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瘋狂程式員(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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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動搖

燕兒一把拉住他,低聲說:“你瘋了。隔牆有耳朵,這種事情,回家再說。”

回到家中,絕影一 直悶悶不樂,燕兒也在一旁幫他下決心說:“你想想,你在公司足足實習了八個月,才250塊錢的工資,你說我來公司實習300塊錢尤不失下曹從事,畢竟那是 打雜的工作。陳董每次回來都說:小絕啊,從來沒讓我們失望過。可見對他們來說你還是非常重要的,但是說實話你那待遇也太低了。就說我們寝室一個同學的男朋友吧,人家在一家賣場跑采購,每月都有3000塊工資,那還隻是工資,加上回扣啊出差補助啊通訊補助啊算下來,怎麼着也得過5000吧,而且那還純粹就是個體力活,讓我去我也能做得下來,可是你自己寫的程式呢?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寫的,也不是人人都學得會的。”

一席話說得絕影又熱血沸騰起來。早幾年人們都覺得做技術的人很牛B,往往給人的印象是生活粗糙,不修邊幅,做的又盡是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那畢竟是做的腦力 勞動,中國幾千年的思想下來就是“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是以搞技術的莫名其妙有了優越感,越是有優越感,就越是不修邊幅,魯迅先生能做到把喝咖啡 的時間都拿來工作,我還不能做到把梳頭洗臉的時間拿來工作?

是以封建社會的腐朽思想害死人:人人都認為搞技術好,于是人人都來搞技術,搞到最後技術實在太多了,反而如何把技術銷售出去才成了擺在人們面前的最重要的問題,于是慢慢地搞銷售才成了王道。

燕兒的話說得一點不假,與其自己在公司天天寫代碼累得要死要活才這麼點工資,還不如人家搞銷售的天天在外面跑。想到這裡,絕影堅定地點點頭說:“嗯。我主意已定,不必多說了,睡覺吧。”

第二天一起床,燕兒問:“怎麼樣?想好怎麼給周總說了嗎?”

絕影又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眼看DAP項 目已經上綱上線,再想想雖然自己認為在公司待遇不怎麼樣,但比大部分同學還是高出一大截,關鍵是公司還管住,還給他這麼大套房子。那賣場跑采購掙三千五千 一個月畢竟還是少數,要不是少數,燕兒也不會專門拿他來舉例子,人比人是比死人,那他怎麼不去跟Bill.Gates比去?畢竟是畢業沒多久,燕兒也還在念書,啥事都還沒穩定下來,難得公司對自己這麼信任,可以說隻要公司不倒閉,自己就不會失業,還是穩定壓倒一切。

又說BOSS Liu跳了幾次槽,工資也慢慢上去了,但打遊擊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始終不是長久之計。你看看現在各大大公司的CXO,不是公司創始元老至少也是在公司呆了十年八年的。

這樣想,絕影又動搖起來,他對燕兒說:“辭職的事情還是先放放,先做DAP,現在說走就走太不人道了,那不是我的作風。”

“怎麼睡了一覺變得這麼快啊?”

“我又好好想了想,人家跑采購的雖然工資是要高些,但畢竟不穩定,今天公司可以讓你跑采購,明天就可以讓我去跑,這個月跑得好給你五千塊錢,下個月銷售淡季沒有業績一分錢也不給你,壓力還是大啊。不比我們,每天朝九晚五就夠了。”

“昨天什麼都不好,今天怎麼又全變成好的了?真是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反正你還沒畢業,好歹咱們倆都呆在公司還算穩定,辭職這個事情還是個大事,等你畢業了咱們再打望打望。”

打消了跳槽的念頭,絕影開始認真盤算起DAP來,周總也不食言,果然在一周内就給他招了個新人小李。招聘的事情絕影完全不知道,周總說那小李厲害得不得 了,絕影去問了問他,他劈裡啪啦什麼“熟悉C/C++,VB,VC,VFP,Dehphi,最擅長的還是Visual C++”。他這麼說,絕影突然想起周傑倫的《雙截棍》:什麼刀槍跟棍棒,都耍得有模有樣,什麼兵器最喜歡,雙截棍柔中帶剛。可絕影怎麼看怎麼也想像不出他 有多厲害。

按照先前跟周總的規劃,要把DAP分成好幾個子產品,正好子產品之前的藕合很低,于是絕影自己做DcmImage,讓小李做DcmPrint。周總問:“這個DAP,預計多久能做完啊?”

絕影想了想說:“大概要三個月吧,主要是人手不夠,要是再有一個人,估計兩個月就夠了。”

“既然這樣,讓小張也來做DAP吧,反正現在公司沒有其它的項目,總不能讓他一直閑着,讓他也來做,能做多少做多少。”

絕影分給張廠長DcmConfig子產品,他第一句問的是:“可以用VB做嗎?”

絕影狠狠地說:“這又不是做玩具。”

這樣說,絕影想還不如不讓張廠長參與到DAP項目中來,以他C++入門級水準來做DAP,隻怕到時候做了又要返工,返工還好,就怕周總說:“小絕啊,時間是不等人的,你看看,就在小張的基礎上修改一下吧。”

這一改,還不把人改死?

其實DAP這個項目說起來難度也不大,那DcmImage也就是搞個CDCMIMAGE類,把DCMTK的函數封裝一下從DLL中導出來。對絕影來說,也 無非就是把慣用的DEF的EXPORTS換成__declspec(dllexport),唯一的難點就是這DCMTK,函數多,看起來複雜。如果是微 軟,财大氣粗,就一個MSDN也至少得寫出好幾十G,什麼目錄、索引、搜尋、書簽功能一應俱全,你說這光打字就得多少人?好在這麼做多多少少也能讓人看出 點門道,那DCMTK幫助文檔看起來卻更像Word文檔,看得他頭都大了。

周總說:“别看文檔,看Demo!”

可裡面的Demo也完全是外國程式員的風格:管他屁點大個功能,都寫得異常複雜,C++裡面管他函數摸版、抽象類、重載、throw/tray/catch,能用上的全給他用上,仿佛他的目的就是不讓你看懂。

如果隻是寫個 DcmImage.dll倒也罷了,絕影自認為自己不是微軟裡的牛人,一次性就成功,總得寫個exe來測試。于是自己這子產品一來二去便花了一個多月。寫到 這裡,絕影慚愧起來,原以為那KIPACS自己耍得頭頭是道,DAP還不是個程式,能難到哪去,真正寫起來,才發現自己實在自不量力,按照現在的評估,别 說三個月,就半年都還有點危險。

自己這邊進展不大,估計小李那邊也好不到哪去,兩人平時各幹各的本來磨合就少,這天中午吃飯,小李突然對絕影說:“影哥,我準備辭職了?”

絕影以為他隻是準備要走,随口問了句:“準備什麼時候走呀?”

“明天。”

這可讓他吃了一驚,一個多月下來,雖然絕影總認為他沒周總說得那麼厲害,但看得出來他也的确是個能做事的人,看看公司現在這些人,表面上張廠長也能寫點程式,可絕影和他心裡都清楚,他那些不過也隻是些玩具而已。

現在小李突然跟他說要離開,以後DAP的事情還不是全部落到自己頭上,那還不把自己累死。他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有什麼不滿意的?”

“其實也沒什麼不滿意的,就是來的時候周總就承諾我辦個月做下來就給我轉正。到現在都一個多月了,每天他隻是催我好趕緊做,要好好幹,轉正的事情提都不提,也太不厚道了,我也剛畢業不久,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是以前幾天我另外找了個工作,明後天我就要過去。”

是以還是年輕人狠啊,本來這DcmPrint寫到一半,也就隻有他自己最了解自己的思路。先不說小李走了自己要多做多少工作,就讓自己現在去接着寫DcmPrint那難度也足夠大了。

是以現在的年輕人确實比較前衛,啥事情都是先斬後奏:先同居再談戀愛,先懷娃娃再結婚,先到工作再辭職。

人一定要有骨氣,是以絕影也隻是象征性地對他說了幾句惋惜的話便把事情上報給周總。

周總問:“你有什麼意見?”

“沒什麼。他要走就讓他走咯。我原以為他技術有多厲害,看了一個月也不過如此,比起以前的小劉都還差遠了。小劉不是也離開公司了嗎?我覺得他沒什麼好留的。”

“行,那我原則上也同意了。隻是項目的進度你能把握嗎?”

“當然,我先做着,不過我也希望能盡快補充人手。”

“你覺得再要多少人合适?”

“兩到三個吧,但是如果是熟手,一個也就夠了。”

“那沒問題。這事情我來安排,你安心去做DAP吧。”

出了周總辦公室,絕影才感覺壓力突然來了。剛才是站着說話腰不疼,現在想想,DAP那麼多子產品要做,又要一點一點去研究DCMTK,關鍵是還要接着小李做 DcmPrint做KIPACS的時候就恨死了以前的程式員,現在又要再重蹈一次覆轍。但是剛才在周總面前自己又不得不表現得對小李的離開不屑一顧,否 則,自己和公司受制于人,以後會非常被動。

雖說周總又承諾解決人手問題,但絕影想還是不要對他抱太大的希望,正如小李說的,一個多月下來周總也沒跟他談轉正的事情,周總要是誠心希望他能留下,哪有不談轉正的道理,莫非周總報着節約成本的目的故意招的試用期員工?

絕影還是想到BOSS Liu,想以前跟BOSS Liu一起配合多快樂啊,什麼東西交給他做,管他花多少時間你都不用操心,到時候直接問他要東西,拿過來就能直接用,這和自己的風格有點像。像張廠長這種,你還得祈禱着他最後交上來的東西可以不修改可以不返工。

這麼想,看來人手的事情還是要靠自己,先給BOSS Liu打個電話,看他有沒有好的人選可以推薦。

BOSS Liu接了電話,還是用低沉的聲音問:“BOSS,有啥事啊?”

絕影說:“沒啥,問下你現在好不好。”

“還不是那樣,天天寫着程式呢。BOSS,有沒有啥新技術,拿出來讨論讨論嘛。”

“我哪有啥新技術啊,以前沒好好學C++,現在要用了,正後悔呢。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我早就說了,要想餓不死,就得學C++,怎麼樣?DAP還是得用C++吧。”

“是是是,還是你厲害,說正經事,你有沒有認識的人能寫程式啊?給我推薦幾個,我這裡正缺人手呢!”

“人到是有,不過BOSS給你說實話,一個都達不到你的要求。你想要是有好的,我早弄到我公司來了,我現在還不是愁得要死。”

“少來了,有好人就拿出來,别藏着自己用。”

“唉,真的沒有。你看我周圍的人,天天都是吃飯喝酒,昨天晚上才喝了,今天又喝,别人喝了酒唱歌,我們喝了酒下棋,幾個人可能是故意整我,把我灌醉還要我讓兩先,害得我今天又輸了50塊錢。”

“唉,這可愁死我了。BOSS你不知道啊,本來有個小李的,做了一個月又走了,我還得給他收爛攤子。”

“你也别愁了,我跟你說,凡事還是得靠自己,你想BOSS你要是一個人就把DAP做出來了,那你就立馬更新成牛B人,以後在朋友面前一提到BOSS Jue,獨自完成了DAP的開發,那都是響當當的名字,再怎麼也能跟求伯君有一比吧。”

“算了不跟你說了,看你真是醉了。”

“你放心,我沒醉,晚上回去還要寫程式。”

挂了電話,絕影仿佛還聞得到BOSS Liu的酒味。看來BOSS Liu的小資生活還是過得有滋有味。本來他以為自己做了技術主管也能做上這樣的滋潤生活,奈何事事還得親力親為,既然要親力親為,那這主管的頭銜有何用?

兩周下來,人手的事情還是沒有落實,絕影也怠慢起來,就慢慢做吧,等人。

又等了幾天,周總對絕影說:“小絕啊,DAP是個長期項目,做到這裡我想我們還是先放一放吧。”

(38) 張廠長的遙控器

周總一說放一放,絕影就怕得要死。天知道這一放又要放多久。比如饅頭這東西,剛做出來的時候熱氣騰騰還帶點甜味确實蠻好吃的,放一會涼了也還能吃,要是你放個一天兩天,那饅頭就變成了石頭,還如何能吃?

程式也是如此,好端端一個程式,若能一直寫下去,倒也像香噴噴的饅頭,越寫越多,越寫越有勁,要是哪一天突然讓你停下來,N個月後再讓你來看,明明是自己寫的東西,反而全都不認識了,程式員又不是狗,靠鼻子認東西。再來寫等于從頭再來,從頭再來還好點,至少思路都是自己的,現在還要順着以前的思路寫,接别人的活寫着寫着就罵以前的程式員,接自己的活寫着寫着就罵自己。

絕影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周總慢條斯理地說:“上次醫院那套系統用了這麼久了,最近根據他們的回報,效果還不錯,還有好幾家醫院來參觀過,正好給咱們免費打 廣告。一套系統做好了,我們不能僅僅滿足于系統本身,也應該再做點增值産品,一來可以擴充KIPACS的功能,二來還可以再給我們增加點收入。”

本來絕影認為KIPACS确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基本上沒有什麼再開發的價值,相比起來,DAP的價值要大得多。如果是别人這麼說,他肯定拿出一大套說辭來有力地反駁他,奈何這話又是周總說,現在公司收入的大頭還是得靠KIPACS,于是繼續聽周總往下說。

“最近我調研了一下,發現一個很簡單也很實用的功能,就是遙控器。比如以前我們在KIPACS上點選‘拍攝’按鈕來拍片,醫生一邊要兼顧病人的體位,一邊又要到控制台上來操作,實在不友善,離放射源也近,不如拿個遙控器,遠遠地就可以拍攝了,你說多友善。”

他這麼說,絕影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周總也确實想到獨到之處。現在什麼東西都有人做,做的多了,競争就激烈起來,本來大家的技術都差不多,比就比什 麼?比誰的設計新穎,誰的設計更人性化,系統是越來越複雜,操作要越來越簡單,就比如Photoshop,東西是好,但學起來太難,起碼得買三五本書,要 想稍微提高一點至少還得報上一個教育訓練班,比學寫程式還難,是以盡管早在大一的時候絕影就打算學Photoshop但直到今天還是什麼也沒學會。

程式員的想法往往是所有人都是程式員,這麼簡單一個程式,不說你看一眼就懂,至少你擺弄個三五天也應該耍得有模有樣。有這種想法,設計起來就粗糙了,能省 的地方就省了,比如軟體配置,就不專門做配置子產品了,你自己去修改ini檔案吧,大不了給你寫個文檔,哪個Section哪個Key是什麼什麼功能。

可是使用者偏偏和你想的不一樣,想想傻瓜相機這個概念剛出來的時候多火爆,是以你就得把使用者都當成傻瓜,你永遠不要指望他會把滑鼠移到工具欄上停留個三五秒 自己去發現上面的Tooltip,最好啥都做成一鍵式,一鍵拍片,一鍵恢複,一鍵出報告,然後在大大的按鈕上把這些用紅色字型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周總見大家都很贊同他的觀點,頗有點得地說:“現在遙控器的優先級要高一些,小絕你先把DAP的項目放一放,這個屬于硬體方面的開發,小張你應該比較了解,你好好去調研一下,有什麼問題讓小絕多提供些支援。”

張廠長聽了周總的話,胸有成竹地使勁點頭,想在公司這麼久,被絕影嘲笑自己做玩具都不直到嘲笑了多少次,奈何自己一個搞硬體的偏偏身在軟體公司,有一點鶴立雞群的味道,那些雞不但不覺得自己漂亮,反而嘲笑自己長得太醜。這次可是一次揚眉吐氣的機會。

絕影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他覺得周總心裡有偏見,不要說周總,全世界對軟體都有偏見,都覺得硬體好,念國中的時候,老師就說:什麼是硬體?硬體就是看得見 摸得着的東西。什麼是軟體?軟體就是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人們的心态就是這樣,往往更喜歡實實在在捏在手中的東西。早些年布雷頓森林體系的時候,你跟他說 金屬本位制,美元也是硬通貨,直接跟黃金挂鈎的,可人們還是偏偏喜歡黃金,眼看金融危機一來,趕緊把美元全部換成黃金,搞得美國也沒了那麼多金子,不得不 放棄美元,美元也變成了貨币符号,最後害了誰?還不是害了自己,自己辛辛苦苦掙再多錢,不過是貨币符号而已。

張廠長興沖沖去城隍廟電子市場出了幾次差,每次都抱回一大堆電阻啊,電容器啊,電路闆啊這次材料。本來他就愛搗鼓這些玩藝,加上這次都是公費報帳,雖然以他的人品肯定不會中飽私囊,但放在公司裡也差不多就是自己一個人用,當然要盡可能多地充實自己的工具箱。

絕影見他每天都忙得不亦樂乎,忍不住問:“怎麼樣?有眉目了嗎?”

“當然當然,一周下來,還是小有收獲。”

“有啥收獲啊?拿來見識見識。”

聽他這麼說,張廠長小心翼翼地從箱子中翻出手機大一個遙控器,遞給絕影說:“就這個,如何?九鍵的遙控器!”

絕影掂了掂,感覺輕飄飄的,想起小時候買鋼筆,媽媽說要買重的,重的好,從那時候開始,就覺得輕的東西不牢靠。你想黃金啊白金啊這些值錢的東西,哪樣不是沉甸甸的,要說輕,就塑膠這些不值錢的東西才輕。于是問:“這麼輕呀?頂用嗎?”

“當然頂用了。發射功率大,有效範圍30米。”

“不會吧,我家的電視機遙控器拿到門口基本就不能用了,這玩藝能有這麼厲害?”

“我怎麼可能吹牛呢?來我給你試驗一下。”

張廠長說完,從絕影手中接過那個遙控器,三步五步跑到公司外面,絕影跟着他跑過去。出了公司,張廠長說:“不要說10米20米,就是隔道牆,信号都能過去。”

他一邊說一邊按下上面的鍵,兩個人再進到公司裡面,果然,張廠長桌上電路闆上的燈亮了。

絕影見那桌上的東西堆得是七零八落,好多東西都沒見過,原來畫電路圖,電阻一個個都花生那麼大,虧得這次張廠長從城隍廟帶回一大串電阻,才直到原來現在科技進步了,電阻都做得米粒這麼小。

絕影一邊大量張廠長的辦公桌一邊忍不住伸手去拿,張廠長趕緊喝道:“小心,别碰!”吓得絕影又趕緊撒手。

“這東西就是單片機,小心,别給我碰壞了。”

“就這麼點大,就是單片機?”

“當然了,AVR Mega16晶片!”

就輕輕碰了一下,張廠長居然對自己大呼小叫,絕影覺得他也太小氣了,他狠不得告訴他:不要說區區一個單片機,就是數字信号處理器,老子在大學也早就學過 了,而且成績還不奈。雖說張廠長是搞硬體軟體的,可說不定自己一樣也能搞硬體開發。壞就壞在自己當初把學電路的時間都拿去學寫程式去了,要不今天也不至于 在張廠長面前如此無知。

周總聽到呼聲,也從辦公室走出來,見張廠長桌上擺滿了電子元件,好像進展不小,便問:“怎麼樣?小張,進度如何了?”

張廠長認認真真地回答:“材料都已經差不多了,就差晶片的開發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

“目前還有兩個問題。一是還沒有開發闆,二是還沒有內建開發環境。”

“那你有什麼打算呢?”

“開發闆有三個方案。現在我這裡有一個我同學自己做的開發闆,不過他應該不會免費送給我們;二是我們可以去買一個現成的,估計差不多100塊錢;三我們也可以嘗試自己做一個。”

張廠長說完頓了頓,似乎在等待周總。周總皺了皺眉頭問:“自己做,有把握嗎?”

“沒做過。”

“那我們還是不要冒險了。就跟你同學說一下,看他能不能便宜點賣給我們。反正他的東西都借給你用了這麼久了,你上手起來也比較快。”

“嗯。還有內建開發環境。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用BASIC語言,有現成的BASCOM,相關的資料和教材我都有;二是用C語言,對這個我不是很熟,網上查了一下,可以用KeilC。”

“BASIC肯定不能用,這裡先否決了。我們一直是用C/C++做開發,技術要能夠為以後做積累。你就去調研下用C語言做吧。有什麼不懂的多問問小絕,他對C語言比較熟。”

用C語言來開發顯然是張廠長不願意,他本來就擅長BASIC,用起來可謂輕車熟路,正因為自己擅長這個,是以雖然在公司呆了這麼久,C/C++方面他還是沒怎麼提高,讓他用C語言來開發,等于是讓他從頭開始學。

不過項目既然已經下來,自己就必須得頂上去,張廠長也是焦頭爛額突擊C語言,居然在一周内有了突飛猛進。原以為應付這麼個小項目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但真正做起來,方才覺得書本上的知識實在太有限了。好在公司裡還有絕影撐腰,周總說了,有什麼問題,找他。

絕影看了他的 程式,忍不住在心裡笑,所有的變量居然全部定義成全局變量,寫一個函數判斷第一個參數是否大于第二個參數明明一個return a>b;就行了,他非要寫成if(a>b) return TRUE; if(a<=b) return FALSE; 好在雖然程式寫得糟,但邏輯思路還是正确的,問題就出在和晶片相關的函數調用上,那C語言,光一個晶片類型就花了整整幾十K的頭檔案來定義,看得絕影也是 暈頭轉向,隻好給他說:“應該是晶片定義的問題,你再好好看看。”

絕影一席話,讓張廠長如獲至寶,趕緊又埋頭忙他的去了。反正絕影又閑得無事,于是向張廠長要了一份晶片官方的開發手冊研究起來。

看了一個下午,想這AVR單片機開發哪 裡有那麼複雜,一本開發手冊,一個彙編器,一個下載下傳器足矣。那彙編肯定是難不住自己,大不了要用什麼指令,要怎麼設定标志位到手冊上查就是了,虧得張廠長 還裝個50多M的開發環境。反正現在有流行玩單片機,普通小市民見面打招呼不外乎就是:“吃飯了嗎?“大老闆們打招呼往往是:“怎麼樣?官司打赢了沒 有?”搞技術的人,特别是搞硬體的,打招呼卻是:“最近玩啥闆子呢?拿出來研究研究!”絕影雖說學了點單片機的毛皮,但這種流行的玩藝的确還沒有實際玩 過,這次正好什麼條件都有,于是下班的時候,把張廠長拉到一邊,低聲說:“今天晚上,就把你那開發闆借我用用吧,我也去過過瘾。”

平時難得有絕影向張廠長請教,是以張廠長倒也大方,叮囑了幾句也就把開發闆借給了他。

回到家,絕影望着那開發闆和晶片感慨萬千,好不容易有個實戰的機會就這麼給浪費了,那太可惜了。要幹就幹個大家夥,就把那遙控器的晶片程式用彙編寫出來,也拿給張廠長和周總瞧瞧。

其實用彙編來做晶片開發也并非想像中那麼複雜,主要還是這個項目太小,也就是從I/O口取到遙控器的輸入,編碼一下再從I/O口發出去,關鍵是用彙編,中斷控制得自己來做,好在自己當初在學校就專攻了彙編,這玩藝也難不到他。

忙活到半夜三點多,這程式居然還寫了出來,其實總不過一百來行,彙編成HEX再燒到晶片裡,居然才占了4K空間。

絕影洋洋得意地收起自己的作品,想像一下,你張廠長能做出來又如何?畢竟是你是搞硬體專業的,我不跟你比這個,但是我一個搞軟體的,也還不是一樣做出來了,你能來跟我比軟體開發麼?是以說,拯救世界,征服宇宙,得學彙編。

說有志者事竟成這話一點不假,用在張廠長身上特别适合,經過周總這次委以重任,他還是很快從C語言文盲進步到獨自完成了晶片程式開發的水準。

上交任務這點,他和絕影心裡都揣着小九九。張廠長是基本上獨自一人完成了整個任務,絕影呢,用彙編做出晶片的程式,在BIN體積上占了很大優勢。這可難到 了周總,本來絕影的任務應該是輔助張廠長做上位機的開發,他卻偏偏要搶張廠長的功勞,于是他聳聳鼻子說:“小絕用的彙編,小張用的C語言,這樣吧,咱們明 天來開個會,決定用誰的程式。”

(39) 真正的注冊機

自己做的東西,就是怎麼看怎麼滿意,絕影和張廠長都覺得自己寫的程式好,周總肯定要用自己的。

周總還是決定用張廠長的程式。絕影用彙編做的,公司以前沒嘗試過,他還是不想冒這個險,畢竟C語言才是入門語言,大部分程式都懂,以後萬一出了什麼問題要臨時維護也不愁找不到人。

這個決定後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讓絕影一直耿耿于懷。現在機關裡特别是國有機關,年輕人往往對年長的上司腹绯很多,而上了年紀的上司又對這些年輕人意見很大,歸根到底,人老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凡事畏畏縮縮,又覺得年輕人辦事不牢靠,太激進太冒險。

絕影原以為周總從國外回來,靠技術起家大刀闊斧創辦這麼個公司應該是年輕有為敢想敢做的人,當然公司創業初期周總也确實是這樣,沒想到公司過了最艱難的時候稍微穩定下來,周總的思想也開始陳舊。一方面要他負責技術減輕他和陳董的壓力,一方面又不給他機會充分發揮他想法。

遙控器的CASE搞完了又要搞DAP,想起來絕影就頭痛,暑假的時候燕兒在公司還要好點,現在開學了,燕兒也走了,周總就知道布置任務,驗收代碼,張廠長就知道擺弄他那堆電子元件,現在整個公司連個跟自己談得攏的人都沒有,苦水都沒地方倒。

做這DAP就像打麻将,反正四川人愛打麻将是出了名的,說在飛機上聽到麻将的生意就知道成都到了。

說到打麻将,在每把開始之前人人都是躊躇滿志,想這把要和就和個大的,屁和?屁和根本就不和,至少也得和個大對子清一色的,還非得自摸,關三家,家家都關他個三翻五翻的。

這麼想,等牌上手了,才發現原來生活并不是想像中那麼美好。牌雖然是爛了點,好在自己技術還不錯,總還是有點希望,于是按部就班地打,誰知是打啥來啥,越打牌越爛,爛到最後,算了,破罐子破摔,本來都已經到了絕望的地步,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和了個十三爛。

原以為DAP嘛,不過簡單的C++封裝,當初想得熱血沸騰,真上手做了,才發現這樣問題那樣問題又冒了出來,既然問題都已經來了,沒辦法,想憑自己的技術 盡量去解決吧,結果是修改一個BUG,又制造兩三個BUG,越解決問題越多,弄到最後,這CASE估計就死了,沒法做了。可是和打麻将又不同,打麻将打到 最爛的時候還有個十三爛的和法,就比如日本流行的“敗者複活戰”,本來都敗了,居然又可以複活,等于是天上掉下的機會。可是程式寫爛了,又沒有“複活”這 麼個機會。是以,寫程式,前期不搞好設計,不寫好文檔真是害死人啊。

周總還是相當相信絕影,隻說讓他自己控制一下進度便進辦公室去做他的事情,絕影自己在電腦面前倒是相當苦惱,這DAP确實是做不下去了,但是不做又不行,周總也沒讓他停下來的意思,而且他現在還肯定地認為:小絕啊,從來沒讓我們失望過。

于是絕影隻好一邊賴在電腦面前打發時間一邊期待着周總又有新的任務交給他,沒想到到真有這麼一天,周總又對他說:“小絕啊,DAP是個長期項目,做到這裡我們先放一放吧。”

周總這樣說,他并不知道絕影心裡的小九九,絕影卻故意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周總向他揮揮手,示意他進自己的辦公 室,在自己電腦上,他一面擺弄一個軟體一邊說:“也沒什麼。DAP這個平台性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我想我們對應用上的開發也不要放了,畢 竟這是我們近期收入的來源。我又琢磨着再做一些應用上的開發,最近我正調研一個軟體――X-posure,用來計算骨密度的,這軟體做得相當不錯,可以外 接掃描器,直接把X光膠片掃描或導入進去就能将上面標明部分的骨密度計算出來。你看我給你示範一下。”

絕 影對周總擺弄的東西并不感興趣,他琢磨着周總這次要讓自己做什麼呢?莫非要模仿這個X-posure做個計算骨密度的軟體出來?那難度也太大了。這也并非 不可能,以前做KIPACS的時候周總就經常找些軟體讓他們模仿别人的界面。現在好多東西都有什麼包裝專利、外觀專利、防僞專利,你一專利了,别人就不能 用,好在軟體還沒有這樣那樣的限制,是以周總就總找些現成的來讓他們參考,自己又不是使用者,又不是醫生,要是讓自己絞盡腦汁去想那界面該如何布置,那還不 想死人。不過好像正因為沒有這些限制,助長了不正之風,終于微軟忍不住指責金山抄襲Office界面,那隻是“抄襲”,談不上什麼“侵權”,不知道這事後 來對周總有沒有影響。

他點點頭對周總說:“嗯,是很不錯,那我們要做些什麼呢?”

“最近我正調研這軟體,舉一反三,看看我們有沒有什麼可挖掘的,可做的,但這軟體還是個共享版,老是要我輸入序列号,否則就不讓我接掃描器,還有很多限制,不好調研啊。你上次不是幫陳董破解了一個PVT麼?這次這個,你看能不能幫我破解了。”

絕影吃了一驚,嚴肅地說:“周總,這可是商業軟體啊!”

“别着急别着急,我們又不搞商業用途,就是自己研究研究,法律上應該說得通的。”

絕影考慮了一會說:“嗯,那好吧,不過破解這個東西,我上次也說了,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運氣還是占了很大成分。”

“這個沒問題,你盡量去做,做不出來大不了就不調研了。”

絕影從周總辦公室出來,拷貝了一份X-posure,這才算個像模像樣的商業軟體,七七八八在安裝目錄中安裝了一大堆檔案。

上次那個PVT畢竟是絕影第一次做破解,雖然最後還是破了出來,但用的還是暴力破解,那是内行人所不齒的,弄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講,暴力破解也确實 不過瘾,找出一個位置把Jxx改成Jmp就行了。這次又來了破解的CASE,還是官方的CASE,當然要好好發揮一下。這麼想,他打定主意,要麼做不出 來,要麼就把注冊機做出來,網上不是那麼多牛人麼?一會釋出個XXX注冊機一會發表篇XXXX破解筆記,你說自己牛,有什麼證據?以前BOSS Liu在公司,天天跟自己明裡暗裡比技術,自己又确實比不過他啊,沒有事實說話。這次要是把注冊機做出來,也跑到看雪論壇去發一篇,東西放在那裡,看你BOSS Liu這次還有什麼話說。

這樣美好的想像着,絕影開始破解起X-posure。

上次破PVT絕影給機器上裝了SoftICE,結果弄得系統異常不穩定,新版本的DriverStudio在Windows2000下莫名其妙下不了斷點,老版本的4.05還算好,可系統老是莫名其妙的重新開機,是以破完了就重裝系統。這次卻又得再安裝一次。

破解本身不需要對這軟體研究得有多透 徹,隻要知道他是哪個exe在負責輸入序列号就行了,還是從MessageBox下手,思路不難,麻煩的就是這SoftICE。現在随便問一個搞破解的或 者搞逆向工程的,誰不知道SoftICE?SoftICE牛不牛?當然牛。正因為太牛了,是以似乎專門給牛人用,或者隻能給牛人用,因為操作實在太複雜 了。IceDump這些插件絕影沒裝,就算裝了他也不會用。你想從念大二第一次用SoftICE到現在,才學到勉強能用它調試東西的成都,你說要是再加個 IceDump那還不知道得學到哪年哪月。

既然IceDump不會用,就用笨一點的辦法,直接拿紙把前面的代碼抄上,位址、機器碼、彙編代碼注釋什麼的都一字不落地抄下來再慢慢分析。

第一天做了些準備工作,第二天絕影開始認真的破解,本來作為一個程式員,在他身上是很難找到紙筆的,甚至久而久之很多漢字都隻會用電腦打不會用筆寫了。但是那一天,絕影卻整整寫了十六張A4列印紙的代碼。張廠長在一旁有點不服氣,說:“上次我列印個資料,才用六張紙,都領了個周總的口頭警告,怎麼你一會去拿一會去拿他都不說你啊?”

“我這是工作嘛。你以為我要是有廢紙會去拿列印紙?廢紙早讓我做演算用完了。”

下班的時候張廠長叫絕影一起走,說是去泸州面館吃面,絕影想了想說:“你自己去吃吧,現在正是關鍵位置,我要好好跟一下。”

“吃了飯拿回家再跟吧,現在肚子餓,一不小心就跟飛了,那損失就大了。”

“不行不行,家裡電腦還是不要裝SoftICE,不穩定。”

絕影說這些的時候頭也沒回,張廠長有點失望,不過想想也算了,他這種情況,多半是走火入魔了,現在不要說自己,就算燕兒肯定也喊不動他。

人都走完了,絕影幹脆關了公司的門,十幾張列印紙的代碼鋪在面前,眉目也有了點,畢竟那幾年水準隻有那樣,再加上又是國外的軟體,國外軟體特别是成熟的大 型商業軟體在反逆向工程上一直都做得很菜這是公認了的。這跟國内形成了鮮明對比。在國内,随便一個“無敵剪貼闆”之類的芝麻大點的軟體都殼加了一層又一 層,加了殼又壓縮,壓縮了又加殼,什麼Anti-Debug,Anti-DAsm,虛拟機,花指令,密碼學加密算法凡是能沾邊的能用上的都用上,用不上的 創造條件也要用上。比起他們,那X-posure的序列号算法确實算得上有失水準,字元有效性的判斷都很簡單,要麼是0-9的數字,要麼是“-”,關鍵的 算法又全部寫在一個函數中,找到這個函數基本上等于大功告成。

說 起來也容易,但真的找到還是費了他不少心血。SoftICE用起來實在太複雜,現在搞破解的前輩教育晚輩一般都說:“SoftICE用過嗎?我們那幾年, 隻有SoftICE用,你那OllyDBG又如何?畢竟是三環調試器,你用着是友善,可是畢竟是三環啊,對付你的辦法多得很,什麼檢測調試寄存器,什麼 Hook調試API,什麼浮點指令漏洞,哪像我們那時候SoftICE基本橫掃天下。是以啊,工具多了,人就懶了,要學真技術,還是要在Kernel上多 下點工夫啊。”

所有位置找到,絕影開始琢磨這個注冊機,想明天到了公司,周總問:“小絕啊,工作進展如何啊?序列号找到了嗎?”他就大大咧咧拿出這個注冊機說:“還行 吧,注冊機也寫出來了,你用用看行不行吧。”這樣,周總肯定又要對他刮目相看,肯定又要拍拍他的肩說:“小絕啊,從來沒讓我們失望過!”

其它什麼難的,就是那個關鍵函數,雖然彙編代碼不是很複雜,但這明顯是進階語言寫的,那些資料的計算要還原成C語言代碼還是麻煩,想起網上一篇文章,好像就是介紹直接用Windows優化大師的反彙編代碼寫注冊機,給了點思路,不如就直接用彙編語言來寫注冊機得了。

這樣一直忙到晚上三點多,絕影用自己寫的注冊機生成了三個序列号,居然都能用。他才收拾好列印紙出了公司。

街上的店差不多都打烊了,隻剩幾家燒烤店,絕影去了離自己住處最近的一家,喝了兩杯豆奶,吃了兩條烤魚,想起以前跟BOSS Liu在這裡喝酒吃燒烤,自己這個CASE算是做完了,幾百塊的獎金基本上算到手,不知道他在成都混得如何。

回到家,絕影還是沒有一點倦意,他也不想睡,現在睡了明天肯定又起不來,于是拿出寫滿代碼的列印紙,整理好思路,打開Word,題目寫上《X-posure序列号破解》,寫完這篇又花了兩個多小時,于是在看雪論壇上注冊一個ID發上去。

看雪論壇在搞破解的人當中那可是技術的聖殿啊,是以他還算比較人道,可以不注冊就去看文章,絕影也一直沒有自己的ID,這次要發文章了,才去注冊一個。沒想到幾天以後,這篇文章居然被看雪大大準許為精華貼,更沒想到,幾個月以後,這篇文章竟然收入了《看雪論壇精華》。

絕影洋洋得意看着自己論壇上面文章:1,精華:1,想以後要麼不發,要麼就有成果了再發,發就發精華貼,100%看雪論壇精華,還說我不牛麼?

這麼想了,是以從那以後,絕影在看雪論壇上始終隻有一篇文章。

(40) 精華和糟粕

絕影迫不及待地把X-posure的注冊機交給周總,給他的時,他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一點,但他等到的并不是周總激動的神情,他平靜地說:“不錯不錯。這也算個小項目,這是200塊獎金,你給我簽張工資單。”

出了辦公室,絕影感覺很不服氣。200塊錢獎金就不說了,自己辛辛苦苦好容易做出個注冊機來,随便講給誰,隻要是業内人事,大都會發自内心贊揚他幾句,就算不是發自内心,至少也會說幾句恭維的話,可周總居然就像沒看見一樣。

是以說人跟人不同,狗和狗有異,同樣一個妹妹走在學校裡,西師的瞅也不瞅一眼,川大的說:“美女呀!”要是放到絕影他們學校,土匪多半會驚叫:“快看,女的!”

對周總來說,要一個注冊機,要十萬個序列号和要一個序列号沒什麼兩樣,反正他是自己研究又不出售,是以不管你武功有多高強技術有多高深,還按一個序列号的 标準發獎金。老總做到這一地步,算是相當成功了,自己就開個類把頭檔案寫好,具體實作就讓絕影他們去寫吧,至于說實作這個功能用了些啥算法啥API啥進階 技術,咱就不管了,反正我接口開了,你就管給咱封裝好交上了就行了,于是老總門終于從繁重的開發中解脫了出來。

絕影正心情不爽,張廠長卻丢下手上的活湊過來問:“怎麼了?這個破解做下來,又拿了多少獎金啊?”

“你懂啥啊?這不叫破解,叫逆向工程。”

“行了,我還不知道,現在流行這樣嘛,妓女都興叫‘小姐’,我們出個差純粹跑腿的都叫‘張工’,‘絕工’,你那破解當然換個學名叫‘逆向工程了’”。

聽他這麼說,絕影氣又不打一處來,是以說沒問化,真可怕,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公司裡自從BOSS Liu走後,基本沒人再跟自己讨論技術上的東西,周總雖然是做技術出生,開始的時候絕影還對他敬仰有加,可不多的幾次親眼看到周總寫的代碼,又覺得和他神奇的經曆有點不相符合,又想大概是真人不露像,露像不真人吧。再等,還是一直沒見周總出什麼大成果。

好在自己還有個彙編群,把這逆向工程的成果往上面一發,果然激起強烈反響,有互相讨論技術的,有向他請教的,幾個小弟當場就冰天雪地裸體跪求:“絕影大哥,收我做徒弟吧!”

下面的人一奉承,絕影便真覺得自 己是個大哥,想當初在學校的時候多多少少有同學來找他幫忙寫程式,做課程設計,學校就是和公司不一樣,進了公司特别是資本家的公司,你就不要指望能花一頓 飯一桌酒來請誰幫你做CASE,這樣的人老早就被BOSS開了,于是絕影的一身武功就給廢了大半,再加上如今周總又對他的CASE不感興趣,高處不勝寒 啊,還是在群裡總算能找到一點感覺。

自從做出個注冊機來,先到群裡宣傳一通,又給BOSS Liu打個電話,然後管他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把看雪論壇那精華貼的位址發過去,其實包括BOSS Liu在内大部分人都還是看不懂的,即時能看懂,既然都懂了,還去看它幹啥。不過出于禮貌,大家都還是或多或少說些讓絕影覺得好聽的話。

于是絕影覺得自己牛B起來。

于是在群裡,他就理所當然擺出一副大哥模樣,别人正在探讨什麼什麼,他湊過去說:“你這個,錯誤太明顯了,應該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其實到底是不是如此這般,他多半也不知道,要是以前,他會說“可能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現在便成了“應該”。

是以人啊就是這樣,明明你摸遍全身就一塊二毛錢,但是你可以穿得周五正王,說話大大咧咧,舉手投足一副一切盡在我掌握中的樣,開口閉口就是中實話中石油國航移動連通的合同定下來了,接個電話就若無其事地平靜地說:“沒啥,我賬上又多了兩億。”

你這麼做,别人就真把你當大款了。說現在到處都是誰誰誰冒充什麼大老闆騙了多少多少工程款,騙了多少多少訂金,說誰誰誰冒充富商騙了多少多少美女,這不是因為騙子有多聰明,是因為上當的人實在太笨。是以說世上是本沒有大款的,忽悠得多了,也便成了大款。

絕影也是如此,在群裡被公認成牛人了,于是找他幫忙的,指點的人多了起來,成了公衆人物,反而又有了壓力,本來技術就有限,吹牛吹到了無限, 一次兩次你跟别人說自己忙沒時間,但這個借口破綻太大,總不可能永遠都沒時間,再說了,上群裡吹牛的時間都有還不能抽出一點來幫别人解決實際問題?以前在 學校的時候雖然也有人來找自己幫忙,但那時候畢竟自己還是有點真本事,解決那幫同學的問題還算遊刃有餘。現在群裡的畢竟還有些是專業人士,你就不要指望自 己還能忽悠住他們。

實在沒辦法,隻好把做DAP的時間拿出來研究問題。

X-posure的注冊機做出來,周總沒再給絕影布置什麼新任務,那意思就是繼續做DAP。這也正戳到絕影的軟肋上。做吧,進展起來難度實在太大,程式寫 得越多,代碼越亂,今天寫了,明天又找不着北;不做吧,公司和自己還沒這個先例,一個CASE,居然做了幾個月才說做不出來。再說了,比起逆向工程,這正 向的開發能難到哪去,不存在什麼解決不了的技術難題。

正如周總說的:DAP啊,是個長期的項目,慢慢來吧。倒是周總沉不住氣了,有幾次忍不住問:“怎麼樣啊?DAP進展如何了?預計還要多長時間啊?”

這個時候,絕影隻有打着哈哈說:“嗯,一切都在計劃中,但是估計還需要點時間,主要是人手不夠啊。”

反正這DAP又不趕時間,正好拿它打個幌子做些自己的事情。

是以人活着累,自己技術菜,首先是被同行、老闆看不起,掙的錢不多,還被老婆同學看不起。幾個同行走到一起别人都興高采烈讨論inline hook,你插一句:SSDT用什麼函數擷取?你自己都不好意思。

混了幾年,好 不容易技術高了點,也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頂級高手又不屑你,正如美女都不在街上逛一樣,高手根本不混群。美女去哪裡了?多半在私家車上。高手去哪裡 了?多半在寫程式。即使這樣,菜鳥也有有求于你的時候,菜鳥畢竟是菜鳥,出招都不按常理,有些問題問得你自己都吃緊,但是沒辦法,誰叫你是程式員呢?誰叫你技術比人家高點呢?你就得想辦法幫别人解決。

再混幾年,終于到頂級高手的地步了,突然發現群裡沒法混了。你想一個資格的大學教授可能去幼稚園教小朋友嗎?即使你給他8000塊錢一個月,人家還不一定 願意去教,好鋼得用在刀刃上啊。于是自己來研究問題。先前那兩個階段,都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參考,群上啊,網上啊,什麼問題都能找到點資料。現在自己到了這 個階段,啥事都隻能靠自己,費盡心機研究點成果出來又不敢獨自偷偷享用。誰叫你是高手呢,你總得經常發表點研究成果吧。這是什麼精神?這就是新時代的雷鋒 精神。

在公司幹私活還 是相當冒險的,得眼、耳、手、腦并用。眼睛要盯住顯示器,耳朵要聽周總的動靜,手要敲鍵盤,腦袋還得想問題。做逆向和寫程式又不一樣,寫程式一般就開個 VC,再把工程的Release目錄打開以便運作,做逆向至少得開個SoftICE;一個或多個記事本,随時記錄斷點或者資料位置;一個目标exe目錄, 友善觀察;一個W32DAS友善反彙編順便計算RVA;一個UltraEdit檢視檔案十六進制;一個Exescope分析目标檔案的資源和導入表。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周總突然出現那是相當危險的。好在從周總辦公室出來到絕影電腦上的視線并不好,于是再把VC打開,裝入DAP的Workspace,随便找個比較大的cpp檔案,定位到一個複雜的函數中,一有情況,力馬切換。

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絕影還是幫群裡的人解決了一幾個問題,最著名的要算浩方多開更新檔。以前做PVT的破解,用CODEFS做的檔案更新檔,但覺得這樣不 爽,你給别人釋出出去還得加上一個幾M的exe檔案,盡管現在硬碟做得越來越大,價格越來越便宜,但是絕影他們這些用彙編的還是常常比誰的檔案生成得小, 誰的程式效率高。

于是在摸索一下,琢磨着還是記憶體更新檔好。反正羅雲彬的書上都有現成的記憶體更新檔的例子,不過就是幾個調試API調用一下。要換成BOSS Liu肯定覺得這調試API難得不得了,其實不是它難,是他不用他,不管什麼技術,隻要你必須去用它,學起來也就不難了。

做逆向和寫 程式不一樣,還有一點就是寫程式你也能知道大概的進度,這個CASE有多大,要多久能做完,心中也有個眉目,就算最後忙了幾個月沒做出來,至少也寫了一大 堆代碼,多多少少算是給後人做了點貢獻,留了筆财富。逆向工程不一樣,運氣好了,靈感來了,斷點位置對了,十分鐘搞定。斷點找不出來,任你雨打風吹在那做 個十年八年什麼也沒有,成果為0。

星期一的例會,周總終于對絕影的進度有點不滿意,他說:“小絕啊,這DAP都做了這麼久了,還沒個像樣的東西拿出來。本來我計劃在十月份做完,十一月我們還有個比較大的CASE要出差,你說說現在怎麼辦吧?”

絕影聽了頭上直冒汗,明顯壓力就來了,幸好周總還不知道自己在公司做私活,要是知道,肯定比BOSS Liu的結果要慘。盡管BOSS Liu後來也覺得他現在的公司不錯,比絕影他們公司好得多,但是人就是這樣啊,呆在公司就好比跟妹妹談戀愛,最後實在談不下去了,但你對她說分手和她對你 收分手卻有本質的差別。分了收,盡管你後來又有了更好的妹妹,總之比她好,可是當初分手卻是她說出來的,讓人憋得慌。

于是他戰戰兢兢地說:“嗯。這次主要責任還是在我,在開始前對項目缺少正題的把握,錯誤地估計了形勢,設計也沒做好,做到現在确實是進退兩難。”

說完,他等待着周總的嚴厲批評。等了幾十秒,周總突然開口說:“算了,這也不能完全怪你。隻要你能夠面對失誤有勇氣承擔責任,不錯了。其實我也有一定責 任,你經驗還不足就放你一個人去負責。這事我們現在就不說了,先放一放,說下我們十一月的CASE,等今年完了,我們重新計劃一下DAP的事情。”

絕影本來已經 做好死的準備,沒想到又沒死成,這感覺就像臨上刑場突然包大人的捕頭策馬奔來,高呼:“刀下留人!皇上有旨,刀下留人!”想起當初BOSS Liu離開公司,其實作在看來他犯的錯誤也并不嚴重,計算曠工半天也絕不至于到解雇的地步,問題就在他當初給自己曠工找了個借口。是以說,人還是要老實 啊,至少自己的責任就要自己來承擔。這麼想,他忙順着周總說:“周總說得對。往後還要周總不論在設計上和實施上都多給些意見。”

周總聳了聳鼻子緩 緩說:“我們還是來說下十一月的CASE吧。其實也就是個KIPACS的安裝。為什麼說比較大呢,因為這次KIPACS是裝在體檢車上,這是第一次,是以 這次我會親自去。而且這次地方比較遠,在南京。這次CASE參與的機關比較多,有汽車改裝廠、DR硬體生産商、醫院還有我們。時間也會比較長,預計會有一 兩周。我們這次去兩到三個人,具體小絕和小張誰去,或者兩個一起去我暫時還在考慮,我想問你們都有問題嗎?”

張廠長趕忙說:“當然沒問題。”

絕影考慮了一下說:“嗯。應該沒問題。”

絕影這樣說, 其實是有問題的。今年KIPACS完成了十幾家醫院的安裝,因為裝得多了,周總也便不再親自去現場,原則上說隻需要一個售後過去安裝教育訓練了就行,可是絕影 還是每次都得去,因為有好幾次醫院都臨時需要調整軟體界面,周總又匆匆忙忙把絕影調過去,算是吃了些苦頭,是以後來每次都讓絕影一起去,以備不測。

這一年CASE跑下來,絕影已經疲憊不堪,關鍵是他覺得一個程式員,就應該埋頭在公司裡面寫代碼,什麼銷售啊、安裝啊、維護啊,那應該派其它的人去,程式員,不能掉價啊。

周總看了絕影一眼,仿佛看出了他的心事,他關切地問:“小絕,你有難處嗎?”

(41) 網吧

絕影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這反而讓周總更加充滿了疑惑。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DAP的進展是越發困難,周總和絕影對這個CASE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直到有一天,周總極其神秘地把絕影叫進辦公室,說:“明天,我們一起去南京。”

絕影早就料到自己會去南京,雖然他是一萬個不想去,但是周總這麼一說,他還是感覺很突然,忙問:“小張呢?他也去嗎?”

“暫時還不安排,如果需要,我們先去,如果有必要我會把他調過去。”

是以老總們總是不明白員工的心 思,總以為這麼大個CASE我就帶你一個人去,表示我重視你,不錯吧。可是員工們往往不這樣想,不管你再和藹也好,再親切也好,你再深入基層也好,你始終 是老闆,你不可能跟員工一起工作到深夜,也不可能跟員工一起沒事了跑去吃燒烤,唱歌,喝酒,或者說你你根本就看不上這些。是以啊,員工還是總能跟員工打成 一片。本來絕影就一萬個不願意去出差, 想就算去吧,拉上張廠長路上也算不孤單,現在又要單獨跟周總去,一萬個不願意變成了十萬個。再想想,本來11月11日是自己跟燕兒戀愛兩周年紀念日,平時 就是每月11号,兩人都要搞個小紀念日,這次可是周年紀念啊,大的,本來他早在一周前就開始計劃,如果一出差,是以計劃都得泡湯。這麼想,十萬個不願意又 變成了百萬個。

兩人走的那天,周總的媽媽和燕兒專成來送行,陳董恰好也在那天回到公司,臨走時,他拍着絕影的肩說:“小絕啊,一年多了,你從來沒讓我們失望過,多幫幫周總啊!”

絕影看看他,想起從大四來到公司,的确也有一年多了,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陳董他是那樣幹練和充滿激情,這一年下來,他蒼老了許多啊。這樣想,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些酸楚,他說:“陳董,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工作的。”

雖說火車睡的是卧鋪,但真睡過卧鋪的人都知道,那哪裡是在睡覺,簡直是在上刑,鋪位小到連翻身的餘地都沒有,睡個覺蓋被子吧,太熱,不蓋吧,半夜風進來又 冷,那就脫了衣服蓋被子,但始終又不雅觀。火車那生意大不說,到半夜還經常搖搖晃晃。到白天,白天就更無聊,白天也隻有睡覺,要不然就坐窗變看風景,剛開 始還感覺有趣,到後來,千篇一律全是這樣的風景,座位也是小得連一個屁股都放不下,并且還不一定有座位給你坐。

坐在火車上,絕影就是不明白,大家都是 做産品,做服務,我一個軟體沒寫好客戶打個電話過來老總便可以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雖然周總肯定不會這樣罵他,他總是說:“小絕啊,剛才客戶回報過來,這 個軟體裡面還有什麼什麼BUG,要崩潰啊,這可不好啊,我們賣出去的東西就是我們的形象,運作着就突然崩潰,這對我們公司的形象損害很大啊,我們的技術怎 麼會差到這種地步!”這麼說,雖然沒有罵你,但壓力明顯就展現出來,其中的滋味,真是比罵你還難受。可是鐵老大就可以不一樣,嫌擠,嫌擠打的去;嫌不舒 服,不舒服坐飛機去;嫌貴,嫌貴自己走路去。打的坐飛機走路這三樣都是不太現實的,正因為這樣,鐵老大點住了你的死穴,你還是乖乖的呆在火車上受罪吧。

還是《長江七号》裡的小屁孩子說得對,做公司就要做大的,做什麼不重要,關鍵是要做大,你一個小小的公司,不要說銷售,就是貸款,都還要看銀行臉色,做大了就不一樣,銀行是天天請客吃飯求你着貸款,要是做到VIP,據說銀行那漂亮的公關部經理還可以單獨跟你共進晚餐。

是以程式員要 做就得做高手,做什麼都無不重要,關鍵是要做成牛人。你一個小小的程式員,公司有你不多缺你不少,代碼得由你來寫,出了BUG還得由你負責,不服氣,不服 氣滾一邊去,反正你不願意做有的是人來做。成牛人了就不一樣,掌握了公司核心技術,體力活就分給下面的人去做?老闆敢随便讓你走嗎?你一走随便再去一個公 司或者馬上自己創業搞對他都是極大的心理壓力。

到了南京已經是淩晨兩點,絕影感覺自己骨頭都快散了,想像一下馬上就可以去飯店,開着空調,洗個澡,躺在寬敞地床上邊看電視邊睡覺絕影才稍微提起點精神。周總卻打斷他的美夢說:“我們先直接去工廠。”

周總的想法也很簡單,直接去工廠那邊,他們自然會安排他們的食宿。絕影感覺他一點也不累,因為公司是他的,這是他的工作,是他的事業,于是他也想當然地認 為絕影他們也應該像他一樣滿懷熱情不知疲倦地去面對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去把公司發展壯大。他不止一次說:“小絕啊,小張啊,公司不是某一個人的,是我們 大家的,我希望大家都能把自己當成公司的主人,要努力工作啊。”

但是這樣卻更加讓絕影他們感到厭 惡,在要工作的時候你讓我們把公司當成自己的,沒命地去工作,那發工資發獎金的時候呢?我們是公司的主人嗎?我們可以說這個CASE我有多少貢獻我能拿多 少獎金嗎?在出差的時候呢,我們可以說這次出差很辛苦,我們應該住幾星級的飯店應該拿多少多少出差補助嗎?這些都沒有。

是以說公司對員工,就像談戀愛。你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不要輕易給你女朋友承諾什麼。你這個CASE沒做完,就先不要承諾這個周末我帶你去看電影。你永 遠要記住,承諾本身隻能讓她在當時那幾分中裡開心,履行自己的承諾才能讓她開心一輩子,而且承諾的東西做不到,時間長了,她會連那幾分鐘的開心都沒有,反 而變成對你承諾的厭惡。男人最可怕的是沒有錢,最可悲的是沒有人信任你。

周總這麼一說,絕影頓時就 像洩了氣的皮球。計程車師傅滿懷信心地說:“你放心,在南京,就是巴掌那麼點大的地方我都能給您帶過去。”先是城裡轉了十來分鐘,又在小巷子裡轉了十來分 鐘,最後又跑到郊區轉了十來分鐘,還是沒找到周總說的工廠。最後,師傅終于放棄了,說:“這次實在對不起,怕是您提供的位址有問題吧。”

兩人下了車,傻傻地站在那裡,已經是深夜三點多。周總自言自語道:“怎麼辦呢?”絕影因為自己的美夢被打破,在車上就一直耿耿于懷,于是賭氣地說:“這樣到處轉,還不如去網吧上通宵呢。”

沒想到周總竟然揮揮手說:“好,那就去網吧。”

後來公司來了很多年輕人,要麼覺得工作環境不好,要麼覺得住宿條件不好,要麼覺得出差補助太少,這時候,絕影總是大聲地說:“你吃這點苦算啥,你知道不,老子出差的時候連網吧都住過。”

到了工廠,周總神神秘秘地對絕影說:“上醫械的劉總知道嗎?陳董應該對你說過,也算是我們公司的一個股東,這次CASE他也會來,也隻有他們才能拿下這麼大的CASE。不過千萬要注意,千萬不能讓别人知道我們認識。”

周總這麼說,絕影也大概知道了這個CASE的個中原委,于是疑惑地對周總點點頭。

南京的CASE并沒有周總描述 的那樣複雜,反而還要簡單得多,因為醫院派來的隻是裝置科的驗收組,醫生們關心的是軟體如何使用,哪些功能是不需要的,還需要哪些功能;裝置科關心更多的 是洗頭穩定不穩定,能不能用,是以他們也沒其它什麼改進要求,就算有,他們也不願意在現場提出來,隻要軟體能用,把車開回醫院,他們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整個CASE中唯一的亮點 還是那DR安裝工程師,四五十歲的人了,連徒弟都帶了兩個,卻感覺還沒有絕影成熟,整天都牛皮哄哄,什麼GE西門子也不過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什麼聯合國教 科文組織也要找我安裝裝置。這個時候,周總笑笑,對絕影說:“這個李工,有點意思。”先絕影還以為他敢這麼說,多少也應該有點本事吧,沒想到驗收的日本人 來了,他又一直唯唯諾諾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這時候周總終于松了一口 氣,他對絕影說:“小絕啊,這次大家都辛苦了,項目完了,今天給你放一天假,你好好去玩玩吧,明天咱們就回去。我就不去了,南京以前就來過,這次跟廠裡幾 個上司聊一聊,你就一個人去吧。其它地方我覺得沒什麼意思,建議你就去中山陵,去看看國父,感受一下那氣氛。”

沒想到絕影并不買賬,說:“算了,我還是不去玩了,反正是一個人,也沒什麼意思。”

周總聽了,臉頓時變了色,好在他旁邊工廠的上司連忙打圓場說:“小夥子,難得來一次南京,去玩玩吧,中山陵還是值得一看的。”

一個人去了中山陵,絕影想起來的 時候燕兒曾跟他說南京的雨花石漂亮,暗示他給帶幾個回來,絕影當時支支吾吾并沒有明确答應她,他有他的手段,你現在答應她了,等給她帶了回來,那是在意料 之中,效果不大。要是你當時并沒有答應她,最後卻給她帶了回來,那對她來說是意外的收獲啊,效果比前者要好幾倍。

第一件事是去看雨花石,旅遊聖地嘛,老闆一報價便把絕影吓退了出來,就那麼鵝蛋大個石頭,居然要賣三五百。老闆說:“帥哥,來吧,買一個送給女朋友。”

絕影搖搖頭:“不要不要,太貴了。”

“唉,這也太小氣了吧,女朋友也不送。”

是以商人也聰明,他這麼說,多半人會賭一口氣就給他買了。不要以為他那樣說是在校你,你要真的去買了,他才會在背後真的笑你,為那麼一句話就挨幾百塊錢的宰不笑你笑誰?

絕影當然知道他的用心,他說:“不是小氣!是你分明在宰人嘛。肯定不買。”

說完,他大大咧咧揚長而去。

可今天又剛好是11月11 日。本來因為工作的事情不能跟她一起渡過就感覺多對不住她,要是還兩收空空地回去,那就更不好意思了。還是得買點紀念品。前面有家用雨花石刻章的,别人都 是大模大樣地要麼刻一個XXX引,要麼刻一個XXX藏書,他跑去去刻一對: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說的時候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200塊大洋交 出去,自己感覺很可笑,明明知道是在宰人,自己還主動上去挨一刀。

回去的時候也是坐火車,心情卻和來的時候不一樣,歸心似箭呀,感覺這火車又突然走得快起來。正到洛陽的時候,忽然接到燕兒的電話,她在電話裡哭哭啼啼地說:“你還不回來?這公司我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