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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用“慘遭抛棄的可憐女人”來形容她是對她的輕視

最近,一則八卦頗受讨論。

知名導演徐克被拍到與女友牽手散步。

女方比徐克小三十歲,疑似懷孕。

但奇怪的是,網友的關注點并非徐克。

而是其前妻,施南生。

二人婚姻生活三十六年,未有子女。

施南生六十三歲時,二人離婚。

如今八卦一爆,路人紛紛對施南生報以同情。

稱其為徐克耗上一生,卻「慘遭抛棄」。

「被小三上位」,如今「晚景凄涼」。

這段婚姻到底「值不值」,旁人無法替當事人下結論。

而之是以湧現如此多的同情之聲,除了打抱不平的情感動機之外。

還因為,大衆對施南生所知不算多。

實際上,施南生是香港電影乃至華語電影的幕後功臣。

曾獲得國際電影節頒發的終身成就獎。

她是張國榮最敬佩的女性之一。

讓林青霞、王祖賢也秒變誇誇黨,連連贊其「最靓」「最有事業心」。

僅僅用“慘遭抛棄的可憐女人”來形容她是對她的輕視
僅僅用“慘遭抛棄的可憐女人”來形容她是對她的輕視

婚姻之外,施南生還有太多故事值得被關注。

今天,魚叔就來聊聊,這位電影圈「大姐大」——

施南生

若要細數施南生所獲榮譽,每一個都值得大書特書:

經其手制作的電影經典頻出。

推動并成就了香港電影的黃金十年。

她積極開辟海外市場,大幅度提升了港片在經濟文化上的雙重影響力。

在香港電影界,施南生是「呼風喚雨」的「大姐大」。

在國際上,各大重量級電影獎項也拿到手軟。

鑒于香港電影之于華語電影的意義。

用「大女主」形容施南生,都已是失了份量。

但可惜的是,比起這些實實在在的成績。

大衆讨論度更高的,是她與徐克的情感生活。

确實,施南生接觸電影的契機正是徐克。

二人相識前,有時會在香港半島酒店茶座遇到。

那時施南生對于徐克的印象是:

「冬天穿個牛仔褲,皮帶扣子那麼大,毛皮短夾克戴個帽子,麥嘉一遇到他就:徐克!什麼時候跟我拍戲!他們兩個跑掉我就說:他們好像黑社會。」

後來二人經好友介紹相識相戀。

施南生以徐克女友的身份進入其所在的新藝城公司。

與公司裡其他人接觸之後,施南生的感覺也很奇妙。

「其他六個人都是編、導、演,我是唯一一個正常人。」

新藝城核心成員七人,外界戲稱「新藝城七怪」。

公司奉行集體創作,單辟出一間「奮鬥房」開會。

有人擅長特技技術,有人擅長編劇,有人擅長創意點,有人擅長裝睡。

但衆人除了才華,什麼都沒有。

不懂預算、不知規劃、想到什麼拍什麼。

施南生之前雖在幾大電視台做過制作、宣傳與行政。

但并未接觸過電影産業,這次因徐克入行,幾乎算從零開始。

如果說,徐克是施南生與電影結緣的紐扣。

那做大做強,就與愛情關系不大了。

秉持着「你敢用我,我就敢做」的原則。

施南生開始着手建立新藝城的運作體系。

那時公司賬目混亂,副導演一個人每天拿着巨額現金結賬。

時有人丢錢錯賬,因無從查找隻得承擔損失。

施南生便設計建立簽單系統并推行,極大程度上解決了賬目問題。

這套系統從八十年代一直被各大電影公司沿用至今。

對此,施南生有點驕傲,又有點無奈:

「我不相信幾十年了沒有一點改進空間」

在制作出香港創紀錄的系列電影《最佳拍檔》之前。

新藝城導演們隻有創意,卻沒有技術支撐。

施南生「整晚坐在那裡打電話」聯系成熟的歐美電影制作公司,直到有人願意合作。

你看,大佬成事的法子也相當樸素,不同的是做事的決心。

《最佳拍檔》

因為這份決心,新藝城屢創佳績。

一度将邵氏、嘉禾兩大電影産業巨頭踩在腳下。

加上施南生常探市場水溫,大力加持發行與宣傳。

「新藝城」三個字在她手下變成了一塊攬客金招牌。

很快,香港便不足以盛放施南生的野心。

1982年,施南生初到戛納,眼見全世界各地來的電影無窮無盡。

各種營銷方式、片商、電影人,讓人眼花缭亂。

但無論片源哪裡,制作水準都十分成熟。

天外有天讓施南生的自滿消失不見,頓感自己就隻是「沙漠裡的一粒沙」。

但又因看到了更大的可能,讓施南生十分興奮。

返港後,她決心第一學制作技術,第二學發行。

将自己滲透到電影制作的各個環節汲取營養,直接與全球片商對話,說到他們「不買不行」。

她還将「電影預售」方式帶回香港,改變了港片的商業運作方式。

向内帶回來可觀的利潤,向外輸送了巨大的影響力。

這是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也是施南生的黃金時代。

但即便是強者,也不可能一路順遂。

新藝城七人創作理念漸出分歧,又因集體創作埋下的分紅隐患關系愈僵。

低處見人品,施南生不願昔日老友變仇敵,決意離開。

回憶當時的情景,施南生說:

「他們開始傾談,而且對我和徐克開條件,要徐克不要再做電影工作室。我們要一起做,一起加入新藝城這個大家庭。阿徐的說法是,你有一個大家庭,我要在花園建一個涼亭,而那個亭是我的。大家庭有大茶飯,或者我不想吃大茶飯,想吃點心。有一個階段,他們和我倆都弄得很僵,覺得我倆不願入這個大家庭。我已經在新藝城工作,但他們要阿徐拆了他的亭搬進大宅,阿徐不願意這麼做。經過了這麼多事,我想我不如離開,免得事情變得更複雜,大家永遠都是朋友。」

——《娛樂本色 新藝城奮鬥歲月》

于是施南生便陪着徐克,去建造完全屬于他的涼亭。

從香港到内地,二人攜手不斷打造新的事業版圖。

用愛情去概括這份感情大概是一種窄化。

那個時代的友情與愛情裡,都有一份仗義之心。

二人因追求極緻的性格而步調相同,又因才華激發出互相欣賞之意。

一起淋過共同奮鬥的風雨,讓愛情變成了這份感情最輕的形容詞。

同時,這份仗義不止對徐克。

1987年施南生離開新藝城全心投入徐克工作室的打造。

在此期間,她加大提攜各方面電影人才的力度。

隻看能力,無懼啟用新人。

也正因這份仗義,讓施南生在事業上總能化險為夷。

拍攝《英雄本色》期間,施南生幫助一名叫餘家安的服裝指導入行。

二十四年後,《狄仁傑》系列電影開拍時劇組苦惱美術無人。

餘家安主動聯系施南生,才解決了燃眉之急:

「施小姐,當年你帶我入行,我現在聽說你找不到人,你願意我來我就馬上來,預算有多少算多少,我不會跟你讨價還價。」

施南生用自己的俠女做派,得到了同樣頗具江湖氣的仗義相助。

同時,盡心做事也得到了命運安排好的回禮。

《狄仁傑之通天帝國》拍攝時,徐克想探索3D視效。

施南生為此前往南韓尋找特效公司,但預算吃緊到「不好意思講」。

眼見就要無功而返,卻意外出現轉機。

南韓頂級視效制作者李庸基,是《東方不敗》與《黃飛鴻》的影迷。

他回應施南生說:

「我是看了你們的電影,才影響到我參與電影,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就幫你扛了這一次。」

由此,《狄仁傑之通天帝國》才終于成型,幫徐克成功開辟出更大的内地市場。

這樣的情況一次次發生着。

坊間流傳着施南生2017年在柏林電影節拿下金攝影機獎(表彰對電影事業有特殊貢獻的個人或機構)時,對前夫徐克表達的感謝:

「我真的要感謝徐克,因為他從來未真正明白我在說什麼。我說,我們沒有預算了,他聽不懂;我說,我們這樣的拍法是完不成這部電影的,他也不明白。

正因為他永遠聽不懂我的話,才使我成為了比我自己預想中更出色的一名制片人。」

這樣互相較勁的狀态早已成默契。

即便2014年宣布離婚,施南生仍是徐克電影的專屬制片。

事過後她也不曾口出一句惡言,相當體面。

事實上,施南生極少在公衆場合談論情感問題。

她并不喜歡談論私事,僅有的幾次回應也都十分大方。

面對徐克早年層出不窮的绯聞,她說:

「我知的,都不是事實。我不知的,就不知了。」

1996年,媒體瘋傳施南生因不堪徐克濫情遠走相逼。

二人相戀十五載終于拿到一紙婚書,她對此回應:

「不是為了讨承諾,隻是出于對徐克的關愛。」

任何時候,施南生都姿态優雅從未失控,隻有鮮少幾次「露出馬腳」。

某屆亞洲電影大獎頒獎典禮上,施南生意外收到徐克的公開感謝。

她肉眼可見的開心,背過身去掩飾失控的表情。

在林青霞所書《鏡前鏡後》《窗裡窗外》中。

施南生是讓衆女星頓感自身暗淡渺小的氣場靓女。

在徐克面前卻要操心照顧他吃芒果前要擦手這樣的瑣事。

會因無法與徐克過結婚紀念日而落淚,知曉徐克的情感傳聞時會傷心,又說服自己「把他當家人」。

情到濃時甚至說出:

「徐克是個藝術家,他需要火花,如果有一天有個女人可以帶給他火花和創作上的靈感,我會為徐克高興。」

看上去,施南生确如同金庸所說:

「她是百分百的癡情女子,将自己奉獻給她心中的才子。」

也因這種種旁人口中所說的愛情證據。

施南生成了輿論中成就徐克又慘遭抛棄的可憐女人。

網上搜尋施南生,出現最多的是這一類情感文

但,諷刺之處就在這。

在施南生協助徐克開辟事業時,有人贊揚她的忠貞與深情。

她出衆的能力被視作為丈夫「打天下」的利器,成功的事業成了她豐厚的嫁妝。

而男人的愛一旦消失或轉移,女性自身的價值也被剝奪,甚至還會要求反思己身。

「是不是施南生太強大了,讓徐克自卑了?」

在這樣的評價體系裡,憑實力打拼來的成績因「沒有為徐克生下子女」幫她留住丈夫而變得更加可悲。

如果再青春不複,那就徹底「晚景凄涼」。

說到底,還是「得到男性的愛」當成了判别女性人生價值的最高标準,将生育當成女性人生中的最終使命。

這是輕視。

在衆多品鑒二人愛情婚姻的說法中,很少人撥開社會附加價值去看施南生。

或許她确是因徐克接觸電影産業,但她個人同樣熱愛電影。

施南生家境富裕,七八歲時便經常跟母親一起去影院看電影,鑄就了光影底色的童年。

婚姻的結束也并未影響她對電影的态度。

正是因為電影之于她遠不隻是為了「捧徐克」。

将其個人價值局限在婚姻子女問題上,更是可笑。

施南生曆經香港電影的沉浮與内地電影市場的崛起,對整個行業有着精準深刻的認識。

她洞悉電影市場的諸多問題,源于内地電影商業化的激速程序。

大量的資金流動,卻沒有完善的電影工業承接,難免生出畸形。

對此,她沒有停下腳步。

一方面,效仿國外成熟的工業制作和管理方式,助華語電影制作規範化。

一方面,提攜更多電影專業人才入行,為行業注入新生力量。

她扶持藝術電影,有目的地豐富華語電影種類。

而并非一味以市場為導向千篇一律地制作商業電影。

「好電影我可以不賺錢。」

同時利用自身影響力,在國際上拓展華語電影的輻射力度。

如今七十一歲,仍然以制片人身份活躍在電影背後。

施南生的婚姻值不值得,沒人能替當事人下定論。

愛過人,不是什麼丢臉的事,也無分輸赢。

但最重要的是,施南生在自己熱愛的領域創造出了無可取代的價值。

這一切值得被看見,值得被講述。

值得讓人丢掉「可憐」的眼鏡。

看到這份可敬。

全文完。

助理編輯:白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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