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因紮吉接班人，為何淪落成意乙庸才？

在生于上世紀末的前鋒裡，他曾經是命運的寵兒。在時勢捉弄、輾轉流浪之間，他迅速被抛落成棄子。

2018年1月3日，帕特裡克·庫特羅内吹滅了20支生日蠟燭。6天前，他在一場米蘭德比中打入制勝球：那是2017-18賽季意大利杯1/4決賽，加時上半場即将結束，蘇索一腳弧線傳球來到禁區，庫特羅内從什克裡尼亞爾身後突然殺出，面對門前的漢達諾維奇輕松破網。

進球後的庫特羅内脫下了球衣。對于AC米蘭來說，這個進球的意義重大。那是俱樂部近年間最混亂的賽季之一，中資時代的管理層豪擲千金，從轉會市場上帶來了11名球員，卻唯獨沒有帶來好成績。與新援們不同，庫特羅内沒有讓AC米蘭花掉一分錢轉會費。

皮波的影子

時間拉回到2017年夏天，在意甲隻有5分鐘出場經曆的庫特羅内，随一線隊來到了中國，參加國際冠軍杯賽事。在深圳大運中心，AC米蘭迎來了老熟人安切洛蒂挂帥的拜仁慕尼黑，球隊出人意料地以4比0取勝，19歲的庫特羅内打入兩球。

夏季熱身賽的出色表現，讓庫特羅内在米蘭内洛站穩了腳跟。起初，他隻是球隊的第三前鋒，可随着安德烈·席爾瓦遲遲找不到感覺，卡利尼奇狀态飄忽不定，庫特羅内竟然成了中鋒位置的第一選擇。2017-18賽季，庫特羅内在聯賽打入10球，各項賽事總共18次為球隊破門，加冕了隊内射手王，也成了米蘭在那個賽季的最大收獲。

第863期《足球周刊》火熱預售中

米蘭德比的那粒進球，完美地展現了庫特羅内的技術風格。他總共為AC米蘭出場90次，打入27粒進球，其中24粒都來自一腳觸球！自從因紮吉在2012年退役之後，惟有這個身披63号球衣的年輕人，能夠讓米蘭球迷們不時想起昔日的“超級皮波”。庫特羅内的天賦，集聚在門前的緻命一擊上：他對于隊友傳球路線落點的精準判斷，幾乎與稚嫩的年齡不符。庫特羅内悄然來到禁區，從對手後衛的站位中找到孔隙，用餘光觀察隊友，總能出現在恰到好處的位置。

2017-18賽季的庫特羅内，還保持着一項神奇的紀錄：盡管球隊在當年戰績糟糕，但隻要他取得進球，米蘭總能收獲3分。眼見自家孩子成了福将，紅黑軍團卻沒有選擇将寶壓在庫特羅内身上。2018年夏天，随着中資未能及時償債，AC米蘭俱樂部被埃利奧特基金接管。很快，新東家的第一筆重要交易誕生了：米蘭将博努奇送回尤文圖斯，換來了卡爾達拉，同時租借簽下了伊瓜因。

變局的棄兒

2018年8月3日，伊瓜因和卡爾達拉舉着紅黑間條衫，來到了米蘭大教堂廣場的一個陽台上。那是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廣場上擠滿了熱情的球迷，但庫特羅内不在慶祝的人群之列。随着伊瓜因的加盟，安德烈·席爾瓦被租到了塞維利亞，卡利尼奇則被賣給了馬競，庫特羅内赢得了三選一的隊内競争，但他面臨的情況比前一賽季更加嚴峻：加盟米蘭之前，“小煙槍”在五個賽季的意甲生涯中打入了111粒進球，他毫無疑問是米蘭的鋒線正選。

伊瓜因的到來，顯然擠壓了庫特羅内在隊内的空間。阿根廷人很快展現了實力，可他與米蘭的蜜月期相當短暫，在賽季初遭遇肌肉傷勢之後，他又在聯賽第12輪對陣老東家尤文圖斯的比賽中失點染紅，心理防線就此決堤。最終，伊瓜因在半個賽季後匆匆離開，結束了短暫的紅黑生涯，可送走了“小煙槍”的米蘭，在那個冬窗又引進了來自波蘭的“火槍手”皮翁泰克。

皮翁泰克是2018-19賽季意甲的最大發現。聯賽上半程，他在熱那亞19場比賽打入13球，而在來到米蘭内洛之後，他在半個賽季又有9球進賬。看起來，尋鋒心切的米蘭終于找到了攻城拔寨的最佳武器。庫特羅内呢？他始終生活在競争對手的陰影下，出場時間比此前一季不增反降，在第14輪對陣帕爾馬進球後，他再也未能在聯賽裡找到球門的方向。

庫特羅内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二年級牆”。為進球而生的他，需要用不斷進球來強化信心，可AC米蘭并不能給他提供足夠多的出場時間。另一方面，除了進球以外，庫特羅内對球隊提供的幫助太有限了，他無法扮演進攻支點，在邊路的适應性不強，前場逼搶的效果也相當一般，并一直是全隊傳球成功率最低、失誤次數最多的球員之一。2019年夏天，詹保羅取代了加圖索的帥位，前桑普主帥希望在米蘭推廣他賴以成名的4312陣型，為此需要一名機動性更強的前鋒，來搭配正印中鋒皮翁泰克。

AC米蘭的未來，與庫特羅内的未來，終于成了兩條平行線。狼隊非常适時地抛來了橄榄枝，紅黑軍團沒有太多猶豫。7月30日，庫特羅内在社媒上用一段文字告别了母隊，開頭是這樣一句話：“我有很多話想說，但不知道從何說起。”庫特羅内8歲來到AC米蘭，19歲升入一線隊，20歲成為賽季隊内射手王，21歲被球隊放棄——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流浪中迷失

庫特羅内為AC米蘭帶來了1800萬歐元的轉會費。兩天後，紅黑軍團從裡爾簽下了拉斐爾·萊昂。又過了兩個月，詹保羅黯然下課，而皮翁泰克也在披上9号球衣後逐漸迷失，在接下來的冬窗被賣到了柏林赫塔。皮奧利的時代開啟了，伊布頂着救世主的光環回歸，在暗夜中跋涉數載的意甲豪門，終于在慶祝過俱樂部120歲生日之後，看到了隧道盡頭的光亮。

再後來，AC米蘭用庫特羅内加錢“換來”的萊昂，作為頭号球星率領米蘭奪得了上賽季的意甲冠軍，本人也當選聯賽MVP——這一切都與庫特羅内無關了。庫特羅内去了沃爾夫漢普頓，在那支以葡萄牙球員為主角的球隊，他成了一筆充滿異域風情的引援。狼隊球迷很快為意大利前鋒獻上專屬歌曲：“帕特裡克·庫特羅内，他愛披薩，也愛意面，這小夥子魔力四射！”

遺憾的是，庫特羅内的魔力，隻停留在了球迷們的歌謠中。努諾的球隊主打343，中前場有若塔、内韋斯、穆蒂尼奧和阿達馬·特勞雷等一衆伊比利亞球星，首發中鋒則是狀态正盛的勞爾·希門尼斯，墨西哥人在2018至2020的兩個賽季裡打入了30粒英超進球。

沒有太多懸念，庫特羅内在隊内的競争中敗下陣來，他的英超之旅隻持續了半個賽季。下一站是租借佛羅倫薩：2019-20賽季後半程，庫特羅内表現尚好，甫一加盟就在意大利杯進球，幫助球隊淘汰亞特蘭大，又在聯賽對陣老東家米蘭的比賽中造點，幫助球隊扳平比分。7月份的聯賽沖刺階段，庫特羅内連續3場破門，人們一度看到了這位天才前鋒複蘇的希望。

然而，庫特羅内的紫百合生涯，最終也逃不過高開低走的結局。2020-21賽季，庫特羅内需要與同樣年輕的誇梅和弗拉霍維奇，競逐鋒線上的一個位置。在亞基尼的352體系中，誇梅是球隊的首發前鋒；後來，普蘭德利取代了亞基尼的帥位，他更喜歡弗拉霍維奇。庫特羅内被徹底遺忘了，他黯然回到了狼隊，又在賽季的下半程被租借到了西甲的巴倫西亞。那是一支明顯處于混亂中的球隊，而意大利人依然得不到機會。

近鄉情更怯

2020-21賽季，庫特羅内輾轉了三大聯賽，在佛羅倫薩、狼隊和巴倫西亞都有出場，卻未曾斬獲一粒進球。這是噩夢般的一年。庫特羅内的市場價值已經一落千丈，他不再是曾經在意甲豪門扮演主角的天才，而是歐洲二線球隊的淘汰品。2021年夏天，這位曾經的米蘭青訓精英，在職業生涯中第一次加盟了一支保級隊：在升班馬恩波利，他一度成為主力，可随着主帥安德烈亞佐利在賽季後半段變陣“聖誕樹”，庫特羅内又一次失去了位置，一整個賽季下來隻進3球——球隊的頭号前鋒，是米蘭城的另一個棄兒皮納蒙蒂。

2023年1月3日，庫特羅内度過了自己的25歲生日。如今，他效力于家鄉球隊科莫。在這家野心勃勃的俱樂部，他終于獲得了追逐多年的那件主力背心，在27場比賽中打入6粒進球，可代價是什麼？委身意乙的庫特羅内，已經很難再次得到意甲球隊的垂青。從安德烈·席爾瓦到卡利尼奇，再到伊瓜因和皮翁泰克，身披紅黑的庫特羅内到頭來未能越過面前那堵越來越高的牆；從狼隊到佛羅倫薩，再到巴倫西亞、恩波利和科莫，離開AC米蘭的庫特羅内步步走低，終究在迷霧中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庫特羅内最好的朋友是“同期生”洛卡特利，兩人的生日隻差5天，11歲時在米蘭梯隊相識，一同走過了晉升一線隊的荊棘之路，又一同為紅黑軍團攻城陷陣。洛卡特利比庫特羅内更早成名：早在2016-17賽季，他就在米蘭踢上主力，并在對陣尤文圖斯的比賽中打入制勝一球。洛卡特利提前經曆了庫特羅内日後的遭遇，他被2017年夏天加盟的盧卡斯·比利亞搶走了位置，并在一年後被租借到了薩索洛，附帶強制買斷條款。

庫特羅内和洛卡特利，曾經承載着來自人們的無限期望，但兩人其實都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AC米蘭。2019年夏天，洛卡特利被薩索洛正式買斷，他在德澤爾比麾下成長為意甲最好的中場指揮官之一，并在兩年後身披藍衫加冕歐洲冠軍；庫特羅内則被賣到了狼隊，一段漫長的流浪生涯就此開啟。在溫布利的冠軍夜，洛卡特利給庫特羅内撥去了視訊電話，這場景充滿詩意，卻也讓人們意識到：命運對一名天賦異禀的年輕前鋒，可以既慷慨又殘酷。

本文作者：沈天浩(發自意大利)

本文原載于第862期《足球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