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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歲的孟兮筱，死在了煙花璀璨的夏夜。
死在了厲霆野和林曉琪訂婚的這天。
無人問津，無人斂骨。
陷入無盡黑暗的那一刻，孟兮筱祈禱，如果還有來生，她再也不要愛情了……
再睜眼，孟兮筱以為會是陰曹地府，沒想到卻回到了厲家。
落地窗前，厲霆野還穿着訂婚宴上的那身西裝，眉眼薄涼。
孟兮筱不敢置信的伸出手，碰到的那刻，卻從厲霆野的肩膀穿了過去。
震驚之中。
林曉琪走了進來，她挽上厲霆野的胳膊，嗓音輕柔：“霆野，我們終于訂婚了，我好開心，你呢？”
聞言，孟兮筱倏然回神，看向厲霆野。
記憶裡他向來冰冷的神色，此刻柔的像水：“你開心就夠了。”
孟兮筱聽着卻喉嚨發哽，莫名想起了一年前，厲霆野将自己趕出項市時的那一幕。
那天港口的風很大。
他的聲音也如寒冰徹骨：“你的存在讓人惡心。”
“我會告訴所有人，你想出去遊玩，一個人靜心深造。”
之後，厲霆野掐斷了她和親朋好友的所有聯系。
以至于如今自己身死，都無人知曉。
孟兮筱低聲自嘲：“厲霆野，如果知道我死了，你一定會很開心吧。”
說完，她釋然又妥協地轉身想走。
可剛邁出門，整個人就被一股吸力，重新帶回了厲霆野身邊。
任憑孟兮筱如何嘗試，都無法離開他十步之外。
是執念嗎？可她都已經放過自己了啊？
孟兮筱頹敗苦笑：“厲霆野，你要是能看到多好，這次真的不是我要纏着你。”
這時，林曉琪突然開口：“對了，你和兮筱有聯系嗎？”
聽到自己的名字，孟兮筱擡頭看向厲霆野。
厲霆野皺起了眉：“提她幹什麼？”
他話裡，充滿了不悅和厭煩。
孟兮筱嘴裡澀苦，她和厲霆野，林曉琪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後來林曉琪無故出國，他們兩個被迫分隔。
厲霆野找不到原因，在得知自己的感情後，就都怪罪在她身上。
到如今，二十八年的感情，在厲霆野心裡，到底是一分不剩了。
她強忍着酸澀，凄涼一笑：“不是都說活人不跟死人計較，厲霆野，你都和曉琪訂婚了，能不能别讨厭我了？”
林曉琪歎了口氣：“你們到底怎麼了？以前我們三個關系不是很好嗎？小時候我和兮筱還說，長大了要當彼此的伴娘呢。”
“伴娘換人吧，她不會回來。”厲霆野扔下這句話，轉身就往外走。
孟兮筱也被那股莫名的力量扯着，跟在他身後。
沒走幾步，林曉琪又追了上來：“霆野，剛剛爸媽讓我來問你，結婚的日子定好了嗎？不遠的話，要開始準備了。”
厲霆野颔首：“定在了一個月後，6月14号。”
聞言，孟兮筱猛地擡頭看向厲霆野，不敢置信。
林曉琪也是一臉驚訝：“那天……不是兮筱的生日嗎？”
第2章
像雷劈在身上一樣，孟兮筱呆滞的看着厲霆野。
他應該是忘記了吧？不然怎麼會這麼殘忍？
卻聽厲霆野說：“嗯，特地選的。”
孟兮筱瞳孔一顫，再沒辦法自欺欺人。
一抹無人聽見的歎息，悠悠消逝與空氣之中……
厲霆野和林曉琪的訂婚在項市掀起了一股熱潮。
第二天一早，厲霆野就被大院兒裡的朋友拉出去聚會。
車上，孟兮筱被迫坐在他旁邊，望着窗外已經逐漸陌生的家鄉。
這時，CBD玻璃樓梯上的投屏變成了厲霆野和林曉琪的訂婚照。
“厲總，您和林小姐的訂婚典禮真盛大，我女兒還說從沒見過這麼恩愛的情侶！”
聽着司機的話，孟兮筱看向垂眸擺弄手機的厲霆野，眼裡盡是澀苦。
時間似乎總能讓人忘記一切，也包括十二年前那場轟動全市的生日慶賀。
那一年，為了給十六歲的孟兮筱慶生，厲霆野一擲千金包下了項市所有的廣告屏，祝她生日快樂。
也是那時，孟兮筱喜歡上了厲霆野。
但現在，厲霆野将這份殊榮給了林曉琪，并延續一生。
孟兮筱擡手按了按發脹的心口，垂下眸不再去看。
老天啊，你是懲罰我生前求而不得，死後也要這一縷孤魂斷念妄想嗎！
會所裡。
厲霆野靠在沙發裡，昏暗的環境下，他的神情不太清晰。
幾杯酒過後，大家都打開了話匣子，氣氛酣然。
直到其中一個人提起孟兮筱——
“說起來，孟兮筱真是沒良心，當年接納她進我們的圈子，還不是看在厲哥和曉琪的面子上，她倒好，你們訂婚連個面都不露！”
孟兮筱坐在離厲霆野十步遠的地方，
她四歲那年，父親做生意虧錢，欠債五千萬後選擇了自殺，留給她和母親一地雞毛。
從那之後，她性子變得孤僻，是厲霆野帶着她融入這個圈子，後來又認識了林曉琪……
如果……如果她還活着，她想，她應該會來參加。
“就是，要我說當初就不該看她可憐……”
“不提她，你們會死嗎？”
厲霆野驟然打斷了他們的話，起身離席。
和其他人一樣，孟兮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生氣。
回厲家的車上，厲霆野的助理打來電話：“厲總，原定出差去濱城的李總臨時請了病假，說希望您能替他去一趟，将合作談下來。”
濱城，是孟兮筱死去的城市。
一年前被厲霆野趕去那兒不久，她就檢查出了胃癌晚期。
她想，厲霆野應該不會去吧？
都說恨屋及烏，他那麼讨厭自己，估計也連帶着讨厭那座城市。
卻聽厲霆野說：“訂機票吧。”
随後挂斷電話，阖目養神。
三個小時後，厲霆野到達了濱城機場。
孟兮筱腳踩在熟悉的土地上，忍不住想，到了同一座城市，厲霆野會去看自己嗎？
如果知道了自己的死訊，又會怎麼樣？
然而，厲霆野直接去了公司。
等簽下合同，天已經黑了。
孟兮筱已經睡了一覺，醒過來，就發現厲霆野将車停在了曾經安置她的房子外。
孟兮筱扭頭看向厲霆野，他正看着手機裡的消息，緊皺着眉。
——“孟小姐隻在這裡住了兩天就離開了，再沒回來。”
這時，厲霆野的手機又一次響起。
電話那頭厲父問：“聽說你去了濱城？去見兮筱了？氣消了就把人帶回來，你孟阿姨很想她。”
厲霆野凝望着窗外漆黑的房子，沉聲回：“她走了。”
“去哪兒了？你讓人找找，萬一出什麼事……”
厲霆野直接打斷他的話：“她如果死了，再好不過。”
第3章
孟兮筱想過厲霆野會有多讨厭自己，卻沒想過恨不得自己死。
她鼻間有些酸脹，自嘲一笑：“厲霆野，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如願了……”
回項市的飛機上，孟兮筱一直恹恹的。
下機時，是林曉琪來接的。
她緊緊擁抱住厲霆野，話語裡是孟兮筱從來不敢有的責怪：“怎麼去的那麼急，我給你發消息也不回？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啊！”
厲霆野歉聲道：“抱歉，沒來得及，以後無論去哪兒我都跟你報備。”
林曉琪粲然一笑：“不準食言喔！”
兩人情深意濃，十指緊扣的上了回家的車。
孟兮筱看着這刺眼的畫面，唇邊溢出苦澀又嘲諷的笑。
這樣光明正大的和厲霆野親近，是她從來不敢奢求的。
孟兮筱記得，自己離厲霆野最近的一次，就是二十三歲那年。
那一年，林曉琪突然出國，杳無音訊。
厲霆野喝得酩酊大醉，是孟兮筱去接的。
那一夜，下着很大很大的雨，孟兮筱留在厲霆野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照顧他。
深夜，暖燈，心上人……
她不可控制的湊上前，想要吻他。
卻聽他醉呓着喊：“曉琪……”
這一聲，如刀捅進心，痛的孟兮筱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也是那一次，孟兮筱知道了厲霆野對林曉琪的感情，也徹底打消了告白的心思。
車上，林曉琪握着厲霆野的手：“霆野，你和兮筱真的沒聯系嗎？我們就這麼訂婚了，她會不會生氣啊，也不回我消息。”
厲霆野面色不改：“沒有。”
林曉琪歎了口氣：“好吧，希望結婚之前，她能聯系我們。”
厲霆野沒有接話。
孟兮筱坐在後座，轉頭地望着窗外，無聲的說：永遠，都聯系不上了……
厲家别墅，厲父不在。
厲霆野和林曉琪用過晚飯後，就進了卧室。
林曉琪看着半面牆的獎杯和證書，扭頭看向厲霆野：“霆野，你什麼時候學的泰拳啊，怎麼都沒聽你說過？”
“是為你學的。”厲霆野将她攬進懷裡，“十歲那年，你為了我救我差點被綁架，自那之後我就發誓要變強，不再讓身邊人受傷。”
林曉琪笑的溫柔：“隻要你沒事，我怎麼樣都沒關系。”
一旁的孟兮筱卻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怎麼會是林曉琪？
當初明明是自己救了厲霆野，還受了一身的傷，在家裡養了一周才能動，那之後的一個月的盛夏，她都穿着長袖長褲出門，怕身上殘留的青紫被人看見。
孟兮筱想要問清厲，可無論她怎麼嘶喊質問，眼前兩人都沒有半點反應。
最後，她止住了聲，靜靜的看着他們……
深夜。
送林曉琪離開時，路經了繁茂的花園。
林曉琪被叢密的樹影吓到，縮在厲霆野懷裡：“吓死我了！霆野，花園裡種的這是什麼啊，好醜！”
厲霆野皺眉看着亂作一團的花卉：“這是扶桑花。”
孟兮筱和厲霆野關系尚好時，厲家的花都是她來打理。
這扶桑花也是她種下的，代表着她對厲霆野的愛，永遠新鮮，炙熱。
沒想到她走了不過一年，就亂成這般模樣。
孟兮筱伸手想去扶正，卻虛無的穿過花瓣，她看着這一幕，心中隻剩酸厲。
送走林曉琪後，厲霆野就上了樓。
第二天是周末，他沒去公司，反而在客廳待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就起身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花園裡，厲霆野倏然叫來管家：“把這些花，都砍了。”
管家愣了下，才領命下去。
孟兮筱連忙攔在厲霆野面前：“不行，厲霆野，你不能這麼做！”
厲霆野聽不見，也不會回答。
五分鐘後，滿園的扶桑花分毫不剩。
厲霆野壓下心煩意亂，正要離開時，目光卻猛地定住……
隻見狼藉的花園中，孟兮筱竟神色悲戚的站在那裡。
第4章
厲霆野下意識上前一步，可眼前那抹靓影，瞬間消失不見。
他眉心微蹙，冷喃了聲：“真是瘋了！”
漠然轉身。
孟兮筱被拉扯着跟在他身後，不受控制的回望着那空無一片的花園。
隻覺得心口也變的空空蕩蕩。
孟兮筱看着那張幾乎刻進她骨血的冷峻臉龐，嘴邊漸漸泛出自嘲笑意。
她眺望遠方，再一次跟老天祈求，祈求讓她魂歸故裡……
厲父回來的時候，管家通知花園裡已經換上了新植。
厲霆野站在雨廊下看着，神色難辨。
厲父疑惑問：“那些扶桑花呢？怎麼突然換了？”
厲霆野淡淡回着：“昨晚吓到曉琪，就都砍掉了。”
厲父微微擰眉：“那是兮筱喜歡的，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過了？”
孟兮筱站在一旁，盡管喉間滿是苦厲，卻也釋然了許多。
甚至忍不住想，她那無人問津的屍體，究竟何時才會被人認領。
這時，厲父又開了口：“霆野，兮筱那孩子到底做了什麼事，能讓你連從小到大的感情都不顧了？”
厲霆野臉色一冷：“我和她，沒有感情。”
“以後不要再提這個人。”
短短一句話如刀捅進孟兮筱心口，她怔怔望着厲霆野，眼波靜如死海。
午後。
厲霆野回到書房裡，找了一本外文書看。
孟兮筱卻一直看着牆邊書櫃格子裡的一個竹雕筆筒。
那是厲霆野二十歲生日時她親手雕刻的，上面的花紋，是她簡化了俄語的‘喜歡’字元設計出來的。
但隻要細細看，就能輕易看出這巧思。
可現在，那竹雕筆筒上的蝴蝶結都不曾拆開。
厲霆野怕是連看都沒看一眼吧？
孟兮筱看向厲霆野，不知何時，他已經睡了。
暖暖的陽光下，他身上似乎都在散發着光芒。
孟兮筱蹲下身看着他俊秀的臉，眼裡滿是澀苦：“厲霆野，我是不是該慶幸你沒看過那個筆筒，不然你會在那時就把我趕走吧？”
無人回應，孟兮筱卻早知答案。
“厲霆野，你就是我的劫吧，活時讓我愛而不得，死後也要讓我痛苦……”
可她做錯了什麼呢？她隻是喜歡他而已啊！
她縮成一團，抱緊自己，無聲呢喃：“要是一開始，不靠近就好了。”
這天之後，孟兮筱最大限度的遠離厲霆野。
她閉上眼，不再看。捂住耳朵，不去聽。得過且過。
直到這天，厲霆野剛用過早飯。
管家就進來通傳：“少爺，孟夫人來了，想見您。”
孟兮筱猛然轉頭看向管家，死寂的眼裡湧上抹亮色，是母親！
在厲霆野的控制下，她已經很久沒見過母親了！
厲霆野皺了皺眉，還是讓人進來了。
一年時間，卻隔了生死。
孟兮筱看着鬓角斑白，身形佝偻的母親，眼眶發熱：“媽！”
她想要去擁抱，卻在母親的動作下，僵在了原地。
孟母‘撲通’一聲跪在了厲霆野面前：“霆野，你爸說是你把兮筱送走了，我求求你，把她接回來好不好？”
孟兮筱想要伸手将人扶起來，手卻一次次穿過母親的身體。
她無力又痛苦的看向厲霆野，希望他能讓母親先起來。
厲霆野隻是冷漠拒絕：“不行。”
“那讓我見見她也行啊！”孟母捂着心口，十分痛苦，“我昨晚夢見了兮筱，她來跟我告别，說……說她太痛了，要離開這個世界！”
第5章
這話一出，孟兮筱就見厲霆野沉下了臉。
“夢裡告别？真是無稽之談！”他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孟母見他如此無情，當即捏緊成拳，含淚控訴。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爸死後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可她懂事，從不跟我埋怨一句！”
“厲霆野，我知道我們家配不上你！她為愛瘋狂我這個做媽的除了心疼，也确實帶了私心希望她幸福！”
“可你呢？欺她，辱她，輕賤她！”
孟母越說越憤怒：“三年前我是瘋了才會任由她跑來找你，最後落得生死不知的下場！”
都說母女連心，孟兮筱看着淚流滿面的母親，心口像就被利器刺穿般難受。
她想哭，可眼眶除了澀得厲害，再流不出一滴淚。
她想擁抱孟母将她拉起，可除了穿透母親的身體，她什麼都做不到。
隻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媽……不是你的錯，我在這，我就在這呢……”
厲霆野眼中滔天怒意化為冷笑，聲音裡盡是嘲諷。
“我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麼，你女兒跟我毫無關系，找我要人，沒有！”
孟兮筱再也聽不下去，忍不住怒吼：“夠了，厲霆野！”
但那如秋葉般蒼涼的聲音悄無聲息散去，不起波瀾。
孟母也終于絕望，她慢慢起身，步履蹒跚往外走去。
孟兮筱看着母親蒼白灰敗的臉色，想要握住她的手，想要留在她身邊，卻隻是徒勞無功。
媽媽還不知道她已經死了，若是知曉，她老人家又該怎麼辦啊……
随着孟母的遠去，一陣強烈幾乎撕碎靈魂的引力傳來将孟兮筱拉離，硬生生扯回厲霆野身邊。
“不要，媽，你别走，你等等我啊……”
孟兮筱想要去追逐，卻無數次被拉離回來，她跪下對着上天一遍遍祈求。
祈求上天能知道她錯了，她不會再愛厲霆野了，讓她回媽媽身邊吧！
可沒用。
她還是被困在厲霆野身邊，逃不掉，離不開。
送走孟母後，管家看着臉色冷沉的厲霆野開口。
“少爺，看孟夫人這意思，應該是不會再讓孟小姐礙您的眼了，您為什麼不把孟小姐的下落告訴她呢？”
厲霆野冷冷的掃了管家一眼，轉身上了樓。
書房裡的書桌上，是林曉琪特地放置的三個人合照。
厲霆野凝視着照片上孟兮筱的笑容，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機給助理打去了電話，收回了對孟兮筱消息的封鎖。
然而，孟兮筱始終沒有消息。
厲氏集團。
助理站在一旁：“厲總，要不要讓人去查查孟小姐的去向？”
“她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聯系，不就是等着我去找？”
“做夢！”
孟兮筱定定看着厲霆野臉上的譏諷，眼裡悲哀肆虐。
實際上，在被厲霆野送走後，她沒有找過他一次。
哪怕瀕死那天，她也獨自忍受着癌症的折磨，悲涼地死在了遠方。
孟兮筱不明白，她還要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多少厲霆野對自己的厭惡和憎恨，才能刑滿釋放！
“咚咚！”
林曉琪推開辦公室門進來，打破了壓抑的氣氛。
她走到厲霆野身邊：“不是說好今天要陪我去看海嗎？你是不是要放我鴿子？”
厲霆野溫聲否認：“沒有，答應你的事我不會食言。”
傍晚的海邊。
深藍夜空和海水融成一色。
璀璨的煙火在半空綻放，五彩斑斓。
也晃得人眼眶酸澀。
孟兮筱不受控制的看向依偎在一起的厲霆野和林曉琪。
他記得答應林曉琪的所有事，卻将對自己說的承諾，全數抹去。
十六歲那年的生日，厲霆野也給她放了這樣一場盛大的焰火。
那時孟兮筱問：“以後你還會給别人放這樣的焰火嗎？”
厲霆野鄭重承諾：“不會，隻給你一人。”
第6章
孟兮筱近乎自虐的看完了這一場煙火。
厲霆野陪着林曉琪回到林家後，被她帶到了琴房。
林曉琪坐落在黑白鋼琴前，纖細的手指起落，彈出一串優美的樂聲。
一曲結束，她笑看着厲霆野：“記得嗎？這是你向我表白時彈給我的曲子，我學會了，打算在婚禮那天送給我們的愛情。”
厲霆野溫柔注視着她：“當然記得。”
孟兮筱也記得，因為這首曲子，是她陪着厲霆野練習的，從一開始的磕絆，到後面的熟稔，娴熟。
曾經，她也悄悄為厲霆野學過鋼琴。
那是大學的校慶晚會，孟兮筱和厲霆野被班裡的人推選出來，表演雙人鋼琴彈奏。
厲霆野的鋼琴是自國小起的，孟兮筱的技術差了很多。
為了能彌補差距，她沒日沒夜的練習，隻希望不拖厲霆野的後腿。
可到了登台那晚，表演的人，卻從她變成了林曉琪。
她到現在都記得厲霆野的語氣：“曉琪剛學會鋼琴，她需要這個驚豔衆人的機會。”
于是他們一起登了台，雙手聯彈，郎才女貌，成為學校的金童玉女。
孟兮筱站在台下聽完了整曲，在厲霆野看來時，她擡起因為練習過度，顫抖不停的雙手，慢慢鼓掌。
不被偏愛的人，注定被放棄。
孟兮筱從沒有哪一刻，這般清厲的意識到這件事。
琴房，厲霆野手指無意識的按下一串熟悉的音符，腦海中突然想起小時候和孟兮筱練琴時的場景。
又看到她成功順利完成曲目時，看向自己的喜悅笑容。
那時的她，臉頰白皙微紅，看向自己的眼神明亮又渴求，愛意更是毫不掩飾。
“霆野，你在想什麼？”
林曉琪疑惑的聲音打斷了厲霆野的回憶。
“沒什麼。”他莫名有些倉皇，“公司還有些事要處理，先回去了。”
厲霆野快步離去，卻沒去公司，反而驅車來到了孟家。
明明已經深夜，屋裡還亮着燈。
孟兮筱看着熟悉的家，好想進去看一看。
但厲霆野不邁腳，她就隻能在外面無望的看着。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裡走出抹高大的身影。
是厲父。
孟兮筱有些驚訝，這麼晚了，厲叔叔怎麼會在自己家？
“滴滴！”
厲霆野按響了車喇叭。
厲父看過來，随後走進上了車：“你怎麼過來了？”
厲霆野定定看着他：“您不也在？”
厲父一頓，另起話題：“兮筱的事你孟阿姨都告訴我了。不就是她喜歡你嗎，也沒做什麼錯事，你趕緊把人找回來。”
厲霆野微微皺眉：“她明知我和曉琪兩情相悅，還喜歡我，這不算錯？”
厲父反問：“那她做了什麼，破壞你和曉琪的感情了嗎？”
厲霆野冷笑一聲：“她應該慶幸沒做什麼，否則就不隻是趕她出去這麼簡單了。”
“你！”厲父臉色一變。
孟兮筱垂下的眼裡盡是悲戚。
是啊，她什麼都沒做就已經是錯了。
若做了什麼，厲霆野可能連她母親都不會放過吧？
厲霆野臉上浮現一抹清晰可見的煩躁：“爸，錯的人是孟兮筱，你們為什麼一個個都要來質問我？”
“她去了哪兒，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系？！”
厲父眼裡滿是複雜。
許久後，他問：“你對兮筱，就沒有一點喜歡？”
厲霆野毫不猶豫：“喜歡那種女人，我甯願死！”
第7章
厲父一臉震驚地看着自己兒子，最終無話可說，直接下車離開。
車裡，厲霆野又看了眼孟家，猛然踩下油門，疾馳離去。
孟兮筱在他身邊，感受着他周身翻湧的怒氣，自我挖苦。
“放心吧，你已經解脫了。”
厲霆野回到厲家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站在廊下，看着花園重栽的花草，卻莫名覺得不順眼。
林曉琪來送早餐時，就看到他皺緊的眉心：“霆野，你怎麼了？”
厲霆野想到昨晚父親的話，心中越發煩悶。
林曉琪見他不答，愈發擔憂：“是公司出了什麼事嗎？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
厲霆野緩了神色：“公司很好，你安心做美美的新娘子就行，别擔心。”
林曉琪這才放下了心。
她握住厲霆野的手，陪他靜靜站着。
突然，她想起了什麼：“霆野，我們試着聯系聯系兮筱吧，我還是想她做我的伴娘。”
“不管怎麼說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我不想她缺席我生命裡最重要的儀式。”
厲霆野明顯不願，可說這話的是林曉琪，他沒有直接拒絕。
林曉琪走後，孟兮筱以為厲霆野會給自己打電話。
這樣，或許就能有人來替她收屍了。
可是沒有。
一直到三天後，厲霆野帶着林曉琪去試婚紗。
孟兮筱站在距離他們最遠的地方，背對着不去看，試圖讓自己放空。
可店員的誇贊聲還是絲絲縷縷的傳進耳朵。
“這件婚紗真的好适合林小姐您啊！”
“是啊，您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了，和厲先生真的是天作之合！”
孟兮筱不受控制的轉過身，卻在看到林曉琪身上的婚紗時，愣在了原地。
那身婚紗……分明是她曾經給自己設計的！
怔愣間，就聽厲霆野開了口：“這件婚紗是孟兮筱設計的，我讓他們趕制出來送給你。”
“這樣，也算她出席了我們的婚禮。”
孟兮筱整個人瞬間僵住。
盡管隻剩一抹靈魂，她卻感覺自己似乎被空調的冷氣凍成了冰。
她的心又開始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那痛綿長而持久，如千萬隻螞蟻在不停啃噬。
比當初癌症發作的折磨更痛苦。
林曉琪撫摸着婚紗上的花繡，還是有些惋惜：“我更想她能來參加我們婚禮。”
從婚紗店離開後，林曉琪帶着厲霆野去了靈山寺。
看着熟悉的香火寺廟，孟兮筱感慨萬千。
林曉琪拉着厲霆野來到了賣祈福牌的沙彌面前：“我媽說了，靈山寺很靈的，夫妻過來祈福，就會一輩子恩愛，白頭偕老。她和我爸當年也來過。”
厲霆野不信神佛，但看林曉琪心心念念，沒說什麼。
林曉琪拿着筆，在漆紅的祈福牌上，寫下她和厲霆野的名字。
厲霆野就在一旁的槐樹下等着。
沙彌看出他的不以為意，輕聲說：“心念為真，信則靈驗。”
厲霆野沒有理會，與他而言，這些不過是騙人的手段。
沙彌通達的眼眸若有似無的從孟兮筱身上掃過，而後開口。
“三年前，曾有一個施主買下了那天所有的祈福木牌，跪在佛前寫了整整一天一夜，隻為求那心上人，也能喜歡自己。”
聞言，林曉琪擡頭看來，驚歎開口：“她得多喜歡那個人啊！你還記得那女孩子叫什麼嗎？”
“想不起了。”沙彌手指着厲霆野身後的那棵槐樹，“不過她的祈福牌都挂在了這棵樹上，施主一擡頭，就知道了。”
厲霆野下意識擡頭。
風吹過，木牌叮當搖晃。
厲霆野也看清了木牌上的落款尾字——【孟兮筱】
第8章
身為故事中的主角，孟兮筱仰頭望着滿枝丫的祈福木牌，無聲歎了口氣。
林曉琪看着上面的名字，眼神晦暗陰狠，但又轉瞬即逝。
“孟兮筱？是我們認識的兮筱嗎？她什麼時候有了喜歡的人？霆野你知道嗎？”
孟兮筱忍不住望向厲霆野，卻見他面無表情的沉默良久。
而後眼眸裡浮現一抹譏諷：“不知道。”
林曉琪也點了點頭：“也是，說不準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不過這個女孩子真的好癡情啊，那個被她喜歡的男孩子，要是知道肯定會很開心吧！”
厲霆野冷峭一笑：“應該隻覺得可怕吧。”
“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就求神拜佛。如果再求而不得的話，誰知道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孟兮筱隻感覺悶熱的風堵住了口鼻，讓她無法呼吸。
整個人像被丢進了大火中焚燒。
厲霆野轉身下山，孟兮筱像一隻被線牽引着木偶，麻木的跟随他離開。
出靈山寺的門時，她回頭看着那滿樹的祈福木牌，回想起自己當初一筆一劃寫下名字時的那些希冀，期待。
真是傻的可笑，蠢得可憐。
孟兮筱兀的生出一絲悔意——
如果那年沒有遇到厲霆野該多好？
她這一場無望又卑微的愛，就不會有開始，也不會連死都還要被折磨，被踐踏。1
回去的路上。
林曉琪見厲霆野情緒不對，也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厲霆野剛進客廳，就被厲父叫住。
他神色疲憊：“霆野，我不管你願不願意，馬上，立刻去找兮筱，把人帶回來。”
厲霆野神色一頓：“為什麼？”
孟兮筱也疑惑的看過去。
厲父按了按眉心：“你孟阿姨剛查出了乳腺癌，晚期，醫生說也就這半個月的事了。”
厲霆野一震。
孟兮筱也慌了神，自從她爸走後，母親的身體就一直不好，但從沒生過什麼大病。
怎麼會這麼突然？！
她看向厲霆野，希望他能去看看母親，這樣自己也能跟着看一眼。
可厲霆野沒有。
他始終沉默。
厲父見狀，氣極的站起身：“厲霆野你非得這麼倔嗎？你就不怕他們母女真錯過了，兮筱會恨你嗎？！”
“求而不得！”
厲霆野說完，就在厲父詫異的目光下，快步走了出去。
一路飙車，最後他竟然開到了靈山寺。
孟兮筱看着牌匾，不知道厲霆野為什麼要回來這兒。
厲霆野站在系滿了【孟兮筱】名字的槐樹下，什麼也沒做，隻是靜靜的看着。
直到太陽落山，直到靈山寺要閉門。
厲霆野收回目光往外走去。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來，一個祈福木牌掉落在他腳前。
上面墨筆黑字并排寫着——【厲霆野孟兮筱】
孟兮筱也愣住了。
她不記得自己那天寫了多少個木牌，但寫着厲霆野和孟兮筱的，隻有這一個。
寫好後，被她系了死結，挂在了最高的枝頭，除了自己沒人能找到。
卻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被厲霆野看見。
老天是覺得她被厲霆野貶低的還不夠嗎？非要将她曾經做的蠢事，一件件都翻出來，被他嘲諷？！
就在孟兮筱準備好了接受他更難聽的話語時。
厲霆野去俯身将木牌撿了起來。
他凝視着上面并列的名字，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機，給孟兮筱打去了電話。
第9章
空号？
厲霆野皺眉挂斷，重撥過去，還是一樣的結果。
孟兮筱聽着電話裡的機械女音，不由苦澀：“原來人死後，連号碼都會被取締……”
可惜她的蒼涼，厲霆野感受不到。
名城會所。
這是第一次厲霆野主動叫人出來玩兒。
大院裡的朋友還忌憚着上次他的突然發火，都小心翼翼的。
直到厲霆野先開了口：“你們有誰和孟兮筱有聯系嗎？”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了。
他們面面相觑，最後有人開口：“厲哥，你找她幹嘛啊？”
厲霆野無視心裡的異樣，冷漠出聲：“她媽病了。”
其他人了然，也松了口氣。
自打一年前開始厲霆野就不待見孟兮筱，想也知道不會是他想見。
“厲哥你想找她打個電話不就行了？隻要你在，她向來都是召之即來的！”
“就是！要不是知道厲哥你喜歡曉琪，就憑她粘你那個勁兒，還以為你們倆有什麼呢！”
“你懂什麼！厲哥家裡什麼背景，她就是想抓住厲哥飛上枝頭變鳳凰，整個就一撈女！”
孟兮筱聽着這些，露出一個支離破碎的笑。
為了靠近厲霆野，她在其他人眼裡，竟成了這樣令人唾棄的存在。
還好，以後再也不會了。
“夠了。”
厲霆野将手中杯子重重放在茶幾上。
“砰”的一聲，包廂霎時死寂。
他眉眼冷沉的掃視在場人：“是以你們能不能聯系上孟兮筱？”
衆人搖了搖頭。
厲霆野更加煩躁，直接起身離去。
厲家。1
厲霆野剛走進去，就看到管家拿着一疊紙過來：“少爺，這是您和林小姐婚禮的賓客名單，您看看還有沒有要邀請的？”
孟兮筱也終于恍然。
原來不知不覺，厲霆野和林曉琪的婚期已經臨近。
厲霆野掃了一眼，不知怎地問了句：“有孟兮筱的嗎？”
聽到自己的名字，孟兮筱有些不解，厲霆野你不是最厭惡自己嗎？怎麼會想在婚禮那天看見她這張臉？
管家一愣，搖頭道：“沒森*晚*整*理有。我們聯系不上孟小姐。”
厲霆野眉心一擰：“孟阿姨那裡也聯系不上嗎？”
“是。”管家歎了口氣，“老爺也在擔心，孟小姐會不會出什麼事。”
厲霆野沉默良久，冷嗤一聲，徑直上樓。
書房裡。
厲霆野握着手機，螢幕定格在通話記錄上。
他沉吟着，點開了微信界面，将孟兮筱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他記得她的微信号是校園卡申請的。
“我允許你回來，隻要你把感情藏好。”
點選發送。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十分鐘過去，無人回複。
厲霆野眼眸沉了沉，又擡手打下一串字元：“曉琪想讓你回來，做她的伴娘。”
依舊無人回複。
最後，厲霆野又發過去一句：“孟阿姨病了，很嚴重。”
他以為孟兮筱這次該回複消息了。
然而，沒有。
厲霆野将手機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顯然在生氣。
孟兮筱沉默看着，視線慢慢落到了那塊祈福木牌上。
風吹日曬，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孟兮筱不知道厲霆野為什麼沒有把它丢掉。
看着看着，她才發現原來那木牌後是刻了字的——
【緣生滅，莫強求，得自在。】
孟兮筱輕喃着這句話，似懂非懂。
厲霆野這時接到了電話：“快來醫院，你孟阿姨不行了！”
厲霆野猛地起身。
一路上，他車開的飛快。
等孟兮筱他們趕到醫院時，孟母的病房裡已經站滿了醫生護士。
厲父一臉疲憊的看向厲霆野，将他帶到角落，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似是為了回應厲父，病房裡，那刺耳清晰的“滴”聲直戳衆人心髒！
而一直都不能離開厲霆野身邊的孟兮筱，居然可以毫無拉扯的跑入病房。
孟兮筱看着再無聲息的孟母，她恍惚想起了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模樣。
想到那些難以承受的病痛折磨，她伏在床邊，虛虛蓋住了母親的手。
“媽，你恨我吧……”恨她無知，為那虛無的愛落得這種境地。
恨她清醒太晚，用生命來懂得，什麼是愛，是什麼是情。
孟兮筱目光空洞地跪在那，她依舊流不出淚，好像人死後，都會被剝奪哭泣的權利。
“梅落南山畔，親人遠望，千裡風霜，星月伴我還鄉……”
那首母親最愛唱的民謠從孟兮筱身後響起，她猛地回頭，就看見不遠處站在的母親。
此刻的她，面容慈祥，不再是病床上那蒼白枯槁的模樣。
“兮筱，媽終于找到你了……”孟母笑着張開了雙臂。
孟兮筱唇角微張，一直哭不出的她，一滴眼淚劃過頰邊。
熟悉的懷抱将她圍繞，一直空曠的心髒居然傳來了跳動。
幸福間，她聽到了一聲輕喚：“媽來帶你回家了。”
好，我們回家！
随着這念頭一起，孟兮筱與孟母的靈魂逐漸消散，最終化為一片虛無……
第10章
病房門口。
看着被白布蓋住的孟母，厲霆野隻覺得好像心髒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快速流失，而他卻抓不住。
“這樣也好，省得你孟阿姨受苦。”
厲霆野擡頭看向父親：“孟兮筱還沒消息嗎？”
“沒有。”厲父搖了搖頭，“這件事你不用管，安心準備和曉琪的婚禮，兮筱的下落我已經讓人去查了，她母親的後事，我等她回來處理。”
厲霆野點了點頭：“那到時候你記得出席婚禮。”
他起身往外走，腳步又頓住：“如果孟兮筱趕回來了，也讓她一起來吧。”
厲父沒拒絕。
兩天後，厲霆野和林曉琪結婚的日子終于到了。
厲家門口停着迎親車隊，全是上百萬的豪車，聲勢浩大。
新郎厲霆野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打給厲父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
這時，管家走過來：“少爺，得出發了，再晚，就該耽誤吉時了。”
厲霆野蹙了蹙眉：“走吧。”
随着喜樂，厲霆野一路順暢的來到林家，接到了新娘。
看着林曉琪身上的婚紗，厲霆野蓦地想起了孟兮筱，有些出神。
林曉琪看到他落在婚紗上的複雜目光，提着裙擺的手微緊：“霆野，你在想誰？”9
厲霆野回過神，倏然發問：“孟兮筱聯系你了嗎？”
林曉琪畫着精緻妝容的臉扭曲了一瞬，就又故作失望的搖頭：“沒有。我給她發了很多消息，都沒回複。也許，她早就不把我當朋友了吧。”
說着，她撐起抹笑：“我們出發去婚禮現場吧，其他事之後再說。”
厲霆野點了點頭，公主抱起林曉琪上了婚車。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條路通往婚禮現場的路格外的堵。
一路上，不少人都下了車，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厲霆野握着手機，聯系父親，卻一直沒消息。
他莫名很想知道，孟兮筱回來了嗎，知道他結婚的話，會來現場阻止嗎。
混亂的思緒讓他越想越悶，厲霆野降下車窗透氣。
隻聽窗外吵吵嚷嚷：“今天什麼鬼日子，有人結婚就算了，怎麼還有人出殡啊？”
出殡。
聽到這個詞，厲霆野心莫名被刺了一下。
耳畔，林曉琪抱怨的聲音響起：“真晦氣！遇到什麼不好，竟然遇到這種事！”
“生老病死是常事。”
厲霆野推開門也下了車，不自覺地往前走去。
就瞧見對面路口，挂着白色奠花的靈車。
而那車下站着的，竟然是厲父！
厲霆野壓下驚詫，大步走到厲父面前：“爸，你從濱城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厲父也愣了下，神色是肉眼可見的疲憊。
他張了張嘴，竟發不出聲。
“您這是給孟阿姨出殡嗎？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厲霆野問着，尋看了眼周圍，聲音有着他不曾察覺的激動：“孟兮筱回來了？”
厲父沉默了陣，啞聲道：“嗯。本來想等婚禮結束告訴你的，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
厲霆野沒注意到他爸莫名古怪的神色。
想到孟兮筱在，他不停來回張望着：“她人呢？”
厲父站在那裡，眼神複雜的看着厲霆野：“她在車上，你先回去吧，曉琪在等你。”
厲霆野卻沒理會，徑直朝着靈車走去。
厲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到厲霆野都忍不住皺了眉：“爸！”
厲父聲音啞沉“回去！要見她就等你辦完婚禮後再說！”
厲霆野忽然笑了：“怎麼，你還怕她搶婚不成，那我去問問她敢不敢！”
說完他就掙脫徑直走向靈車，絲毫不理會厲父的阻止，腳步急切。
可拉開了門，裡面除去司機，空無一人。
厲霆野茫然的看向厲父，在他逐漸泛紅的目光裡，重新看回車廂。
就瞧見黑皮座椅上，妥妥正正的擺放着一個骨灰盒！
上面貼着的紙條，赫然印着一個他熟悉的名字——【孟兮筱】
第11章
厲霆野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父親帶回的婚禮現場。
天色漸黑，盛大的煙花在天空綻放。
“她死了？”
站在宴會廳的露台，面對着天空上盛大的煙花，厲霆野怎麼都不敢置信。
孟兮筱的臉浮現在他面前。
她那種人，怎麼可能會死。
這一定是假消息。
厲霆野嘲諷地勾起唇角，随後朝婚禮現場走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但是剛走到一般，電話突然響起。
厲霆野皺眉，正要挂斷，誰知林曉琪也走了過來：“霆野，怎麼啦？”
厲霆野挂斷電話後，将手機關機，放在正裝口袋。
他看着林曉琪：“什麼事都沒有。”
林曉琪雖然很是疑惑，但還是什麼都沒問。
這場婚禮最終還是暫停了。
将林曉琪送回林家，又向林家夫婦緻歉後，司機送厲霆野回了金華别墅。
這裡是厲霆野一個人住的地方。
微信聊天框發來林曉琪的消息：“霆野，你為什麼不去我家呀？不是之前說好的嘛。”
厲霆野隻是回了一句：“有點累，以後再去。”
随後他就關上手機。6
他躺在大床上，卧室隻開了昏暗的燈光。
他看着天花闆，略微出神。
思來想去，還是睡不着。
他走到别墅陽台，看着外面的星星。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别哭了，以後放煙花給你看。”
但他這句話的對象，不是林曉琪，而是孟兮筱。
此時，孟兮筱死了的消息在厲霆野耳邊萦繞。
這讓他很煩躁。
他把電腦帶到别墅露台，在電腦前處理了一晚上的公司事務。
翌日，厲霆野已經恢複如常。
他想通了，孟兮筱的死一定隻是個惡作劇。
他主動給林曉琪打電話：“今天帶你逛街，作為昨晚沒去你家的賠罪。”
他開車去接曉琪。
林曉琪很興奮，坐在副駕駛座一直叽叽喳喳說着什麼。
但是厲霆野什麼都聽不到，因為他有些走神。
突然，車猛地停下。
厲霆野的車差點和對面的一輛撞上。
對面的司機罵罵咧咧：“不長眼啊！”
厲霆野神色平靜，他将車窗搖下：“你需要多少賠償。”
司機随口一說：“我要五百萬精神損失費！你這個臭小子付得起嗎！”
厲霆野拿出手機：“行，我給你轉賬。”
林曉琪吓得臉色蒼白，她趕緊攔住厲霆野：“霆野，你在幹什麼！”
對面司機以為厲霆野精神不正常，罵罵咧咧又開走了。
厲霆野收回手機，他看向林曉琪：“待會叫司機過來開吧，我先下車冷靜一會。”
說完，厲霆野就下了車。
林曉琪咬着嘴唇，推開車門走到厲霆野面前，拽住他的胳膊：“從昨晚開始你就有些不對勁了，霆野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厲霆野面色平靜，他推開林曉琪的手：“什麼都沒發生。”
林曉琪眼睛濕潤：“因為孟兮筱對吧？是因為孟兮筱死了，是以你才……”
然而林曉琪不敢說下去了，因為在她說孟兮筱已經死了之後，厲霆野看向眸子如同萬年寒冰。
她從來沒在厲霆野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霆野，你……”
厲霆野拿出手機：“我讓别人陪你逛。”
林曉琪一下子抱住厲霆野，她心中很惶恐，但面色還是很快冷靜下來。
她一如既往撒嬌：“霆野，我錯了，兮筱沒死，這肯定是假消息。”
林曉琪隻是随口說說，想在厲霆野這拉一點好感。
但誰知厲霆野居然用一種頗為斬釘截鐵的語氣：“她絕對不會死。”
第12章
司機很快趕到，開車送厲霆野和林曉琪去了商場。
VITA商場，三樓。
這一層都是女裝。
林曉琪在開心地挑選着，不時拿出一條裙子問：“霆野，這好看嗎？”
厲霆野點頭，但是神色沒什麼波動。
林曉琪垂着頭，她隐隐差距到厲霆野在敷衍她。
她自顧自挑選着，不再去征求厲霆野的建議。
突然，厲霆野看到了人台模特上穿着的一件T恤。
這件T恤，和孟兮筱上高中的時候經常穿的那件很像。
厲霆野一個轉頭，又看到一條褲子。
這條褲子孟兮筱似乎也穿過。
再看向四周，到處都有孟兮筱的影子。
每一件衣服，孟兮筱都好像穿過。
而每一件衣服，又好像都穿着孟兮筱。
厲霆野瞳孔震顫。
原來孟兮筱在他心中已經待得足夠久，久到對她的面容、穿着都曆曆在目。
突然，遠處幾個女孩子看過來。
她們對厲霆野和林曉琪指指點點。
林曉琪不服氣，瞪向她們：“你們在說什麼呢！”
那裡面一個女孩走出來，對着厲霆野：“厲霆野！昨天剛知道兮筱死了，你今天就繼續跟别的女人逛街，你有沒有心？”
厲霆野不以為然。
厲霆野神色平靜：“惡作劇也該有個度，讓孟兮筱别再裝了，她以為串通好你和我爸，我就會相信嗎？讓她盡快聯系我。”
孟兮筱以前的大學室友瞪大眼：“厲霆野，你真是瘋子！”
說完，孟兮筱室友帶着其她女孩子走開了。
林曉琪在一旁低着頭：“霆野，或許我們都該接受事實。”
厲霆野看向林曉琪：“什麼事實？”
厲霆野這麼一反問，林曉琪就不敢說話了。
突然，她又擡頭，讨好地笑着：“霆野，我們就别管兮筱啦，她指不定是偷跑到哪玩去了，正在跟别人開心呢。”
厲霆野攥緊手。
孟兮筱在跟别人開心？
自他和她認識以來，他就沒見過她還有别的朋友。
他面色冰冷：“今天就逛到這。”
說完，他轉身離開。
林曉琪紅了眼睛，她跟上去：“霆野，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厲霆野停下腳步，他看向林曉琪：“你說，孟兮筱死了還是沒死。”
林曉琪聽到這話，嘴唇顫着：“要先去調查一下才能知道吧？”
厲霆野颔首：“我就是這麼想的。”
随後他将卡給了林曉琪，之後自己大步離開。
原地，隻剩下林曉琪。
她手中緊緊攥着厲霆野給的卡，面容在厲霆野離開後，一下子變得扭曲起來。
驚得兩旁的營業員都躲遠了些。
她勾起唇角：“孟兮筱，你最好是真的死了。如果你能逃離病魔的控制，那麼我也會把你掐死在病床上讓你再也醒不過來。”
孟兮筱有癌症，這件事厲霆野一直不知道。
林曉琪心中清厲，孟兮筱估計是真的死了，死于癌症。
林曉琪撫摸着手中的銀行裡，因欲望得逞而喃喃自語：“孟兮筱呀孟兮筱，得癌是你活該，瞞着霆野也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就這麼死了吧，讓我當厲家的富太太就好。往後我會給你燒紙錢的，你就在地下安息吧。”
如侵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