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桃花隻不過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離開白駝山之後,我來到了這個沙漠,開始了另一種生活。
初六日,驚蟄。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個人來找我喝酒,他的名字叫黃藥師。這個人很奇怪,每次總從東邊而來,這習慣已經維持了好多年。今年,他給我帶了一份禮物。這份禮物是一壇酒,說是他遇到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送給他的,而且那個女人還給這壇酒起了一個奇怪的名字叫“醉生夢死”。她說:喝了之後,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她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麼都可以忘掉,以後的每一天将會是一個新的開始,那該有多開心。
對于太古怪的東西,我向來很難接受,是以這壇"醉生夢死"我一直沒有喝。可能這酒真的有效,從那天晚上開始,黃藥師好像真的開始忘記很多事情。他居然想不起來我們是怎樣認識的。但是他卻老盯着我的那隻鳥籠看。我問他為什麼一直看那隻曾經困着一隻鳥如今卻空空如也的鳥籠,他說他也不知道,隻是因為很眼熟。我也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天晚上他喝得大醉,第二天大清早就走了。我看得出他有心事。
一個月之後,黃藥師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那是他好朋友盲劍客的故鄉。在他朋友成親那年,黃藥師曾經在那兒住了一段時間,他的朋友以為黃藥師愛上了他新婚的妻子:一個叫做桃花的女人,是以有一天他朋友憤然離開了家。
但是我知道,自從這次黃藥師第二次去盲劍客的故鄉以後,黃藥師就再也沒去那裡,也再沒有見盲劍客的妻子:那位叫做桃花的女人。
我也許因為太久沒看過桃花,是以第二年的春天,我也去了盲劍客的家鄉,但是很奇怪的是,那裡根本沒有桃花。我在離開的時候才知道,這地方本來就沒有桃花,桃花隻不過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聽到那個女人的哭聲,我突然間明白為什麼盲劍客會認為黃藥師愛上了他的妻子,我也突然明白了我為什麼會認識黃藥師,而且他每年還都會主動來探望我一次。
(2)大嫂桃花
歐陽鋒:每個人都會經曆這個階段,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後面是什麼。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去山後面,你會發覺沒有什麼特别,回頭看會覺得這邊更好。但是他不會相信,以他的性格,自己不試試是不會甘心。
歐陽鋒:我是孤星入命的人,從小父母早死,隻好跟着哥哥相依為命,從小我就懂得保護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絕别人。我的命書裡說,夫妻宮太陽化忌,婚姻有實無名。
歐陽鋒:每次下雨,我就會想起一個人,她曾經很喜歡我。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其他原因,每次我要離開她遠行的時候,天總下雨,她說是因為她不高興。
大嫂 :你覺得他奇不奇怪,也不理人,老是一聲不吭的,分明心裡想要,嘴巴卻不肯講出來,一定要你送到面前才肯要。
黃藥師:我是因為這個女人才喜歡桃花這種植物的。每年桃花開的時候我都能看見她,我去探望歐陽峰,因為她想知道歐陽峰的消息,有了歐陽峰,我每年都可以找借口去看她一次。雖然我很喜歡她,但是我不想讓她知道,因為我明白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每次她凝望着那小孩子,我知道她心裡其實在想另一個人。我很妒忌歐陽峰,我很想知道被人愛的感覺是怎樣的,結果我傷害了很多人。如果感情是可以分勝負的話,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赢了,但我很清楚,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黃藥師:我以為你們會在一起,為什麼你不嫁給他?
大嫂 :他從沒說過他喜歡我。
黃藥師:有些話不一定要說出來。
大嫂 :我隻希望他說一句話,他都不肯說。
大嫂 :你知不知道現在對我來說什麼最重要?
黃藥師:要是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你的兒子。
大嫂 :我以前也這麼想,但是看着他一天天長大,我知道他早晚會離開我。以前我認為那句話很重要,因為我覺得有些話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現在想一想,說不說也沒有什麼分别,因為有些事會變的。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是赢的,直到有一天看着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在我最美好的時候,我最喜歡的人都不在我身邊。
黃藥師:沒多久,大嫂桃花她就病死了。臨死之前,她把一壇酒交給我,要我帶給歐陽鋒,她希望歐陽峰可以忘記她。但是很可笑的是,歐陽鋒一直很拒絕稀奇古怪的東西,是以他沒有喝那壇酒,我卻喝了那壇酒。自從那年,我自認為我忘記了很多事情,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我喜歡桃花。
(六年後,黃藥師隐居到東海的一個小島上,他在島上種滿了桃花,并且自稱該島為桃花島,他也自稱自己為桃花島主,号東邪)
(3)醉生夢死
又是一年立春。立春之後,很快就又到了驚蟄。
過往每年這個時候黃藥師都會來看我,但是他今年沒有來。
沒多久,我收到一封白駝山來的信,說我大嫂在兩年前的秋天,因為一場大病去世了。
我知道黃藥師不會再來,可是我還繼續等,我也不知道在等誰,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麼,除了在門外坐着,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
我在門外坐了兩天兩夜,看着天空在不斷的變化,我才發現,雖然我到這裡很久,卻從來沒有看清楚這片沙漠,以前看見山,就想知道山的後面是甚麼,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忽然很想喝酒,結果我喝了那剩下半壇的"醉生夢死"。
沒有事的時候,我會望向白駝山,我清楚記得曾經有一個女人在那邊等着我。其實"醉生夢死"隻不過是她跟我開的一個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的時候,你反而記得清楚。我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不知道為什麼,我開始常常做同一個夢,夢裡桃花燦爛。沒多久,我就離開了這片沙漠。那天,黃曆上寫着:驿馬動,火迫金行,大利西方。
(4)影子:慕容嫣和慕容燕
我曾經遇到過一個或兩個很奇怪的人,一個自稱慕容燕一個自稱慕容嫣,到了最後,我都沒法厘清她到底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在數年之後,,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劍客,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曆,隻知道她總是跟自己的影子練劍。她有一個很特别的名字,叫獨孤求敗。
她的名字叫慕容燕,她女扮男裝,她和黃藥師在姑蘇城外的桃花林一見如故。那天黃曆上寫着:初四,立春,東風解凍。就是說一個新的開始(黃藥師應該有一個新的開始了)。
有一天晚上,黃藥師跟她開了個玩笑說:如果你有個妹妹,我一定娶她為妻。
慕容燕:好,我們一言為定。你千萬别後悔,要是你後悔的話,我一定殺了你。
(之後他們定了個日子,約好在一個地方見面,慕容燕早早恢複女兒扮相等着黃藥師,結果黃藥師卻沒有赴約。)
歐陽峰:有些人是離開之後,才會發現離開了的人才是自己的最愛。也許黃藥師就是這種人。
慕容燕:他不是!
歐陽峰:為什麼那麼肯定。
慕容燕:因為他已經喜歡上了另外一個女人!
歐陽峰:一個人受到挫折,或多或少會找個借口掩飾自己。其實慕容燕、慕容嫣,隻不過是同一個人的兩個身份,在這兩個身份後面,躲藏着一個受了傷的人。
慕容燕:黃藥師,因為你的一句話,我一直等到現在。我曾經叫你帶我走,但是你沒這麼做,你說你不能同時喜歡上兩個人。你愛的那女人是慕容燕,那你為什麼現在又喜歡上另外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嗎,我曾經找過那個女人,因為有人說你最喜歡的女人是她,我本來想殺了她,後來我沒有這樣做,因為我不想證明她就是。我曾經問過自己,你最喜歡的女人是不是我,現在我已經不想再知道啦。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起,你一定要騙我,就算你心裡有多麼不願意,也不要告訴我你最喜歡的人不是我。嗚嗚嗚......
(5)大嫂的手
那一夜過得特别長。慕容燕也喝了“醉生夢死”酒,大說胡話。
慕容燕:告訴我,你最喜歡的女人是哪一位?
歐陽峰:就是你啦。
歐陽峰:以前也有人這樣問過我,但是我卻沒有回答。我想如果換了是黃藥師,我估計這幾個字對于他來說其實并不是很難說出口吧。但為什麼他卻最終也沒有說出口。
歐陽峰:那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人摸我。我知道她想摸的人不是我,她隻不過當我是另外一個人,我又何嘗不是呢?她的手很暖,就跟我大嫂的手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