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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評丨崔建平:林凡書畫藝術的詩意之美

作者:新湖南

文丨崔建平

詩學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之一,它統攝中國文學藝術的方方面面,無論繪畫、書法、音樂、戲劇、文學無不受其滋養影響。著名藝術家沈鵬先生指出:“文人畫以詩書畫印結合為最高追求。這種追求其實不應該當作最終目的,最終目的還是在詩意,而詩意也不僅是題畫詩本身,它是滲透在全部作品中的靈魂。”

​藝評丨崔建平:林凡書畫藝術的詩意之美

《高秋》120cm×79cm1989年

​藝評丨崔建平:林凡書畫藝術的詩意之美

《禦溝春》58cm×78cm1983年

林凡集詩人、畫家、書法家、學者于一身,沖和淡定,特立獨行。當每每有人問及他這諸多的身份中最看中哪一項時?溫厚内斂的林老不無肯定地回答:我是詩人!我的諸般藝術都是傳統文化詩學滋養的。從中可以看出在林老心中對詩學的尊崇與熱愛。林老的詩學根脈是童子功。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是當時湘中享譽四野的讀書人。林凡自小就受其熏陶,嗜詩成癖,對《詩經》、唐詩、宋詞都有廣博地涉獵與研習,尤其對屈原、李白、李賀、李商隐情有獨鐘。追求詩詞空靈、幽邃、詭谲、蒼涼之美。小時候他的數學考試時有不及格,而文科五校聯科卻是第一名。他多情善感,思維靈活,内心柔弱而纖細,性情熱情而奔放,對人真摯善良,處世低調淡泊,是典型的詩人氣質與禀賦。他在七十多年的藝術實踐中,始終堅守自己藝術主張:“我無法登臨那些高大、偉岸的山峰;卻喜歡沿着山藤,下到幽邃的谷底,去谛聽那泠泠山溜,瑟瑟山風。我很少畫樹冠,卻喜愛畫樹根;很少畫大山大嶺,卻總是把眼光投向那布滿皲皺的岩石和無名的小草。”林凡以其獨到的慧眼靈性發現了許多自然景物和生活事物中鮮為人知旁人不曾體悟的詩情與詩意,寫下幾千首凄美冷崛,浪漫奇特的詩詞,成為當今畫家裡詩詞創作最豐碩的人,有些詩聯至今還在國内外傳頌,比如“一夜春風新大陸,萬家燈火舊金山”獲“中美文化交流特别獎”,被美國舊金山市市長布朗青睐。比如“三生詩酒成宏構,百丈羅浮納小樓”“且學蟲魚成事業,獨依草木作神仙”。都是脍炙人口,流傳甚廣的佳作。他對這一類楹聯類詩詞,貫之以“兩行詩”的雅稱。在當今中國藝術界他的詩是隻眼獨具,個性鮮明,風格迥異的。

深邃的詩意是藝術創作的魂靈

林凡有篇著名的理論文章《意工說》,在域内外享譽盛名。曰:“調高,格高,都是由于意高,調低,格低,往往都是意低,與工寫并無直接幹系!有意則高,無意乃下。”這裡所說的意就是主旨詩意,是藝術創作繪畫的魂靈。正因為林老在藝術創作上有這麼明确高格的指導思想,是以他的藝術創作都是詩意盎然的。林凡在長達七十年多年的藝術創作中善于從普通、弱小、卑微、俗常的物事中發現常人忽視的詩意美感,注重藝術創作的詩意主旨追求,無論是繪畫創作還是書法藝術,不論是著述評論還是美術設計,創作中的詩意都是他矻矻不倦的追求。林凡詩意入畫不在意淺白平實,不追求高深大意,而是以自己獨特的審美意趣探求深邃邈遠、凄清冷豔的詩意。他在繪畫中所烘托的詩意不是簡單的文字組合,不是膚淺粗俗的标題達意,而是通過發現描繪普通客觀物象,由此及彼,從内到外,物化作者的思想感情,充分反映作者人生體驗與靈魂旨趣,借美妙幽邃,凄美沉郁的意象表達出來,也許是線條,也許是筆墨,也許是節奏,也許是色彩。筆者有幸觀其繪畫創作,在碩大潔白的宣紙上還未動任何筆墨先把兩句詩題寫在上面,然而再根據詩意構思畫面,描繪圖畫,鋪陳筆墨,塗色渲染,使其構圖,筆墨,線條,色彩都緊緊圍繞着詩意展開,暈染烘托,精描細刻,布置山川景緻,房舍人物。我也見過他在畫畫時,畫到一半,便在适當的位置題寫詩句的,此時,我好奇地問他,你此時就題寫詩句,是标題嗎?他說此時心中詩意勃湧,感情充沛不及時題寫,怕詩意稍縱即逝,此時題寫了詩意,剩下的繪畫就圍繞着詩情着筆敷墨,更好地渲染繪畫的詩意主旨。

​藝評丨崔建平:林凡書畫藝術的詩意之美

《黃鳥交交》79cm×77cm1988年

​藝評丨崔建平:林凡書畫藝術的詩意之美

《碎夢浮春》86cm×118cm1998年

林凡的工筆畫《禦溝春》。一泓深沉幽邃的池水占據了整個畫面,幾種不同層次不同顔色的墨色呈現水塘的深幽無測,墨色是畫面的主色調,是幽深,是沉郁,是凄清,而浮在幽靜水面上的翠綠色浮萍成簇成片,遒勁生長的樹枝灰暗勁健,生命力極強,三隻粉白色的白鶴是畫眼,潔白打眼,纖毫畢現,生動溫暖。這麼一幅以深沉靜谧的山間池塘為主要素材的工筆畫,動與靜的對比,黑與白的反差,沉郁與亮色的組合共同彈奏出一曲生命的贊歌,一首凄美的詩詞。反觀當下有些畫家腹無詩書胸無點墨,無病呻吟,無論是構圖取意,而是布局謀篇,絲毫沒有詩意的追求,所取的繪畫構圖隻是照搬自然界的某一局部,畫面沒有美感,更沒有作者獨到的詩意美的營造,俗不可耐,隻在淺層次技巧上玩弄,毫無美學内蘊,更别說詩意詩情了,實在是亵渎丹青藝術。

勃郁的詩情是藝術創作的翅膀

林凡的書畫藝術具有勃郁的詩情是業内公認的。他說,我在藝術的海洋裡航行,我沒有習慣的傳統風道,卻冥頑不靈地揚簸着自己性靈的帆,艱難地前進,任其所之,随遇而安。我相信沒有經行過的路,總是奇谲詭異的。我徘徊在玄奧的藝術殿堂之外,逡巡難入。那裡面紛争的流派,繁苛的法理,嚴峻的師承,我都難得企及。林凡這些藝術主張,不是豪言壯語,而是樸質平常的肺腑之言,是自信、自斂的表現。林凡先生總是把觸覺對準那些鮮有人迹的深溝低澗,潺潺細流,莫名花草,枯藤細蔓間挖掘美感,發現詩情,這是他不同凡響的美學追求,也是他迥異于人又高妙他人的睿智之處。他在弱小孱弱中發現美,并不厭其煩地描繪着歌頌着,把平凡之處的美上升到雅緻高尚的詩學之巅。無獨有偶,大文豪蘇轼贊王維“味摩诘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诘之畫,畫中有詩”(《東坡題跋·書摩诘〈藍田煙雨圖〉》),仿佛與蘇轼王維的詩情畫意有遙隔時空的回響。林凡喜歡畫樹藤、小草、苔藓、浮萍、頑石……并對些不見經傳、難登大雅之堂的無名草山和澗石,傾注滿腔的熱愛之情,反反複複一筆劃地描繪着,對每一處工筆重彩不厭其煩地塗抹着,抒發着他濃郁高雅的詩情,被業内人士所追捧。

​藝評丨崔建平:林凡書畫藝術的詩意之美

《一沖天地開》124cmX248cm紙本設色2020年

​藝評丨崔建平:林凡書畫藝術的詩意之美

《正是人間四月天》林凡中國畫124cm×248cm2020年

生命年輪邁入九十歲月後的林凡熱情不減,詩情熾烈,他喬居海南一隅每每觀察榕樹的氣根,感歎不已,他幾次興高采烈地對我說,你看飄若遊絲的一縷縷氣根,未觸及地面時柔軟纖細,仿若細絲,一旦它紮入土地就根根堅如磐石,官質如鋼鐵,生命質地陡然升華。這些觀感觸動了他老心中潛藏的詩情,他鋪開十五米長,三米寬的宣紙,費時月餘創造了十五米的長幅巨作《生命的步伐》,畫面延宕開去的或粗或細,或柔或鋼,似樹似枝,綠色紛披的榕樹枝蔓,在空中縱情歌唱,在曠野淺吟低詠,讴歌生命的堅韌頑強,禮贊自然偉力神奇,抒發心中對生命對自然對弱小對溫情的勃郁詩情,這幅畫是一位耄耋老人生命的進行曲,人生的不老調!堪稱完美與典範!勃郁的詩情經久綿長。

禅意的詩境是藝術創作的旌旗

林凡的書畫藝術蹤接金農“唯擅孤吹,難諧衆耳”之衣缽。大都具有沉寂、冷漠、荒寒、蕭索的境界。從取材、構圖、色彩、畫面無一不呈現幽邃的禅意。鮮明禅意特色是他迥别他人的美學旨趣。他一直為自己的創作定了個“低角度、窄視野、小格局”逆向審美标準,堅信“妙在渺小”的法則。他創作中構圖大都是低澗深壑,峭壁懸崖的一角,不喜表現高山大嶺,色調大都沉寂蒼郁,幽邃蕭索,攀緣在崖壁上的藤草遒勁挺拔,紛繁複郁,錯綜糾纏,沉在溝澗底的幽潭,沉碧靜秀,深不可測,仿佛已等得了千年萬載,給人凄清冷寂荒寒的感覺。偶爾的一隻鳥、一抹綠、一根藤便是生命的象征。是畫眼也是詩境。如他在美術界馳名的作品《碎夢浮春》《黃鳥交交》《寒潭吟》《高秋》《秋谷》等,都是禅意的詩境表達。《碎夢浮春》這幅畫是林凡的代表作,整個畫面一泓澄澈碧綠的春水,一塊碩大的頑石兀立在側,春水溫柔蕩漾,石塊堅硬剛毅,一柔一硬形成視角的沖擊。一大一小有了強烈的反差,這些表面的景緻,烘托的是那一泓春水靜寂深沉,仿佛已被世人忘記,無人知曉,徒有春情一脈,那些漂浮在水上的一枚枚生命力勃發的浮萍,像一首首生命的詩歌兀自抒情。還有《黃鳥交交》幾根枯死的樹木崛強地站立着,已經沒有了生命的顔色和生命的質地,完全沒有了鮮活的氣息,但是幾隻燦若春花的黃色山鳥站立在這些枯樹朽木上,賦予了枯木生命的希望,枯木上被喚醒了幾許翠弱的樹芽,仿佛是禅機呈現,讓大自然生機一片。

​藝評丨崔建平:林凡書畫藝術的詩意之美

《歌吟十萬下春溪》林凡中國畫124cm×248cm2020年

​藝評丨崔建平:林凡書畫藝術的詩意之美

《夕陽誰道無顔色》林凡中國畫367cm×248cm2015年

在林凡的書法作品中充滿禅意的詩歌楹聯也比比皆是,尤為突出的一首首圓融自足、高華幽邃的小詩:“明月不來,誰揩粉淚;好風乍起,我作清吟。”“半篙寒風,半船綠夢;一池明月,一領清風。”(《詠荷花》)這是在禮贊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君子形象的,在林凡的兩行詩中故鄉的荷塘、夢中的倩影、凄苦的等待,或典麗或拙樸,或高華或凄恻,無不言随意遣、委婉幽深。這樣的作品用書法遒勁舒展的線條書寫表現,黑白之間,濃枯對比,疏放互緻,陰陽相生,釋放的詩情、詩意、詩境感染着讀者,影響着觀衆,讓每個人的靈魂得到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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