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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毀在誰手裡?

作者:曆史其實挺有趣

#古籍裡的曆史#

大清毀在誰手裡?

(曹振镛)

乾隆四十六年有個進士,名字叫做曹振镛,來頭不小,祖上是三國時期的魏武帝曹操。

而且,他還不是什麼小宗小戶或者遠房親戚,曹振镛是曹操的嫡脈傳人。

祖譜風光不說,曹振镛的父親還是當朝戶部尚書曹文埴。

但是很顯然,素來眼界極高的清高宗乾隆皇帝愛新覺羅·弘曆卻對曹振镛并不感冒,是以終乾隆一朝,曹振镛不過是個翰林學士而已。

有讀者可能說了,别拿豆包不當幹糧啊,乾隆年間翰林院學士的名額隻有五位,還是五品官,整天陪王伴駕給皇帝當秘書,怎麼能說不顯赫呢?

誠然,翰林學士曆來為皇帝顧問,更是步入官場,擔任六部要員,是明時入内閣,清時入軍機處基本條件。

但問題是,乾隆其人無疑是封建帝制時代的權力集大成者,他這個人,他不需要幫他答疑解惑的秘書,他是一個完完全全魁柄獨持的人,如果他需要秘書,那麼那個人隻會是和珅。

乾隆死嘉慶立,曹振镛的事業終于有了起色,他一路升職,從名不見傳的青年後備幹部一直坐到體仁閣大學士,兼任工部尚書。

一品大員,這是妥妥的一品大員。

在乾隆皇帝的時代裡,曹振镛見識過了很多的大風大浪,震驚全國的甘肅冒赈案,啼笑皆非的浙江A錢案,曹振镛也親眼看到過位極人臣的朝廷大員們的人頭落地,兵部尚書鄂善,雲貴總督恒文,山東巡撫國泰...對于乾隆皇帝的帝王心術和極其複雜的調理駕馭臣下的手段,曹振镛不得不暗自感歎,順便膽戰心驚。

乾隆皇帝對權力的了解和他的為人,是非常的複雜的。

大清毀在誰手裡?

(乾隆蕉葉練字圖)

他是一個孝順的兒子,是一個十分深情的丈夫,是一個嚴厲的父親,是一個讓人畏懼的上司。

年輕時的乾隆進退有據,溫文爾雅,體諒臣下,為人和善,而步入中年之後,乾隆卻可以說是發生了巨變,他開始變得殘忍無情,手段強硬,殺伐果斷甚至超過了他的父親雍正。

善變,是乾隆最主要的特征。

為了政治需要,為了實作他本人“十全武功”的崇高理想,為了那個江山千秋永固的願望,乾隆可以變成任何人。

乾隆時代還是清朝帝王誅滅臣僚們最多的時期,每一個大清官員在面對乾隆時都時刻感覺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頭頂。

相比之下,他的第二任上司嘉慶就讓他輕松多了 。

在曹振镛看來,乾隆已經是一個很勤政的帝王,然而嘉慶比他老子還要勤勞。

上台之後就清算權臣和珅,抄家以充國庫,順便借着開刀和中堂進而大力懲辦A錢,澄清吏治,但是奇怪了,嘉慶越是宵衣旰食的處理内政,A錢腐敗的現象就越是嚴重。

嘉慶的反腐大刀都砍鈍了,也沒能抵擋住一波又一波的貪官污吏。

與之相對的,是嘉慶耗費了大量的精力來平定全國各地的起義運動。

皇帝夙興夜寐的鎮壓起義,派出軍隊,雇傭民夫,籌措糧草,可皇帝越是奮力剿滅,各地起義反而越來越多,什麼白蓮教,八卦教,五行教,東南匪亂等等,那是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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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嘉慶)

為了平定白蓮教之亂,嘉慶調集了清廷十六個省的軍隊鎮壓,并且付出了十分慘烈的代價,光是花去相當朝廷四年财政收入的兩億兩白銀之外,還陣亡武将四百餘名,一二品大員二十餘名。

嘉慶十八年,一夥天理教徒更是直挺挺的闖進了紫禁城,差點給大清皇室來了個一鍋端。

不過無論如何,嘉慶對曹振镛是很好的,皇帝給了他平步青雲的人生經曆,嘉慶皇帝出巡,曹振镛甚至直接以宰相的身份在朝廷裡代替皇帝處理政務長達三個月,但曹振镛本人對嘉慶卻隻有無限的惋惜。

這個就連在駕崩前夜還在辛勤批閱奏疏直到後半夜兩點多鐘的大清帝王,看似勤奮,其實,卻已經陷入了一種變相的懶惰當中。

因為,嘉慶不思考,不動腦,不創新,他漫長的執政生涯中的每一步路,都是在嚴絲合縫的遵守祖制成法。

在二十年如一日的慣性工作中,嘉慶還在妄圖吃老本,他以為隻要不斷的去模仿康雍乾,不斷的去研究和琢磨皇考們的思維和方式就能應對這個世界的變化,然而他豈不知道,從乾隆中晚期以來帝國的疾病已經深入肌膚和骨髓之間,非一劑猛藥不能治愈。

聖人雲,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嘉慶也許知道自己做得不夠好,但問題是,他已經找遍了所有的藥方,但卻仍然不能治理帝國的惡症頑疾,是以,他留給兒子道光的,是一個比當年乾隆留給自己的,還要爛的攤子。

三代上司走馬上任,曹振镛憑借着過硬的資曆再進一步,升任武英殿大學士,就此成為了道光的心腹寵臣。

這位仁兄的仕途,真可以說是一路綠燈,一馬平川,一帆風順,八十高齡安穩退休,仕途生涯長達五十二年。

作者倒是沒有統計過,但想來有清一代資曆能超過曹振镛的,應該是鳳毛麟角了。

能在官場上混成這種水準,曹振镛當然也有自己的處世哲學,那就是,他是一個可以把存在感搞得很低的人。

大清毀在誰手裡?

(大清官場)

曹振镛深谙常在河邊走,那必然要濕鞋,常在江湖混,那必然要挨刀的生活經驗,是以他從來不冒進争功,做人非常有分寸感,乾隆在位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應該退,應該隐,嘉慶在位的時候,他則明白自己應該順水行舟,适時而進,而到了道光一朝,他又研究出了全新的為官之道,那就是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終道光一朝,曹振镛是一個很少表現,也很少發表意見的人。

道光皇帝說小曹這事兒你有什麼看法?曹振镛說我沒看法,我都行,道光皇帝說小曹這事兒你發表一下意見吧?曹振镛說我沒意見,我聽你的,道光皇帝說這事兒咋辦啊,曹振镛說我們的辦法不一定對,但皇帝想的辦法,一定是正确的辦法。

民間常說曹振镛一生“多磕頭,少說話”是個庸臣,這種說法固然有些苛責,但曹振镛無疑成為了道光一朝大部分臣僚們的縮影。

經曆過康雍乾三朝洗禮的大清文臣們内心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們怯于承擔責任,害怕犯規犯錯,甯願渾渾噩噩,每天上班下班,當一天大臣打一天卡。

一個人的思想會成為語言,而語言則會成為行為,行為就會成為習慣,習慣則會變成性格。

而性格決定的,是個人最終的命運。

既然說和做都難免會犯錯,那麼最保險的辦法,就是不說不做。

如乾隆之和珅,如雍正之張廷玉,如康熙之索額圖,他們都曾經或多或少的影響過他們所服侍的君王,但曹振镛似乎無法和道光有什麼共鳴,因為本質上,這對君臣都是普通人。

當然,普通人也有他的不普通。

曹振镛為官一任,不A錢,不黨争,不欺壓百姓,樂意于把本職工作幹好,擅長選拔人才,政績和勞累也是有的,其人甚至還較為清廉,有一次上朝,皇帝發現曹振镛的官服上打了更新檔,詢問這樣一個更新檔要用多少銀錢,曹回答三錢,道光則歎息,自己平時的衣着破損也會打更新檔,但在宮裡卻要五兩的開銷。

我們且不論曹振镛是否已經把這種艱苦樸素落實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從道光給衣服打個更新檔就需要五兩白銀來看,其實是很不合理的。

大清毀在誰手裡?

(道光戎裝像)

清時,白銀作為基本貨币,是很有購買力的。

一兩白銀可以買一百五十斤的大米,約等于今天的三百塊錢左右。

道光認為自己差使下人為他縫補衣服是儉舉,但他卻無從知曉,大部分的支出其實并不合理,反而多被底下人中飽私囊。

看得出來,道光不是一個敏銳的體察臣下的人,他時常受到蒙蔽和欺騙,而當大臣們真的多磕頭,少說話甚至不說話的時候,道光也真的就以為四海太平,天下無事了。

雖然皇帝本人性格很好,甚至骨子裡有一股悲天憫人的意味,皇帝平時還十分勤儉節約,但這并不是一個帝王應該擁有的最基本的品質。

當然,就如曹振镛的不普通,如果說道光是一個普普通通,表現一般的帝王也并不完全準确,他畢竟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同西方侵略者簽訂喪權辱國條約的皇帝,甚至于鴉片戰争的失敗,他也應該負主要責任。

之前我們說,嘉慶在位的時候,曾經有一夥天理教徒手持兵器攻入紫禁城内苑,當時嘉慶皇帝外出巡遊,群龍無首,王公大臣們更是無從應對,隻能四散奔逃。

已經沖入隆宗門外的教徒們勢不可擋,更是已經開始攀爬諸廊外的宮牆,而如果這道障礙被突破,那麼帝國的核心權力區域将會被徹底占領,皇親貴胄們将會被一網打盡,喋血宮廷更是在所難免。

皇族子弟們在清中晚期其實已經逐漸衰敗,他們有些不會騎馬,有些拉不開弓箭,更有甚者連滿語也不會說,正在上書房裡讀書的皇子們驚慌一片,四散奔逃,隻有年輕的旻甯,也就是後來的道光,鎮定自若,他取來鳥槍,跨上腰刀,信步來到養心殿上,對準已經攀爬上牆頭的天理教徒就是兩槍,登時立斃兩人,這才抵抗住教徒們的攻勢,為這場皇宮保衛戰争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常将有日思無日,莫把無時當有時。

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英勇的少年,會在多年後簽訂那份《南京條約》。

林則徐虎門銷煙,關天培血戰英軍,他們無愧于民族英雄的稱号,而大清帝王道光,又是否對得起自己宣宗的廟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