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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老圩雜記

作者:新湖南

炎陵縣百年老圩霍家圩,創始于清朝時期。她傍河漠河而建,地扼縣城與西片幾個鄉鎮的咽喉要道,兼有水、陸交通的便利;地處河漠、河東兩大自然區域的中心地帶,獨享人文地理優勢;圩場古樹掩映,風景秀美,給人以心曠神怡、趨之如歸的感覺。俯瞰霍家老圩,就像是鑲嵌在河漠河風景林帶上的一顆明珠,光焰奪目,熠熠生輝。真是敬佩霍家先人建圩選址的聰明與智慧。

圩場建于西片幾個鄉鎮與縣城的南北交通主幹道的東西兩側。圩場南端的主幹道旁邊,聳立着一座十三層的磚石結構的文昌塔。塔體呈六面狀,尖頂。塔身上精妙入神的彩繪壁畫,猙獰可畏的獸頭和淩空高挑的飛檐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塔上面鳥雀成群,是八哥等鳥類栖息嬉戲的樂園。駐足遠眺:田野、寶塔、樹林、河流、圩場、青山,高低有序,錯落有緻,好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丹青!

百年老圩雜記

據說,這座塔的建造與兩個村子的世仇有關。霍家村地處河漠河上遊,下遊的西台村從河漠渡橋頭開圳引水,流經霍家村區域。兩村的村民經常為農田灌溉争水源鬧糾紛,以至打架鬥毆,成為了冤家對頭。但每次的群毆官司霍家村都處于下風,于是就花錢從外地請高明的風水師來察看風水,謀劃破解良策。風水師還真是不負衆望,一番搗鼓後就揭示了個中“奧秘”:從兩村的風水來看,西台村形似一隻貓,霍家村形似一隻老鼠。自古哪有老鼠能赢過貓的?改變這種頹勢的最好辦法,就是建造一座塔來鎮住這隻貓。于是霍家就舉全村之力,在與西台村接壤處建造一座塔。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東山管道水利工程的修建,徹底解決了霍家與西台兩村農田的灌溉難題,從根本上解除了兩村宿怨世仇的對立情緒。1967年,霍家村的村民以涉嫌封建迷信和不利于團結為由,主動拆除了該塔。客觀地說,此塔的建造有着濃厚的迷信色彩,但建成後其實也不失為當地的一處人文景觀。

百年老圩雜記

沿主幹道往北,邁過一座較寬敞的木橋,就來到了圩場南門口。這裡有一座古老的戲樓,南來北往的行人都要從戲樓中間的倒U字形大門中穿過。戲樓曆經風雨滄桑、歲月流轉,終因年久失修、破爛不堪而步入風燭殘年。盡管如此,人們仍能從戲樓曆史遺存的陸離斑駁、尺椽片瓦中,窺見當年的雄偉、壯觀與恢宏大氣。

戲樓與木橋之間的路旁有一棵兩人合抱的古柳。據上年紀的人說,大革命失敗後,清鄉隊挨戶團把捕殺的革命者的頭顱挂在這棵樹上示衆。知情者從旁路過,不免觸景生情,陡生敬意。霍家村霍崇德等革命志士就是在同一時期慘遭殺害的。他們的革命精神和英雄事迹,将永遠為後世緬懷和傳頌。

戲樓東側是一所在炎陵縣來說舉足輕重的鄉鎮學校。這所學校以霍姓宗祠為雛形,建立于抗戰時期。後來,發展成為一所完全國小——河東完小,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升格為完全中學,八十年代後成為全縣規模最大的鄉鎮初級中學。

記得當年在河東完小讀書的時候,班主任萬老師為了給我們創造一個學習鍛煉的機會,就利用鄰近圩場的便利條件,時常結合時政自編一些對口詞、三句半之類的簡易節目,于課間休息帶上我們幾個同學到圩場上去表演。盡管演技不怎麼樣,倒也很受群衆歡迎。

戲樓東側沿路向北五十米左右就是原人民公社政府機構所在地。炎陵縣曆史上第一個人民公社——火花人民公社就誕生在這裡。次年因行政區劃的變動,火花人民公社遂改名為三河人民公社,意為管轄河西(當時斜濑河以西有幾個村隸屬三河公社)、河東、河漠三個轄區。後來也有人了解為行政區劃内有三條河流,故取名三河。公社旁邊還建造有公社大禮堂。禮堂内設有寬大的舞台,可同時容納一千多的觀衆。這是新中國人民當家作主、參政議政的曆史見證。公社大禮堂後被縮改為三河中學學生飯堂。八十年代中期撤社建鄉後,地方政府機構從霍家圩搬遷到了木子坳。2015年撤鄉并鎮,三河鎮成建制并入霞陽鎮。三河作為炎陵縣的一個行政區劃的曆史名詞,從此退出了曆史舞台。

圩場的南北兩端各有一片空地,這是老百姓買賣牲口和禽類的場所。圩場西側是一大片古樹林,清幽蔥茏,陰森詭異,時不時還能聽到從樹林深處傳來瘆人的怪異聲,不免讓人感到寒毛卓豎。樹林與圩場的結合部有塊較大的草坪,這是外來藝人賣藝的場地,常有耍馬戲、大刀、棍棒的,還有耍猴賣膏藥什麼的。每當藝人的銅鑼一響,連着吆喝幾聲,很快就會像磁鐵一樣吸來一大群好事的看客。

一九五八年九月成立火花人民公社的萬人群衆大會就是在圩背的樹林裡召開的。當時各村的村民都興高采烈地排着隊,或是扛着彩旗,或是敲鑼擊鼓,或是舞龍耍獅,還有擡着紮好的各式各樣的彩轎花燈的……浩浩蕩蕩的群衆隊伍從四面八方彙入設在樹林中的會場。會後,由衡陽來的馬戲團耍高空雜技。雜技演員技藝高超,雜技險象環生,地面看客驚呼不已。父母有事提前離開了,由十歲的姐姐帶着我繼續看。散場的時候姐弟倆被人流擠散,害得家人尋找了一個下午。

圩場兩側是兩排不太規整的磚瓦房。房子清一色的兩層布局,上層是住房或客房,下層是安裝着活動門闆的店鋪。店鋪主要有雜貨店、百貨店、鐵器店、縫紉店、豆腐店、米絲水餃店、理發店,還有鐵匠鋪、茶水鋪、豬肉鋪、夥鋪,以及信用社、郵電所等等。店鋪商品,琳琅滿目;百姓所需,應有盡有。

記得圩當頭的霍記粉店,老闆娘是個大胖奶奶。她服務熱情,人緣好,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那時的粉絲店是人工手搖榨粉,現榨現煮現吃,味道鮮美可口。粉店的樓上是茶樓,童年時父親偶爾到那裡會客品茶曾帶我到過樓上。當然我不喝茶,父親都是買幾個糖果打發我。

連着豬肉鋪、鐵匠鋪的是廖氏理發店,老闆夫婦二人都是理發師。二位師傅待人和善、童叟無欺、服務态度好。尤其是剃功十分娴熟,刮須挖耳簡直就是一種享受。遇上大熱天理發,還得扯動挂在樓下的布幡扇風降溫。在縣一中讀書時來回都得經過圩場,我和同學們常在這裡理發、逗留。

圩場兩旁店鋪的走廊下,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攤位,大多為當地農民銷售農産品的地攤。主街的人行道比較狹窄,最寬處也不到三米,路面是鵝卵石鋪就的,全長約二百來米。我母親也與其他村民一樣,常會在農閑時節肩扛手提地帶點蔬菜、雞蛋、花生、黃豆、豇豆之類的土産品,去那裡換回點補貼家用的錢。

逢圩的日子,圩場上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好一派繁榮熱鬧的景象!

八十年代後期,霍家老圩受地域環境和陸路交通的制約(水運中止),已适應不了社會發展的需要,遂将圩場遷移至縣道公路旁。至此,曾盛極一時的霍家百年老圩最終完成了她作為西片最大的商業、文化交流中心的曆史作用,結束了她昔日的繁榮和輝煌,并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張年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