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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鬼子抓到苦力營裡六十天

作者:微信公衆号史海拾珠

浮浪營裡六十天

馬金鐘

在舊社會,關裡家生活一點路也沒有了,我就拉家帶口 地來到關東,到長春市宋家窪落了戶。找個職業吧,可是在 僞滿那個鬼年月裡,咱們窮人兩眼墨黑上哪找去。沒辦法, 為了糊口度日也就指望我這個鐵匠手藝。窮人心連心,鄰居 們周濟我,好歹湊了幾個錢,設了一盤打鐵爐,又弄了點破 鐵開始打轱辘馬賣。哪知好景不長,就因為買點破鐵惹來了 天塌的大禍。那時,一群便衣特務和警察狗成天不離開你轉, 挨家挨戶地翻騰。誰家有點東西認為可疑,就算犯法,就把 你抓起來。看誰不順眼,也把你抓起來帶走。弄得家家男女 老少哭喊連天。

有一天,一個特務在我們家翻出一塊道鐵 來,當時就要把我抓走,多虧鄰居們說情,湊了20元錢給他 填了腰包才算了事。哪成想這個人面獸心的家夥,花了我的錢 還要送我的命。第二天日本鬼子和一群警察狗開來個電驢子 (機車),把我抓到寬城子警察署。一天一宿過了好幾遍 堂,硬說我破壞了鐵路線,說這塊道鐵就是真贓實證。我不 承認就灌辣椒水、壓杠子、過電,就是鐵也給你打熟了,何 況是人啊!我糊裡糊塗地就承認了“破壞”二字。他們逼出 了口供,就偷偷地把我送到市郊更生訓練所。

被鬼子抓到苦力營裡六十天

東北僞軍。圖檔來自百度。

1月的一天晚上,北風呼呼地吹,又下着小雪,日本鬼 子挑出我們一百多個年輕力牡的,五花大綁,一串十來個, 用黑布蒙上眼睛,押着就走。我尋思這回可完了,說不上弄 哪槍斃去呢。爹娘妻子怎麼辦哪:多娘啊,你算白養我一 場,鬼子屈打成招要了兒子的命。我迷迷糊糊地跟着走,到 了火車站,上了悶罐車,一直拉到營城謀礦的“浮浪坑”。一進屋把全身衣服就給剝了個溜光,幾百人赤身裸體地 擠在一塊,在潮濕的土地上一蹲,動也不敢動。一會蹲得腰 酸腿痛,半截身子都麻了。有些人受不了,剛一伸腰蹬腿, 也不知哪來的大棒子沒屁股沒腦袋地劈打你一頓。一邊打還 一邊罵着:“你們這些該死的鬼,不給你們點厲害嘗嘗,真 不知道二郎爺三隻眼。”打得你頭都不敢回,如果你回頭, 拉出去就把你往死打。 剝下你原來的衣服,給你換上灰色的浮浪衣。

鬼子和警 備隊長說給我們衣服儲存起來,實際上他們早已給賣了。這 時給你拿來那剛從死浮浪身上剝下來的衣服。一個漢奸小隊 長最可惡(可借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用棍子挑着一套灰 棉衣,往我跟前一扔非讓我穿不可。我一看上面連糞帶尿沾的 挺厚,臭氣難聞,虱子在破棉花上出出進進地爬,這明明是 在死人身上剝下來的,我哪肯穿呢。他看我不穿就用棒子揍, 揍得我磕頭作揖、哭減連天哪,不穿還是不行,死逼無奈我 才穿上這身死人衣服。

被鬼子抓到苦力營裡六十天

鬼子肆意抓捕中國平民。圖檔來自百度。

一天兩頓飯,一頓粗高糧稀粥,一頓橡子面摻豆腐渣做的餑餑。一個餑餑不過三兩重,一個人隻給一個。橡子面摻 豆腐渣蒸出來都不成個,一拿就散花。新出屜不管多麼熱, 用手捧着逼着你吃,要是吃不下去就揍。熱的不用說吃呀, 拿着還把手燙得通紅呢,往肚裡一咽,簡直把嗓子都燙破 了。上頓剩的餑餑凍得象石頭子一樣硬,那你也得啃,不啃就 打,吃不了也揍。哪裡來的鹽菜醬啊,吃口野菜都是好的,在 院牆根偷拔野菜吃,要是讓警備隊看見也得挨打,真是人連 豬狗都不如。

再說喝的,連口涼水也喝不着。出去大便的時候偷着往嘴裡塞把雪,真像得了菩薩的甘露水一樣。這要讓警備隊看 見也是連打帶罰,打完了還得讓你把尿冰塊吃了。 拉屎撒尿一個人不準出去,必須得湊六七個一塊出去, 後邊有人拿槍看着你。怎麼能那麼湊巧都有屎尿呀,碰不上就 得憋住。有的把尿撒在褲兜子裡,有的把屎拉在褲兜子裡,還 不敢出聲,要讓警備狗聽見就得打你個半死不活。當時有一 個人正趕上鬧肚子,因為湊不上六七個人,就把屎拉在褲兜子 裡了,恰好被小隊長聽見了,掄起棒子就是一下子,把他打暈 了過去。當他醒過來的時候,正趕上開飯,這個惡狼就硬逼 着他用手把屎棒出去,完了還逼着他用手捧飯吃。

十冬臘月,黑屋子裡八面透風,牆壁上、棚頂上都是冰 霜雪塊的。生個爐子還不讓好好燒,一天燒那麼一會兒。但 這也是我們最溫暖的一塊寶地,我們每一個都披條破毯子圍在爐旁邊取暖睡覺。

一天,日本鬼子和漢奸來查房,進屋一 看我們這些人都圍着爐子躺着呢,就氣勢洶洶地掄起棒子、 皮帶、皮鞭、暴打了一陣。 經過十幾天的折磨,混身上下就剩一把骨頭架子了。餓 得昏昏沉沉、有氣無力,可是這樣還得下井幹活,早晨黑古 隆冬的時候就得起來,吃完飯就得站排往井口跑。鐵絲網、 電網好幾層圍着你,生怕你跑了。晚上不見日頭時從井下升 上來就往回跑。

如果開采時正趕上個“水掌子”,渾身淋 得象個落湯雞一樣,凍得直哆嘯,出了坑口門就有凍死的。在井下不知東南西北,真是蒙頭轉向。監工的日本人和漢奸 隊拿着大棒子看得你寸步難行。井排着一個掌子醒描煤,一 個隔一個都有五六步遠,誰也不準眼誰說話,如果看兩個 人在一起說話,就說你心壞了一一想跑,上去就是一棒子, 打死就打死,不死算你命大。

我們這些人哪有懂得煤礦技術的呀,可是棚棚子、放炮 都得你幹。我親眼看見棚棚子讓木頭砸死的,放炮崩死的不 知有多少。有一次,我在這邊蹲着等車,掌子那邊就放炮, 也沒有人告訴你,炮一響,“嘩啦”一下子頂煤、幫煤落下 了一大片,好險沒砸死我。就這回埋到煤裡的就有十來個 人。人死了也不往上拉,等着冒頂理上拉倒,死的人沒法 數。就因為受不了罪,在巷道上用破電線懸梁自盡的、由于 逃跑爬天井滑下來摔死的,也不計其數。 這樣,日本鬼子和漢好還嫌死得少。在大房子裡,人還 有氣就把你拖到外邊凍死。得了病就給你隔離起來,不但不 給治,連飯也不給你送。活活地憋死、餓死。剛發覺你有一 點病,鬼子和漢奸隊頭子們就踢你腦袋,看你硬不硬,硬, 就得下井幹活。當時拉死人的,專門就有輛大馬車,不停地 往外拉,扔到萬人坑裡讓狗吃掉。自從我被抓進了這個人間 地獄後,就像鳥入了籠,想跑跑不了,想死死不成,連條褲 腰帶都不給你紮。雖然野獸們這麼折磨,我想總會有出頭的 日子。

1945年正月五日,下午兩點多鐘,我正在坑内幹活呢, 一個老勞工走到我跟前問我:“你叫馬金鐘嗎?”當時卻把 我問愣了,我害怕地硬着頭皮應了一聲。他随手在工具兜子 裡拿出一套青色的勞工服讓我穿上。我當時很猶豫,剛想問 問來由,他随即說;“快穿上,背着我的工具兜子,快跟我 走!”我一聽這話,心想“管他呢,跟着走,不走也是死, 好一好我還死不了呢。”我倆一口氣走出了井口,出了甩車 揚就往岔路口走。當分手時那位老勞工說:“你什麼也不用 說了:我叫楊義成。快走吧,前邊有人等着你。”我當時 不知說啥是好,跪下就磕了一個頭。這時我二弟馬金香迎面走來,把我接回家。 我到家後一頭躺在炕上有兩三個月,家裡人一看我人不 象人,鬼不象鬼的,都痛哭流淚。就這麼60天的磨難真比60年 還難過。後來我好了,也解放了。真的,要不是解放,要不 是有黨對我的關懷照顧,不要說我一個馬金鐘啊,就是十個 馬金鐘也死了。 (謝步錦整理)

文節選自《吉林文史資料選輯 第17輯 血淚的曆史 》(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吉林省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 》

圖檔來自:

美國哈佛大學燕京圖書館所藏淞滬會戰和南京大屠殺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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