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明華
經曆了春天的萌發、夏天的葳蕤、秋天的繁盛，一場盛宴，卻在初冬寒風的包裹中，才将開始。
紅了的，是楓葉。黃了的，是杏葉。
最愛杜牧的詩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雖是寒風裹面的初冬，但在詩人眼裡，卻色彩熱烈、豔麗。冬陽暖照，楓葉流丹，層林盡染，燦若朝霞，那燦爛的紅葉，比二月花還要美麗。令人神往的不僅是風景，更是人生态度。
許多人都知道戚繼光的武功，他是打倭寇的。但他卻是中華民族曆史上一顆耀眼的星，武功蓋世，文章也是了得。他有一首詩，叫《望阙台》：十年驅馳海色寒，孤臣于此望宸銮；繁霜盡是心頭血，灑向千峰秋葉丹。登臨之作，自然有景，千峰萬壑，秋葉流丹，但他卻不糾纏于景，把這萬山紅葉，意為自己的忠心碧血染成。讀其詩，如聞其聲，如見其人，不愧為一代名将的名作。
如折柳送别一樣，紅葉也是可以聊寄相思的。晚唐有名女才子叫魚玄機，小小年紀就和溫庭筠成了忘年交，現存詩50首，其中有一首《江陵愁望有寄》，其詩雲：楓葉千枝複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景語即情語，乃文章大發，此詩的楓葉、江橋、暮帆、流水等景語營造，都是為了“憶君”這二字情語。而“無歇時”三字，則将無窮無盡的思念之情推向了高潮。
有個成語，叫紅葉題詩，說起來浪漫，其實很凄涼。《舊唐書宦官傳》有一組數字，記錄的是唐開元、天寶年間，各地行宮的宮女總數超過了4萬。北宋陶谷在《清異錄》中說，開元年間，後宮佳麗很多，等到侍禦寝的時候不好取舍，太監們隻好集合宮嫔投骰子，勝利的那個就可以得到玄宗的專夜權。這還是離皇帝近一些嫔妃的待遇，而行宮的大多數宮女，卻隻能一生遂向空房宿。
中國的成語都是有典故的，而典故則都是有出處的，紅葉題詩的出處，和大詩人顧況有關。唐朝孟棨《本事詩·情感第一》中記載：顧況在洛，乘間與三詩友遊于苑中，坐流水上，得大梧葉題詩上曰：“一入深宮裡，年年不見春。聊題一片葉，寄與有情人。”況明日于上遊，亦題葉上，放于波中。詩曰：“花落深宮莺亦悲，上陽宮女斷腸時。帝城不禁東流水，葉上題詩欲寄誰？”後十餘日，有人于苑中尋春，又于葉上得詩以示況。詩曰：“一葉題詩出禁城，誰人酬和獨含情？自嗟不及波中葉，蕩漾乘春取次行。”孟棨沒有說出故事的結局，紅牆高深，料想也是沒有什麼好結局的。顧況是大家，《舊唐書》中有本傳，但未載其事，大約這紅葉題詩，怕是小說家的妄言。
紅葉也罷，黃葉也罷，都隻是自然界的短暫輪回，當我們還在悲傷着自己的悲傷時，蕭條的枝頭上，卻也綻出了新芽，又一場葳蕤，已經不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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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李艾家 周登友 黃沙沙
稽核/尚欣 王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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