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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之後的路上太滑,上班順道去看爸媽,準備好了摔一跤

作者:脂硯

雪休了三天,我三天沒下樓。今早去上班,一出單元門就不敢快走。雪下邊是仄仄的冰,那是白天的雪水夜裡凍上的,可真硌腳。

好在我有先見之明,早就不敢穿高跟鞋了。穿的中跟馬釘靴,防滑的橡膠底,那也得小心地挪步。身上穿了長羽絨服,預備着摔一跤也軟乎呢。

室外樓梯上也是硌腳的冰,我抓着扶手下樓,生怕腳下一滑跌下去。到了平地上,路中央被車碾成了厚厚的冰殼,明晃晃的讓人心寒,路兩邊的冰薄些,鏟雪車落下的雪履着,給了人走的勇氣。我就貼邊走,需要橫穿到路對面時,腳不敢離地,一點點拖過去,卻要豎耳朵聽着車的動靜。幸好小鎮上車沒那麼多,尤其這樣的路面,能不開車就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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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十幾分鐘的路,我走了半個多小時。進了學校門,操場雖然被鏟雪車清理了,那一層冰還有。車轍軋的印愣是成了冰,我一個不小心,差點滑倒在那。教學樓門口的鋼格,原是為了清腳上的泥沙,現在沾了雪,一踏上去嗤溜滑。進了供暖的玄觀,剛拖的地磚濕漉漉的,凍了一早上的鞋底子踩上去也打滑。

其實,這一切實屬平常,每個冬天我都這樣去上班。隻不過這場暴雪來得太突然,雨雪交加,白天下着,晚上結冰,白天再下,晚上再結冰。一層冰一層雪,雪一重冰一重,不是東北人根本不敢出屋。我還可以,雖然哪年冬天都會摔幾跤,爬起來“撲魯撲魯″繼續走。

母親就不行。她在東北生活了五十多年,一到冬天最怕的是路上有冰。在村裡住時,母親從不把水潑在門口。有一年,父親往屋拎水時,在門口灑了一些,結了一小塊薄冰,像一塊玻璃擱在了地上。父親、我們都沒在意,母親放在了心上,她出來進去躲着,怕踩了滑倒。即使這樣小心,她還是在晚上出去抱柴禾時,一隻腳踩上去,猛地一滑,整個人連柴一齊向後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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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聽見“呼通″一聲,趕緊出了門,看見母親躺在地上,柴禾壓在她身上。父親忙扒拉開柴禾去拉母親,我們去掀母親的上身,費了好大勁她才站起來。後來母親說她的後腦磕地上了,就像碰到了石頭上,疼得沒了知覺。

東北的冬天太冷了,地都凍裂了縫,腦袋磕上去可真受不了。何況是腳下一滑,整個身體猛地倒下,而母親的個子又高。從那,母親愁着過冬天。為此,一到冬天她就念叨山東老家,說在老家不穿棉褲也不冷,水都不上凍,還是老家好……

這幾年冬天,母親除了去美發店剪兩次頭發,就再也不下樓,她也就不用怕這厚厚的冰雪了。有時我在想,母親從秋天一步邁到了春天,冬天直接在她的概念裡摳去了。如果是我會想念冬天,雖然又冷又滑,我還是願意在冬天裡穿行,哪怕摔幾跤,誰讓我是道地的東北人呢?

剛上了兩節課,雪又下開了。越下越大,天空迷迷蒙蒙,很快看不清遠山、河流、天際。辦公室裡,我和同僚們剛說,不會又雪休吧?話音不等落下,手機都同時響了,打開一看資訊,通知下午雪休。我們趕緊各忙各的:通知家長,布置作業,安全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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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直奔爸媽家。離得近不是原因,吃午飯也不是目的,在這樣的天氣裡不得回家看看嗎?還是爸媽回來那天一起吃的飯,中間雪休,我要去看看。爸媽似乎知道我要去,先打來電話,堅決不讓我去。

老爸說,快在自己家老實待着,我和你媽啥吃的也不缺。

老媽說,道太滑了,你可别出門,摔着可不是鬧着玩的,還尋思自己歲數小呀!

我沒了去的想法。今天我上班順道,我得去吃午飯。其實,我也說不請惦記什麼,雪越下越大,我就想到爸媽跟前晃一晃。爸媽的确啥也不缺,也不用下樓,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何況姑爺見天去一趟。當我見到了爸媽,雖然隻是叫了聲“爸、媽”,爸媽也隻是說"洗手吃飯”,我的心就安穩了。

吃過飯,姑爺先走了,我得坐一會兒。下午休息,那就坐長一會兒,我在心裡對自己說。弟弟在村裡,這個天他來不了;即使他要來,爸媽更是不能讓來。妹妹在遠方,就是天好,她也不是說來就來的。我和爸媽住得近,雪再大,沒有車不礙事,我有腳,走着就來了,大不了摔幾跤。這一早上,我滑滑擦擦地走來了,身體搖晃了幾次,啥事沒有。我為什麼不在爸媽身邊多待一會兒!

暴雪之後的路上太滑,上班順道去看爸媽,準備好了摔一跤

老爸沏了我愛喝的茶,我喝了一杯又一杯。茶香裡,爸媽和我說些往事,在村裡住的那些年,我們仨小時候的事情。雪下大了,起風了,外面全是白茫茫了。

我擱下茶杯,站起來說,我回去了。

老爸說,别走了。

老媽說,住下吧,回去也沒啥事。

我說,這麼近,住什麼住。

我穿戴好,站在門口時,老媽又說,你就住下吧,雪這麼大。

我搖搖頭,說,明天也不上班,我回家還有事。

老媽一聽“有事”就不留我了,她一直這樣,在她的心裡女兒的事是重要的。她卻不肯停下對女兒的唠叨:你可慢點走,道太滑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有些想笑,我又不小,也不老,擔心什麼!但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早已經過了不懂事的年齡,我早已經懂得做人母的情懷。我也是母親,我對女兒的絮絮叨叨又何嘗少呢!

往外走時我順手拎過垃圾袋,老爸看見了說,放那,一會兒我下去扔。老媽也說,讓你爸扔,太沉太埋汰。

我怎麼會讓老爸去扔垃圾,外面正下着雪,台階上那麼滑。垃圾袋一點也不沉,一點也不埋汰,為什麼不讓我拎?哦,我明白了,在爸媽眼裡他們的女兒還是公主。

雪下得很大,也很美。下雪時一點也不冷,我悠然地走着,心裡很暖、很甜,雖然随時可能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