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人美,人送外号“野玫瑰”、“小野貓”。
她不算标準美女,但氣質卻是獨一份的:
熱情開朗、潑辣奔放,渾身上下洋溢着活力和野性美,為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電影界注入了一股健康、清新的新鮮空氣!
那麼,當“野貓”王人美,遇到“影帝”金焰、“漫畫家”葉淺予,會碰撞出怎樣的愛情火花?
後排中間為王人美
01
1914年,王人美出生于湖南長沙的書香世家。
因為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以及辣妹子的性格,王人美從小備受家人寵愛。
哪裡有她,哪裡就有歡聲笑語。
王人美的父親王正樞在湖南第一師範學校教書,是以十分重視子女的教育。
他曾把大兒子送去德國留學,囑咐道:
“多學些外國的先進技術,回家發展民族工業,振興中華!”
在書香家庭的熏陶下,王人美進學堂、受教育,飽讀詩書。
然而,王人美這一生注定不平凡。
奇女子的命運大多是坎坷的——
7歲那年,她的母親突發腦溢血去世;
12歲那年,她的父親在院子裡乘涼被黃蜂蜇了一下,不幸化膿成疾,撒手人寰!
此時,王人美剛剛穿上中學制服——灰上衣、黑裙子,正準備在省立第一女子師範學校發奮圖強,将來好像父親那樣當個數學老師。
可父親突然病逝,家裡的經濟支柱倒下,讓她不得不中斷學業。
後來,王人美回憶這段艱辛歲月時說:
“一個晚上少女可以變成老太婆。”
王人美和二哥、三哥
02
13歲那年,王人美投奔上海的哥哥們。
機緣巧合之下,她進入了黎錦晖的“明月歌舞社”。
這是個專業歌舞表演團體,由中國流行音樂的創始者——黎錦晖創辦。
在這裡,王人美學習唱歌和表演藝術,為以後的明星生涯打下了基礎。
王人美特别喜歡笑,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成了她的招牌。
招牌笑容、加上出自書香門第的氣質,讓導演孫瑜看中了她。
孫瑜立馬邀請王人美擔任《野玫瑰》的女主角小鳳,這部電影一經播出,不僅讓王人美小有名氣,還讓她收獲了愛情。
怎麼回事呢?
金焰
“電影皇帝”金焰在《野玫瑰》裡,扮演王人美的青年戀人。
而在現實裡,他真的愛上了她,常常忙裡偷閑去歌舞團找她。
金焰原名金德麟,他的父母本是北韓人,因為受到日本帝國主義的迫害,千裡迢迢帶着孩子流亡到中國。
金焰從小經曆清苦貧寒,但是骨子裡卻不服輸,他改名“焰”字,就是要像火焰一樣充滿活力和激情!
一個是陽光開朗大男孩,一個是内心好強且正義陽光的少女,金焰與王人美情投意合,認定彼此就是自己的靈魂伴侶。
1934年元旦,20歲的王人美,嫁給了23歲的金焰。
“我和王人美是在合拍《野玫瑰》時相愛的。我十分欣賞她的誠實性格,既純潔樸實,又潑辣大膽,總是為周圍人帶來快樂的她悄然在我心中占據了一席之地。兩情相悅,志趣相投,我們倆很快就走到了一起。”——金焰
03
從這張合照可以看出,兩人很有夫妻相——
都是濃眉大眼,笑起來一口潔白的皓齒,天真爛漫、男才女貌,由内而外地散發着幸福和快樂的氣氛。
“野貓”與“影帝”的結合,曾經是上海灘的一段佳話。
奈何,相愛容易,相守卻太難。
婚後不久,王人美懷孕了。
可是,她太年輕,不知怎樣做母親,照舊去打球、遊泳,甚至還懷着身孕拍攝了電影《漁光曲》。
在《漁光曲》中,王人美出演女主角“小貓”,還親自演唱了主題曲,影片一放映便立即轟動了整個上海灘,并且成為大陸第一部獲得國際榮譽的影片。
王人美是以大紅大紫,從此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然而,事業到達巅峰時,王人美卻生下一個早産兒。
可憐的孩子因為早産體質孱弱,生下來8天就夭折了……
或許是出于對孩子的愧疚,或許是對丈夫的愛,王人美此時産生了做個小女人的想法。
她漸漸收斂起自己的個性,将電影事業放在一邊,一心操持家事。
以至于很多朋友都打趣說:
“野貓變成了家貓!”
沒錯,彼時的王人美為金焰有些失去自我:
“我在很長時間内認為一個女子應該默默地把一切獻給自己摯愛的人。是以,結婚之後,我一切都随從他近一年。他替我聯系電影公司、簽訂合約。我呢?有片子可拍,就認真去拍,沒片子可拍也不抱怨。”
04
可是,丈夫忙于拍電影,常常不在家,王人美難免有些苦悶和煩惱。
最終,她還是決定走出家門繼續拍戲。
幸運地是,從《風雲兒女》一直到《關不住的春光》,王人美的佳作一部接着一部。
這讓有點大男子主義的金焰有些不滿,他認為:
“男人在外頭賺錢養家,女人則在家做飯,然後什麼都以男人的意見為意見,這才是模範夫妻。”
他不贊成妻子外出,這讓王人美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夫妻倆漸漸有了分歧。
1937年,抗日戰争全面爆發,日寇占領了上海。
日本人想讓金焰為他們拍電影,金焰當然不肯。
為了躲避日本人的糾纏,金焰帶着妻子逃離了上海,開始了長達8年的背井離鄉生活。
在颠沛流離中,這對夫妻失去了生活來源,為了糊口兩人四處找工作。
最終,金焰選擇在成都參加中華劇藝社,王人美則赴昆明加入大鵬劇社。
夫妻倆聚少離多,感情慢慢變淡。
恰在此時,大鵬劇社解散,失業的王人美考入了美軍總部物資供應處在昆明的基地,當起了英文打字員。
金焰受不了自己的妻子為美 國 人 工作,在争吵之後提出了離婚。
“抗日戰争爆發後,金焰和我缺少共同生活,缺少互相了解。金焰有強烈的愛國心,很想為抗戰出力,但是他也認為丈夫應該養活妻子。他不贊成我獨自參加大鵬劇社,更反對我冒冒失失報考英文打字員。他不了解我經曆流亡生活後的思想變化。烽煙遍地,哀鴻遍野,我怎麼能安心當一隻家貓?怎麼能無所事事……他不了解我,認為我傷害了他的自尊心。”——王人美
其實,雙方都有些道理,隻是欠缺溝通。
正是因為欠缺溝通,兩人走上了離婚的不歸路。
1945年,王人美與金焰正式離婚,結束了11年的婚姻。
中年 王人美
05
抗日戰争結束後,王人美獨自回到上海,孤孤單單地過了10年。
跟金焰的婚姻破裂,讓她深受刺激。
她一度住進了精神病院,好在最終挺了過來。
金焰在離婚2年後,迎娶了比他小12歲的秦怡。
這下王人美徹底斷了念想,她進入北京電影制片廠,從此一心撲在話劇舞台上。
轉眼10年過去,好友撮合她跟47歲的著名漫畫家——葉淺予組建了新的家庭。
這年,王人美41歲,從一個風華正茂的姑娘變成了中年婦女。
這是王人美第2次結婚,也是葉淺予第3次結婚。
年輕時候的葉淺予
那麼,葉淺予前兩次婚姻是怎麼回事呢?
他的第1任妻子叫羅彩雲,兩人是父母包辦婚姻。
葉淺予不愛羅彩雲,但是跟她生了1兒1女。
期間,葉淺予跟女畫家梁白波同居,3年後梁白波因為得不到一個名分,轉身嫁給了别人,離開了葉淺予。
他的第2任妻子叫戴愛蓮,是位歸國華僑舞蹈家。
兩人在一起10年,戴愛蓮卻出軌小鮮肉同僚,向葉淺予提出了離婚。
是以,王人美和葉淺予并不是因為愛情結婚,而是兩個都有情傷的人,互相搭夥過日子罷了。
婚姻裡少了愛情,夫妻倆就算是同吃一鍋飯,同睡一張床,兩顆心還是不會親近半分。
王人美 葉淺予
06
結婚當天,王人美和葉淺予就鬧出了沖突——
當時,王人美囑咐道:
“我們老頭兒老太太結婚,就不要聲張了。”
誰知,風聲還是漏了出去。
朋友們紛紛跑來,還送上了賀禮。
葉淺予一個激動,說:
“那我就請老朋友們聚聚餐吧!”
結果,幾十個人擁進了飯店,葉淺予花了将近200元。
晚上回來的路上,他讪讪地對妻子說:
“我破産了。”
原來,葉淺予手頭有點錢就花掉,平日裡根本不攢錢。
王人美又好氣又好笑,罵道:
“你沒錢為什麼要請客?!”
她隻好掏錢去買必須的日常品、添置家具。
當時,有朋友開玩笑說:
“葉淺予發了妻财!”
葉淺予漫畫作品
晚年,王人美在口述自傳《我的成名與不幸》,如此評價葉淺予:
“葉淺予是個好畫家,卻不是個好丈夫。除了懂畫,别的什麼都不懂,家中裡裡外外的事全要我來操心。……你看這個家,搞得多髒多亂。哎,還有好多好多讓我惱火的事,也别說了。葉淺予是個過于沉浸在事業裡的人,當這種人的妻子真不容易!”
她還曾經在一封信中,和葉淺予探讨生活不和睦的原因:
“我們結了婚,而實際上你愛的是戴愛蓮,我愛的是金焰,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犯 病。”
07
饒是如此,兩人還是磕磕絆絆、吵吵鬧鬧過了30年。
在特殊年代,葉淺予蹲了7年大獄,王人美一度舊病複發,再次精神失常。
不過,她最後的神智還是戰勝了一切。
1975年,王人美接葉淺予出 獄,帶着他到照相館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一對夫妻莊嚴正經,仿佛是一對部隊老幹部的結婚照。
“兩個人之間,流露的是不離不棄的相守,是相濡以沫的陪伴。”
後來,王人美在自傳中,這般親昵地稱呼丈夫:
“倔老頭葉淺予!”
看似普通的幾個字,卻深藏着真情和愛意。
可見,漫長的歲月最終将這些隔閡磨平,這對半路夫妻在生活中雖然多了些争吵,但互相之間的真愛卻是日漸增加。
隻可惜這樣的相濡以沫沒能堅持到生命的盡頭——
1980年,66歲的王人美因為騎自行車摔倒,導緻中風癱瘓,不得不坐輪椅;
1986年,72歲的王人美不小心摔了一跤,結果腦溢血成為植物人,不能說話,隻是睜着眼睛看人。
期間,葉淺予也一直陪伴妻子左右,悉心照顧她。
直到葉淺予身體大不如從前,他便囑咐和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女兒——葉明明照顧王人美。
葉明明一直生活在他們身邊,她喚王人美媽媽。
1987年4月12日,王人美在北京逝世,享年73歲。
晚年葉淺予
彼時,葉淺予因自己突發心肌梗死,未能送王人美最後一程,一直深感内疚與自責。
當天,他在日記中寫道:
“我躺在病床上,想着這位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伴侶,不由心中黯然,隻能默默地祝願她的靈魂獲得解脫。”
1991年,葉淺予回到老家桐廬,選了一塊地。
他說:
“死後把我葬在這裡,把王人美也和我葬在一起。”
回顧王人美的一生,她經曆了2次婚姻,沒有留下後代。
但是,她的2任丈夫,都是可以載入藝術史冊的大人物。
如此,王人美也算見證過曆史,不枉來人生走一遭!
而王人美本人,也是老一輩上海人生命中的一道風景、一個傳奇:
“她是屬于老上海的,就是那一朵花,雖有盛開的燦爛,也有凋落的凄涼。但無論如何,每走一步,都帶起風,随風起舞。”
參考書籍:《我的成名與不幸》——王人美口述 解波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