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足球王國”巴西止步世界杯小組賽，之于再資深的球迷，也算“活久見”。然而，這一幕卻在8月2日的墨爾本，猝不及防地發生了。
（巴西女足28年來首次止步世界杯小組賽）
在手握73%控球率、全場射門高達18次的絕對優勢之下，必須取勝才能出線的巴西，面對幾近開挂的牙買加門将斯潘塞，一次次無功而返。待到德比亞妮終場前錯過近在咫尺的進球時，本屆女足世界杯的首個大冷門，就此誕生。
1勝1平1負，高開低走的巴西女足，自1995年第二屆世界杯至今，首次未能挺進複賽。而對于這支極度依賴以瑪塔等宿将的“老娘車”而言，出局俨然是一個時代的終結。
10餘年前那支風華絕代、極盡美麗的桑巴軍團，如今早已風光不複，而對于瑪塔為首的黃金一代而言，她們的過去，是未能在巅峰期兌現金杯的無限追悔，她們的未來，是青黃不接、後繼無人的荒蕪。
這一夜，甚至比9年前米内羅球場那場觸目驚心的1比7，更令巴西球迷神傷。
超期服役，瑪塔一無所獲
身為這個星球上參加世界杯次數最多的女性，第六次踏上征程的瑪塔，所要超越的紀錄隻有自己。然而，連續第6屆世界杯進球，以及第18個世界杯進球，卻那麼遙不可及。
（早已過了巅峰期的瑪塔，本屆基本在打替補）
身為這個星球上參加世界杯次數最多的女性，第六次踏上征程的瑪塔，所要超越的紀錄隻有自己。然而，連續第6屆世界杯進球，以及第18個世界杯進球，卻那麼遙不可及。
2年前的東京，瑪塔雖然還是主力，但已經有些美人遲暮：盡管抓住中國隊松散的防線梅開二度，對壘奪冠呼聲極高的荷蘭又射入點球，但明眼人都看得到，腳步遲滞、體能有限、時常隻能叉着腰喘粗氣的桑巴10号，已經不是14年前世界杯上那個随時施展牛尾巴過人、淩空卸球的足球精靈。
最顯著的變化，莫過于能将“牛尾巴”“油炸丸子”“鐘擺”等過人技巧使用得出神入化的瑪塔，已經越來越多地尋求用傳球解決戰鬥，巴西隊快速反擊時，腳步遲滞的瑪塔早就跟不上全隊節奏，隻能在後方目送隊友。
（出線生死戰，首次首發的瑪塔無所作為）
如今，已經37歲的瑪塔，體能和爆發力的衰退愈發明顯，甚至被迫交出了主力位置，後輩德比亞妮、博爾熱斯、克羅琳等才是這支交替期的巴西隊的新核心，然而，巴西隊的新面孔們，能力無法與前代宿将克裡斯蒂安妮、福爾米加等相提并論，實則也并不年輕。
首戰魚腩巴拿馬，巴西隊尚且有幾分強隊的底蘊，但面對近幾屆的苦主法國，一籌莫展的桑巴軍團，還是無奈地派上了定海神針瑪塔，盡管早已卸去了标志性的烈焰紅唇，但改造型并沒給瑪塔帶來好運，輸球的他們，末戰必須赢球才能確定出線。
終于重回首發，瑪塔不可謂不盡心盡力，然而無情的歲月，讓6屆世界足球小姐神奇不複，在被中途換下後，喘着粗氣面無表情的瑪塔，似乎提前況味到了出局的命運。3場小組賽，瑪塔合計隻出場100分鐘，核心資料基本挂零。
在錯過了去年女足美洲杯後，休養生息的瑪塔，顯然在為“最後一舞”蓄力，她早已多次對外宣布，這是她的最後一屆世界杯。然而，曾經的女足世界第一人，早就不是20年前稚氣未脫的小将，而是人近中年的大嬸。“穿裙子的貝利”固然是傳奇，但那已是過去。
（出線生死戰前，瑪塔的淚水，預示了悲情的結局）
這也不難了解，為何對陣牙買加賽前新聞釋出會，瑪塔會失态到淚灑當場：“我沒時間停下來，這可能是我在世界杯上的最後一次新聞會，但我仍然相信我們能走下去。”如今看來，這俨然是一語成谶。
“就連在我最糟糕的夢魇裡，我也沒想過結局會是這樣。”賽後，瑪塔的社交媒體動态，字字誅心。為國服役期間從未缺席淘汰賽的傳統終結，無疑是瑪塔謝幕時最悲情的注腳。
28年，頭号女配終成路人
身為女足南美地帶的常年代言人，28年來巴西女足從未在世界杯、奧運會為小組出線犯難，動辄吊打對手是家常便飯，每每讓看好她們的球迷抱怨“狀态來得太早”。專屬于桑巴王國的浪漫、激情和不羁，在巴西女足身上的展現，猶勝男足。
（1996年奧運會女足半決賽，巴西隊被中國隊絕地逆轉）
身為女足南美地帶的常年代言人，28年來巴西女足從未在世界杯、奧運會為小組出線犯難，動辄吊打對手是家常便飯，每每讓看好她們的球迷抱怨“狀态來得太早”。專屬于桑巴王國的浪漫、激情和不羁，在巴西女足身上的展現，猶勝男足。
遺憾的是，盡管28年來巴西女足從不缺乏球星，她們的大賽軌迹，卻始終是強隊有餘，王者不足。痛失好局，更是家常便飯。
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半決賽對壘中國隊的巴西一度2比1領先，距離決賽僅一步之遙，然而面對少一人的“铿锵玫瑰”，心大的巴西姑娘似乎進入了提前慶祝勝利的節奏，而随後懲罰她們的，便是快馬韋海英的梅開二度。
（巴西女足不缺少快樂，但唯獨缺少冠軍）
3年後，傳奇球星茜茜領軍的巴西卷土重來，她們在小組賽首戰就7球血洗墨西哥，又和大熱門德國戰成3比3，然而，首輪淘汰賽她們就被奈及利亞逼進加時，憑借茜茜的絕殺才涉險過關，體能耗盡的她們，旋即在半決賽被東道主美國2球“技術擊倒”。
4年後，初試啼聲的瑪塔首次世界杯征程便以華麗腳法震驚世界，但巴西隊仍是熟悉的“勝平負”節奏，兩連勝後便進入“賢者時間”，首輪淘汰賽就被瑞典踢出局。
而2007年的巴西女足，則是女足世界杯上公認的無冕之王。那屆杯賽，小組賽3戰全勝、狂轟10球零失球的她們王者之氣四溢，半決賽更4比0血洗美國，創造了後者在世界杯上的輸球比分紀錄，然而決賽中，輕盈的瑪塔，仍然如一隻脆弱的花蝴蝶般，無法飛越普林茨為首的德國鋼鐵叢林。
這次功敗垂成的亞軍之旅，似乎也透支了巴西女足本就不多的運勢：2011年，處在巅峰期尾巴的巴西隊再度小組全勝闖關，但八強戰再戰夙敵美國，她們遺憾地倒在了互射12碼上；2015年的加拿大，她們又在首輪淘汰賽成全了黑馬澳洲……
（20年間，巴西女足從冠軍熱門，退化為出線困難戶）
至于上屆，巴西隊首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折戟小組的危機：小組次戰再負苦主澳洲的她們，末戰被逼到了必須取勝才能晉級的絕路，瑪塔的點球固然讓桑巴軍團絕處逢生，但小組第三的排名卻是24年來新低。
最終，人心惶惶的巴西隊又倒在了首輪淘汰賽，而這一次踩着她們晉級的輪到歐洲新貴法國隊。
從世界亞軍，到為出線殚精竭慮，已經在上屆持續預警的“狼來了”，終于在4年後暴了雷。
足球王國，不是女足王國
在普通球迷眼中，足球人口多到溢出，街道、公園、海灘上大把踢球男女的巴西，似乎從來不必為後繼無人擔憂。但對于巴西女足而言，“先天不足”的她們，球員斷層卻是必須直面的現實。
（很難想象，球王貝利是女足運動堅定的反對者）
在普通球迷眼中，足球人口多到溢出，街道、公園、海灘上大把踢球男女的巴西，似乎從來不必為後繼無人擔憂。但對于巴西女足而言，“先天不足”的她們，球員斷層卻是必須直面的現實。
“足球可以成為一種愛好，但不是一項真正适合她們的運動。”很難想象，這樣武斷的論調出自球王貝利之口。然而這種歧視性極強的偏見，卻一度是巴西足壇的主流觀點。
在長達38年的時間裡，女性在巴西踢足球都是違法的。1941年，巴西國家體育委員會起草了一項法令，規定本國女性不允許從事足球、拳擊、橄榄球、馬球、水球和部分田徑項目，因為這些運動“太過暴力”、“會影響女性的氣質”、“與女性的生理特點不相容”。這項禁令，直到1979年才解除。
（和瑪塔同樣在2003年進入世界杯大名單的米蘭妮，沾了誰的光不言自明）
即便在巴西女足世紀初風生水起的歲月裡，她們仍然沒有得到足夠的關注和尊重。“當我開始踢球時，我在女足運動裡沒有偶像。女足的比賽沒有轉播。20年前，在我的第一屆世界杯，沒人認識瑪塔。隻有我們這些經曆過地獄的人才知道，我們曾經忍受了多少，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瑪塔說。
巴西姑娘們夾縫中求生存，卻架不住足協始終以“遊戲”态度看待女足。老資格球迷不會忘記，20年前，創造了女足世界颠球紀錄的球員米蘭妮，隻會花拳繡腿的她，居然也入選了國家隊——無他，彼時她是羅納爾多的太太。
（瑪塔個人獎項拿到手軟，國家隊卻是一無所獲）
這也就不難了解，因沒有在正規醫院分娩而曾長期沒有出生證的瑪塔，一生都在為踢上職業足球不斷輾轉流浪，而這樣的經曆，也毫不意外地發生在她的老戰友們身上。2年前的東京，普遍已是阿姨級球員的福爾米加、貝尼特斯、塔米雷斯和艾麗卡等人，都在壯志未酬後選擇離開，瑪塔不離不棄至今，已然仁至義盡。
“在巴西的貧民窟裡，男孩子們大多隻有兩個選擇：足球，或是黑幫。而女孩子們的選擇則更為狹窄：黑幫、黑幫的女朋友，或者，妓女。”43歲才告别國家隊的“老黃忠”福爾米加，就曾道出巴西女足選材有多艱難。
（瑪塔已經是過去時，但新瑪塔會是誰？）
在歐洲女足聯賽風生水起的當下，巴西女足留洋的速度，遠遠沒有男足般鋪天蓋地，能在頂級強隊中效力者幾不可見。而在戰術理念上，巴西女足雖然先男足一步，聘請了瑞典籍主教練皮亞·桑德哈格，但曾是中國女足助教的她固然履曆輝煌，但基本都是六七年前的老黃曆了。
“巴西人民要求更新換代，這裡有很多有天賦的年輕女孩子，對于年輕人來說，這才隻是開始，盡管對我來說這是終結。”
瑪塔的時代結束了，但巴西女足的天，還沒亮。
本文系特約供稿，作者 | 楊健
仰卧撐體育簽約作者
排 版 | 體壇劉伯溫
校 審 | 編輯部全體
監制丨花醬
審簽 | 靈均
圖源 | 網絡（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