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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 秀

秀秀走了六年了,可她的笑顔常在我眼前閃現。我翻遍了相冊,居然沒能找到一張她的照片。隻記得她身材不高,稍胖,齊耳短發,愛穿花衫黑短裙,袖子總是挽得老高,笑眯眯的一扭一扭地走來。   秀秀自打當上教師就一直上低年級的國文課,可以說是學校裡的“元老”了。還沒進校門,同學就告訴我:秀秀可是學校的頂梁柱,工作可紮實了,你可得好好向人家學,别落遠了。鎮裡的國小人數不多,隻分甲、乙兩個班,秀秀在甲班,我在乙班。   秀秀的聲音很清亮,我很奇怪她一直上低年級怎麼聲音還是這麼好,不像我,開學一個星期嗓子就啞了,半個月上就出不了聲了。她說,當老師的要懂得科學用嗓,别等嗓子壞了再調理。   我和秀秀都住在離學校一公裡外的中學,還是隔壁鄰居。每天她匆匆地邊走邊大聲喊一聲:“小雨,走啰!”我倆就騎着車一同去上班。而放學時我總是比她先走,要趕回去照顧幾個月大的兒子,她就在教室裡給學生補課。回到家,藍老師總問我:“秀秀又補課呢?這麼晚沒回來!”   秀秀教學認真那是全鎮上有口皆碑的,幾十裡外都有人慕名來把孩子送來,點名非要秀秀教。我和秀秀共事五年,仿佛記得每年評優秀教師都少不了她,要是名額不多,誰要想叫她讓一讓,她可就出勤、教案、作業、成績一項一項地擺出來,讓你自歎不如,赦然退下。   最讓我感動的不僅是秀秀的敬業精神,還因為她那一顆水晶般的心。秀秀父母早亡,家境不太好,上有哥哥下有弟弟都靠她扶持着。一個弱女子,苦苦支撐着這個家。秀秀結婚時年齡已不小了,藍老師一直等了她好幾年,等她兄弟的家庭都安定了才結婚。秀秀的哥哥每隔幾天就會從學校門口經過,去幾裡外的村鎮上趕墟,回來時總會繞進學校來,秀秀早已備好小酒好菜,讓哥哥吃完了再回家。一到農忙季節,幾時收割幾時插秧,家裡要請幾個工幫忙,秀秀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學校一放假,她就在校園裡張羅着為哥哥曬谷子,為弟弟帶孩子……她永遠這麼忙碌,永遠這麼來去匆匆。一位女老師感慨地說,她以後一定寫一本叫《鄉村女教師》的書,把秀秀寫進她的書裡。   九六年我離開小鎮上了城。那年的忽一日,好友戚戚地告訴我秀秀病了,起先她以為自己是得了感冒,渾身酸痛,在家躺了兩天吃了些草藥,掙紮着要回學校,實在站不住了就坐着上課。直到身上起了斑斑紅點,她已猜測到自己得的是什麼病。我記得她曾跟我說過她有一個學生就是這樣,那是令人心驚膽寒的――白血病。   一切來得那麼突然,而秀秀卻表現得異乎的平靜,坦然。我很難想象一個人在面對死亡來臨之時,是如何做到安然自若的,那是參透了生與死的真谛,那是一種何其超然的境界。   一個星期後從福州傳來噩耗,全校師生齊放悲聲。我一個人在站在空寂的操場上,向着南方的天空默默地祈禱……   一直覺得秀秀還活着,常記起她那爽朗的笑聲,似乎又看見她忙碌的身影,高挽着袖子一扭一扭地走來……                                              06.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