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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年》導演回應陣容調整:原班人馬湊齊不容易,希望觀衆寬容一點

《慶餘年》導演回應陣容調整:原班人馬湊齊不容易,希望觀衆寬容一點

【文/觀察者網 阮佳琪】

6月21日,第28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評委見面會在滬舉辦,評委會主席中國著名影視學者胡智鋒,攜段奕宏(中國演員)、穆德遠(中國攝影)、孫皓(中國導演)、王珞丹(中國演員)、王三毛(中國編劇)、趙彤(中國文藝評論)、西班牙演員瑪爾·索度佩(Mar Sodupe)、南韓制作人尹在爀(Yoon JaeHyeok)等評委出席。

見面會後,熱播電視劇《慶餘年》的導演孫皓以電視劇單元評委的身份接受了觀察者網的采訪,就行業現象做出精彩解讀。尤其對于近期一些演員的文化水準屢遭诟病,被扣以“絕望的文盲”一詞,孫皓嚴厲表示應杜絕、排斥此類演員,“什麼都不知道,那他怎麼诠釋這個角色呢?演的都是假的,不動人。”

他認為,業内應提倡“學者型”演員,“演員是在用自己去诠釋别人。如果他隻有一個小流氓的修養,要怎麼诠釋哈姆雷特?但當他有哈姆雷特那般的修養,也就有足夠的能力去诠釋一個小流氓。”

本次白玉蘭獎的評選恰逢《慶餘年2》拍攝期間,孫皓的短暫缺席并沒有影響緊張的拍攝工作。他也對近期公布的第二部陣容調整做出回應,“原班人馬已經保留了99.99%,湊齊這夥人不容易,我們盡力了。第一部火了以後,新增的角色肯定會有人想來出演,多個演員争取同一個角色是件痛并快樂着的事。“

2021年,《慶餘年》曾獲國家廣播電視總局評定為“年度優秀海外傳播作品”,《慶餘年2》的海外獨家發行權也早被迪士尼預購。但說起中國影視作品出海,孫皓坦言“太難”,雙方仍需要一個溝通交流,以及互相接納的過程。

他聊起自己與海外影視人接觸的經曆,“他們對中國影視作品是有預設概念的,我想講的中國故事是那樣的,他們說NO,因為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他知道當下的中國人是什麼狀态嗎?他不知道。”

以下為采訪實錄,觀察者網就受訪者的措辭語序略有整理。

問:《慶餘年2》現在的拍攝進展如何?大概什麼時候可以與觀衆見面?

孫皓:希望是越快越好,現在已經拍出來的東西已經提前進入到特效,因為這部分需要的時間長一些。還比較滿意,一些資方以及平台看了樣片後也比較滿意。

現在我們正在艱難地創作過程中。為什麼說艱難?因為現在電視劇(拍攝工作)開始複蘇,就會有一個“搶景”的情況,(場)景的排隊,還有(場)景的改造。

我們這部戲最大的難點,是用的演員都是各個劇組的男一女一,他們擠出來的時間能不能碰到一塊,統籌的工作、置景的配合……這方面就是麻煩一些,但是痛并快樂着。

問:《慶餘年2》将會主要講述什麼故事?

孫皓:第一季我把它命名為“出現人物”,幾十個人物都是平行出現,事件并不多,主要(闡述)兩個問題,一個是“誰要殺我(範閑)”,第二個問題是“誰殺了我媽”,在這些疑問中展現了幾十個人物的魅力。

第二季是真正的開始展開,有一些話題性的東西。可能在廣度來講的話,第一季是比較廣的,頻繁出現人物,第二季可能會“打深井”,對于一個問題的探讨會打深一點。

觀察者網:《慶餘年》是通過用一個喜劇的形式去就講一個有沉重核心的故事,第二部會延續這一風格,還是開辟新思路?

孫皓:這是我所喜歡的、追求的一個東西。不光是《慶餘年》,其他的戲我也是,号稱一個口号叫“沉重話題輕松講”,一定要輕松起來。

第二季也不會講得特别沉重,哪怕是這個故事的核心蠻沉甸甸的,我依然要用喜劇的方式沉澱,觀衆也會有一種滿足感,他們始終是感覺到我俯視這幫人,哪怕是皇帝,哪怕是大臣,都能感覺這幫人蠻可愛的,包括一些反面角色。

觀察者網:《慶餘年2》最近公開了整個陣容,其中幾個角色換人了,有些觀衆會發出一些不太滿意的聲音或者批評,你怎麼看?

孫皓:我是這麼覺得的,我們已經盡力了,因為我們99.99%都是原班人馬了,真是湊齊這些人不容易,那一兩個人如果換了或者怎麼樣,(希望觀衆)不要太苛刻,寬容一點。

良性地看待這個問題,(說明觀衆)他很愛第一季,是以他不想讓你(改)動,很正常。

《慶餘年》導演回應陣容調整:原班人馬湊齊不容易,希望觀衆寬容一點

(是不是網上說的那樣,是因為第一季火了,是以好多演員都想來演,各種找關系來的?)

可能會吧,但是正常一個東西它好了,肯定就有人舉手說,我也來一個。資方、我本人,還有制作團隊都會遇到這種情況,但是也會痛并快樂着。它一個坑,可能七八個蘿蔔要進來,這個也會帶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還是要有各方面的綜合考慮。

我們劇組非常良性,在一塊就是探讨戲。新加入的(演員)會感覺不要拖大家後腿,原來的(演員)經過三年多的沉澱也更成熟了,大家一起把這三年多的人生感悟以及表演上的感悟都揉在一塊兒,會挺有意思的。

觀察者網:除了《慶餘年》這樣的改編自小說的電視劇,我們現在還有一部分國産劇是改編或翻拍自自外國電視劇的,比較容易出現“水土不服”“劇情懸浮”的問題,你怎麼看?

孫皓:我認為好的戲是可以去提煉出來,放在中國的土壤讓它長成樹。不要移植,移植肯定會失敗,效仿肯定會失敗,一定會水土不服,一定要摘一個種子讓它慢慢地長。

最起碼要嘗試,雖然可能會不成功。國外也有很多,比如在西方很火的戲,其他亞洲國家(的創作者)根據自己的國情仿了一個以後也很成功。

觀察者網:《闖關東》編劇高滿堂最近接受采訪說,現在的編劇、導演、制作人一看某劇被輿情罵得鮮血淋漓就變得很小心,創作從“下筆如有神”變成“下筆千鈞重”。您在創作中會有同樣的感受嗎?

孫皓:情況不一樣。我是跟着彈幕來看自己作品的,我一開始在N多年前看彈幕,我覺得(觀衆)怎麼這麼着急?他們不懂我嗎?我們付出了這麼多,他這麼罵我,當時我是不太了解的。

但是這些發彈幕的觀衆是直接感覺,直接參與的,是可愛的。他可能前一句罵你,後面隔了半場戲,他感覺到“哦,原來是這樣”,他馬上又會發“哦這個角色還是蠻可愛的”。

這個得分析着看,我現在覺得這種互動挺好的,對于創作者是一種校正,當然創作者也要堅持自己的打法,如果都叫觀衆猜中了,那還有什麼新鮮感?我覺得影視界的屬性裡,最關鍵最突出的一個字就叫“新”。

觀察者網:既然說到“新”,那麼本屆白玉蘭獎入圍作品中有沒有哪部作品或者哪個類型的作品是讓你覺得很“新”的?

孫皓:我比較開心的,比如說《開端》能夠入圍,這個是一個以前不可想象的,因為這是一部純網劇。這次(電視節)讓我驚喜的主要是多元化,有科幻,有《開端》這樣的,也有《大決戰》這樣的,還有現代戲《人世間》,多元化會比前幾屆都豐富得多。

《慶餘年》導演回應陣容調整:原班人馬湊齊不容易,希望觀衆寬容一點

(今年白玉蘭是把兩年的優秀作品壓縮到一屆裡去選,競争這麼激烈,你會糾結選誰嗎?)

不知道其他評委怎麼想的,我自己心裡确實會有一些想法。因為我等于是每部(入圍的)戲都看了。

我會告訴我的團隊,中國電視劇是一定要看的,不光是要看國外的一些先進作品。我們國産劇和其他國家的一些優秀作品确實還存在一些差距,但不能不看同行的戲,不看都不知道為什麼觀衆會喜歡這些劇,要研究觀衆為什麼喜歡。是以每出現一個稍微有點口碑的戲,我都會要求團隊去看,最起碼要看個4—6集。

問:本屆白玉蘭獎評選中,《縣委大院》、《人世間》以及《狂飙》等作品,都同時入圍了“最佳中國電視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在您看來,導演和演員是如何互相成就的?

孫皓:我感覺确實是互相成就,而且是一個互相配合的過程。尤其是這一次我集中地學習了(入圍的)20部影片。我以前一直是隻覺得導演是演員的拐棍,是演員的鏡子,我現在覺得導演和演員的配合有點像放風筝。

演員是風筝,他随着風,也就是這個作品的要求起飛,但起飛高度一定是導演在把控。有的可能就會飛高了,演員發揮過度了就可能會失控,有的就會恰到好處,還有的會太限制演員了。确實是互相成就、互相成全的這麼一個配合。

《慶餘年》導演回應陣容調整:原班人馬湊齊不容易,希望觀衆寬容一點

觀察者網:上海電視節“白玉蘭對話”電視論壇這次讨論了很多次關于中國影視作品出海的問題,現在一些海外流媒體平台可能連西班牙劇、泰國劇都開始嶄露頭角了,但是華語劇集還是很難有一席之地,這個困境很難打破嗎?

孫皓:确實很難,主要是語境(的問題),我跟他們有過接觸,溝通起來障礙很大。他們對中國的影視作品是有一個預設概念的,他想象中的是這樣的,但我想講的中國故事是那樣的,我想講的中國人是那樣的,他們說NO,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語境都不通的情況下要怎麼出現爆款啊?他知道當下的中國人是什麼狀态的嗎?他不(知道),他想的是另一種。是以需要一個溝通的過程,交流的過程,還有互相接納的過程。

觀察者網:有些電視劇會有高開低走的問題,頭10集觀衆評論特别好,越往後越拉垮甚至“注水”。是不是因為很多劇集現在是在網絡平台首播,它需要在前幾集抓住觀衆的眼球?

孫皓:原因特别特别多。比如說一個項目的通過,它很可能寫完前幾集就開始上(招商)會了,一旦踏實下來,有了導演、演員的介入後可能就随性了,他覺得反正我這個戲已經掙錢了,那後面的用心程度會弱一些。

還有一些,它确實是10集以後,或者說20集以後是一個難點,它歸口歸得是否合理。

按理說一個戲,比如說懸疑劇,它應該從根往前推的,但是現在有些流程它必須要先看劇本,它要從前面往後看,那麼就有可能前面開頭很精彩,後面還沒有想好,有方方面面的原因。

觀察者網:你本身是話劇演員出身,然後轉行做導演。現在還有一種比較常見的“轉行”是選秀愛豆去做演員,他們可能本身沒有過表演經曆,也沒有系統性學習過。你怎麼看待這種“轉行”,會在自己的戲裡排斥啟用這樣出身的演員嗎?

孫皓:我是側幕條(邊上)長大的孩子,我父母就是幹這行的,我從小就酷愛(戲劇),而且我沒有别的嗜好,煙幾年前就戒了,酒也不會喝,也不愛應酬,就喜歡看劇本看東西。

我不排斥(啟用愛豆演員),但是我會選擇。對于現在這些從業的年輕人來講的話,如果自認為或者是真的是(對演戲)有興趣,那就堅持演戲和學習一段時間。但這一行講天賦,如果不是幹這行的料,就趕快改行,也不要那麼執着。

這兩年突然爆火的一些中年演員,他就是堅持,他也正好是幹這個的材料,那就會有那麼一天他的勞動、努力被觀衆看到了。不是幹這行的料就趕緊轉行,最起碼能維持生計,這一行非常之殘酷。

現在影視界也有一些誤區,感覺好像什麼人都能當演員,其實不是這樣,有些戲我們也不會去拍,因為我手上的尺好像量不了這些。(那些)男性角色都是一張酷酷的面孔,女性面孔都嗲嗲的,我覺得這種太不立體了,不是人類情感表達的方式。

我很排斥這種戲,而且這種戲相當毀演員,有的演員從這類戲下來之後,在我這兒就沒辦法适應。我說演一個人你不會嗎?結果該表達的東西都不會了,就知道一個表情通吃全劇,還有N多這樣的戲。我覺得這種(戲)是娛樂方式,嚴格來說那不是戲。

觀察者網:有演員被問到對作品和角色的感悟時一問三不知,也有演員對和戲有關的基本曆史背景不了解,被央視網批評為“絕望的文盲”,這個話題後來在兩會全國政協委員之間也引起廣泛讨論,你有聽說過這個詞嗎?

孫皓:那他怎麼诠釋這個角色呢?這(種情況)絕對是要排斥,要杜絕的。現在查資料也很友善,你網上查一查很簡單的啊!這些功課必須要做的,你要知道那時那刻的人内心是怎麼考慮的,精神來源是怎樣的?(都不知道)你在演什麼?你去演的肯定是假的。

你那個時候為什麼要哭?哭,不是機械的哭,不是說一個液體從這兒(眼睛)流下來了就OK了,眼淚和眼淚的差別很大的。你哭得亂七八糟,觀衆說你不動人要倍速,如果你掌握了、吃透了這個人的靈魂,你讀懂了要演的這個人,你就算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你的演技都會讓觀衆覺得好傷感,能聯想到他們某時感受到的類似感受,那是動人的表演。

(是以對于演員來講,文化水準也非常重要。)

非常重要,我認為什麼是演員,演員是金字塔尖的人,他的武器是什麼?是整個自己的靈魂以及自己的身體,要健身,要學會騎馬,要充實自己,他是在用自己去诠釋别人。

比方說,你的修養隻是一個小流氓的修養,你怎麼诠釋哈姆雷特?但是我有哈姆雷特的修養,我也可以诠釋一個小流氓。要做“學者型”的演員,應該是頂尖的人才能做演員。

觀察者網:有關注AI人工智能嗎?張頌文、郭帆等業内人士最近密集發聲,對于AI可能會替代他們或帶來的一些技術變革而焦慮。你會擔心被AI替代嗎?

孫皓:(搶答)不會。因為他這個牽扯到表演和符号學的問題。表演是什麼?表演是有魂的,那麼符号學是什麼呢?它去模仿你的喜怒哀樂的外在呈現方式,這是不一樣的。如果你研究透了表演,你就知道它是兩種狀态。

比如說,我要激動,那我手要顫抖,我臉要紅,我可能(眼裡)充滿了血絲。AI就是模仿這些,它是一種符号,但是再細膩的表演,你也隻是覺得它蠻像的,但它永遠不是他。你能感受AI演繹的那是個悲涼者,但具體的,七幾年的下裡巴人的賣冰棍的母親,它絕對模仿不出來。

不要這麼焦慮,活的東西永遠是活的,人工智能永遠是人工智能。當然,如果一個演員演得一般,那可能被人工智能分分鐘超過。(開玩笑)像張頌文這樣的不至于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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