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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說道家的大象無形

#曆史開講#

漫說道家的大象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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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最早見于《老子·四十一章》:“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類;上德若谷;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隐無名。夫唯道,善貸且成。”

這段話主要是在闡釋道:道不被人所了解是十分正常的事,畢竟真正的道是無名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了解。在舉了“上士”“中士”“下士”分别對聞道的不同反應來說明這個道理後,老子接着就舉了種種例子來說明道的性質,而且這些例子幾乎都是以反義詞來說明的:“昧”指的是晦暗,不明,用“昧”來說明“明”,用“退”來說明“進”,用崎岖來說平坦,用低低的山谷來說明高尚的德行……“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也是如此,展現了老子的世界觀:道是天地間的自然規律,是至高無上的東西。但它是隐含的,是無名的。并且,道不是唯一的,不是一成不變的,它無處不在,存在于天地萬物中。道生天地,又蘊含在天地間。

由此可見,被現當代音樂領域所頻頻提及的“大音希聲”,其實并不是在說音樂,或者并不像表面那樣隻是在說音樂,而是在說道。那麼,道究竟是什麼,“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又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一、“大”非“至”,而為“道”

這裡有個概念需要先辨析一下,即文章中的“大”。“大音希聲,大道無形”,常常被認為說的是“至高的音樂”和“至尊的道”是“無聲”“無形”的。但《道德經》第二十五章有這麼一段話: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

這裡講了“道”這個名稱的來源:道說的是天地誕生之前就存在的東西,也可以說是混沌,含着天地之氣。後來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是謂天地。是以,道就是天地之母,是它生出了天和地。老子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道”,是以隻找了個差不多的字來形容他,這就是後人沿用至今的“道”,其實就和我們所說的“辭不達意”“語言難以準确表述思想”是一個道理:“道”究竟是什麼,是難以說得清的,我們今天籠統地把它看做天地間的自然規律,老子則借用了“道”這個字将它命名。

在一篇名為《從對“大音希聲”的誤釋析老子音樂美學思想的本質》的論文中,作者李昊就對此進行了辨析,他認為:“‘大音’即‘道音’,是由‘道’自身所呈現出來的聲音, 它至大至美、無形無象而又不可名狀……合乎“道”的樸拙、本真、自然、無為的特點,是以與人為的“五音”不同。”《道德經》第十二章提到“五音令人耳聾。”是以李昊又說,“五音”違背了自然之道,老子反對“五音”,提出“大音希聲”,是立足于音和聲的差别的,“以此來實作對自然之‘大音’的追求和對‘大美’的向往。”

正如老子所說的“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可見老子所說的“大”有時候也是指“道”,那麼“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中的“大”,從這個角度看,皆可以了解為“道”,這就更佐證了這段話是在說道,隻不過是借用了人類身邊可見的一些“白”“方”“音”“象”等等來說明而已。

二、相反相成的哲學觀世界觀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随。”

——《道德經》第二章

從這段話可以得知,老子有種相反相成的哲學觀,莊子思想中的相對觀,應當也是來源于此。世間萬物都是相對的,這是更古不變的道理,老子發現了這個真理,并加以思考,保留在《道德經》中,實在是莫大之功。

南唐後主李煜的《憶江南》中有這麼一句“車如流水馬如龍”,是回憶當初的繁華生活的,而讀者一讀此句,在跟着回憶起往昔繁華之後,立刻就想起李煜如今的凄涼孤單,進而産生悲涼之緒。這裡面的繁華和凄涼就是相反相成的,沒有凄涼,所謂繁華也就無從談起,讀到這句繁華景,詩人的凄涼現狀也就如在目前了。

天地間,萬物都是相對的。天與地,陰與晴,上與下,前與後,有與無,明與暗,冬天對夏天,高峰對山谷……這都是自然之道,缺了任何一個,都構不成多姿多彩的世界。童年動漫《摩天大廈》中有一個情節:有個叫怪裡怪氣的人,性格古怪,喜歡悲傷和痛苦等負面情緒,卻害怕快樂。在主角和一衆人等的努力下,怪裡怪氣被帶到夏河銀行接受了“洗腦”,從此也變成了隻有笑容的人,這個結局乍一看十分和諧,其實卻暗含着一種偏頗的“唯一”世界觀:當世界上隻剩下歡樂,那沒有了悲傷的對比,那歡樂還有意義嗎?還可以稱之為歡樂嗎?是以許多人在看到這個結局後都覺得哪裡似乎不對,有些“細思恐極”,其實就是對這種“單一”世界的擔憂。

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就正巧是相反相成哲學觀的展現。前面已經辨析過:“大音”即道音,“大象”即道象,是以這兩句的意思就是:道音是無聲的,道象是無形的。為什麼說“音”無聲,“象”無形呢?這不是違背自然規律麼?其實我們可以了解為:用耳朵聽到的和眼睛看到的隻是表象,或者是不完全的部分,隻有用心去聽去看,才可能接觸到道。真正的道是需要用全身心去感受的。

不管是《老子》中所說的“白”“方”還是“音”“象”,都是有限的存在,是個體個類。而道則是無限的,它存在于這些個類之間,又超出這些個類。尋找無限,需要通過有限去觸及,有限和無限的相對,也是老子的重要思想之一。

三、何處尋道:自然和無為

前面說了這麼多,那麼道究竟是什麼?我們又該如何尋道呢?其實《道德經》中已經給了我們答案:一曰無為,二曰自然。

《道德經》中有這麼幾句話:“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其中的“無為”“不言”就是得道的精髓。老子一直倡導無為,不管是治國還是治身,無為都是最合适的做法,無為就是有為,無言就是有言,有什麼,什麼都不做就是做了,隻要結果達到了,有為無為又有何差別呢?

而無為的目的,即是尋求自然,是要行動合乎自然之道。《道德經》第二十五章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自有其運作之道,滋潤萬物,新陳代謝,延綿不絕。人的行為隻有合乎自然之道,也即我們現在了解的自然規律,才能安穩發展,否則往往是自作聰明,弄巧成拙,甚至毀滅自身,這和馬克思的自然觀是一緻的,也是我們今天所奉行的道理。

與儒家喋喋不休表示“兼濟天下”意願不同,也與法家大張旗鼓标榜“富國強兵”宗旨有别,老子的治國之術更像是藏在劍鞘中的利劍,裹在白手套裡的重拳,底定江山悄無聲息,挪移乾坤無迹可求,大方無隅,大象無形,真正進入了治邦安國的上乘境界,所謂“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治大國如烹小鮮”,這是老子的名言,也是構築老子治國理念的邏輯起點。它的意思有兩層,首先魚是好東西,還是要吃的,而不是不吃,這在政治上就是要管治,而不是真的放任自流,無所作為;其次,治國過程中要小心謹慎,不要無事生非,亂翻亂動,否則魚在鍋中就會碎掉,沒有辦法再吃。前層意思表明老子注重治國是其學說的必有之義,韓非子苦心孤詣“喻老”“解老”,司馬遷将老子與韓非同入一傳,絕非謬論知音;後一層意思表明老子的治國之術有自己的鮮明特色,作為典型的“君人南面之術”,它仍是形式上的“無為”和實質上的“無不為”的水乳交融﹑渾然一體。

在老子的眼裡,天下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自然屬性,是以最高明的統治理應順從客觀,尊重自然,既不有為,更不亂為,因勢利導,率理而動,一切“道法自然”,凡是“無為自化”。這在治國上,表現在多個方面:

首先要求統治者做到海涵一切,虛懷若谷,不以一人之智為智,而以衆人之智為智,謙卑處下,寬容包納:“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老子的觀點是:理想的世界應該是“不争”和諧的“混沌”狀态,而要達到這樣的境界,關鍵是占據着權力資源的統治者主動降低自己的身段,與處在下遊的草民們打成一片,消除彼此的隔閡,離開沖突的漩渦,這就是所謂的“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總之,在上者是虛靜無為,在下者是循理而為,各不逾矩,彼此相安,即雙方都能按照各自的自然本性和諧地共存于一個體制之中。

其次,是主張順遂人性,因循為用。老子反對用道德仁義等外在力量去強行改變什麼,規範什麼:“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即任憑天下萬物自生自滅而不加任何幹涉。理由很簡單,天地如果有恩愛之心,必然會以自己的意志有為地向萬物施加恩澤,按自己的标準改變萬物的狀态,可是“強扭的瓜不甜”,這樣一來恰恰破壞了萬物生存的自然法則。比如野獸吃草,人類吃狗,表面上似乎很殘忍。但這卻是生物的真實本性,是生物界的天然生物鍊。假如天地出于仁慈而加以改變,就反而破壞了自然界的平衡。是以,天地必須冷血“不仁”,即對生物之間的弱肉強食不予幹涉。同樣,聖人治國也應該“不仁”。在老子看來,仁義孝慈是人類的自然本能,無需汲汲倡導而已自然存在,一旦倡導,必須在利益驅動下導緻大量僞道德出現,造成真道德喪失:“大道廢,有仁義;智慧生,有大僞;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是以,留給聖人的選擇隻有一途:“絕仁棄義,民複孝慈。”

其三,是提倡去奢節儉,廢刑省罰。具體地說,第一要節儉,“去甚,去奢,去泰”。老子以為人之患在于有為,而導緻有為的誘因,在于欲望太多,名利心太重。要糾正這一偏差,唯有節儉,珍惜生命,節約精力,這才合乎自然本性也即“滅道”:“治人事天,莫若啬”。第二是要知足常樂,進而榮辱皆忘。老子的觀點是,統治者隻有貴生重己,适可而止,知足常樂,方可遠離禍害,免除災難:“名與身孰親?身與貸孰多?得與亡孰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第三是要清醒地認識到法令刑罰手段在治國上的巨大局限性,反對以暴力強制的方法進行管治。老子指出,面對利益驅動下日益嚴重的“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現象,日益猖獗﹑無奇不有的犯罪觸禁,依靠刑事處罰的辦法無濟于事,一籌莫展,甚是是南轅北轍,适得其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法令滋章,盜賊多有”。在老子看來,在治國上依賴刑法的強制力,是典型的妄為,違背自然好生愛德的本性,舍本逐末,撿了芝麻丢了西瓜,注定沒有任何出路。一旦當群眾失去生路,斷絕希望,不再畏懼死亡的時候,統治者就喪失了穩定政局的最後資本,整個社會的總崩潰就得無可避免了:“民不畏威,則大威至”;“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很顯然,老子以“道法自然”的基本立場出發,視政治高壓﹑暴力強制為治國上的最大失敗。

其四,是強調貴柔守雌,以弱制強。《呂氏春秋·不二》說:“老聃貴柔”。知雄守雌,以退為進,柔弱勝剛強,這的确是老子對待事物,掌握主動的政策原則,也是其治國之術的一個顯著特色。

按老子的了解,“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處于柔弱卑下地位的一方,其實往往擁有最強大的力量,“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剛強者莫之能勝”。與之相反,一切剛強的東西實際上都蘊涵着衰敗死亡的契機,即所謂“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物狀則老”乃是普遍的規律。基于這樣的感悟,老子主張貴柔,守雌,“進道若退”,“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榮,守其辱”,以退為進,以屈求伸,以弱勝強。

在這種政策原則指導下,老子的治國之術當然要帶有濃厚的陰柔特征。第一是肯定管理制度的設定和管理措施的推行,都要求合乎時機,順應自然,“靜作得時,天地與之”。不可單憑主觀的意念率意為之,以緻走向事物的反面。同時在必要的時候,讓治國的理念與方法随着情況的變化,形勢的發展,而有所調整,有所改變,“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第二是主張管理上要由小入大,由易至難,循序漸進,和諧混或,而不能幻想一蹴而就,一勞永逸:“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台,起于累土;千裡之行,始于足下”。第三是提倡管治的方式應該盡可能做到簡約﹑明快,不講求繁文缛節,不違背天然本性,事半功倍,效率至上。為此要“以一統萬”,以簡馭繁。第四是強調治國的手段要善于展現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的特點,達到“成功遂事,莫知其狀”的理想境界。善守雌節,後發制人:“将欲歙之,必固張之;将欲弱之,必固強之;将欲廢之,必固興之;将欲奪之,必固與之”。

總之,是要在這樣的“君人南面之術”的全面掌控之下,使天下得到有序的管治,“無為而無不為”,即舍棄過度的措施,擯除酷烈的政舉,尊重普遍規律,承認獨特個性,不以俗情系心,不以他物累形,一切順任自然,凡事因勢利導,以不争的手段和姿态,來達到“天下将自定”的目的,所謂“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為此老子為我們描繪了“無為而治”的理想統治模式:“太上,下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貴其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它比“親而譽之”儒家政治高明,更比以“畏之”為特征的法家政治優越,的确是了不得的治國利器,不世出的政治智慧。

孫子的思維理性與上司藝術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這句古老而精辟的軍事格言,兩千五百多年以來,一直脍炙人口,廣為流傳。而它正出自中國春秋晚期的傑出軍事學家孫子之口。

孫子的兵學理論體系固然博大精深,勝義疊呈,但是更讓人為之折服的,乃是孫子在論述具體軍事問題時所蘊含的思想方法論,它洋溢着樸素辨證的思維理性,為人們正确認識、高明解決軍隊建設與戰争實施提供指導,也為人們從事其他社會領域的活動帶來啟迪。其中,在理想層面的“求全”和在操作層面的“取偏”,就是孫子樸素辨證思維理性的表現。

中國文化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稱之為“求全”文化,追求萬全,争取圓滿,是人們孜孜以求的理想目标,它滲透于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影響着廣大群眾的心态意願。于是乎,祝福詞最通行的是“萬事如意”;宴席講排場,樂意擺什麼“滿漢全席”;補藥、補酒喜歡冠名為“十全大補藥”;連乾隆皇帝也熱衷于擺譜,自稱“十全老人”。似乎隻有“萬全”“圓滿”,才算是實作人生理想的極緻,達到事物發展的最佳。

在這樣的“求全”文化氛圍籠罩之下,孫子同樣對“全”情有獨锺。《孫子兵法》十三篇中,孫子提到“全”的地方多達十餘處,如“知己知彼,勝乃不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兵不頓而利可全”,“自保而全勝”,“全國為上,全軍為上”等等可見。“全”在孫子的兵學理論體系中的地位,如同孔子學說的核心“仁”、老子學說的核心“道”、墨子學說的核心“兼愛”一樣,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在孫子看來,推行“全勝”戰略是理之所宜、勢之必然。它對己方來說,代價最小;對彼方來說反抗最小;對普通群眾來說,災難最微;對天下來說,獲益最大。無疑是最佳的選擇,最合算的搏弈。為此,孫子邏輯地推導出用兵上的最上乘的境界:“上兵謀伐”“不戰而屈人之兵”。主張用“全勝”之策角逐于群雄,争勝于天下:“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

能有這樣的境界,無疑是崇高的理想主義者,孫子的确了不起。但更加了不起的是,孫子同時還是一位清醒的現實主義者。在他的心目中,“求全”隻能是一面旗幟、一種理想、一個口号,如果過于拘泥于“全勝”,而忘記了戰争厮殺這個殘酷的鐵血事實,将“理想”同“實際”簡單地等同起來,則不免是“迂遠而闊于事情”,自欺欺人了。換言之,孫子已清醒地認識到,一味追求萬全之策是不現實的,因為“先作萬全之計,然後圖彼。得之則大克,不得則自全”,“全勝不鬥,大兵無創”雲雲,隻能看作是一種理想的追求,事實上天下之事“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人心兒無一二”,很難有真正的萬全,更不應為追求萬全、争取圓滿而患得患失,瞻前顧後,投鼠忌器,優柔寡斷,以至于錯失戰機,陷于被動,與成功失之交臂,圖虛名而處實禍。

正因為孫子早已将這層關系明了于胸,是以他在高舉“全勝”這杆大旗,理念上汲汲追求萬全之策的同時,在具體操作的層面上一直磨勵“戰勝”這把尖刀,注重“取偏”的實效。特别強調突出重點,劍走偏鋒;主張集中兵力,發揮優勢,尋找突破口,各個擊破;在此基礎上擴大戰果,克敵制勝,“故為兵之事,在于順詳敵之意,并敵一向,千裡殺将”。指出戰略家最大的過錯,在于不分主次輕重和緩急,眉毛胡子一把抓,西瓜芝麻随地撿:“故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

由此可見,在“兵聖”孫子那裡,理想上求“全”與操作上重“偏”是高度統一的。孫子真正明白了“舍得”這層道理,得與失是辨證的,舍得舍得,說到底是有舍才有得,是以孫子強調五“不”:“途有所不由,地有所不争,城有所不攻,軍有所不擊,君命有所不受”。決不能為求“全”而大包大攬,決不應為“全勝”而放棄“戰勝”,一切要突出重點,抓住關鍵,牽一發而動全身,“以正合,以奇勝”。應該說,孫子這種劍走偏鋒的思維方式充滿深邃的哲理精髓,老子說“多則惑,少則明”其所展現的精神旨趣,正與孫子“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的基本理念相吻合。

英國著名戰略學家利德爾·哈特在其《戰略論》一書中指出:戰略學家智慧的第一個特征,就是要有能力差別哪些是能夠辦到的和哪些是不能夠辦到的。孫子之是以被尊稱為“兵聖”,就是具備了這種差別能夠辦到與不能夠辦到的能力。很顯然,孫子有關“求全”與“取偏”平衡統一的辨證思維,反映了理想與實際的統一,終極目标與階段任務的統一。這在今天也是很有價值的,不無重大的啟迪意義。從某種意義上說,它也是高明的上司藝術,它提醒人們,凡事都要設立一個遠大而崇高的理想目标,朝着“盡善盡美”的方向去積極努力。但是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則要擺正位置,放低身段,調适心态,尊重客觀現實,不作超越個人能力與水準的企冀,特别要防止出現一味求穩求全,事事渴望圓滿的行為方式,這包括計劃方案制定上的面面俱到,方方皆足;博弈競争活動中的通吃不漏,竭澤而漁;人才選拔任用上的求全責備,一杆标尺。總之,“求全”隻能是理想,是旗幟,是鼓舞人心、激勵士氣的美妙圖景;“取偏”才是現實,是手段,是真正可以踐行、可以落實的選擇。這也許可以稱作為“取法其上,得乎其中”。至于在具體的運作過程中,更有必要借鑒孫子的用兵真藝術、人生大智慧,做到“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水無常形,兵無常勢”,厘清緩急,甄别主次;開拓重點,把握關鍵;集中兵力,各個突破;先撿西瓜,後撿芝麻。而千萬不可不分重點到處撒網,平均使用力量,導緻撿了芝麻丢了西瓜,甚至芝麻西瓜統統丢光的局面發生。

這就是相傳周瑜一步三計不如諸葛亮三步一計的奧妙之所在。

徐山:《老子》“報怨以德”與“和大怨”文脈梳理

提要:《老子》第六十三章開始的六句用“正言若反”的形式表達了對“無為、無事、無味、小、少、怨”的重視。“報怨以德”作為高尚情懷,無論是從理念的角度還是從實踐的角度,都是對“以怨報怨”惡性循環的否定。而第七十九章章首的“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則進一步認為“報怨以德”還可以再上一個台階,即“必也使無怨乎”,而無怨才更是大德所在。

"報怨以德"一句出現在通行的王弼本《老子》第六十三章,而"和大怨"一句則出現在第七十九章章首,兩句均涉及如何對待"怨"的問題。本文要讨論的是:第六十三章"報怨以德"與第七十九章"和大怨"的确切含義是什麼,各自的文脈是如何發展的,"報怨以德"與"和大怨"之間又有什麼關聯性,進而加深對老子有關"怨"話題的認識。

一、《老子》第六十三章"報怨以德"文脈梳理

"報怨以德"一句為《老子》第六十三章文,現将通行的王弼本《老子》第六十三章引錄如下: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圖難于其易,為大于其細;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第六十三章)

下面來讨論第六十三章諸句的含義以及句與句之間的意義關系方式。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王弼注:"以無為為居,以不言為教,以恬淡為味,治之極也。"①"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中的首字"為、事、味"為名詞的意動用法,三個短句結構相同,都是動賓結構。"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義即以無為為為,以無事為事,以無味為味。

"為無為"諸句的内容屬于《老子》第七十八章論及的"正言若反"的表達形式,以下是《老子》第七十八章的内容: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聖人雲:"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正言若反。(第七十八章)

有關"正言若反"的含義,高延第《老子證義》:"此語并發明上下篇玄言之旨。凡篇中所謂'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柔弱勝堅強','不益生則久生','無為則有為','不争莫與争','知不言,言不知','損而益,益而損',言相反而理相成,皆'正言'也。"② 高說"正言"之義,得之。

"正言若反",義即(老子認為是)正常的言論好像(與世俗價值)相反,這樣老子便自我闡明了老子式"正言"的産生途徑。老子是世俗價值的颠覆者,老子式的"正言"是在世俗價值的判斷基礎上加以否定而産生的。

《老子》書中在處理各種對立面時,在"正言若反"的原則指導下,呈現出許多不同的語言表達形式,如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第二十二章),"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第三十九章),"守柔曰強"(第五十二章)。尤其是 "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第四十一章),"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讷"(第四十五章),以及"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第五十八章),均由四字格的排比句構成。

就"為無為"而言,在世俗的眼光裡隻能是"為有為",因為"為"和"無為"是對立的。然而老子的"正言"與世俗價值相反,認為應是"為無為"。"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三句,以"無為"為主旨所在,而"無事、無味"則因類比而來。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為動賓結構,其句型特點為"名詞(意動用法) + 無 + 名詞",其中的兩個"名詞"是同字關系。與該句型類似的還有第六十四章的"欲不欲"、"學不學",該句型同樣也是動賓結構,其構成特點為"動詞(意動用法) + 不 + 動詞",其中的兩個"動詞"是同字關系。

"大小,多少",高亨《老子正诂》:"大小者,大其小也,小而以為大也。多少者,多其少也,少而以為多也。視星星之火,謂将燎原;睹涓涓之泉,雲将漂邑;即謹小慎微之意。"③ 高亨将"大小,多少"兩句了解為相同的動賓結構,即其中的"大、多"為形容詞的意動用法,甚是。

"大小,多少"兩句的句型特點都是"形容詞1(意動用法) + 形容詞2",其中的兩個"形容詞"是反義詞關系。《老子》一書中充滿着各種對立體,如"有-無"、"雄-雌"、"剛強-柔弱""貴-賤"等,在這些成對的反義詞裡,世俗的眼光是肯定前者,同時常常忽略了後者。而老子卻不然,在了解前者的同時,将重點落實在後者,并充分挖掘後者的主導作用。

"大小"其實就是經由"大不大"轉換而來的,而"大不大"則和前文的"為無為"的構成方式是一緻的。"大小,多少"的句型意圖是為了強調作為"形容詞2"的"小、少"的作用。

"報怨以德",張松如《老子說解》:"莫若徑取本誼,如高亨所說:'大小者,大其小也,小而以為大也。多少者,多其少也,少而以為多也。'推而言之,則'報怨以德'者,德其怨也,怨而以為德也。凡此皆取其相反相成之義,亦正合'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之旨也。"④ 張說頗具見地。"報怨以德"的深層結構和前文的"大小,多少"乃至"為無為"是一樣的。就"德"而言,"怨"為"無德"。老子有"德無德"(義即以無德為德)的觀點,如第三十八章:"上德不德,是以有德。""德無德"與 "為無為"的結構相同。"德無德"具體落實到"怨"上,則有"德怨",并與"大小,多少"的結構相同。"德怨"即以怨為德義,而世俗的報德以德再用老子的以怨為德進行置換以後,于是就産生了"報怨以德"。"報怨以德"作為高尚情懷,無論是從理念的角度還是從實踐的角度,都是對"以怨報怨"惡性循環的否定。

總而言之,《老子》第六十三章開始的六句用"正言若反"的形式表達了對"無為、無事、無味、小、少、怨"的重視,"無為、無事、無味"三者以"無為"的"無"為核心,"小、少"涉及的是實體性質,與前文的"無"相似,而屬于道德範疇的"怨",其語義來源為"無德",仍和前文的"無"有類比關系。

"報怨以德"之後的諸句,主要圍繞"難-易"、"大-細"兩對反義詞進行讨論。老子對"難-易"和"大-細"關系所呈現的"正言若反"的觀點,如果模仿第六十三章章首諸句使用的語言形式,則有"難不難、大不大"以及"難易、大細"的形式。

二、《老子》第七十九章"和大怨"文脈梳理

"和大怨"一句出現在《老子》第七十九章章首,以下是通行的王弼本《老子》第七十九章的内容:

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于人。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第七十九章)

章首的"和大怨,必有餘怨",河上公注:"殺人者死,傷人者刑,以相和報。任刑者失人情,必有怨及于良人也。"⑤ 王弼注:"不明理其契,以緻大怨已至,而德和之,其傷不複,故有餘怨也。"⑥ "安可以為善",帛書《老子》甲本作"焉可以為善",⑦ "安、焉"詞義相同,為"何"義,表示反诘。在"安可以為善"下河上公注:"言一人籲嗟,則失天心,安可以和怨為善也?"

"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義即和解大怨,必然還有餘怨,怎麼能把(和怨)算作行善呢?第七十九章章首即言"和大怨",然而具體用什麼方式來"和大怨"呢?《老子》第七十九章章首沒有明說。如果用以怨報怨的方式,則根本談不上能夠"和大怨",是以結合第六十三章已有的"報怨以德",可知第七十九章的"和大怨"實際上是以德"和大怨"。然而,即便是以德"和大怨",仍"必有餘怨",即大怨難以徹底除淨,是以老子有"安可以為善"的反問句,河上公"安可以和怨為善也"之注當從。

從六十三章"報怨以德"那裡,可知"報怨以德"較之以怨報怨來說已進入了一個嶄新的境界,然而到了第七十九章,老子自己又對"報怨以德"方式的"和大怨"提出質疑,即如此做法仍不算"為善"之舉。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于人",該句帛書《老子》甲本作"是以聖[人執]右介(契),而不以責于人",帛書《老子》乙本作"是以聖人執左芥(契),而不以責于人",⑧ 北京大學所藏的西漢中期竹簡本《老子》作"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以責于人"。⑨ 王弼本第七十九章"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于人"應根據出土的簡帛諸本校為"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以責于人"。

經過校定後的"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以責于人",義即是以聖人握有契約存根,卻不拿(它)來向人家讨債。王弼在"是以聖人執左契"下注曰:"左契,防怨之所由生也。"今人蔣錫昌《老子校诂》認為:"'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于人',言聖人執人所交左契而不索其報也。如此,則怨且無由生,複何和之有乎?"⑩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以責于人"中的"是以",是推論的語言标記。前文已論及"報怨以德"方式的"和大怨",此時的"大怨"已存在,盡管設法去"和",但仍屬于補救性質,而釜底抽薪的措施則應首先做到無怨。人的"怨"的産生會涉及諸方面的情況,"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以責于人"則例舉出契約中"怨"可能會産生以及如何做到無怨的情形,即"聖人執左契"而"責于人"就有可能引發負債人的"怨",而"聖人執左契,而不以責于人",有所施與而不求償還,進而達到了無怨的境地,這樣做才算得上是"為善"。《老子》最後一章八十一章中的"聖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其中"聖人""為人"和"與人"的姿态和第七十九章"聖人執左契,而不以責于人"是一緻的。

由"報怨以德"方式的"和大怨"推導出首先應從根本上做到無怨,這樣的思維方式和《論語·顔淵》提及的孔子對待"訟"的态度是相仿的。《論語·顔淵》:"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楊伯峻《論語譯注》的譯文為:"孔子說:'審理訴訟,我同别人差不多。一定要使訴訟的事件完全消滅才好。"⑾ 老子"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以責于人"的意旨,如果要模仿"必也使無訟乎"句型的話,那麼可作"必也使無怨乎"。

"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其中的"徹"為周代的稅法,該句義即有德的人掌管契約,無德的人掌管稅收。"有德司契"義承上文,具體而言就是前文"聖人執左契,而不以責于人"的方法,這樣的無怨"為善"才是"有德";反之,無德的"司徹"者在收稅時多有怨不善之舉。是以"怨"的有無,在于"有德"和"無德"的差別:"有德"則無怨,"無德"則有怨。也就是說,要做到無怨,前提是成為"有德"之人。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義即天道沒有偏愛,常常幫助善人。前文"聖人執左契,而不以責于人。有德司契",其中的"聖人"是"有德"者,亦為"善人"。"善人""不以責于人"實際上就是"常與"他人,這樣的"為善"之舉理應受到"天道"的肯定,即"天道""常與善人"之義。

大象無形:出自老子《道德經》第四十一章。老子在嵩山天象和人間萬物,說到“道”的至高至極境界時,引用了“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等說法,意思是:“最白的東西好像是污濁的,宏大的方正(形象)一般看不出棱角,宏大的(人)材(物)器一般成熟較晚,宏大的音律聽上去往往聲響稀薄,宏大的氣勢景象似乎沒有一定之形”。“大象無形”可以了解為:世界上最偉大恢宏、崇高壯麗的景象和境界,往往并不拘泥于一定的事物和格局,而是表現出“氣象萬千”的面貌和場景。

這裡所說的“大象”并非“長鼻子象”。“惟天為大”,大應為天,對老子所言的“大象無形”,魏晉時期的王弼則進一步說:“有形,則亦有分;有分者,不溫則涼。故象者,非大象也。”“大象無形”,他的“象”跟“無”的概念又聯系在了一起。“象而形者,非大象也。《周易·系辭》對“象”有兩個解釋,一個是指天地之間各種被認為賦予神秘意義的自然現象,也就是董仲舒“天人感應”說所出現的同類相感的現象;第二個是指卦象,也就是八卦,這是聖人由天文、地理、人身等具體物象之中概括出來的。《周易》非常強調的“象”的作用,《易經》的卦辭基本上都是“借象寓意”。“象”并非事物本身,“聖人立象以盡意”,“象”是聖人之意的表現形式,也是天、地、人交流的媒介和載體。由此可以看出,“象”主要是指以天象、氣象、星象為主的自然現象和具體物象。早在夏代,先民們在嵩山下的“禹都陽城”仰觀天象,制訂曆法《夏小正》,用來指導農耕生産,成為中國曆史上最早、最完整的曆法,一直傳承至今,現在的農曆仍然稱為“夏曆”。

所謂大象者,《辭源》解釋為一切事物的本源,後引為封建帝王的一統天下。是以,大象是一種權威,一種集權,或者說是一種對資源的有效控制。按照現代經濟學的說法,大象應該是能控制行業市場,在産品、資金管道及生産資料方面有強大市場影響力的企業集團。大象的影響力首先是看得見的,它有産品,有從業人員,還有各種類型的廣告活動。但同時大象的影響力更是看不見的,它有一種魔力,無邊無際地影響着每一個群體。老子《道德經》中說“大象無形”,也正好涵蓋了這種意思,大象的無形之處正是對市場的絕對控制,從思維、意識到行為方面的控制。古人雲:執大象,天下往。每一個人,每一個集團或階層,都在努力尋求着合适的切入點,希望借此能成為執大象的風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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