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偶像劇上了年紀
文｜白添
在向來是年輕人天下的暑期檔，兩位主演加起來年紀接近90歲的《閃耀的她》，默默在骨朵網劇榜單前三占位很久了。
這部劇的百科簡介上寫着“都市女性情感劇”，但觀衆們卻更願意稱之為“中年偶像劇”。
的确，從主演來看，女主角是姐圈常駐頂流秦岚，男主角是叔圈新晉天花闆王陽，顔值氣質無可挑剔；從故事情節來看，雙A霸總相愛相殺，破鏡重圓，梗雖然老套但甜度滿分。
滿足了高顔值和夠浪漫兩大偶像劇奧義，僅在年齡上有些出入，中年偶像劇的形容也恰如其分。
隔壁高偉光和張雨绮搭檔的《繁華似錦》年紀稍輕，但也已經被劃進了中年偶像劇的範圍裡，在骨朵的電視劇熱榜上跻身前六。
近年來有熱度的中年偶像劇不在少數。劉濤林峯的《星辰大海》是2021年湖南衛視的年冠；今年年初蔣雯麗和明道的《轉角之戀》，也引起了一波讨論熱潮，但口碑較差，豆瓣評分隻有2.9。前文提到的《閃耀的她》，評分也僅有5.9。
熱度與口碑倒挂，中年偶像劇的問題出在哪裡？
“進化”的人設與退化的劇情
中年偶像劇這個說法，在網絡上最早可以追溯到2008年張國立、陳小藝主演的電視劇《想愛都難》的宣傳。片方這樣強調，大概是因為這個故事講的是“富婆愛上了窮光蛋，為了跨越階級和他在一起，捐出了自己的全部财産，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種脫離現實主義的劇情，如果主角的設定不是46歲帶着弱智兒子的下崗職工和40歲的單親媽媽，放到迪士尼公主片裡也不違和。這樣看來，《消失的她》裡一文不名還欠着賭債的男主角成功追上億萬身家的富婆，也并不算離譜，起碼他年輕單身無孩，富婆也沒有為了他放棄财産。
在網絡環境不夠發達的2008年，《想愛都難》屢次重新整理收視率紀錄，口碑也不錯，但如果放在今天的話，批判女主角戀愛腦的唾沫星子大概可以淹死主創。
當下流行的中年偶像劇女主，是在職場上見招拆招殺伐果斷的精英，比如《閃耀的她》女主角管文，就是一個“難纏客戶千刀斬”的外企高管，哪怕出場時是個小白，最後也必定會成長起來。比如《星辰大海》的女主角簡愛，從一個貧困孤女成長為呼風喚雨的女總裁。像《想愛都難》這樣為愛放棄事業和财富的女主，很容易激起觀衆反感。
當下流行的中年偶像劇男主，要麼能在職場上給予女主指導幫助，比如《我的前半生》的男主角賀涵，要麼與她并肩作戰旗鼓相當，比如《閃耀的她》男主角丁甯。像《想愛都難》那樣社會地位遠低于女主的男主人設，受歡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樣看來，國産中偶劇男女主的人設都不同程度地“進化”了，起碼女性形象更加獨立理性，男性形象也更加利她，更符合女性主義思潮下的審美。
但與時俱進的也僅僅是人設而已，劇情方面似乎并沒有明顯的進步。相比青春校園偶像劇，中偶在職場戲的刻畫上占有更大比重，但國産劇的職場戲一向被诟病，就更不能寄希望于最大的賣點是談戀愛的中偶戲了。
很難相信，《繁華似錦》今時今日還在用同僚強行降智的方法展現女主的業務能力，《閃耀的她》女主同僚排擠她的方法是勾引已婚男上司。這些二十年如一日的老舊劇情，也很難得到更高的口碑。
而抛開超現實的結尾，《想愛都難》這部劇對兩個中年男女遊走在道德與世俗之間的愛情刻畫得非常細膩，再加上兩位實力派演員的出色演繹，整部劇的感情線水到渠成，毫無油膩浮誇感。
而油膩浮誇，正是當下的中年偶像劇被集中吐槽的地方。
中年人不配有純愛？
年初明道和蔣雯麗的那部《轉角之戀》，被嘲得最厲害的片段之一，是赤裸上身露出一身肌肉的明道，剛好接住迎面撞上來的蔣雯麗。這種常見的偶像劇情節，年輕漂亮的演員來演，演得差也就被吐槽一句“工業糖精”，但換了五十歲的蔣雯麗和近四十的明道，就上升到了“辣眼睛”“油膩浮誇”。
王陽和秦岚在《閃耀的她》中也是以四十五、四十四的年齡出演三十出頭的角色，雖然兩人保養尚可，但劇中每次提及二人年紀，彈幕也會有大片的“不像”。觀衆對于吃中年偶像劇這碗飯的演員的年紀是苛刻的，稍有不慎就會被嘲扮嫩、丫頭教。
偏偏近幾年的中偶又刻意往“又甜又欲”的方向上打造，仿佛中年人談戀愛，如果不來個法式深吻，天雷勾地火的親密戲，就不配叫成年人的愛情。于是觀衆收獲了大批不亞于西門無恨竹林鴛鴦浴的辣目畫面。
純愛明明并不是年輕人的特權。《我的前半生》雖然一向被诟病三觀不正和瑪麗蘇，但從中年偶像劇的角度來看，兩人僅在情感上互相拉扯的設定倒是一股清流。畢竟直到劇終，男女主的親密接觸也隻限于擁抱。
這種含蓄克制的情感推拉，并不比直露外放的感情戲閱聽人少，在劇播完幾年之後的2022年，讨論賀涵與羅子君感情戲的文章仍能有上千回複。
現在的中偶劇，似乎在“欲”的道路上走得太遠，在情感的張力上倒是弱了許多。《閃耀的她》中，男女主設定是舊時校園情侶，親近和熟稔程度本就非同一般，無需再多鋪墊，其後在工作中交鋒不斷，重新确立感情。為了增加感情戲的甜度，導演和編劇安排了不少吻戲和親熱戲，來填補情感流動上的薄弱。
大概是因為這種對肉體親密戲的過度依賴，現下的中偶劇對于中年愛情的探讨深度，甚至有不進反退的迹象。
2011年的《李春天的春天》就能刻畫出的相濡以沫、靈魂伴侶般的中年人愛情，在當今的影視劇中反而罕見。許亞軍和宋丹丹演這部劇時一個46歲、一個50歲，劇中的角色也都年近40。一個樂觀敞亮的大齡女青年和一個悲觀腹黑受過創傷的中年總裁的故事，設定也确實非常偶像劇。但是台詞意味深長，情節生活化又不失浪漫。
不過也有網友認為，這部劇的故事本身非常離譜，高口碑主要依賴的是兩位老戲骨的精彩演繹。不可否認，中年偶像劇裡的演員，也是有鄙視鍊的。
水土不服VS被定型的中偶演員
《閃耀的她》裡，秦岚飾演的都市女精英角色是她的舒适區。從《怪你過分美麗》到《關于唐醫生的一切》《燦爛的轉身》《理智派生活》，秦岚在這些劇裡全都以精緻美麗的職場女強人形象出現，對此類角色早已駕輕就熟。
另一位常年扮演都市女精英角色的是袁泉。從《我的前半生》的唐晶到《流金歲月》裡的戴茜，再到《相逢時節》中的500強公司高管甯宥，袁泉近年來的戲路，似乎也在往“精英中女”的标簽上固定。
雖然有戲路固化的遺憾，但觀衆普遍愛看她們演這樣的角色，這些劇的口碑雖然褒貶不一，但熱度普遍不錯。
還有一位常年出演中年偶像劇的是劉濤。自從在《歡樂頌》中飾演了歸國金融女精英安迪之後，劉濤一改往日賢妻形象，一心往女強人戲路上拓寬，雖然時常被嘲用力過猛，但看劇的人和在網上發表評論的人向來不是一批人。《星辰大海》中她再度出演勵志女總裁，收視率奇高。
男演員裡被困在同質化角色裡的是靳東，他可以算是當之無愧的中年偶像劇一哥，在現代都市劇裡總是以癡情愛說教的霸總形象出現，雖然被評價為演技模式化，但是觀衆手裡的遙控器證明一切。而他一旦轉型演屌絲，在媽媽奶奶中的受歡迎程度立刻下降。
一代觀衆有一代觀衆的夢中情人，中偶這個領域看似很好邁進，外形俊俏且上了年紀的中年男女都可前來一試，但實則準入門檻并不低。有些演員進入中年偶像劇就會水土不服。王陽雖然有“叔圈頂流”“西裝暴徒”的美稱，進入中年偶像劇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但也免不了被觀衆批評油膩。
陳建斌更是中年偶像劇的一股泥石流，與前文提到的蔣雯麗不相上下。在與李一桐的《愛我就别想太多》、梅婷的《不惑之旅》兩部都市劇中出演霸總，因為畫風過于寫實均被狂嘲。
不過這些水土不服的中年演員也有個優勢。“油膩”的标簽或許可以跟随年輕男女很久，但對于有立身之本的實力派來說，即使演了不适配的中偶，多數觀衆也隻會來上一句 “演得不錯，下次别演了”。一旦他們回到自己的舒适區，不經意般奉獻上自己的拿手角色，什麼中偶油膩男女，八成會被觀衆抛在腦後。
或許對于這些演員們來說，中年偶像劇也是一個圍城，有人受困于此想要轉型出去，也有人非要往裡鑽，反正有試錯的資本。這對演員來講可能是尋求突破的積極進取，亦或隻是玩票，但對于觀衆們來說，中年偶像劇，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