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蘇先生
作者：小雅
一個月前，我84歲高齡的奶奶因病去世了。
奶奶去世，在我們的意料之中。早在去年年底，奶奶發了高燒後，身體狀況就大不如前了，很多基礎性疾病都變得嚴重起來。
今年一年，奶奶住院了四次，生活無法自理。看到奶奶這個樣子，我爸和叔叔感到十分擔心，我爸決定辭去工作好好照顧奶奶。
對于我爸的決定，我與老婆是全力支援的，畢竟孝敬老人是應該的。可是奶奶不願意去我家養老，也不肯去叔叔家，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兩個姑姑。最終，大姑決定把奶奶接到家裡照顧。
一個半月前，大姑打電話給我們，說奶奶的情況更加不好了，他們把奶奶送到了醫院，醫生說奶奶大限将至，沒有治療的必要了。
接到電話後，我們三家都趕了過去，陪奶奶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奶奶去世前三天，狀況好了一些，可是大家都知道，她這是回光返照的信号。看着圍在身邊的兒孫，奶奶口中一直模糊不清地說道：“綠色……軍大衣……”
聽到這話，大姑趕緊去衣櫃裡把綠色軍大衣找了過來。這件軍大衣是爺爺在世的時候給奶奶買的，奶奶穿了十幾年，雖然後面我們給她買了羽絨服，但是這件軍大衣依然是奶奶最心愛的衣服，平日裡都是自己收拾。
奶奶的目光一直看着軍大衣的左邊口袋，我爸見狀便翻了一下口袋，發現了一張紙，打開一看，原來這是奶奶之前立下的遺囑。
在遺囑上，奶奶寫得很清楚，說自己存款有3萬塊錢，都在存折裡，存折在全家福照片的相框裡，這筆錢用來做喪葬費。除此之外，她名下有一套房子，位于縣城，留給兩個兒子，我爸七成叔叔三成。
我爸念完了遺囑，一句話也不說，奶奶死死地盯着兩個姑姑，大姑歎了一口氣，跟奶奶說：“放心吧，媽，我不會跟弟弟們争奪财産的。”
小姑的臉色雖然寫滿了不滿，但還是開口了，保證不會争奪房産。叔叔捅了嬸嬸一下，嬸嬸也開口了：“放心吧，媽，我們會按照你的意思來的。”
見所有的兒女都保證了，奶奶笑了，最終在大家的陪同下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見奶奶閉上了眼睛，我爸作為長子，立馬安排起了奶奶的身後事，讓叔叔打電話通知親戚朋友，讓我媽和嬸嬸給奶奶換壽衣，大家一起護送奶奶回老家的老房子。
很快，親戚朋友趕到了，在幾位長輩的幫助下，奶奶的後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而我爸臉色凝重，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上不僅寫滿了悲傷，也寫滿了糾結。
奶奶出殡的前一天晚上，我爸把我喊到房間内，跟我說：“兒子，我想了又想，覺得你奶奶做得不對，财産不能這麼劃分，你了解爸的意思嗎？”
我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在我看來，奶奶的财産配置設定方案從頭到尾都透露出了兩個字，不公。
首先，雖然按照農村地區的傳統，父母的财産與女兒無關，但是在這後面還有一句話，那就是父母的養老也與女兒無關。
可是，我奶奶隻想做到前面那句，從未做到後面那句。從20年前起，奶奶就以家裡的經濟狀況不好為由，要求兩個姑姑每個月給贍養費，以前的金額我不記得，我隻知道最近幾年兩個姑姑每人一年要給奶奶五千贍養費。
贍養費隻是最基本的，當奶奶生病住院時，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兩個姑姑，理由是相比于兒媳婦，女兒伺候老媽更為友善。于是，每當奶奶生病住院了，大姑就要辭去工作或者請假，照顧奶奶，小姑有時間也會過來幫忙。
奶奶沒有交醫療保險，當需要繳納住院費時，奶奶就會要求四個兒女一起承擔，甚至希望家庭條件最好的小姑把我爸的那一份給出了，為此小姑沒少跟奶奶吵架。
七年前，爺爺去世時，奶奶要求兩個姑姑每人拿一萬塊錢作為喪葬費。我爸考慮到大姑那時離婚沒多久，經濟狀況很糟糕，便不想讓大姑出這筆錢，可是奶奶還是去找了大姑，逼得大姑借錢湊足這一萬塊錢。
我娶老婆時，奶奶也讓兩個姑姑一人拿兩萬塊錢，絲毫不顧及離婚後的大姑帶着兩個孩子的窘境。好在，我爸有良心，見勸不動我奶奶，就私底下拿了兩萬塊錢塞給大姑，然後又悄悄地把小姑給的還了回去。
其次，奶奶口中的養老房是大家合夥起來給她買的，大姑小姑出了一半的錢。
這是9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爺爺還在世，我尚未結婚但已經工作了。爺爺奶奶把我帶大了，為了不給我家增加負擔，便搬了出去。可是老房子破舊不堪，根本不适合養老，于是我爸打算給爺爺奶奶在老家縣城買養老房。
爺爺奶奶得知後，便提出讓其他兒女也出錢，否則甯可住在破舊的老房子裡，也不讓我爸破費。無奈之下，大家都湊了一筆錢，才買下了這套房子。
最後，叔叔嬸嬸十分孝敬，可是由于隻生了女兒，是以也沒有被公平對待過。
說到這裡，你可能會感到很奇怪，那就是奶奶在配置設定房産時，為什麼不平分給兩個兒子，反而讓我爸這個長子占了大頭呢？
答案很簡單，奶奶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她不僅對待兒女一碗水端不平，而且對待孫子孫女也是如此。
在堂妹出生之前，奶奶最疼愛叔叔一家，堂妹出生後，由于嬸嬸拒絕再生一個，是以重男輕女的奶奶疏遠了他們家，把所有的精力都給了我們家。
我爸語重心長地跟我們說：“在多子女家庭裡，兄弟姐妹不和，跟父母偏心眼有直接關系，我實在是不想失去弟弟妹妹們。我改變不了爸媽的想法，但我能堅持自己的底線。老婆、兒子，希望你們可以支援我。”
我媽點了點頭，給我爸豎起了大拇指，說自己沒有嫁錯人，我也豎起了大拇指，看到我們母子倆的反應，我爸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奶奶下葬了，兩個姑姑準備回家，被我爸喊住了。
“大姐、妹子，老二，你們把銀行卡号留給我，等我把這套房子給賣了，我會把錢平分成四份，咱們一人一份。”
聽到我爸的話，兩個姑姑不同意，說要是這麼做，奶奶在九泉之下可能會不安心的。
“人死如燈滅，我隻在乎活着的人的想法。媽一碗水端不平，為人固執，我跟她理論肯定不行，但我好歹也是個有良知的人。為人兄長，我怎麼可以占弟弟妹妹的便宜呢？你們不用多說了，按照我的意思來吧！”
兩個姑姑和叔叔給了我爸一個擁抱，向我爸許諾，說我們大家永遠都是血溶于水的親人。
我支援我爸的做法，也希望爺爺奶奶可以了解。親情，遠比錢重要多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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