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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芳,今年已經68歲了。退休前我在一家國企工作,我丈夫早早地就因病去世了。如今我一個人住在北京郊區一套多年前申請的商品房裡,兒子王強早在多年前就移民國外了,很少聯系。我唯一的女兒王曼定居上海,偶爾會打個電話問候我。
兩年前,我們小區被征遷,我拿到了150萬元的遷置補償款。這筆錢對我來說已經非常充裕了,平日除了買買菜做做飯,我的主要消遣就是和熟悉的鄰居聊聊天、打打麻将。我的生活平靜而有規律。
一個周末的下午,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說是我兒媳李梅現在在醫院病危,要我趕緊去一趟。我有些驚訝,多年來和李梅的關系一直不是很親近。當初王強娶她時,我和丈夫就不太贊成,覺得她城市裡長大,整天念念不忘要買名牌化妝品,不太适合嫁到我們家做兒媳。
李梅病容很重,瘦得隻剩下皮包骨頭,但看到我來,還是很感激,拉着我的手說:“媽,您辛苦了,專門來看我,我太對不起您了。”
我心裡十分自責,也握着她的手說:“梅兒,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這麼多年我沒盡到一個婆婆的責任,很少來看你。你生了這場大病,我感到很虧欠你。從今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會補償你的。”
李梅聽了,眼圈紅了,謝謝我的承諾。我心裡很不是滋味,看着她病容和瘦弱的身體,内疚的同時也很心疼。這些年來,我太過冷落她了。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都來醫院照顧李梅。開始的那幾天,李梅還不能自己起床、上廁所,需要我全程攙扶。漸漸地,在我的耐心照料下,她的狀況好轉了一些,可以勉強自己起床吃飯了。我盡我所能地為她焯水、端飯、擦身體,還會聊些天調劑她的心情。終于,她的臉上有了些血色,不再是一副生離死别的樣子。
就這樣,日複一日,我 地在醫院照顧李梅,從未怠慢過。偶爾我女兒王曼也會來看望一下李梅,但大多時候還是我一個人在這裡。我知道她工作忙碌,但還是希望她能多關心關心病怏怏的李梅。
我忙完後過去和王曼聊天,她直接問我:“媽,你已經在這裡照顧李梅一個多月了,也該回去休息休息了吧?再說了,你和李梅又不是親人,你為什麼要這麼用心地照顧她?”
我歎了口氣,坐到王曼身邊,溫和地說:“曼曼,媽知道你不了解。但媽覺得欠李梅的,這麼多年來,我們一家人都沒有盡到對她的責任。現在她生病在床,我們更應該好好照顧她,不隻是因為責任,也是因為人情和良心。”
王曼皺着眉頭說:“媽,我不反對你來看望她,但你已經68歲了,整天在醫院也太辛苦了。再說了,李梅又沒對我們家有什麼大的貢獻,你用不着這麼多時間和精力在她身上。”
我有些激動地說:“曼曼,當初你哥嫁給李梅時,我們都不贊成,可李梅這些年來一直都很孝順我們。現在人生病了,我們就 ' 離她而去。你當媽的将來也會老的,那時如果你生病了,難道你希望我們都離開你不管嗎?”
王曼還想說什麼,但看我激動的樣子,隻好不再勸我。她歎了口氣,說:“媽,你高興就好。我下個月還會來看看李梅的。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說完,她拎起包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我知道王曼并不了解我,但我沒有辦法放着李梅一人不管。或許這就是做人的責任吧。我不能讓悔恨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我繼續全心全意地照顧着李梅。為了她的病情能早日好轉,我甚至請了名中醫師來給她開方子、打點滴。雖然花掉了我一些積蓄,但看到李梅的病情慢慢好轉,我感到開心。
“媽,你取出那麼多錢是要做什麼?别再為李梅花錢了,她沒救了,錢花光了你的晚年怎麼過?”王曼很激動地說。
我平靜地說:“曼曼,我已經決定了,會盡我所能救治李梅。就算花光所有積蓄,我也無怨無悔。這筆錢,我欠她的。”
沒等王曼回答,我就挂斷了電話。我知道她會強烈反對,但我必須救李梅。當晚,李梅就接受了手術。我在手術室門口等了一夜,手術竟然成功了!我激動得淚流滿面。這下李梅終于看到了希望,我也放下了心頭大石。
“媽,我聽醫生說李梅手術費用你已經出了10萬,怎麼今天你又取出50萬?你到底在做什麼?”
王曼提高了音量道:“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李梅是我們家的兒媳嗎?你憑什麼要為她付出這麼多?錢花光了你的晚年怎麼辦?”
我也提高聲音道:“曼曼,我知道你不同意,但這是我的決定。李梅現在生死攸關,我們理應全力以赴救她!就算花光積蓄又如何?我老了,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但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李梅離開人世。”
“好你個王芳,我沒你這個媽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王曼憤怒地說完,就挂斷了電話。我默默流下眼淚,心如刀割。我知道女兒會反對,但我别無選擇。為了不讓女兒再刺激老父親,我決定跟他住院的事隻字不提。這是我一個人的苦澀,但我不後悔。因為我不能重新做人了。
一個月後的某天,李梅終于可以出院了。她病容改善了很多,可以自理生活,我也松了一大口氣。我決定暫時不聯系王曼,獨自承擔起照顧李梅的重任。我相信緣分一定還會讓母女重新走到一起。
我花光了積蓄為重病的兒媳李梅治病,女兒王曼十分反對。李梅終于康複出院,我決定繼續照顧她,暫時與女兒王曼保持距離。
李梅出院後,我把她接到了自己家中,讓她和我住在一起。剛開始的日子,李梅還很虛弱,我繼續細心地照顧她的飲食起居。慢慢地,在我的悉心照料下,李梅的身體好轉了許多,精神也振作起來。
一天,我正在為李梅熬粥,李梅突然過來握住我的手,眼圈紅紅地說:“媽,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您不嫌我兒媳婦的身份,還大老遠地來照顧我,把所有的積蓄都花在我身上,我太感激了。”
我趕緊把李梅拉到椅子上坐下,拍拍她的手說:“梅兒,你是我兒媳,也是我一個人的女兒。以前我對你不夠盡責,這次我隻是盡我的責任,你不用太感激我。”
李梅搖搖頭,說:“媽,我知道曼曼反對您這麼做,甚至和您吵架。我沒臉再見她了。都是我不好,害得您母女相争。”說到這裡,李梅紅着眼眶低下了頭。
我輕聲安慰她:“梅兒,你是病人,需要人照顧,這是人之常情。曼曼總有一天會明白的。我們母女之間也會沒事的,你不要自責。”
李梅抹抹眼淚,感激地看着我。我も感到心裡暖暖的,就像重拾了親人一般。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和李梅相依為命,像母女一樣。我心裡也漸漸釋懷,不再想着王曼的事了。
有一天,門鈴突然響起,我打開門一看,門外站着王曼!我吃了一驚,有些手足無措。
王曼主動過來給了我一個擁抱,溫柔地說:“媽,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和你吵架的。你畢竟是我親生母親。”
我激動地也緊緊擁抱了她。這麼多天來,我一直擔心女兒會和我斷絕關系,現在看她主動來找我,我開心得熱淚盈眶。
王曼坐下後看到了正在屋裡休息的李梅,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她還是勉強對李梅點點頭問好。我忙為她們沏上了茶,打破這尴尬的氣氛。
喝着茶,王曼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安靜地等她開口。過了一會兒,王曼終于鼓起勇氣說:“媽,我這次來是想請求你一件事。你還剩下50萬積蓄吧?能不能把這50萬先借給我用用?我最近生意上遇到點困難,需要用錢度過難關。”
我驚訝地看着她,有些失望。原來她還是為了錢的事,我心裡酸楚極了。
看着王曼期待的目光,我輕輕歎了口氣。我知道,面前的女兒,還是當年我疼愛的那個女兒,隻是長大了,為生活所迫,才變得現實和算計。
“曼曼,你剛才不是說,我是你親生母親嗎?一個母親,最該為孩子着想的是什麼呢?” 我溫柔地看着王曼的眼睛,她錯愕地看着我。
“記得你小時候,媽媽為了你,會舍不得買新衣服,都舍不得打車,省下每個銅闆都想留給你。現在你遇到困難,媽媽當然舍不得你為難。” 王曼眼眶紅了,低下頭。
“但曼曼,你已經是個獨立的女強人了。媽媽給你打下基礎,你要學會自力更生。錢是重要,但親情比錢更寶貴。你還有自己的事業和家庭,媽媽相信你一定可以渡過難關的。” 我拍拍她的手。
王曼擡頭看着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媽,對不起,是我不好,總是讓你失望。我不該隻想錢的事情,你說的對,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我笑着擁抱她:“傻 ,你永遠是媽媽心中最堅強勇敢的女兒。錢的事别想了,我們母女重歸于好,就是媽媽最開心的事了!”
那天之後,王曼開始經常來看我和李梅。我欣慰地看着她們慢慢修複關系,像姐妹一樣相處。我也跟王曼坦白了李梅病情的全部經過。王曼不停地向我道歉。
現在的日子,我們三個像一家人般其樂融融。我感到人生圓滿,我活出了作為母親的價值。錢财不是最重要的,我必須保護女兒們之間的感情,這是我此生最大的責任。
看着她們歡聲笑語,我心裡隻有感動。我相信緣分和愛會讓我們母女越走越近。人世間最寶貴的,就是親人間這一份情。
王曼開始常來看我和李梅,她也漸漸接受了李梅。有一次,王曼來的時候,李梅正在給我們做晚飯。
王曼笑着對李梅說:“梅姐,我聽媽說你手藝很好,我就别幫忙了,等會兒好好嘗嘗你的手藝。”
李梅開心地點點頭,然後把做好的飯菜一一端上桌。我和王曼都大快朵頤,誇獎李梅的菜非常道地可口。
那天晚上,王曼留宿在了我家。我們三個人聊着各自的經曆,話題從王曼的工作職場,聊到李梅生病期間的點點滴滴,聊到我度過的這些年的老去。
我和李梅還笑話王曼小時候的糗事,王曼也不惱,跟着我們一起笑着。夜深了,我聽着她們平穩的呼吸聲,心想這一刻的溫馨是我此生最滿足的時光了。
我送王曼到門口,目送她的車駛遠。回到屋裡,我看到李梅坐在窗邊閃着淚花,我趕忙過去抱住她。
李梅哽咽着說:“媽,我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從前,我們一家人好像又團聚了。我太感激您讓這一切成為可能。我會永遠當您的好女兒,永遠陪伴着您的。”
我也流下了感動的淚水,輕聲說:“傻丫頭,有你和曼曼在,就是媽媽此生最幸福的事了。我們一家人會永遠在一起的。”
時光荏苒,轉眼又過去了兩年的時光。這兩年裡,王曼常來看望我們,我和李梅的生活也是其樂融融。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暈倒在了家裡。醒來後,王曼和李梅都守在我床前,兩個嬌嬌的女兒都哭得眼睛紅腫。
原來我終究逃脫不了老去的宿命,得了一身的老年疾病。我微笑着對她們說:“媽媽活到了如今,已經沒有遺憾了,你們一定要過好自己的生活。”
于是,她們開始輪流來照顧我起居。我看着她們,感謝上天讓我活到白頭,給了我這麼好的兩個女兒。我相信她們會攜手渡過我離開後的時光,因為她們已經重新做到了相親相愛。
我的身體每況愈下,終日卧床不起。王曼和李梅孝心滿溢,每日裡都悉心照料我的起居和飲食。
有一次,李梅喂我吃飯時,我看着她憔悴的臉龐和眼底的黑眼圈,歎了口氣說:“梅兒,媽看你最近瘦了,一定是照顧我太辛苦了吧。”
李梅忙說:“媽,您說什麼呢,能照顧您是我的福分。我一點都不辛苦。”我搖搖頭,心裡很不是滋味。
那天晚上,我讓李梅先回屋休息,自己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發呆。夜色降臨,涼風習習,我不禁想起了過去種種。我活了大半生,經曆了太多世事變遷。如今我已老,正靜待時光把我帶走。
“媽,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吹風?” 突然,王曼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她擔心地走過來,将我扶到椅子上坐下,把一條毯子披在我身上。
“媽,你說什麼傻話!” 王曼急忙說,“我們都聽您的,永遠在您身邊。您是我們的媽,我們會永遠愛您的。”
我點點頭,心裡卻明白,我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我需要把未竟的心願說與她聽。
王曼眼圈紅了,執着我的手說:“媽,我知道了。我會照您說的去做。我和梅姐會永遠在一起的。”
我欣慰地點點頭。雖然我已命在旦夕,但能把心裡話說與女兒聽,我就可以無憾了。
那一夜過後,我的身體每況愈下,終日昏睡不醒。李梅和王曼寸步不離守在我床前,痛哭流涕。
我相信,我走後,王曼和李梅會互相扶持,重新做回一家人。她們會珍惜我留下的母愛,守護我們的家。
我的人生并不完美,但我竭盡全力地愛着她們。這就足夠了。
在我去世後的事,我已不得而知。隻盼望李梅和王曼能夠互相關照,不再像過去那樣疏遠。
據我鄰居阿姨後來講,我去世那天,李梅和王曼都痛哭失聲,樓下鄰居都能聽見她們悲恸的哭喊聲。幾位青年男子扶着她們從我家裡走出,淚眼汪汪無法自持。
我的葬禮很簡單,李梅和王曼都穿着白衣,站在我的照片前痛哭。鄰裡親友都前來吊唁,說我一生為人正直善良,教子有方,最後又讓兩個女兒和好如初,是個難得的好母親。
葬禮過後,李梅決定留在北京,繼續住在我給她們留的老房子裡。王曼也開始常回北京看望李梅,她們依依不舍,像親生姐妹一樣。
有一次,李梅生病住院,王曼從上海趕回來照顧,夜以繼日地守在病床前。李梅病情好轉出院後,王曼開心得眼淚直流。
王曼開始考慮來北京發展,離李梅近一些。李梅一再勸阻,說她自己能照顧好自己。最後王曼還是決定留在上海生活和事業,每月定時回北京看望李梅。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又五年過去。李梅把我的老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用我留給她的積蓄改善了生活。偶爾我的老鄰居們會來看望她,大家一起談起我的點點滴滴,不免感慨生命的過往。
又過了幾年,王曼在上海結婚生子,成家立業。她經常帶着丈夫孩子回北京看望李梅,一家人其樂融融。李梅也漸漸老去,王曼讓她考慮搬去上海和他們同住,但李梅還是願意一個人住在熟悉的北京。
我的兩個女兒,一個在北京,一個在上海,但她們的感情日益深厚。她們會定期打電話,互相問候生活近況。每逢節日,她們也會相聚,談起我的點滴,感慨生命的美好。
看着她們和睦相處,我在天之靈欣慰地笑了。我的人生願望實作了,我唯一的兩個女兒,會珍惜我留下的母愛,守望相助,攜手渡過生命的每個階段。
這就是我來到人世的意義所在,我心滿意足。雖然我已逝去多年,但我相信,女兒會珍藏我的愛,感恩我的存在,這就是我最大的寬慰和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