂心口做什麼?」
小黛玉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忙看向我。
「爹。」
我正欲開口給她求情,賈敏便一個眼刀子飛了過來。
我攤開手,表示爹爹也無能為力。
「好娘親,您就饒了玉兒這一回吧,往後再也不敢了。」
小黛玉說完就會從小荷包裡頭掏出不知從哪弄來的花兒草兒,像寶貝似的捧到賈敏眼跟前。
「請母親大人笑納。」
賈敏每回瞧見小黛玉這般,便一下子沒了脾氣,伸手将這小團子揉進懷裡。
「你啊你,先前懷你的時候,你爹還擔心你是個柔弱的。」
「哪裡想得到竟是個皮猴兒。」
小黛玉吐了吐舌頭,趴在賈敏肩頭。
「人家本來就柔弱,再嬌氣不過了。媽要再罰我,我可就要哭死了。」
我聽到這話,罕見對她冷了臉。
「這話往後不準再說。」
賈敏和黛玉都愣了,我素來和善,什麼時候這麼厲聲厲色過。
「聽到沒有?」
小黛玉怯生生點頭,「嗯,再也不說了,爹别生氣。」
我拉住小黛玉的手,點了點她的額頭。
「爹沒有生氣,爹希望你平平安安,沒病沒災,這輩子都别不開心。」
小黛玉瞪着大眼睛,似懂非懂點頭。
「好,玉兒知道了。」
12
黛玉兩歲那年,我升了官,皇帝叫我去富庶的揚州做巡鹽禦史。
這是個肥差,皇帝對我的器重再不必多言。
下揚州之前,他特意将我叫到眼跟前,囑咐再三。
揚州巡鹽禦史這一職有多關鍵,我心中都知曉。
皇帝言他是将半個江山的擔子都給了我,「替朕好好管着江南,如海。」
他老了點,仍舊還是和當年一樣拉着我的手。
我時常懷疑皇帝是個基佬,可離開京城時,我轉眸望着繁華如織的京城。
皇帝老六那副比較尋常普通卻又充滿疲憊的臉卻浮現在眼前,大概我林如海是他孤寂的政治生涯中少數可以交心的人。
是以他對我的态度才會這麼好,還特意又派了八個太醫給我,一同下揚州。
我們坐船南下,這是小黛玉第一次坐船,也是她第一次出遠門。
小小的一個人穿着粉色織錦衣裳,高高的花苞頭被風吹亂了些。
她靠在邊上看兩岸青山,看得有些出神。
「黛玉,想什麼呢?」
小黛玉擡眸,「爹爹,我們還會回京城嗎?」
在紅樓夢中,我和賈敏都沒有再回過京城。
而六歲的黛玉懷揣着不安和喪母的悲痛敏感獨自坐上回京城的船,進了賈府,自此拉開了紅樓萬豔同悲的序幕。
「自然會回來,爹和娘一起陪你回。」
我揉了揉黛玉的小腦袋,輕聲許諾。
小黛玉揚唇笑了,我将她抱起來。
「我先前偷看爹爹的書,讀到摩诘居士這一首: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小黛玉說起詩來,周身像是披了一身月色,像廣寒仙娥超脫自然。
「我先前還不懂其中意趣,可今日看了這風光,竟覺說得極貼切。」
她撲閃着大眼睛,奶聲奶氣的同我探讨王維的自然古樸。
我便曉得,是時候正經教她念書了。
13
抵達揚州城後第一件事,便是給黛玉找老師。
我自然不會再找賈雨村之流,而是要找一位真正德高望重的文壇泰鬥。
我知曉黛玉不是尋常人,若非這世上最傑出的文學家,怎麼配給她啟蒙。
好在江南學術底蘊濃厚,我不惜千金砸了先生來教。
即便如此,那先生都時常感歎。
「貴府千金實在不是凡人,如詩仙下凡,縱然李太白在世隻怕也會言後生可畏。」
每到這個時候,我這個老父親都會高傲地點頭。
「是這樣的,我家黛玉确實不是凡人。」
開玩笑!她可是绛珠仙草啊!誰家能有這種仙女,除了我家有,誰家還有???
正經念了一年書後,黛玉已然能自己作詩了。
她果真喜歡王維,所作的詩并不像紅樓當中那麼陰郁凄婉,反倒有些超脫的仙氣在裡頭。
我拿着她新寫的詩,一邊感歎一邊搖頭。
「真就隻有她能寫出這樣的詩來。」
賈敏在一旁彈琴,聽聞我這般說,笑吟吟搖頭。
「若非有你這樣會讀書的探花爹爹,玉兒哪有這般才能。」
我慌忙否認,這樣的高帽子我可戴不起。
「我不過是個會寫八股文的老學究,同咱們的女兒比便是塊朽木,黛玉是鐘靈毓秀天地所化的晶石。」
賈敏歎了口氣。「你真真兒把她捧上天了。」
正說着話,外頭突然傳來喧鬧。
我冷聲問出了何事,卻聽見外頭家丁開口。
「回老爺的話,外頭來了個癞頭和尚,嘴裡頭糊糊塗塗不知說的什麼。」
癞頭和尚?關鍵劇情觸發,我急忙放下紙。
「什麼癞頭和尚,那是神仙!快快!将神仙請進來!」
14
這癞頭和尚也沒想到在我家能有這樣的待遇,上好的香茗,揚州城最美味的素面。
一應家仆都老老實實地恭候着。
我拉着黛玉的手,客客氣氣叫黛玉給神仙問好。
癞頭和尚有些懵了,「怎麼沒病?」
我臉上的笑容有點挂不住,這是什麼話。
我科學備孕,給黛玉打好了身體基礎。
自打黛玉出生,我府上的太醫每日都要給她請平安脈。
隻要是有一點傷風感冒,全府上下都緊張不已。
要是這樣高強度的呵護都能生病,那我真是白穿了。
「神仙大師,先前的确身子有些虛弱,但我都養好了。隻是不知後面還需要注意什麼,才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呢?」
這癞頭和尚對我而言就是個派發任務的 NPC,我已經準備好了紙筆,等着他開口了。
癞頭和尚貌似有些摸不清頭腦,畢竟劇情線發生了改變,給他整不會了。
他反應半天,方才說出台詞。
「若是病想好,隻怕要随我出家。」
出家?
我連忙搖頭,「出家可不行!除了這個,還有旁的嗎?」
小黛玉聽到這話,不由低頭笑笑。
她大抵是在心裡頭想,爹爹真是瘋了,竟無端信一個臭和尚的話。
「若不想出家,那便除卻父母外,外姓親友一概不可見,從此不哭,方才能平安度過此生。」
诶!要聽的就是這句話呢!
我拔高音量,「你們可都聽到大師說的了?」
賈敏微微抿唇,外頭一應奴才婆子護衛小厮,全都齊齊整整應下。
「都聽見了,我家小姐不可以見外姓親友,不可哭。」
「嗯。」
我這才滿意颔首,說句實在話,這外姓親友指的可不就是賈府那一大家子黑心肝的嗎?
癞頭和尚見我這般聽話,又摸不着頭腦了。
「你果真信我?」
他不可置信地問。
我重重點頭,「信!如海一定謹遵神仙所言!多謝神仙,神仙想要什麼,盡管要求。」
癞頭和尚擺擺手,自顧自走了。
走到外頭,我又瞧見一道人,他倆暗自私語。
「林如海信我說的話。」
「啊?他怎的信你,那這一段孽緣豈非就這麼化解了?」
「不懂,總感覺有點怪。」
15
癞頭和尚走後,賈敏心事重重。
幾日後,她拿出一封書信,是賈母差人送來的。
「母親惦念玉兒和我,還想着過一二年等她大了,接我們回京城住些時日呢。」
賈敏輕聲,話語中帶着試探。
「如海,莫非那和尚所說你都信了不曾?」
賈敏對賈府感情很深,若是要叫她一輩子都不回去定然不可能。
「神仙大師專門尋上門來,說的那些話你也都聽見了。」
賈敏躊躇,「可……」
「敏敏,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假的也就罷了,但倘若他說的是真話,你可能承受得起後果?」
賈敏轉眸看向正在外頭寫詩的小黛玉,眼淚不由從腮邊滾落。
「罷了,我寫信回絕家中便是。玉兒自然是最要緊的。」
「你若想家,我派船送你回去小住。」
賈敏垂眸,搖了搖頭。
「再說罷。」
她還是有些傷心,但她若是知曉,在我倆身故後,賈府人是如何吃我們林家的絕戶,黛玉在賈府過得又是如何小心翼翼的,隻怕會比我的态度更決絕。
不多時,賈敏便寫信回家。
信上隻推說身子不适,等有空了再回。
而林家小姐不能見外姓親戚這樣的話,也在我的授意下,精準無誤傳進了賈府人的耳朵裡頭。
賈母很長一段時間不曾來信,想必心中正氣着。
我卻沒有勞什子心事去管她們,為了讓皇帝滿意,我連睡覺的功夫都少。
黛玉眼瞅着一天天長大,靈氣四溢,寫出來的詩詞越發精妙。
就連教授她的老師都連連稱贊,說大抵這世上再沒有人配做黛玉的老師。
「您說這樣的話,便是叫學生無地自容了。」
八歲的小黛玉長大了許多,玲珑心思,說話做事比起幼時沉穩了些。
竟也懂得謙虛了。
可下一秒黛玉便笑臉盈盈扯着老師的衣袖。
「既然學生寫得這樣好,那午後能否不上課了。」
得,看來秉性竟是沒改。
「好,都依你的。」
16
小黛玉近年愛上了騎馬,紅樓夢中的黛玉風一吹就倒,身體素質不高。
是以我吸取了教訓,不單單給黛玉補身子,還經常帶着她鍛煉。
好身體都是練出來了,黛玉這些年随我玩了不少,其餘的運動項目她都提不起興趣,唯有騎馬最得她心。
我遂專門買了一匹小矮馬,正好到她的腦袋頂。
她騎上去,威風凜凜,還想出門呢。
揚州城哪個都曉得禦史林老爺最疼家中的千金,她想出門,我豈能不應?
「多安排幾個人跟着玉兒。」
在這年代,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賈敏都對我的做法頗有微詞。
「玉兒雖還小,但姑娘家這般抛頭露面實在不好。」
姑娘家名聲最為要緊,等閑不能出門。
「有什麼不好?誰敢說我林如海女兒的不是?」
我在揚州城替皇帝守着半個江山的經濟,來揚州城近四年,我嘔心瀝血地做皇帝的肱股之臣,為得便是叫黛玉能夠擁有一切自由和試錯的權利。
眼下别說賈府,縱然是王府,都欺負不到黛玉頭上。
名聲?值幾個錢呢。隻要黛玉開心,做什麼都行。
17
隻是我萬萬沒想到,這番放黛玉出門,竟促成了一樁奇遇。
彼時我正寫折子呢,卻瞧見外頭小厮一陣風似的跑進來。
「老爺不好啦,姑娘!」
小厮氣喘籲籲,停在最要緊處,我忙起身。
「姑娘怎麼了?」
「姑娘她在外頭打了人!」
嚯,我家小黛玉都會打人了?這麼厲害?
我松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麼事呢。
「怎麼能打人呢!」
賈敏蹙眉。
「咱們玉兒打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且看看。打的是誰?」
那小厮把手一攤,模仿胖子走路的樣子。
「奴才隻聽見他說,你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誰!你可知道我舅舅是誰!我可是薛蟠!」
賈敏一聽,眉頭更緊了。
「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我将衣袖一甩,冷哼道。
「誰和他是一家人,我可沒有如此混賬的親戚。」
18
薛蟠當街撒潑,小黛玉站在馬邊上,不知從何處折來的一根樹枝,戳在薛蟠臉上。
「你不許再往前一步!」
「你算什麼東西!香菱是我買的丫頭,我打她與你何幹?」
「你打她就和我有幹系!」
「哎喲,好霸道的姑娘,你是誰家的!」
「林老爺來了!」
我掀開轎簾,小黛玉瞧見是我,忙丢了樹枝朝我跑來。
她手邊還拉着一位姑娘,瞧着瘦巴巴的,眉間一點米粒大的紅痣,我便知是香菱。
黛玉眼中含淚,委委屈屈叫了聲爹。
她又快又清晰地将這薛蟠如何當街欺淩這姑娘的事說出來,同時一臉正氣淩然地指着薛蟠。
「我偏要打他,打得他滿地找牙才算完。」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跟着應和,都說林姑娘打得好。
望着黛玉氣鼓鼓的樣子,再瞧薛蟠衣裳淩亂,臉上青一塊青紫一塊的,我竟有點好笑。
這下真成林黛玉倒拔垂楊柳了。
「薛家兄弟,是我啊!」
我笑着走上前,假意要幫他擦臉,實則手底下使了些力氣,狠狠扇了他兩巴掌。
薛蟠被我打得有點暈,「你誰。」
「你姨媽是我大嫂,記得了?」
薛蟠這豬腦子愣是想了老半天,方才揚唇一笑。
「原來是林老爺!我曉得我曉得,怎麼,莫非這位便是您的千金?」
我點頭,示意黛玉往前。
黛玉不屑地掃了薛蟠一眼。
「好妹妹,不是說身子不好嗎?怎的打起人來這般孔武有力,可叫哥哥疼死了。」
薛蟠得知黛玉身份,立馬嬉皮笑臉起來。
黛玉翻了個白眼,壓根不想給他好臉色。
「什麼孔武有力,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家丫頭身子不好,這是全揚州城都知道的。你自個兒摔成了這樣,怎麼還污蔑起人來了。」
百姓們聽到這話,都笑着附和。
「是啊,分明是你自己摔得!」
「就是就是,林姑娘那麼小小的一個人怎麼打得過你呢。」
薛蟠皺眉,卻沒有生氣,反而點頭連說了好幾個是字。
「對對對,是侄兒自個兒不小心摔的!都怪侄兒,同妹妹一點關系都沒有。」
薛蟠最擅長的就是拜高踩低,他不過是個小小皇商,哪敢和我硬碰硬。
「這位姑娘是你買的?」
我意指香菱,薛蟠慌忙擺手。
「若是林妹妹喜歡,那就送給林妹妹了,這小丫頭我也是從人販子手裡頭救下來的,我原是一片好心呐。」
「行,若是這樣我們家也就不客氣了。」
我示意黛玉先帶着香菱上馬車。
「薛家侄兒,你身上的傷不打緊吧?」
薛蟠接連擺手,「不打緊,不打緊!不勞老爺費心。」
我也就真的沒有管他,像他這樣的惡霸,挨一頓打都是輕的。
19
回府的路上,黛玉拿帕子幫香菱擦眼淚。
「你可還記得自個兒的名字?家住在何處?」
香菱可憐巴巴地搖頭。
我倒是知曉她的身世,可算算時間,她家裡人隻怕都尋不到了。
說出來也不過是叫她傷心。
「既然不記得了,往後就留在我們家,給黛玉做個伴。你既然沒名字,往後就叫英蓮好不好?」
甄英蓮方才是她的真名,什麼香菱秋菱,沒得凄涼。
英蓮詫異擡眸,滿是感激。
「真的嗎?」
黛玉笑将起來,握緊英蓮的手。
「當然是真的,家中還有四五個姐姐呢,我們一起玩,再不能叫那肥頭大耳的東西欺負了你去。」
英蓮怯生生颔首,落了兩滴眼淚。
「快别哭了,眼淚是傷身之物。若是今兒高興哭,明兒傷心了也哭,哭幹了眼淚可就活不成了。」
黛玉趕忙幫英蓮擦淚,這些話都是我在她面前念叨了無數次的。
眼下這丫頭倒是皆拿去寬慰旁人了。
我特意命人給英蓮收拾出一間屋子來,先前安排陪着黛玉的幾個姊妹也都大了。
這四個打小就被我安排着學習家中管賬,管人,打理家務,一個個都極為成熟,等閑拉出去不必大戶人家的管事差。
黛玉同這四個的關系都極好,回府便眼巴巴地拉着英蓮和她們打招呼去了。
「怎麼不見薛蟠來?」
賈敏瞧見我身後再沒旁人,有些驚訝。
「叫他來做甚?你沒瞧見英蓮臉上的傷嗎?」
「我早聽說薛家的小子是金陵一霸,隻是沒想到竟纨绔至此。隻是好端端被咱們家玉兒打了,該不會結仇吧。」
「眼下隻有薛家巴結咱們的,怕什麼。」
我搖頭,賈敏總是念極娘家親情,生怕撕破臉。
「再說了,若是咱們的玉兒瞧見外頭仗勢欺人欺男霸女卻因為是親戚而不管,你就舒坦了嗎?」
賈敏聽到此言,登時紅了臉。
「我哪裡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怕二嫂不高興。」「不過你說的也對,玉兒這事做得并沒有錯。我隻是沒有料到薛蟠這樣荒唐。」
「更荒唐的還有呢,總之你隻消記着,你和玉兒過得好最要緊,旁的都無需你操心。」
賈敏點頭,握住我的手。「好。」
20
英蓮在我們家住了下來,這幾日都跟着黛玉一塊學詩。
黛玉小小的一個人當起老師來卻很有譜,她絲毫不嫌棄英蓮,反倒覺得英蓮愛讀書是件極好的事。
又過了大半年,聽聞賈元春封妃,當了娘娘。
我命人備了賀禮送去,卻沒料到禮物剛出了門子,賈府的人竟就到了。
「誰來的?」
按照書中描述,這個時候的賈府已經開始破敗。
賈元春當上娘娘後,賈府的一應開支非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為了裝飾門面開支增大。
入不敷出,隻能拆東牆補西牆。
紅樓中,再有一二年,我便要撒手人寰。
眼下我林家的所有家業,都會被搬去給賈府填窟窿。
而做這件事的人,是賈琏。
因為我穿書改變了劇情走向,賈敏還活着,黛玉自然也不必去賈府寄人籬下。
我在仕途上也并未受到挫折,身子康健,且這幾年頗受聖寵,至多半年又要升遷。
賈府這個時候派人來,隻怕又是另外一個用意。
「是賈家二老爺!太太的親兄弟啊!」
果不其然,來了一位正經結交的。
「不單單有二老爺,還有他那位銜玉而生的公子,叫做寶二爺的。」
晦氣!打出去!
「在外頭見吧。」
我淡淡開口,這父子倆最好是别進我林家的門。
「驿站收拾兩間出來,好生招待。」
管事的極為詫異,慌忙轉眸去看賈敏。
賈敏一臉不悅,畢竟是她至親的娘家人,被我如此草率安排,當然沒有好臉色。
「你先下去,和政老爺說,我有空便去拜會。」
下人點頭應下,關上房門,賈敏便哭起來。
「你未免太瞧不起人,薛蟠不是個東西,你不叫他進府也就罷了。可眼下我娘家哥哥和侄兒并不曾做錯什麼,怎的你林家的門檻是金子,這般高貴?」
賈敏哭得梨花帶雨,我瞧着心疼。
「敏敏,有些事憋在我心頭,眼下也是不得不說了。」
我歎了口氣,本來想瞞着,但眼下賈敏既然還在世,就絕對不能毫無理由的糟蹋她的娘家人。
否則她心中憂郁,說不定會生病。
賈敏聽到我如此說,一時呆呆地眨眼。
「你又要用什麼話來哄我。」
「我接下來的這些話,旁人若聽了隻怕會當我瘋魔,但你需得信我。我是上輩子死了,重活一次的。」
穿書這種事對賈敏來說還是過于驚悚了,重生應該比較好了解。
「什麼?」
賈敏連哭都忘了,我這話實在過于驚世駭俗。
「否則我又豈會這般在意你們的健康,便是因為上一世你我都早逝,咱們的玉兒被賈府人磋磨,最後郁郁而終啊。」
我将紅樓細細說與賈敏聽,賈敏越聽越傷心,最後在聽聞黛玉身死時,竟是哭得直不起身。
「可是真的?」
「倘若有假,我天打五雷轟。」
賈敏死死揪着帕子,聲音顫抖。
「沒想到他們竟是這樣的人。」
她啐了一口,「驿站給他們住都是便宜的。」
21
我抽空去了一趟驿站,賈政很不高興。
倒是賈寶玉一直樂呵呵的,瞧着脾氣不錯。
但卻開口閉口林妹妹,叫我聽了很不爽。
「給姨爹問好,聽聞林妹妹是揚州最标志的美人,不知何時得以一見。」
「我家黛玉此生不能見外姓親友,這點你們應當一早就有耳聞吧。」
寶玉聽了這話,有些失落。
「也是,不能叫我這等須眉濁物擾了林妹妹的清靜。我原是不配的,能活着便已經是造化,哪裡能奢求同神仙般的妹妹見面呢。」
說完,他低下頭暗自 emo 去了。
這小子,還真是……有點病。
賈政瞪了他一眼,像是在嫌棄他沒出息。随即賈政方才同我說起正經事來。
原來他此番來揚州隻是路過辦事,但特意來見我,卻是為了求我在官場上助力。
他的仕途走得不好,多年來為得重用。
即便賈元春已經是娘娘,但皇帝對他們賈府的态度卻是一年比一年差。
往前還能惦記着祖上的辛苦,眼下嘛,已經有了淡化之意。
「聽聞如海你不日就要回京,陛下對你很是重用,實在叫我這個做哥哥的很是欣慰啊。」
賈政不愧是假正經,眼下求人辦事,都要拿腔拿調。
「有話直說。」
我單刀直入,實在對他沒什麼耐心。
賈政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用盡所有勇氣對我開口。
「若是回京,能否幫我在陛下美言幾句,拉扯親戚一把,我定心中感激。」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我笑笑,口頭答應下來。
「還有别的嗎?」
賈政松了口氣,「家中母親想念敏兒,還想見見黛玉,若你們回京,望能回府叙舊。」
「我和賈敏回京自然是要拜會,但黛玉實在不友善。你們也曉得,這孩子的身子。」
「可我聽聞,黛玉身子很好,還能打人呢。」
這定然是聽薛蟠那個嚼舌頭的說的。
「哪裡的話,黛玉不打人,嬌滴滴的小姑娘打什麼人呢,誤會了。」
賈政趕忙揚唇笑,随即轉眸看向寶玉。
「那必然是我記錯了,說來也是巧,咱們的孩子都帶玉字,實在有緣分。若是能叫這兩個孩子見一面就好了,說不定還能親上加親……」
接下來的話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什麼,說了不能見外姓親友,就跟聽不懂一樣。
「不用了。」
我打住,一聽心裡就來氣。
「我還有旁的事,就不叨擾二哥了。」
我起身就走,一點餘地都沒留。
什麼人呐,死了惦記我們家的錢,瞧不起黛玉一個孤女。
眼下見我得意,又想湊上來親上加親,他們也配。
呸!
22
半年後,我結了巡鹽禦史的差事回京述職。
這回皇帝要給我的可是京中要職,我林如海已然成為了朝中新貴。
因在揚州城任職有功,幫皇帝鏟除了不少貪官污吏,皇帝一個高興賜了爵位。
不但風風光光派人将我接回皇宮,還給賈敏封了一品诰命,黛玉封了郡主。
「如海啊,朕果真沒有看錯你。」
皇帝一如當年殿試時親熱地拉住我的手,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叫我的字。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美髯公和這老六有一腿呢。
「找個日子,叫你妻女多進宮走走。」
「是。」
黛玉在府中接過聖旨,望着上頭榮陽郡主四個字,眉頭略微蹙起。
「怎麼?不喜歡嗎?」
這丫頭就快滿十歲了,模樣又出挑了些,也更有主意了。
「有點俗氣。」
她丢開那封聖旨,比丢張廢紙都輕便。
這些年的寵溺将黛玉養的清高又灑脫,她一心隻撲在文學上,偶爾騎馬出去轉轉。
冊封郡主這樣天大的喜事對她而言,不過就是俗世中的一坨廢土,壓根引不起她半點興趣。
「皇帝一直都很俗氣,你習慣就好。」
「哎喲,你們父女倆的話若是傳出去,可是要殺頭的。」
賈敏正在準備回賈府的節禮,她原是不想回去的,然眼瞧着要過年了。
她要是不回去拜會,總歸是沒禮數,為着我這個一品大員的面子,她勉強提起精神預備禮單。
「有爹爹在,我什麼都不怕。」
黛玉笑着搖頭。
「晚上我和你爹去一趟賈府,你在家自己玩哈。」
賈敏搖搖頭,拍了拍孩子的小腦門。
「正好我和英蓮晚上有事呢!」
「哦?有什麼事?」
「保密。」
這丫頭,什麼時候有了自己的秘密。
賈敏捂唇笑,「能是什麼,左右不是和英蓮弄的什麼詩社,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世家貴女鄉野丫頭,你這女兒是不拘一格降人才,都被你給慣壞了。」
「難不成你不願慣着嗎?」
我抱起胳膊,無奈搖頭。
23
晚間,我和賈敏坐車回賈府。
賈府為了招待我倆,備了好大的宴席。
在席間,賈政拉着我頗為熱絡,還有賈珍賈琏作陪。
左不過都是那些奉承的場面話,我這些年聽得實在是太多,隻覺有些反感。
直到賈琏笑着舉杯,對我說了句。
「林姑父如今什麼都好了,隻是可惜膝下沒有一個兒子,單是林妹妹一人,隻怕往後孤寂。」
「林妹妹?」
我挑眉,真想一杯酒潑他臉上。
「我家黛玉如今已經是榮陽郡主,你是什麼官爵,敢這樣子叫?」
賈琏聽聞這話,臉上有些挂不住,他肯定沒想到我居然這麼不給面子。
「我林如海隻打算要郡主一個孩子,往後林家家産自然都是她一人的。她不愛管事,我打小便準備了四個得力的丫頭幫她管着,就不勞琏二爺你操心了。」
我的黛玉這輩子什麼都有,地位權勢家财,我全都給她準備妥帖,再沒一個人能偷去。
酒席上的歡聲笑語登時安靜了許多,隻有我一人還在笑。
「怎麼了?難道是我的話說得不好聽?」
我這麼一問,這幾個心中再怎麼不痛快,此時此刻都必須要強顔歡笑。
「怎麼會怎麼會!我們也是擔心郡主嘛!」
觥籌交錯,我望着他們這一張張僞善的嘴臉,不由慶幸,還好黛玉沒來,否則她不惡心死了?
在賈府擺明了态度後,賈府的人便不再像從前那般上趕着了。因為他們知道,我的家産他們拿不到。
我也替賈政謀了個差事,卻不在京城,得去西邊。
賈政也是願意自己拼搏的,當下便帶着家眷離開了京城。
賈政帶着一大家子走了,賈府居然慢慢清靜下來,元春省親的事竟也沒有發生,劇情線悄悄走向了另一種發展。
24
一晃便到了上元節那日,皇帝老六非要請我全家進宮赴宴。
黛玉本來不願去,但給了我一個面子,勉強陪我進宮。
席上,皇帝喝醉了,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
最後突然說起黛玉,「聽聞榮陽郡主的詩寫得很好。」
席間黛玉聽到這句話,卻沒有什麼笑臉,她清高的很,皇帝這種俗人在她眼裡都不配看她的詩詞。
「咱們朝既然有這麼好的女詩人,怎麼平日裡并不見你的詩呢?」
黛玉微微蹙眉,「那還不是因為你們覺着女人的詩流傳出來不合規矩。」
這丫頭,膽子是真大,對着誰都敢翻白眼。
皇帝非但沒生氣,反倒是哈哈大笑。
「誰說的!是誰說不合規矩!」
「你隻管把你的詩拿出來,朕喜歡,全天下百姓肯定也都喜歡!」
黛玉聽到這話,臉上方才有了些笑意。
「真的?」
「你問問你爹,朕何時說話不算數過。」
我點點頭,示意黛玉可以相信他。
黛玉起身在滿殿皇親國戚中執筆,她一席粉衣,恍惚間若仙女下凡。
手中拿的哪裡是筆,分明是點石成金的楊柳枝,寥寥數筆寫下一首七絕。
她在署名處微微頓了頓,寫下了自己的本名,林黛玉。
「陛下可要說話算數。」
皇帝示意黛玉把詩遞給他,不過才看了兩眼,他便大喊一聲。
「好!」
随即皇帝将這首詩傳閱下去,在座衆人見了皆暗自驚歎,随即擡眸崇拜地望着黛玉。
老父親我與有榮焉,挺起胸膛。
黛玉對這些世俗的名利并沒有太大的興趣,不過她唯一所求的便是自己嘔心瀝血所著寫的詩文能夠展現人前。
她所求的是和她心靈相通的知己。
皇帝當即下令,往後女子作詩也可以宣傳,有才氣者反而更應該得到賞識。
這下黛玉可高興極了。
回家的馬車上,黛玉掰着手指頭給我細數她詩社裡的那些女兒們。
「如今我們的詩都能傳開了,她們一定很高興。」
我颔首,像欣賞一件藝術品般望着黛玉。
「你這輩子開心嗎?」
黛玉笑得開懷,陡然聽到我這麼問,笑得更開心了些。
「爹,你是不是喝醉了。什麼這輩子那輩子,我自然高興。」
高興就好,高興就好啊!高興我就沒白穿書。
番外:
黛玉一直不曾成親,皇帝是有意讓她做太子妃的。
卻沒料到黛玉這孩子膽子比我當年都大,竟說太子妃這樣的位置她不喜歡。
皇帝笑着問她喜歡什麼,彼時剛滿十八歲的黛玉拿着手中的筆,擲地有聲地說。
「喜歡寫詩,喜歡遊遍名山百川。」
皇帝有些遺憾,他隻能用仕途綁住我這樣的俗人,卻綁不住神仙妃子般的小黛玉。
後來,黛玉拿着她的那隻筆遊曆了全國,聽聞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起女子詩社。
大家都奉她為偶像,黛玉的詩冊一旦發行便洛陽紙貴,争相搶購。
她這輩子活得肆意又灑脫,沒有書中半點陰郁和小心。
有一回她終于想要去賈府看看,我知道眼下的她就算去了賈府見了寶玉,也不會再憂愁了。故而便帶了她去。
寶玉見到她,便說這樣神仙般的妹妹,好像在哪裡見過。
一旁探春笑着開口,「榮陽郡主名聲在外,詩冊上都有畫像,你自然見過。」
寶玉笑着颔首,「這倒也是。隻是不知妹妹有玉沒有?」
黛玉搖頭,說沒有。
寶玉當下發狂,将玉摔了。
黛玉見狀,卻不似書中那般惶恐不安,隻是拉着探春的手,不解詢問。
「他是不是有毛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