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志榮
從記事起到現在，家鄉的田野已有多個版本。“四季輪作型”“萬畝橘園型”“半荒半作型”，如今又有了“整裝待發型”。
似乎對以往的那種“四季輪作型”有更多鐘情，盡管那時人們會為柴米油鹽事而焦頭爛額，沒有什麼詩和遠方，我也未真正步入農活行列，但依然能感受土地的樸實與厚重，田野的生機與活力，感受那時農民的艱辛與執着，農村的祥和與甯靜，感覺那時的田野像詩一樣，像畫一樣，甚至比詩畫更美。
春天，溫暖的春風驅散冬的寒意，和煦的陽光讓大地蘇醒，綿柔的春雨，撫摸着大地，滋潤着萬物。小草綠了，小花開了，廣闊的田野開始勃發生機。
春光下，春風中，春雨裡，浴過嚴寒的洗禮，經曆隆冬的斂藏，滿田畈的油菜和冬小麥已不再矜持，各顯光景。
↑詩意栖居
漫野碧綠的油菜，逐漸抽苔結蕾，逐漸綻放華麗，成為早春的剪影、寒冬的終結者，不經意間，會由一片片綠的海洋，變成一片片黃燦燦的花的世界。陽光下，是那般的豔麗多姿，那般的和諧溫馨，那般的燦爛耀眼。微風過處，或泛起一道道金色漣漪，或掠起一陣陣金色波浪，顯得更加嬌豔妩媚。誘人的花粉、迷人的芳香，引來了蜜蜂和蝴蝶的青睐，它們追逐着，嬉戲着，忙碌着，真是“東風吹暖菜花黃，蝶舞蜂飛吮蕊香。又是豐收年展望，春田遍野泛金光。”
如果說油菜田是熱烈的、奔放的，那這麥田卻是樸實的、内斂的。墨綠的冬小麥從不張揚，隻是泛着綠油油的波浪，極力地拔節、孕穗、抽穗、揚花、結籽、豐粒。在長長的濃密的麥芒根部開出一朵朵小小的白花，任由蜂兒在麥穗前繞來繞去。到5月，麥田褪去碧妝，雖顯憔悴，但枯黃、粗壯的稭稈上依然精神地挑着女孩麻花辮樣蓬乍乍的穗頭。它們熟得那麼踏實、深沉，像串串金色的汗珠。此時仿佛麥餅香已靜靜的沉入了心靈的深處。這收獲的麥子可是青黃不接時的及時雨喲。
↑美麗鄉村
此時或黃綠相間，或金黃一片，有鄉村牧童，牽着備耕牛兒，聞着花草的芳香，徜徉其中，或手持竹枝，為牛兒驅趕虻蠅，或采一朵小花插在牛頭，或到油菜地麥田掬一把青草，塞進牛嘴，或憧憬着眼前和未來。此情此景，豈不是一幅和諧共生、生機盎然、美妙絕倫的春景圖。
若能細緻觀察，你還會發現那綠色或金色海洋中間或留存的一塊塊早稻秧田，一道道平整劃一的田畦上，一顆顆稻谷嶄露出嫩白的胚芽，幾個驅趕雀鳥的稻草人，守望着這些希望的種子——那裡孕育夏季田野的繁華和收獲。
至春末夏初，油菜和冬小麥收鐮歸倉，廣闊的田野切換上一幕春耕春種圖：被春水褪去雜毛，被春草養得肥肥的耕牛，精神煥發，套上犁耙，在老農輕輕的吆喝聲中，晃着腦袋，奮蹄前行，它犁開鄉親們新年新的希望，犁得空氣中彌漫着新鮮的泥土芬芳，也引來待哺或正哺的鳥兒，或圍着牛兒盤旋，或栖息在牛角牛背，或停在新翻的泥土上啄食蚯蚓爬蟲。
之後，大地穿上新的衣裝，零星秧田裡的秧苗被分解插種在新犁的田間，裸露、遼闊的田野逐漸被新的綠色的海洋所代替、所籠罩，到處充斥着生命強大的力量。它們貪婪地汲取着大地的滋養，享受着陽光的愛撫，為田野披上夏的盛裝。它們綠得那麼率真純粹，綠得那麼靜谧沉穩，綠得那麼肆意潇灑，綠得那麼深沉執着。
到7月，這綠色又被一片金黃所代替，沉甸甸的稻穗害羞似地藏在稻芒之下，深情地回望着身下的土地和稻根，拽動着稻芒向頭頂的太陽緻意。陽光下，遍野的稻田泛着金光，微風中，金黃的稻田蕩漾着金色的波浪。
随即，農村、農業、農民最繁忙季節的序幕迅速拉開，早稻收割、晚稻插秧，搶收搶種季(稱為雙搶)來了。此時的田野裡，是一片歡騰，一片忙碌，一片嘈雜。為有即将能吃到的新米而歡騰，為既能完成收割，又能完成插播(一般雙搶因節氣要求需一個星期左右完成)而忙碌，并因忙碌而嘈雜。割稻的、打稻的、收拾稻杆的，犁田的、拔秧的、插秧的，全村每家每戶，幾乎能上的都上了。“夏日炎炎流火旺，平頭人兒田間忙。搶收搶種勤耕作，為有谷糧心不慌”。
時值冬季，俗話說“秋收冬藏”，然而此時的田野依舊不能閑着，辛勤的農民還得規劃着來年，在收割後的田野播撒上來年的希望，寄寓來年的收獲：油菜和小麥。似乎是為讓這田野不因寒冷而孤寂，而遭受冷落。此時的田野，雖顯蕭索，卻也蘊藏生機，若有冬雪覆寫，則又銀裝素裹，别有一番景象。
那時的田野，還會間或種些玉米、棉花、番薯、蔬菜之類的莊稼，還有零星的柑橘樹，雖然不成規模不成片，但也是小家碧玉的，自成一體，依舊充滿着生機。那時的田野，是斷無被棄置遭荒蕪的。
↑詩意的鄉村景緻
在這四季詩畫般的田野裡，勤勞勇敢、淳樸善良的農民，始終是這詩畫的作者，也是這詩畫的主角。他們撕開晨曦，撐起夜幕;他們頂着烈日，冒着風雨;他們揮灑汗水，傾注深情，甚至融注生命，在這天地間譜寫着最美麗的詩篇，描繪着最動人的畫卷。
那田野，時而含蓄，時而奔放;時而甯靜，時而熱烈;時而淡雅清新，時而濃墨重彩。那田野，揮灑着辛勤的汗水，融注着質樸的情感，夾雜着無奈的辛酸，也蕩漾着幸福的笑臉。
田野孕育、滋養了我的生命，那因時切換的顔色，那辛勤勞作的場景，充斥着無窮魅力，如詩如畫，依然時常在我腦海浮現。
↑詩畫田野
徜徉在家鄉的田野，在這本應是碩果累累、果蔬滿園的季節，卻隻能看到零星的頹狀樹枝挂着鏽迹斑斑營養不良幹癟酸澀的果子，或者一些零星的菜地。而大片的土地處于荒蕪或整改過程或待開發，而已整改完畢的部分也不見新的生機，心中不免怅然：土地的原生價值呢?
新農村建設取得成果顯著，基礎設施齊全，環境優美。希望這廣袤田野能重制無限生機，再次呈現詩與畫般的景象，那将是一幅更完美的新農村畫卷。(本文作者系衢州進階中學教師)
《綠色中國》 B(下半月) 2023 年4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