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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沒有季節的小墟》為例:分析黑澤明構築詩性叙事的色彩語言

作者:樂娛自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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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是電影視覺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藝術家約翰内斯·伊頓說“色彩向我們展示了世界的精神與活生生的靈魂。”

1970年拍攝的電影《沒有季節的小墟》是黑澤明導演拍攝的第一部彩色電影,至此黑澤明的電影拍攝進入了彩色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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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0年之後黑澤明一共拍過《沒有季節的小墟》《烏蘇裡江獵人》《影子武士》《亂》《夢》《八月狂想曲》《袅袅夕陽情》七部彩色電影。

擁有繪畫功底的黑澤明在後期的電影拍攝中将色彩在畫面中的作用發揮的淋漓盡緻,強烈的色彩運用,冷暖顔色搭配給觀衆帶來了一場視覺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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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的抒情性,使觀者産生情感波動

電影中“用畫面色彩渲染氣氛是影視作品中較為常用的手段,而特定的氛圍也需搭配合适的色彩才會起到效果。”

色彩的不同屬性使人産生不同的心理感受,影響着影片的情感表達。暖色調厚重,溫馨浪漫,冷色調輕盈,冷靜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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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澤明導演的電影中,炫麗的顔色可以産生夢幻感,顔色的對比則大多數情況表現出痛苦與壓抑,紅色則傳遞着危險恐怖的信号。

電影《沒有季節的小墟》中患有智障的小六,家中牆壁上貼滿了五顔六色的關于電車的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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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片的開頭與結尾處都對這些圖畫進行了慢動作搖鏡頭拍攝,繪畫的顔色以紅、黃、藍三色為主,配合慢搖鏡頭帶來一種夢幻感,令人陶醉。

一幅幅真摯的繪畫展現了小六對電車的熱愛,但是身有殘疾的他注定不可能真正的完成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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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繪畫又是虛幻,美好的象征,五彩的顔色帶來強烈的夢幻感,開電車的夢想是永遠無法實作的。導演用色彩表現出身處困境的樂觀狀态,積極堅定的信念。

對寄宿在姨母家的勝子,導演色彩的運用是具有諷刺意味的。年輕的勝子每日都在不停的紮着五顔六色的紙花,青春在機械的重複性勞動中逝去,擁有鮮亮色彩的不是正值青春的勝子,而是那些不具備生命的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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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勝子,正處于花齡之時,她的人生還未開啟,卻無力的躺在那些顔色豔麗卻虛假的紙花中,勝子和這些紙花一樣,都缺乏靈魂。

紅色的紙花與面色蒼白的勝子形成了強烈對比,給觀者帶來震撼,勝子的無動于衷既是對生活的無知,也展現出她無力反抗身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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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拍攝的電影《德爾蘇·烏拉紮》中,導演用顔色表現出一種神聖、敬畏的感覺。黑澤明在表現夜晚襲擊傑爾蘇的老虎時,将畫面劃分為三個層次。

第一層是紅色如火焰般的圖形,第二層是棕黃色伴有黑色橫紋行走的老虎,第三層是在暗黑色夜晚下被覆寫白霜的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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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将紅色、棕黃色、白色、黑色放置在同一個畫面中,使畫面在同一空間的縱深方向上互相映襯,表達出年老的傑爾蘇對森林、老虎的恐懼。導演用顔色對老虎進行刻畫,營造了一種神聖感。

《影子武士》中勝濑決定進攻德川與家康兩大家族,召集軍隊走到诹訪湖邊時,導演用顔色描繪了美麗又缥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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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畫面以對角線一分為二,以灰藍色為主色調,左上方,灰藍色的天空,白色海浪拍打海岸诹訪湖,右下方沙灘上,武田家族士兵身穿深色盔甲,兵馬以S型隊伍前行。

隊伍形走到右下畫面的二分之一時,天空中出現了彩虹,使陰沉,壓抑的畫面瞬間增添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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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的彩虹是希望的象征,抓住彩虹就是抓住了希望,所有人都在勸阻勝濑發兵,但是勝濑的一意孤行最終導緻了武田家族悲慘的滅亡,令人歎惋。

《夢》的陰陽隧道故事中,導演用顔色營造出恐懼。影片中軍人裝扮的男人走向一個隧道口,畫面顔色開始轉變,顔色轉變帶來了低沉壓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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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隧道口越來越大,仿佛要把人吞噬進去。走到隧道口的男人聽到了從隧道中傳來的軍犬吠聲,身着手雷的軍犬從隧道中跑向男人站立的地方。

對着他不斷地叫,暗紅色的燈光打在軍犬的身上,顯得詭異可怕。男人退縮着走向隧道,畫面通過色彩暗示了隧道的詭異與不同尋常,給觀者營造了幽暗陰森的恐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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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個故事爆發的富士山中,拍攝噴發出熊熊火焰巍峨的富士山時,鏡頭畫面呈現暗紅色,紅色帶來了不祥的預兆。

畫面中覆寫着白雪即将爆發的富士山占據了主體位置,背景是噴薄爆發的亮黃色火焰,富士山的山體逐漸出現裂縫,滾燙火紅的岩漿即将從裂縫中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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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電站洩露後,用紅色、黃色、紫色标記的有毒氣體四處彌漫,最終大紅色的氣體包裹了僅剩的人類。

影片中的紅色帶來極度強烈的視覺沖擊,恐懼與絕望之感彌漫,用紅色象征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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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畫人物,參與角色造型

色彩參與角色造型指“色彩具有天然的承載意義和情感的能力,它潛藏在人物外貌形象中,可以較好地表現人物的心理或狀态,使性格的傳達不至過于‘功利化’。”

運用色彩參與到人物的服裝造型,一方面可以通過色彩将人物标記出來,用顔色屬性表達所刻畫人物的性格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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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通過色彩參與到人物的角色造型中,展示出角色的獨特性與典型性。

《沒有季節的小墟》中導演用紅黃兩個顔色來标記人物。影片中刻畫了兩組使人驚奇又詫異的紅黃換妻家庭。電影中黃頭巾男子家中所有東西都是黃色的裝飾,老婆也穿着黃色上衣,紅頭巾男子家中是則是以紅色的裝扮為主,妻子穿着紅色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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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季節的小墟》是一部群像電影,影片中人物衆多,這兩組家庭分别以鮮亮的紅色和黃色作為家庭主色來标記人物,參與人物造型使人物得以凸顯,便于區分。

紅色與黃色都是暖色,紅色的豔麗與黃色的鮮亮和諧的交織在一起,突出亮眼的顔色明确的提示四人,他們原本的家庭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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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亂》中導演用顔色将秀虎三個兒子的性格進行外現展示,用符合小醜形象的色彩參與狂阿彌的人物造型。

影片中将秀虎的三個兒子及其所屬部隊用顔色進行明顯劃分,太郎是黃色,次郎是紅色,三郎是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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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種顔色也鮮明的展現了三個孩子的性格特征,大兒子辦事猶豫,容易動搖;二兒子果敢,有沖勁,行事不顧後果;三兒子客觀,沉穩冷靜。

服飾顔色與人物性格的對應,一方面鮮明的彰顯人物性格特點,另一方面用顔色作為标記便于觀者區分。紅、黃、藍三大主色的和諧搭配呈現了精美的視覺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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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秀虎身邊的狂阿彌以小醜般的角色出現,他主要用表演逗樂秀虎,陪伴秀虎。面對秀虎身邊的各種事情,他會以孩童的觀點直接表達對事件的評論。

電影中狂阿彌的服飾裝扮也十分符合他的人物設定,狂阿彌在獵場第一次出現時頭上紮着紅頭繩,身穿大紅色褲子,上衣則是紅、藍、黃、白四色的粗條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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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阿彌衣服的顔色巧妙的對應了當天秀虎及其三個兒子服飾的顔色。

之後狂阿彌服裝的顔色則多以綠色、大紅色、金色、白色為底色進行各種拼接,并配以條紋、花朵等各色花紋。誇張又豔麗的顔色拼貼,吸引目光的同時表現出狂阿彌直爽的性格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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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來詩意美的藝術展示

擁有出色繪畫功底的導演在多個鏡頭中将畫面與色彩完美融合,他非常善于運用色彩。

在這些電影畫面中,人、物隻占畫面較少部分,大部分的景色留白,引發人們無盡的聯想,簡約含蓄給觀者營造了詩意美、帶來繪畫美的審美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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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影子武士》中,導演在拍攝表現人物情緒的畫面時,電影畫面中人物都隻占據了較少的份額,畫面主要通過顔色來浸染觀者情緒,營造出唯美、舒緩的詩意美。

影片中武田軍圍堵一個城池二十餘天,卻因信玄遭受襲擊,大部隊選擇撤離。在撤離時,畫面被分成了三層,最遠處的上三分之一是散發金色的夕陽,明亮但不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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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三分之一是在遠處舉着旗幟行進有序撤離的士兵剪影,不斷移動的黑色剪影,在夕陽的照耀下形成動感美,最近處的下三分之一是身披暗色铠甲,插着綠色旗幟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他們在讨論撤離的原因。

圍攻失敗,士兵們士氣低落,在夕陽的映襯下更顯悲涼,更暗示着武田家即将走向滅亡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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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信廉扮演的信玄帶領大部隊從遠處撤離時,畫面再次被分為三層,上三分之一是暗紅色的雲,中間是灰藍色的雲朵與天空,最下面是黑灰色的土地及逐漸顯露的部隊。

畫面色調以冷色為主,沉默前行的部隊、褪去的晚霞帶來了凄涼之感。當受傷的信玄坐着轎子緊急趕回住所的途中,軍醫幫忙檢視病情,棕色的轎子停落在黃色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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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是暗黑色留有殘雪的山脈,灰藍色的天空中,白色的霧氣飄動,身穿紅色铠甲的家臣及淡黃色衣服的軍醫跪坐畫面右側。

陽光照耀下,隐約覆寫的雪山,簡約的畫面構圖,灰藍色的主色調散發出淡淡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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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導演在拍攝将裝有信玄遺體的罐子沉入诹訪湖底的鏡頭時,畫面中灰藍色的天空與海面各占據畫面的二分之一,形成海天一色的場景,裝有罐子的黑色小船出現在畫面正中間,天空中白色的霧氣飄動,海面上風吹起波紋。

大範圍的留白、灰藍色的色調給畫面營造出孤寂與蒼涼之感,更顯出人類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與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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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德川家家主想探知信玄是否死亡,決定在駿河邊的城池攻擊武田軍。

畫面中高低起伏的土丘把畫面分為兩部分,土丘上站着一排帶白色旗幟穿暗色盔甲的德川家士兵,他們舉着火槍,射擊時子彈發出亮黃色亮點。德川士兵背後是玫紅色和藍紫色的天空,畫面下方以暗黑色為主,能看到偶爾跑過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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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畫面中藍紫色的冷色為主色調,表現了戰争的殘酷,亮黃色的亮點表現了戰争的激烈。

當勝濑帶領武田軍與德川軍對抗時,畫面拍攝了在城牆上因焦慮而來回走動的勝濑及駐紮站立的武田軍,畫面背景是玫紅和藍紫色交替出現的天空與漂動在空中的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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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沒有直接展示兩軍的對抗,而是通過顔色的快速交替展現槍擊對戰,用勝濑的移動表現戰争的緊張與不可測。導演用色彩間接展示了戰争的場面,大量的留白引人遐想。

《夢》的最後一個故事水車村中,導演用亮麗的顔色描繪出繪畫美的小村莊。整個故事都采用明亮絢麗的色彩,以綠色為主色調的小村落,盛開着各色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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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葬禮的片段中,身穿藍衣,頭戴黃色草帽的老人回屋穿上了橘色亮麗的外套,手拿鈴铛,摘了玫紅的鮮花,随着歌舞的節奏加入了送行隊伍。

隊伍中的村民也身穿顔色豔麗的服飾,他們伴随着歡樂的樂曲有序的歌舞。在村落中,死亡不是悲鳴,而是快樂的回歸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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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藝術電影風格的導演,黑澤明在畫面中采用動态背景并對行動鍊條起粘合作用的景深鏡頭,觀者可以獲得用眼睛觀看世界的強烈真實感,畫面的代入感得到加強。

電影中人物的行動鍊通過景深鏡頭得以更好的展現,使電影叙事更加流暢。使用具有獨立表意功能的超現實主義元素,通過展露人物的内心世界,來豐富電影畫面加深電影中對生存問題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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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現實主義元素的大膽運用給觀衆帶來與衆不同的審美感受。民族特色的标志性音樂,人物形象更加立體飽滿的抒情性音樂,與畫面形成對立、對比的戲劇性音樂都通過聲音強烈的感染接受者。

極緻美的色彩語言帶來了詩性叙事的藝術效果。黑澤明電影中呈現的叙事語言是導演個人大膽嘗試,不斷探索累積的成果,展現着導演的獨特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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