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黃姗
界面新聞編輯 | 樓婍沁
從事市場營銷工作的徐一漩告訴界面新聞，從2021年至今，她花在淡水珍珠上的錢有“大幾千，甚至上萬了。”
徐一漩的珍珠産品大多數是從淘寶直播間買來的。由于頻繁購買，徐一漩如今已經成為一些直播間的熟客。她告訴界面新聞，“後來跟主播小姐姐混熟了她直接給管道價，加個幾十塊中間商差價，主打一個劃算。”
徐一漩清楚地知道，自己這兩年買入的淡水珍珠均産自浙江諸暨。
浙江省諸暨市的山下湖鎮是當今全球最大的淡水珍珠産銷基地。諸暨市官方資料顯示，這座不到50平方公立的華東小鎮出産了全國80%、全球超過70%的淡水珍珠。根據《人民日報》、新華網等媒體援引資料，2022年諸暨珍珠産品銷售額超過400億元。
諸暨産的淡水珍珠這兩年受到國内消費者的熱捧，這種情況在2023年持續至今。根據《上海證券報》報道，截至2023年5月底，諸暨最大的珍珠交易商城華東國際珠寶城的珍珠成交額已經達到約232億元。而中新網援引諸暨官方統計資料，至2023年底，諸暨珍珠線上線下銷售總額已經達250億元，超過2022年全年的60%。
直播電商的興起将諸暨淡水珍珠産業帶到了嶄新的發展階段。而近三年淡水珍珠生意重新火爆，可能要歸功于直播開蚌在直播間的流行。
徐一漩就是在看到直播開蚌以後“入坑”淡水珍珠的。她告訴界面新聞記者，“（以前）一直對珍珠有好點好奇，開始買的契機是因為在淘寶看了珍珠開蚌，非常上頭，因為很像開盲盒。”
像徐一漩這樣的新一代珍珠消費者有很多。在建築行業從事程式設計工作的張一菲告訴界面新聞，“我有段時間很喜歡睡前看開蚌直播或者買珠子的直播。”在她看來，“其實開蚌就是看個樂，商家是知道裡面有什麼樣的珍珠的。”
直播開蚌滿足了消費者“開盲盒”一樣的好奇心，同時也掀起了最近這一輪的珍珠熱。
根據2022年6月釋出的《抖音珠寶配飾行業報告》，僅在2021年1月至2022年5月期間，珍珠行業環比增速為18.71%，僅次于環比增速50.12%的黃金品類，是整個黃金珠寶行業重增速第二快的品類。其中，淡水珍珠與海水珍珠分别占據了72%與28%的市場佔有率，并以珍珠類項鍊與珍珠類耳飾最受歡迎。
年輕人推動了這一波珍珠消費的快速增長。年輕人是抖音、快手、淘寶等平台直播間的主要消費人群之一。公衆号“價值星球”援引抖音直播間消費資料，在直播間下單購買珍珠的25-30歲的年輕人比例已超過50％，相比前幾年翻了将近一倍。
而央視财經近期報道，華東國際珠寶城創新發展部經理袁小鵬認為，“現在越來越多的消費者願意接受珍珠，把它視作珠寶類目的入門産品，珍珠的閱聽人群體正在不斷年輕化。”
年輕一代珍珠消費者表現出對珍珠首飾設計感、時尚度的更高要求。
徐一漩告訴界面新聞，被珍珠開蚌直播帶“入坑”後，她很快就開始尋找珍珠品相好、首飾設計好的商家去購物。“我賭徒心态不多，是以直接摸到設計還不錯的珍珠直播間，選了一家我覺得審美最好的。”
之是以淡水珍珠如今受到追捧，則與其品相較以往淡水養殖珍珠有了長足進步、能夠與不少高價的海水珍珠媲美不無關系。
2023年初，諸暨市政府帶領超過300家當地珍珠企業和商戶，包機前往香港特區參加39屆香港國際珠寶展。《人民日報》報道稱，不少參展商在展會上感受到，“諸暨山下湖珍珠在國際珍珠市場上的話語權越來越大。”
這取決于諸暨人工養殖淡水珍珠憑借技術創新、設計成果轉化，解決了10年前淡水珍珠普遍存在的珠徑小、正圓率低、顔色單一等問題。在諸暨，浙江東方神州珍珠集團、浙江清湖控股集團等企業都是其中有代表性的淡水珍珠養殖和培育技術創新企業。
在全球珍珠市場，産自日本的阿古屋珍珠（Akoya）、大溪地珍珠、澳洲白珠和同為澳洲産的南洋金珠等都是極具代表性的高品質海水珍珠。日本知名珍珠品牌Tasaki、禦木本等都采用了阿古屋珍珠，其飾品定價都十分高昂。
而随着人工培育淡水珍珠的品質不斷提升，諸暨據悉如今可以産出與阿古屋珍珠品質相媲美的淡水珍珠了。
在此前提下，相較于價格動辄數千、上萬元的阿古屋珍珠，國産高品質淡水珍珠成為了年輕珍珠消費者的”平替“選擇。
“有時候300就能買到珠光很好的淡水珍珠項鍊。”徐一漩對界面新聞表示，相反，本就昂貴的海水珍珠價格仍在攀升。“去年（2022年）看中的一串海水珍珠，當時7000元可以拿下，今年（2023年）漲到兩萬五了。”
根據AGTA美國寶石交易協會于2023年7月的一篇分析指出，珍珠行業從業者表示，阿古屋珍珠價格較2022年同期已經上漲40%至50%，甚至要更高。這很大程度上是阿古屋珍珠産量連年下滑導緻的。統計資料顯示，日本阿古屋珍珠産量在30年内已經下滑了80%。
與此同時，美國寶石交易協會還指出，中國消費者對高品質海水珍珠的旺盛需求，又進一步推高了市場上海水珍珠的價格。“中國買家的報價很高，西方客戶沒辦法跟上。”
事實上，淡水珍珠的産量也在逐年下滑。根據浙江省珍珠行業協會資料，大陸淡水珍珠産量已經從2019年的約120萬公斤，逐年下滑至2022年的約70萬公斤。
加上國内淡水珍珠消費的熱潮，淡水珍珠的價格僅幾年實際上也有所上漲。上述央視财經報道就指出，諸暨華東國際珠寶城的受訪商家表示，“（淡水）珍珠價格（至2023年9月）已經（較2022年）翻了一番。”
盡管如此，淡水珍珠仍然是目前國内消費者的成本效益之選。
2023年以來，巴洛克式風格珍珠成為最新被追捧的淡水珍珠首飾商品。截至界面新聞發稿前，與“巴洛克珍珠”有關的小紅書筆記超過40.1萬條。小紅書平台上在售的标記為“巴洛克珍珠”的商品超過6.9萬件。在抖音、淘寶等各類電商平台上，都有各種各樣巴洛克風格珍珠首飾商品在售賣。
徐一漩表示，“巴洛克一般都是淡水珠。”張一菲補充道，“海水珠因為珠層厚賣的貴一般不做巴洛克。”
所謂巴洛克式珍珠，指的就是異形珍珠，有心形珠、月牙珠、星星珠、方形珠等。有别于傳統上受追捧的圓潤型珍珠，巴洛克珍珠因為其不規整的形狀，可以延伸出各種獨特的珍珠首飾設計，反而受到當下追求個性化、風格化的年輕人的喜愛。
以一種名為“阿飄”的巴洛克珍珠飾品為例，這類飾品通常是商家以不規則淡水珍珠為底，加上包金、銅鍍金等材質和彩色的寶石，設計制作出的可愛的小鬼怪形象單品，可以作為胸針佩戴、手機吊墜等場景使用。
諸暨産的巴洛克式淡水珍珠在海外市場也廣受歡迎。一家通過直播電商進行出口生意的諸暨商家告訴《人民日報》，“形狀不規則、五彩斑斓的巴洛克珍珠在海外銷路很好。”
是以，這個商家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組建起一個10多人的直播團隊，通過海外社交媒體向國外消費者售賣諸暨的淡水珍珠。
事實上，諸暨山下湖鎮正加速籌備跨境電商綜合服務基地，引進抖音海外版TikTok、亞馬遜等跨境電商平台，以及DHL等海外物流公司，建設跨境平台共用海外倉，幫助當地珍珠企業布局國際珠寶市場。
珍珠生意的火爆、諸暨産業配套的進一步更新和完善吸引了更多創業者的加入。公開資料顯示，截至2022年末期，前往山下湖鎮的創業者累計2.5萬人，其中常駐山下湖的帶貨主播超3000人。
香港貿發局經貿研究2023年8月的《中國珠寶首飾市場概況》，諸暨山下湖鎮的新長樂村已經培育了一批專業電商團隊，2022年該村線上銷售額就突破了40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