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神話傳說古老繁多,多有經典流傳千古。他們仿佛刻進我們的“DNA”。
古往今來,舊事新編的作家不少,而《故事新編》則是魯迅先生以遠古神話和曆史傳說為題材而寫就的短篇小說集。
這些作品的語言秉承魯迅先生的一貫文風,幽默風趣,婉而多諷。
故事的題材雖來源于曆史,但隻是用了一點因由,經作者點染,展現在我們眼前的卻是一副絕妙奇趣的畫卷。
本周,我們将跟随魯迅,透過《故事新編》這隻萬花筒,在神話裡看人間,如夢如幻,亦古亦今。
《故事新編》精讀第1天,麥家陪你讀書,11分鐘
大家好,今天是麥家陪你讀書的第2234天,共讀的是第317本書——魯迅的作品《故事新編》。
《故事新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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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新編》是一部曆史小說集,收錄了魯迅從1922年至1935年所作的8篇曆史小說。
這些小說都以遠古時代為創作背景,被譽為“中國現代曆史小說的開山之作”。
其中,前期的作品有《補天》《奔月》《鑄劍》三篇;後期的作品有《非攻》《理水》《采薇》《出關》《起死》五篇。
魯迅的《故事新編》繼承并發展了中國古代戲劇傳統,也有古今錯雜之筆,以神話為題材,想象豐富。
雖說是一部曆史小說集,但它與以往嚴肅的曆史小說有很大不同,以遠古為背景創作,卻處處可見現代的影子。
以往的共讀中,我們已經讀過《鑄劍》《孔乙己》兩篇小說,對作者魯迅也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魯迅曾寫到:“這一本很小的集子,從開手寫起到編成,經過的日子卻可以算得很長久了:足足有十三年。”
這十幾年間發生的事情數不勝數,魯迅為何要對舊“舊事重提”呢?
1936年1月魯迅将8篇曆史小說結集為《故事新編》,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并寫了一篇《序言》,回顧了成書過程,總結了寫曆史小說的經驗,概括了《故事新編》的特點,還對當時的某些錯誤評論進行了反駁。
這篇序言可以說是向我們提供了一把了解《故事新編》的鑰匙。
《故事新編》的第一篇《補天》,原先叫做《不周山》,于1922年的冬天寫成。
魯迅的意思是把它“算作一個開始,也就是一個收場”,是以沒有再寫下去的打算。
然而,這篇反映古代生活的作品卻很快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當時,批評家成仿吾先生獨推《不周山》為佳作。
對此,魯迅回應道:“我是不薄‘庸俗’,也自甘‘庸俗’的;對于曆史小說,則以為博考文獻,言必有據者,縱使有人譏為‘教授小說’,其實是很難組織之作,至于隻取一點因由,随意點染,鋪成一篇,倒無需怎樣的手腕。”
他在序中坦言:
“那時的意見,是想從古代和現代都采取題材,來做短篇小說,《不周山》便是取了‘女娲煉石補天’的神話,動手試作的第一篇。首先,是很認真的,雖然也不過取了茀羅特說,來解釋創造——人和文學的——的緣起。
不記得怎麼一來,中途停了筆,去看日報了,不幸正看見了誰——現在忘記了名字——的對于汪靜之君的《蕙的風》的批評,他說要含淚哀求,請青年不要再寫這樣的文字。
這可憐的陰險使我感到滑稽,當再寫小說時,就無論如何,止不住有一個古衣冠的小丈夫,在女娲的兩腿之間出現了。這就是從認真陷入了油滑的開端。油滑是創作的大敵,我對于自己很不滿。”
“油滑”并不是如今所說的“油膩”,在《故事新編》中,它主要指在貌似古代題材創作中實際寫着又古又今,古今混雜的人物和事物。
而這種熔古鑄今的獨特的藝術形式,并不是一步到位,而是逐漸摸索和發展的。
此時的魯迅顯然對幼稚階段的“油滑”并不感到滿意,然而也還沒有找到更加成熟的方式。
魯迅在創作《補天》後,又寫了《奔月》和《鑄劍》。
他說:“直到一九二六年的秋天,一個人住在廈門的石屋裡,對着大海,翻着古書,四近無生人氣,心裡空空洞洞。
而北京的未名社,卻不絕的來信,催促雜志的文章。這時我不願意想到目前;
于是回憶在心裡出土了,寫了十篇《朝華夕拾》;并且仍舊拾取古代的傳說之類,預備足成八則《故事新編》。
但剛寫了《奔月》和《鑄劍》——發表的那時題為《眉間尺》——我便奔向廣州,這事就又完全擱起了。後來雖然偶爾得到一點題材,作一段速寫,卻一向不加整理。”
其實,《奔月》和《鑄劍》在當時并沒有引起人們太多的關注。
直到1936年《出關》發表後,才形成一股不大不小的評論熱潮。有的人認為魯迅是在針對某個人進行諷刺和謾罵。為此,魯迅特别在《<出關>的“關”》一文中進行了回應。
魯迅指出,說《出關》在攻擊某一個人,是一種淺薄的意見。文學創作固然要有模特,但作品中的形象畢竟不是和模特完全一樣。
作家選擇模特有兩種方法,一是專用一個人,二是雜取種種人合成一個。
然而縱使誰整個的進入小說中,如果作者手腕高妙,作品久傳的話,讀者所見的就隻是書中人,和原來實在的人倒是不相幹了。
1923年成仿吾先生評論《呐喊》時說:“《不周山》又是全集中極可注意的一篇作品。表示了他不甘拘守着寫實的門戶。他要進入純文藝的宮廷。”
他認為《補天》不是現實主義的作品。
浪漫主義成分确實是《故事新編》的一大特點,但魯迅在寫作《故事新編》中的小說時,一定也有從現實出發的深思熟慮。
這其中的現實主義精神,首先展現在“有典可依”。
對于《故事新編》,魯迅自謙:
“現在才總算編成了一本書。其中也還是速寫居多,不足稱為‘文學概論’之所謂小說。叙事有時也有一點舊書上的根據,有時卻不過信口開河。
而且因為自己的對于古人,不及對于今人的誠敬,是以仍不免時有油滑之處。
過了十三年,依然并無長進,看起來真也是‘無非《不周山》之流’;不過并沒有将古人寫得更死,卻也許暫時還有存在的餘地的罷。”
然而,《故事新編》絕不是“信口開河”,其中的每一句話都有曆史的支撐。
如《補天》這篇,關于女娲煉石補天的記載,見于漢朝劉安的《淮南子·覽冥訓》;
《奔月》一篇,古代關于羿和嫦娥的故事也很豐富,《理水》的材料大多出自《史記·五帝本紀》和《夏本紀》;
《采薇》基本上采取了《史記·伯夷列傳》和《殷本紀》《周本紀》的材料。
而我們共讀過的《鑄劍》,則主要依據了晉幹寶《搜神記》中的材料。
《故事新編》中的神話傳說不僅“有迹可循”,其中蘊含的作家的創造力才是真正的“點睛之筆”。
我們在《故事新編》中随處可以見到現代的事物和人物,可見,魯迅新編得這些神話傳說,是立足于當時社會的現實情況的。
《故事新編》寫作的年代是1922到1935年,從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從北洋軍閥到蔣介石,從官僚買辦資本到資本主義經濟,人民可謂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在舊中國這種殖民地、半殖民地化日益加深的社會裡,地主買辦階級的政客和文人,作為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利益的代表,作為中國極為兇殘的統治者和統治者的幫兇,猖獗地到處活動着,揭穿和打擊這群不倫不類的人物,是魯迅戰鬥一生中極為重要的目标。
其實,除了古籍與社會的現實之外,魯迅小說的支撐力往往還在于“人性”。
在深刻或荒誕之中,魯迅對于人本性的挖掘之深,是其作品更深層次的支撐力。
舊事催人老,新編煥新顔。
明天,我們将從“女娲補天”這一上古神話開啟“新編”的文學之旅,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