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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被遺忘的新四軍(70)劉飛的口袋陣

作者:守護赤土

正當全國形勢好轉,蘇中軍民向日僞發動夏、秋攻勢的時候,陳泰運為了個人利益而寄希望于蔣介石,愈來愈向反共方向轉化。

陳泰運的稅警團共有3個縱隊、4個團的番号,原是新四軍統戰的對象,幾年來新四軍均以友軍對待之。他在興化以東、泰州東北、興東東南的三角水網地區駐防。日軍"掃蕩"時,新四軍還經常給予有力的援助。然而随着形勢的發展,陳泰運看到美帝國主義扶持蔣介石反共,以為打敗日本後,美國将取代日本在華的地位,蔣介石又會卷土重來,是以改變了原先的中立态度,轉為反共。陳泰運指揮所部不斷攻擊新四軍,斷絕新四軍南北交通,殺害新四軍幹部,甚至夥同僞第24師夾擊新四軍"聯抗"部隊,與僞第26師分段對第3分區實行封鎖,又派遣特務到第3、第4分區進行造謠破壞。

在此種情況下,粟裕與其他新四軍上司人多次商量對策,一緻認為陳泰運既已蛻變,勾結日僞,成為反共勢力,是新四軍心腹之患,如不給予必要的打擊,将對新四軍争取僞軍、擴大統一戰線、實行民主建設,産生極為不利的影響。是以,蘇中區黨委報告華中局和新四軍軍部,建議對陳頑予以殲滅性的打擊。中共中央于1944年8月26日複電華中局,同意對陳泰運部采取堅決打擊的方針。

針對陳部武器精良、老兵較多、戰術靈活的特點,第1師兼蘇中軍區組成野戰司令部,集中特務1團、2團、3團、4團和"聯抗"1、2團共6個團兵力,采用長期圍困、對壕作業的戰術,迫使陳部出逃,從運動中殲滅其有生力量。9月21日,戰鬥打響,新四軍各部按照預定方案,分路出擊,分割圍困,逐次殲滅。經四十餘天的圍困和作戰,至10月31日,讨陳戰役基本結束,殲滅陳部二千二百餘人。11月上旬,陳泰運率殘部九百餘人逃往泰州。東台、泰縣、興化、紫石(今海安)4縣交界地區,為新四軍所控制。

這一年,粟裕上司和指揮的新四軍第1師主力部隊和地方部隊與日僞軍作戰825次,共殲日僞軍1.6萬人。

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在1941年2月的訓示電中,曾把包括蘇中在内的蘇魯戰區作為"華中的基本根據地"和"向西、向南發展的策源地",賦予它"好比漢高祖的關中"的戰略任務。粟裕上司的蘇中地區經過幾年戰鬥和建設,已建成了名副其實的"關中"。新四軍在蘇中能控制和儲備的人力、物力、财力,在華中戰略區中均占首位,成為華中抗日根據地的一塊堅強前哨陣地。它不僅有足夠的力量堅持和鞏固現有地區,而且有力量随時執行發展和支援新區的任務,完全起到了"漢高祖的關中"的戰略作用。

夏去秋來,正是收獲的季節,但由于蘇中新四軍主力的南調,蘇中軍民卻虛驚一場。蘇中新四軍主力南調一事,在後面有專門叙述。

新四軍第1師主力南進後,日本侵略軍為了加強敵後沿海地區的防禦,又以為蘇中有隙可乘,即調山本旅團及孫良誠僞第2方面軍1個師趕到蘇中,企圖進一步"蠶食"、"僞化"蘇中地區。孫良誠由開封調來,擔任僞蘇北綏靖公署主任,為擴大自己的地盤,将僞第22師主力特務2團排擠出寶應城,将其調至興化以南的周莊、河口一線安設據點,對新四軍軍部和蘇中根據地造成了極大威脅。

蘇中軍區遵照新四軍軍部的訓示,在運河以東的江高寶地區,發起向僞軍孫良誠部的進攻,以策應淮南、淮北軍民粉碎日僞軍打通三河的企圖。1945年2月22日,軍區教導旅2個團,向高郵、寶應、興化、鹽城之間的沙溝、崔垛日僞軍據點發起突然進攻。部隊破冰前進,勇猛突擊,一氣攻克了沙溝、崔垛據點,斃、俘僞軍副團長以下九百餘人。

但是,這幾次戰鬥都沒有大量殺傷敵人,起不到震懾作用。

1945年4月中旬,蘇中軍區得悉僞軍孫良誠部第42師到寶應接防,原駐軍僞第5集團軍獨立團馬佑銘部将經三垛移防興化以南周莊一帶。蘇中軍區上司人當即決定在三垛、河門之間設伏,在運動中殲滅僞軍獨立團和日軍護送隊。新四軍遂集結52團、第3軍分區特務5團、江都獨立團等3個團,組成河南、河北2個縱隊,由第18旅旅長劉飛指揮,設伏于北澄河兩側3.5公裡的狹長地帶上,布置了一個伏擊、聚殲馬團的"口袋陣"。

4月26日,劉飛給各參戰部隊下達了作戰任務:江都獨立團由團長林輝才率領,埋伏在三垛河以南、河口鎮以西,協同52團消滅河道與公路上的敵人,同時準備阻擊可能從興化與河口西援的敵人,牢牢守住"袋底",絕不讓馬團東逃。旅特務營由營長成建軍率領,在河北三垛以東,準備阻擊可能從高郵東援的敵人,把守好"袋口",不讓馬團西逃。52團由團長張宜友指揮,在公路北邊的袁舍到野徐莊一線隐蔽下來,一旦戰鬥打響,就在友鄰部隊配合下全線殺出,把敵人消滅在公路上。特務團守衛在河南,嚴防敵人南竄,并以火力支援北岸,相機過河殲敵。

4月27日拂曉,參戰部隊秘密開進陣地。

三垛河一帶是新四軍經常出沒的地方,地形熟,群衆條件也好。部隊一到,駐地群衆聽說新四軍要打敵僞軍,無不拍手稱好。家家戶戶騰房讓鋪,給部隊隐蔽休息。許多群衆幫部隊準備船隻和戰鬥用具,綁擔架,燒水做飯,忙得不可開交;并且向部隊保證,絕不走漏半點消息。民兵們還放了秘密警戒哨,防止壞蛋活動,幫助新四軍封鎖消息。為了迷惑敵人,沿河商店照常營業,河上船隻通行無阻,公路上行人不加盤查,表面看來似乎"風平浪靜"。

從旅指揮所向北面望去,眼前彎彎的三垛河,由于這幾天正是雨後初晴,河水滿滿的。離河的北岸有60米,赤裸裸地躺着一條與河身平行的公路,沒有一棵樹木遮擋,東西三四公裡一望無餘,盡收眼底。公路北邊,則是星散的村落和一片閃亮的水田,農民已開始把嫩綠的秧苗插在田裡,有的地裡種着麥子、蠶豆,也已長得很高,成了新四軍隐蔽的青紗帳。這是多麼美好的河山!

28日,太陽當頂,兩個偵察員急急忙忙跑來報告:"由寶應南來的敵人,在高郵停了一天,今天早上離開高郵東竄,現距三垛鎮隻有兩三公裡路了!"

劉飛立即通知各團,注意隐蔽,加強對敵監視。

通話剛結束,偵察員又報告:"河面上發現敵人3艘汽艇,拖着二十多條民船。"

果然,河上"噗噗、噗噗"的馬達聲由遠而近。由于南岸水深,汽艇調過頭,直沖新四軍潛伏部隊而來,而且越來越近,最近時相距隻有十多米遠,連敵人說話的聲音都聽得很清楚。第一艘汽艇剛過去,接着第二艘跟了過來,艇上有幾個日本軍官和僞軍軍官在談笑。

忽然,有個家夥指着潛伏區詫異地問道:"這些牆上怎麼開了那麼多洞洞?"

劉飛吃了一驚,但接着就有一個家夥輕蔑地說:"天熱了嘛,開些窗洞好通風啊!"說完,這艘汽艇也滑了過去。

劉飛松了一口氣,暗暗地罵道:"你們說得好,等一會兒還要在你們腦袋上開幾個洞洞!"

3艘汽艇拖着二十多船的辎重犁着水花剛剛過去,公路西頭已經揚起塵煙。陸上的敵人也來了!

原來,僞軍師長劉湘圖一向把馬佑銘視為愛兒寵子,馬團是他的一張"王牌"。這次僞軍調防生怕半路上有什麼好歹,臨時請求日軍做保镖。日軍也向來器重馬賊,但又覺得他畢竟是中國人,雖有幾分信任,也不得不防他三分。對于這次行動,日軍正想作些監督,苦無借口,恰巧劉湘圖請上門來。日寇心中暗喜,立即派遣剛從高郵湖西"掃蕩"歸來的山本旅團合川大隊的兩個中隊和一個小隊護送。

馬佑銘對敵寇"老子"和上司的器重十分得意。他自以為部隊裝備好,幾次和新四軍交手,都逃脫了覆滅的命運,又有日軍做靠山,除了指揮自己的3個營外,還指揮駐河口的1個僞軍營。這次調防還有日軍護送,是以馬佑銘十分驕橫,根本沒有把蘇中軍民的力量放在眼裡,竟指令部隊以4路縱隊的密集隊形行進,看來毫無戰鬥準備。每個僞軍營後面跟着日軍1個中隊,全隊前面隻有一個僞軍班和一個日軍小隊擔任搜尋任務。全部約二千人大搖大擺地蜂擁而來,走到新莊西頭附近,因公路有缺口,部隊停止前進二十多分鐘,臨時搭橋,後續部隊不斷趕了上來。

劉飛暗喜:這對新四軍收緊"口袋"大為有利。

下午三點多鐘,全部敵人乖乖地鑽進了"口袋",出擊的時候到了!

劉飛一聲指令,兩顆紅色信号彈騰空而起,緊接着輕、重機槍,手榴彈和根據地兵工廠制造的小炮一齊怒吼。埋伏在南、北兩岸的指戰員,把仇恨的子彈、手榴彈、炮彈,像狂風驟雨一樣地射向敵群。化裝在田野裡勞動的新四軍幹部也都占據了有利地形向敵人射擊。

沿河上下一片爆炸聲。

敵人的3艘汽艇首先遇到了阻擊。但敵人借着船闆掩護,一面頑抗,一面割斷牽引民船的繩索,開足馬力,企圖突破重圍。江都獨立團的英雄們哪肯放過它們,集中火力猛烈射擊。52團3營的勇士們也展開側擊,彈雨沖刷過後,除了先頭的一艘汽艇因鋼闆較厚沒能被摧毀而逃脫外,其餘的兩艘都癱瘓在河裡不能動彈。艇上的敵人紛紛鑽出艙口,撕掉衣服,有的幹脆光着屁股跳到水裡,企圖泅水逃跑。在水網地區發展起來的江都獨立團的戰士們,個個熟悉水性,在沖殺聲中,一齊投出手榴彈,端着刺刀沖下水去,在飛濺的水花中和敵人追逐、肉搏。

兇狂的日軍仍垂死掙紮,揮動着明晃晃的刺刀,"哇哇"地怪叫着向新四軍戰士亂撲。頓時,滿河刀光閃閃,鮮血染紅了河水,許多日軍成了浮屍。北岸的日軍紛紛從公路旁跳下河,兩腳陷入淤泥,愈拔陷得愈深,成了南岸新四軍射擊的活靶子。英勇的新四軍戰士,猶如水上蛟龍,一會兒在岸上,一會兒在水中,既英勇,又靈活。

看到這種情景,劉飛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他不禁抓起電話筒,大聲喊道:"打得好!打得好!敵人不投降就堅決消滅他!"

在公路上的敵人,遇到新四軍突然猛烈的襲擊,隊伍大亂,大都趴在公路上滾來滾去。但是,公路北邊是泥濘的水田,南面是寬闊的三垛河,隔岸還有特務5團射出的密集火網,敵人前進不能,後退不得。公路上既無地形可利用,兵力、火器又無法施展,僞軍與日軍在新四軍火力網下互相沖撞。正當他們喊爹叫娘的時候,新四軍伏擊部隊已經插了上來,一下子就把公路上的敵人截為數段。兩個日軍中隊和全部僞軍建制大亂,前後不能相顧。新四軍先展開政治攻勢,大聲喊話:"新四軍優待俘虜,繳槍不殺!"馬佑銘的僞軍,大都已顧不得日軍的瘋狂辱罵,紛紛繳械投降,隻有少數死心塌地為主子賣命的奴才和日軍,還在頑抗。但最後也大部被打死或打傷,有的跳河,有的拐着腳逃向新莊。前後隻一個半小時,公路東段的殲擊戰就已基本結束。

走在最後壓陣的1個日軍中隊和二百多名僞軍,被特務營一壓,立即丢下幾具屍體奪路搶占了新莊,和前面逃來的日僞軍會合,憑着一人高的斷牆,用機槍、步槍構成交叉火力網,以擲彈筒彌補死角,集中火力向新四軍射擊,妄想固守待援。

52團1營由北面跑步搶占新莊,被小河阻擋,一時未能通過,卻被先占新莊的日軍以火力阻擋在開闊地上。日軍用火力将新四軍借以隐蔽的麥子、蠶豆全部掃斷,企圖給1營以緻命殺傷。1營教導員湯江聲、1連指導員和一些戰士血灑沙場,光榮獻身。3連指導員也身負重傷。在此緊急情況下,2連連長立即組織突擊小組,抱着用綁腿結成的繩索,在火力掩護下強渡小河,接着全連一齊撲上對岸。

2連過河後,沖上莊頭,投出一排手榴彈,搶占了兩間破屋。日軍一看2連來勢勇猛,妄想趁其立足未穩進行反撲。一群日軍拿出所謂"武士道"精神,脫掉上衣,敞開長滿黑毛的胸膛,端着刺刀"哇哇"地狂叫着,向新四軍2連陣地猛撲過來。2連的勇士們面對兇殘的日軍,毫無懼色,沒有後退半步,揮動刺刀向敵寇沖殺過去。雙方肉搏拼刺,難解難分,血流遍地。2連的英雄戰士海有魚,肚子裡插着日本鬼子的刺刀,而他的刺刀卻把鬼子死死地釘在牆上,犧牲後的兩眼還圓睜睜地怒視着那個敵人。

日軍見反撲不成,又以最後的兵力投入搏鬥。2連的處境更加艱難。

關鍵時刻,1連及時趕到投入戰鬥,頂住了敵人,站穩了腳跟。但狡猾的日軍又組織火力封鎖1、2連後路,斷其增援,又展開了連續的一次比一次兇猛的反撲。1、2連的二百多把刺刀在英雄戰士們的手裡勇猛揮舞,把把刺刀上都沾滿了日軍的污血。刺刀彎了,掉轉槍托來砸,槍托壞了,用手榴彈敲。有的新四軍戰士沖過去和敵人扭在一起,在手榴彈的爆炸聲中同歸于盡。有的戰士犧牲了,幹部接過他的槍向敵人沖去。幹部犧牲了,戰士主動代替他們指揮。新四軍指戰員沖入敵人陣地,奪下敵人打得發紅的機槍,繳來敵人燒得燙手的擲彈筒,迫使困守新莊北部的敵人丢下幾十具屍體向南退守。

黃昏時分,總攻開始。52團3連、特務營和江都獨立團的1個連從四面八方将困守在新莊南部的敵人緊緊包圍,陣地上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和片沖殺聲。

這時,西面隐隐傳來了小鋼炮的轟擊聲,盤踞高郵的日軍已分兩路來援。必須盡快結束戰鬥。

52團參謀長胡乾秀組織好炮火,三長聲軍号一吹,集中火力向莊上轟擊,頓時火光沖天,大地也抖動起來。剩下的三十多個日軍,眼看着自己的命運危在瞬間,不得不扯掉太陽旗,跳出斷牆,赤裸着上身向西面突圍逃竄。

充滿仇恨的新四軍戰士們,瞪着發紅的眼睛,狠命地追逐、射擊。2連的一個戰士從逃跑的日軍中抓住了一個身材高大的毛胡子回來,這家夥不肯投降,最後倒斃在河邊,滿嘴啃着泥沙。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戰鬥,一場激烈而又漂亮的伏擊戰勝利結束了。戰場上到處橫着日軍和僞軍的屍體,還有很多輕、重武器。在公路旁,萎縮着近千名僞軍俘虜,個個垂頭喪氣,狼狽不堪,無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薄暮籠罩的三垛河。河裡停着兩艘汽艇和二十多條木船,滿滿地載着從人民手裡掠奪來的财物和辎重裝備,還有幾百兩黃金。水中亂七八糟地漂着日僞軍的屍體,還有破爛的"獸皮"和殘缺的太陽旗。

這一仗,新四軍全殲日軍二百四十餘人,擊斃僞軍六百餘人,俘虜僞軍958人。日軍山本顧問、僞軍團長馬佑銘等也都成了新四軍的俘虜。新四軍繳獲輕重機槍、步槍一千餘支,各種炮16門,還有大批彈藥和物資、器材。

蘇中地區黨、政、軍、民,從車橋戰役開始,經過1年零4個月的對日局部反攻作戰,正确地處理了南下發展東南地區和鞏固、擴大蘇中根據地的關系,至1945年7月,不僅粉碎了日僞軍對蘇中地區的"擴張清鄉"、"高度清鄉"、"強化屯墾",殲滅了大量日僞軍,收複了大片土地,将日僞軍壓縮到揚州、泰州、南通、高郵、泰興等縣城大據點裡,使其處于蘇中軍民包圍之中,而且保證了渡江南下的新四軍主力有足夠的兵力,有力地支援了發展東南地區的行動,為準備實行戰略反攻、奪取抗日戰争最後勝利打下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