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闫雯雯
3月22日，中國駐南韓大使館釋出提醒，提醒來韓進行美容整形的中國公民切忌盲從廣告宣傳，謹慎選擇中介機構、正規醫療機構和專業整形醫生，一旦發生醫療糾紛，要通過正當途徑理性維權。
南韓是不折不扣的“整容大國”，自從2009年開始，南韓就成為了世界上人均接受整容手術最多的國家，每千人中有20人接受了整容手術。而且南韓從事整形醫生職業人口所占比例，也高居全球第五。
按理說，如此成熟的産業，為什麼會産生亂象，以至于中國駐韓使館要專門發出提醒？對此，封面新聞記者進行了調查。
首爾街頭整形醫院衆多
一年為韓帶來2億美元外彙 大使館釋出提醒
中國駐南韓大使館發文稱，近年來，不少外國人來韓進行美容整形，一些人是以卷入醫療糾紛，手術失敗甚至鬧出人命的情況也時有發生。是以，使館提醒來韓進行美容整形的中國公民，切忌盲從廣告宣傳。不被誇張用語、折扣優惠蒙蔽雙眼。術前全面了解手術風險及可能的并發症、後遺症，客觀理性做選擇。
此外，要謹慎選擇中介機構。如選擇中介機構，務必謹慎确認其資質，簽訂協定時明确雙方權利義務，謹防非法中介。在選擇醫療機構和專業整形醫生時，可事先登入大韓整形外科醫師會網站，确認相關醫院是否登記在冊、診療醫生是否專業出身，多管道了解醫院口碑和醫生既往執業狀況，嚴防“黑作坊”和“幽靈手術”陷阱。據了解，“幽靈手術”是指，術前與患者面診确定的專業醫生不上手術台，而由另一位患者從未接觸過的醫生實際操作的手術。這些“幽靈”醫生大部分是新手醫生，引發醫療事故機率高。
南韓整形醫院手術室
要注意在術前簽訂正規合同，合同中就主刀醫生、手術效果、違約責任承擔及糾紛解決途徑等進行明确約定。及時索要診療記錄，通過正規透明管道繳費，開具正式發票。術後妥善保管合同、診療記錄、繳費憑證、前後對比照片等資料。一旦發生醫療糾紛，要通過正當途徑理性維權。維權途徑包括與院方協商解決、通過南韓醫療糾紛調停仲裁院進行仲裁、法律訴訟等。
中國駐南韓大使館還提醒，如術後容貌發生較大變化，或尚處術後恢複階段，出境回國時應攜帶好手術證明材料，以免影響辦理登機或後續出入境手續。
整容産業在南韓非常發達，目前已經發展成為了一個超百億美元的産業，在首爾江南區不到40平方公裡的地區内，約500家大大小小的整容診所林立。除了本國的公民之外，南韓的整容業還吸引了中國、俄羅斯等鄰國的客戶。記者翻閱了不少南韓整容醫院的官方網站，除了韓語和英語的簡介之外，有不少醫院的官網還有中文和俄語的版本。外籍整容者每年至少會為南韓帶來2億美元的外彙。
無執業證者當替身 “幽靈醫生”異常猖獗
中國駐南韓大使館如此鄭重地釋出通報，實際上與南韓整容界頻出的事故以及“幽靈醫生”有關。
早在2015年，就曾曝出中國籍女子赴韓整形腦死亡，武漢姑娘赴韓整形心跳驟停的新聞。而在2016年，24歲的大學生權大熙在南韓首爾的一家整形醫院做顴骨手術，卻再也沒能從手術台上下來。這個事件成為了揭開南韓整形界秘密的導火索，“幽靈醫生”這個群體浮出水面。
南韓大學生權大熙遭遇幽靈醫生，不幸逝世
根據媒體曝光的内容看，權大熙的手術一開始是由一名整形外科醫生開始的，但是手術進行了一半，一名沒有整形外科執照的普通醫生接手了手術，最終權大熙因流血過多被送往醫院，7周後去世。雇用一名醫生進行手術，但在患者處于麻醉狀态後由另一名醫生實際執行該手術的做法被稱為幽靈手術。相比于富有經驗的醫生來說，“幽靈醫生”更容易引發醫療事故。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在2021年曾經做過一次深度調查，一名接受采訪的醫生表示，他經常被要求替主治醫生做手術，并描述了替代者如何在地下室等待，直到他們被要求為病人做手術。 他說，這些人在診所的網站上沒有被列為員工，而且診所介紹的手術是由受人尊敬的外科醫生進行的。
實際上，南韓外科整容界早就發現了這種危險的存在，在2015年由一群整形外科手術發起，要求南韓衛生部收緊規定，在診所安裝閉路電視以辨明究竟是誰做手術。2018年，南韓制定法律提高了對指導幽靈手術的醫生的處罰。 但 2018 年發表在醫學雜志《外科治療與研究年鑒》上的一篇論文發現，這種做法仍然“猖獗”。
每年完成手術近百萬次 醫療事故頻頻發生
潛在的危險并不僅僅在于“幽靈醫生”的問題，其他的醫療過失導緻的病患死亡事件也時有發生。《紐約客》在2014年發表文章稱，一位南韓立法者向議會投訴稱，77% 的整形外科診所沒有配備強制性除顫器或呼吸機。
2020年1月，中國香港名媛羅貝兒在南韓首爾江南區一診所進行整形手術過程中不幸身亡。一直到當年10月，警方才給出了羅貝爾死亡的報告是嚴重醫療過失。警方調查發現，手術中作為鎮靜劑使用的管制藥物丙泊酚引發不良反應，現場竟然沒有麻醉科醫生隻有一名外科醫生負責麻醉。而且診所也并沒有對羅貝爾進行不良反應測試，以驗證她是否對手術中使用的麻醉劑過敏。
今年1月，一名20多歲的中國籍女子在手術的麻醉過程中出現了心室靜止的情況，最終被送醫後死亡。
盡管死亡事件以及醫療事故時有耳聞，但這并不妨礙南韓整形産業的發展。早在2009年開始，南韓人均整形手術的次數已經冠絕全世界。光是2014年記錄在案的手術就超過了980000次，相當于每千人裡就有20人次接受了整形手術，而另外一個整形大國美國，在同期每千人中隻有13人次接受了手術。
既然産業如此發達，那麼為什麼還會出現此類的醫療事故以及“幽靈醫生”？這很可能與迅速增加的客流量與持證醫生人數有關。據國際美容整形外科學會的資料，南韓的整形外科醫生人數位居世界第五，2019年超過2500人。這少于美國的6900人和巴西的6000多人。
在南韓，想要成為一名專業的整形醫生，需要在教育訓練醫院進行4年的基礎教育訓練，然後獲得學院要求的學術和醫療活動的認證。獲得認證之後，學員還需要通過兩次專業考試。而成為專家則另需一定數量的論文和至少一次會議報告，另外在教育訓練期間必須進行 240 次住院和 2000次門診護理經驗，以及至少170例基本外科手術，想要達成這一數字非常困難。
按照每年98萬人次的手術量來看，平均每個醫生每年要做392場手術。如此大強度的手術量，導緻了“幽靈醫生”這樣黑色産業誕生。
教育訓練醫生是韓整形産業之一 多為短期鍍金項目
一名醫美行業的從業者A小姐告訴封面新聞記者，目前醫美行業的市場仍有一些不規範的現象，教育訓練機構也很多。她曾經聽說過有業内人士到南韓進行教育訓練，回國之後就頂着南韓歸來的頭銜給客戶進行操作。“因為整形醫師的教育訓練在南韓也是一個産業，部分教育訓練機構會給學員一些練手的機會，然後學員經過包裝之後回國，就會以某某名醫的學生名義接客戶。”
A小姐表示，有一些從業者甚至敢教育訓練很短一段時間，就給客戶打一些簡單的針：“速成班最短28天，三個月就算是進階班了。我見過一個最快上手的，學了三天就敢給人打肉毒。”她提醒消費者一定要選擇正規的醫院，“不管是國内國外，其實都混亂的現象，有的工作室會有挂證的現象，進行操作的人沒有醫師執照，可能會引發醫療糾紛。”
從2023年起，南韓整形醫院必須保留手術過程視訊至少30天
今年9月，是南韓《醫療法》強制醫院及診所強制保留患者手術過程視訊記錄30天的執行期。但最近發生的一起患者視訊被洩露的事件，為這一法案是否能如期實施蒙上了一層陰影。今年2月初，一個非法網站開始流出數名知名歌手及演員，前往整形醫院咨詢的畫面，以及裸身體檢的影片。據南韓警方透露，該整形醫院已确認這些視訊是安裝在診室的監控拍攝的。如何平衡隐私和保護安全，成為了南韓整形界必須應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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