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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勒的物質世界”:如此接近,五百年前的德國日常

作者:澎湃新聞

阿爾布雷希特·丢勒(Albrecht Dürer)的藝術作品兼具傳統和現代。這位文藝複興時期的版畫家和油畫家于1471年出生于德國紐倫堡,1528年在該地去世。他的創作中充滿了中世紀的聖人與怪物、森林中的野人和山頂城堡 ——這些熟悉畫面卻隐隐帶着不安。

澎湃新聞獲悉,英國曼徹斯特惠特沃斯美術館新推出的特展“丢勒的物質世界”是半個多世紀以來,美術館館藏丢勒版畫作品的首次大展。展覽将作品與丢勒所在的時代和地點連結,邀請觀衆從“物質世界”的角度解讀500年前的德國日常生活。策展人認為,邂逅這些版畫,讓我們感到雖然與丢勒有着無法彌合的時間距離,但又可以如此接近。

“丢勒的物質世界”:如此接近,五百年前的德國日常

德國蝕刻版畫家盧卡斯·基利安 (Lucas Kilian) 創作的丢勒肖像,1608 年 這是在丢勒去世80年後創作,展現了他不朽的名聲。丢勒對新技術的了解使之得到了聲譽,他不是第一個版畫家,但卻是第一個是以成名的人。

自古以來,實業家有購買和收藏藝術品的傳統。當19世紀末、20世紀初曼徹斯特的紡織巨頭開始收藏丢勒的版畫時,他們感受到作品中的創新意識。與丢勒采用了版畫領域的新技術一樣,曼徹斯特工廠老闆們為自己處于制造技術的最前沿而自豪。

正是這些收藏家于1889年建立了惠特沃斯美術館,他們擁有的藝術品成為後來美術館永久收藏的基石,其中包括丢勒的許多木刻、蝕刻版畫,這些作品構成“丢勒的物質世界”的展覽主體。

“丢勒的物質世界”:如此接近,五百年前的德國日常

曼徹斯特惠特沃斯美術館“丢勒的物質世界”展覽現場。

“多年來,人們對丢勒的旅行和與大自然的聯系進行了深入研究。此次展覽更關注那些在他的生活和作品中占據重要地位的物品。”展覽聯合策展人愛德華·H·沃克說。

在展覽中,丢勒的版畫與他描繪的許多物品并陳:從書籍、沙漏、指南針、紡織品、陶瓷、鐘表家具,到盔甲和科學儀器。丢勒以近乎幻覺的精确度描繪了“真實”的物體世界。丢勒以極其熟練的版畫技巧反映了他自己對這些物品的迷戀。

丢勒的家族從匈牙利移居紐倫堡,作為金匠的兒子,丢勒對技術的掌握和運用有着自然的親近。丢勒15歲後開始遊學生活,他随瓦格莫特學習繪畫和木刻,最重要的遊學經曆為兩次意大利的旅行,其間丢勒結識了畫家喬瓦尼·貝利尼和拉斐爾,同時研究了達芬奇的作品和藝術理論,接觸并學習了文藝複興的思想風格。此後科學、貿易、哲學在他的生活和藝術中交彙。

“丢勒的物質世界”:如此接近,五百年前的德國日常

丢勒,《偉大的财富》(複仇女神涅墨西斯),約1501年 女神拿着一個金色的紐倫堡高腳杯,與丢勒父親的鋪子設計和生産的高腳杯相似。描繪這類奢華的物品,不僅宣傳了父親的生意,也宣傳了自己表現奢華的能力。

丢勒對印刷生産的新技術有着敏銳的洞察力。他認為,油畫構築的隻是單一的對象,而版畫卻可以無處不在,他利用版畫的普及性宣傳自己。他對作品的所有權也有着同樣敏銳的認識,據說他提起過早期的知識産權訴訟,如今“AD”字母組合辨別成為他在那個時代最具辨識度的象征之一。

丢勒還設計了自己的鞋子,展覽中有一張圖樣,按照他的腳形裁剪而成,上面精确标注着給制鞋師的訓示,并繪制了鞋子的外觀。雖然,這種集設計、制作、營銷以及擷取最終利潤的組合對商界具有極大的吸引力。但這一切卻最終歸結為藝術——丢勒對周圍物質世界的描繪。

“丢勒的物質世界”:如此接近,五百年前的德國日常

丢勒,《聖·傑羅姆在書房中》,1514 年 丢勒在傳統基督教形象中加入日常物品的描繪,将神話帶入了眼前的領域。在此《聖經》的拉丁文譯者被當時紐倫堡最新生産的黃銅燭台、家具等包圍。

從剪刀、飲水器皿等普通工具到計算行星運動的儀器,丢勒的作品喚起人們的熟悉和驚奇感。在蝕刻版畫《聖·傑羅姆在書房中》中,丢勒講究地設計着工作空間——聖·傑羅姆專心緻志地伏案,壁龛中放着一隻墨水瓶,帽子挂鈎旁邊有一個沙漏,長凳上擺放着書籍和靠墊,兩個大窗戶則将充足的光線引入房間。

丢勒對雕刻和金屬闆的精準控制,營造出了這間舒适的木屋子,此後,他再以墨水覆寫并印刷。此次展覽雖有幾件精美素描,但絕大部分作品均為紙上版畫作品,其中包含着充滿魔力的精微印刷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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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勒,《憂郁 I》,1514 沙漏、分隔器、秤、尺子等反映了當時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受到影響的世界,時間和測量的精确度就是其表現。

刻在金屬上精緻的蝕刻版畫、故意産生較粗糙效果的木刻版畫,還有一些實驗性、使用酸腐蝕呈現豐富色調,像是後來的印象派作品。比如,在《絕望的男人》中,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捂着臉,扯着頭發,讓人感受到他遭受着痛苦;而其他憂郁的男人正在沉思,一個女子則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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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勒,《絕望的男人》,約1515

也許,當代的我們對藝術比文藝複興時期的德國人更傲慢,我們無法擺脫對油畫的崇敬。但于丢勒而言,藝術是一種交流形式,而不是狹隘的奢侈品,他并不是第一個使用印刷術的歐洲藝術家。在中國,印刷術的曆史要久遠得多。當它在15世紀的德國開始流行時,人們發現其可以複制文字和圖像,尤其,丢勒将細節且複雜的圖像迸發出來時,他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将這一媒介的探索推向了崇高——在《草地上的聖母子》中,母親寵愛着她的嬰兒,但你的目光會飄向她身後的小草葉。

越細緻,就越具有表現力。在這個小插圖中,雜草叢後面的留白表現了一種虛無的力量,這是一種現代主義思想,雖然來自東方傳統,但在歐洲首先被德國文藝複興時期的版畫家運用。

“丢勒的物質世界”:如此接近,五百年前的德國日常

丢勒,《草地上的聖母子》

更多的虛無讓人怅然若失。在《騎士、死亡與魔鬼》中,一個穿着闆甲、面罩擡起的男子穿過一片陰森的森林,他的眼睛直視前方,試圖忽視可怕的周遭。但死神轉向他,舉起沙漏,死神的鼻子腐爛、幹癟的臉緊緊地貼在頭骨上,頭發上纏着蠕蟲和蛇……茂密森林之上是空蕩蕩的天空,馬蹄下是大地貧瘠。騎士可能已經成為了魂靈,披着防禦恐懼和誘惑的盔甲。這是一次存在主義的旅程,穿越充滿恐懼的景觀。在20世紀,奧托·迪克斯 (Otto Dix,德國畫家,新即物主義的代表人物之一)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場上看到了丢勒筆下死神的面孔,并在他的版畫《戰争》中記錄下來。

“丢勒的物質世界”:如此接近,五百年前的德國日常

丢勒,《騎士、死亡與魔鬼》,1513年

雖然,這個展覽無法完全展示丢勒的時代或他的“物質世界”。但沃克認為,“這是一次與可識别世界的接觸。文藝複興時期的鐘表、古董的弩、鳥類裝飾對人們産生的情感共鳴。”也許實物不如丢勒表現的生動,但邂逅這些物件,讓我們感到雖然與丢勒有着無法彌合的時間距離,但又可以如此接近。

“丢勒的物質世界”:如此接近,五百年前的德國日常

丢勒,《海怪》,1498-1501

注:展覽是“丢勒的物質世界”研究課題的一部分,将持續至2024年3月10日。本文編譯自《衛報》作者喬納森·瓊斯《精确印制的中世紀怪物和野人的世界》和尼古拉斯·羅《丢勒改變設計世界》。

“丢勒的物質世界”:如此接近,五百年前的德國日常

《丢勒自畫像》,1500年,藏于慕尼黑老繪畫陳列館(非此次展覽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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