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卷首語|雜物瑣記

即便是流水線上生産的物,也有某種“意義”,更何況一些物,有手工作者的熱情與力量,有使用者的時光和心态的轉變。這不僅是“物哀”,單純借由物而直抒胸臆。而是一種默默無言的物,内在的神秘氣場,與人的喜樂哀愁,共同營造的一種情緒蟲洞。

 01. 

卷首語|雜物瑣記
卷首語|雜物瑣記
卷首語|雜物瑣記
卷首語|雜物瑣記
卷首語|雜物瑣記

這把銀壺應該不少年頭了,買了十幾年的樣子。似乎是倒數第二次去倫敦的時候,在哈羅德百貨買的。那時候人生走出了暫時的逆境,經濟不那麼緊張,一旦如此,買東西的欲望就如冰雪融化,滔滔不絕。不知道哪裡一個執念,得,買,一把,銀壺。其實我那時候對于日常生活并不講究。我回憶可能是誰的一句話,戳了我一下,我也買。

哈羅德百貨家居部門有數不清的銀器選擇,我幾乎喪失了判斷能力。一個非常熱情的銷售,本着“我必須得買否則不讓走”的精誠所至,我還是挑了一把。簡潔的,幾乎直上直下的設計,容量大概相當于大杯美式。算是衆多銀器中便宜的。原本他想推薦我一把巨大的,巴洛克風格的,被衆多花蔓的浮雕裝飾,高足,圓滾滾的,女王用起來也不顯得寒碜。然而我沒上當,買了這把。如果沒記錯,四百英鎊左右。他略微失望,然而還是微笑着。那時候中國客人日見增多,但也還沒到當今這個地步。買銀器的更少。稀客。

之後很多年沒用過,真正開始用就從前幾年。開始自己手沖做咖啡,再倒進這壺裡。有時候拿西式的杯子,有時拿中國景德鎮生産的複刻故宮茶碗(要了命的貴),有時就是找個粗陶大碗,怎麼配都搭,因為壺的形體簡單明了。我終于發覺到了它的好,幾乎每天都用,算是我器皿裡使用率最高的單品。從來也沒有拿出去保養和抛光,已經是包漿一般的黑。我更喜歡了。畢竟又不是半島酒店的下午茶,壺,勺,叉子,都光鑒如鏡。我并不是說不好,如果我去半島喝下午茶(雖然我不去),我也希望銀器是簇新和精心保養的,圖個喜慶熱鬧。講究,拍照也富貴堂皇,誰會想在半島拍出侘寂風呢?自家是例外。由着自己性子來,我所有的銀器都盡情讓它烏黑下去。我的心反正也不怎麼敞亮。

卷首語|雜物瑣記

倫敦我大概去過四次。現在回憶,我真的是,什麼也不記得了。可能當地沒朋友,匆匆幾日公幹,時差還沒倒過來就走了。剩餘時間都用來購物了。我唯一記得最後一次在倫敦住在edtion酒店,緊靠着唐人街,我去吃火鍋,還吃過餃子。再往裡走,是莺歌燕舞的場所,一次夜裡出來溜達,一擡頭看見一個酒吧的櫥窗裡,一個全裸的男子在跳舞。下午的時候沉寂一片。小公園隻有看上去精神不怎麼正常的人枯坐,到處是尿騷味。整潔,高貴的街區我也去逛。大英博物館也走馬觀花。我羨慕市區有那麼密集的樹林,而且很多幾百年的大樹。我也喜歡英國式的園林設計,盡可能地“野”,故意不整齊劃一,跟印象裡的英國人的古闆似乎不一樣。

不過我不認識幾個英國人。在我還是一個年輕人的時候,剛來上海,認識一些新的朋友。在建國西路,一幢洋房别墅,被一個有點年紀的英國人盤下來,那時候大概這些洋房租金都很廉價,二十多年前,白種人,在上海,還很有那麼一回事兒的感覺。有時候組織人去派對,我也去過,那時候對于見人還不太抵觸。一次又去,去了才發現其實就我一個客人,廣闊的大宅中,英國人有一搭沒一搭跟我聊天,不時,不耐其煩地糾正我的英語。然後我就走了,我向來不是一個乖巧的人。從小到大,動不動就暴怒,雖然也打不過别人,勝在内心強大。大概一個誤會。後來沒去過這地方,現在這房子肯定歸于别人了吧?畢竟國人新貴才是真闊。二十年前的白人,香港人,台灣人,以及我們不自覺地模仿台灣口音的說話,覺得時髦,雨打浮萍,俱往矣。連park97都沒幾個人記得了,我還曾經以為park97會一直park到老呢。——結果我還在,在變老的路上。

 02. 

卷首語|雜物瑣記
卷首語|雜物瑣記
卷首語|雜物瑣記

這條魚,我一開始看見的時候,覺得,這是八大山人畫裡跑出來的魚嗎?古怪,暴眼,也是白眼。骨骼嶙峋,清奇之相。是在一個瓷器店的櫥窗裡,如山一般的擺設,林林總總,花花綠綠,之間,突如其來的一尾怪魚,與其他家和萬事興的瓷器大組合毫不相幹。不知道為何,而且是在,裡斯本,一個與中國情調毫無關聯的地方。在裡斯本非常市中心的某個地方,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網紅書店。不僅要收門票,而且還要大排長龍。我懶得排,放棄了,四處走,結果看到這家瓷器店的櫥窗。這家瓷器店是個老店,但名字我忘記得非常徹底。都是歐洲老情老調的花草樓閣,老年人的審美,不入我眼。隻有這尾魚。我進去問店員,一臉茫然,我隻好帶她出去指給她看,才想起有這麼一個産品,售價是七十五歐元。記得很清楚,不知道為何,立馬就買了。因為,中國情調,誤打誤撞。大概十五厘米長,看上去應該不輕,其實非常輕,是以我猜是很容易碎的。——多謝老天,或者八大山人保佑,它跟随我,總有六七年了,儲存完好。希望将來傳給有緣人(好有心機的感覺)。

裡斯本,我對它的感覺很疲乏,我很多朋友都非常喜歡這個城市,我不愛。反思起來,可能跟我這次旅行一開始就罹患重感冒,最後變成腸胃炎有密切聯系。尤其是飲食,一切西餐突然就無法忍受了。而事實上,我平時即便在國内,我的飲食其實是很西化的。我非常想喝粥,對于葡萄牙所有的事物都沒興趣。按圖索骥,去了幾家有名餐廳,就是覺得,鹹,粗糙,牛肉老,而魚肉無味。我後來幾乎每餐都吃著名的沙丁魚洋芋,其實就是隻吃白水洋芋而已。比較容易接受。

等身體好一點了,也就要離開了。雖然是兩個人的旅行,但仍然是很寂寞。也許愈發寂寞了。不是指責别人,完全是自己的錯。

這個城市,對于我就是一生就去那麼一次的地方,今生應該大機率是不會再去了。看見這尾魚,就還依稀記得,一個裡斯本的輪廓。近乎天涯海角的海隅,愁眉不展的人群,樹木濃蔭的高地,黎黑的皮膚。難以想象,這是曾經的世界霸王,海洋之王。悲切之意,繞于街邊巷尾,處處是财政捉襟見肘的窘迫。

說回到這魚。始終不知道是什麼魚,像中國的鳜魚,也像是江南一帶的昂刺魚。可是應該是葡萄牙常見魚類,否則不至于還做個瓷雕。所有人見了這條魚,都覺得是中國的特産,等說是葡萄牙的産品,都覺得茫然。借國外的事,說前生今世的舊影,就真的如,夢幻泡影,可是,多有意思啊。

ps.這文章的地點在社交平台釋出後,有網友指出書店和瓷器店并不是在裡斯本,而是在波爾圖。我又努力回想了下,竟然是真的。記憶不可靠,物呢,也許稍微堅固,就像一個證據,然而這混淆了時空的一個錯誤呈現,算是有趣。

 03. 

有一個茶杯,一次聚會上,喝多了,不知怎麼摔到了地上,磕了一角,裂了一道縫。覺得可惜,送去金繕修理,很久了才寄回來,修得很好,細膩而利落,不知道的,以為就是原本特别的設計。

茶杯是多年前在日本買的,柿右衛門品牌,這品牌算是日本磁器的國寶品牌。我是在京都伊勢丹百貨買的,隻是品牌裡一般的普通日用品,它的精品也不是我能負擔。一套六個,售價記得是十萬日币左右。當時覺得非常昂貴,思索了很久才狠心買下。現在國内的,比如景德鎮的一些做複刻古瓷的,或者稍有名氣的作家,一個杯子幾千塊、上萬塊人民币都平常。有道理沒道理,我也說不清,願者上鈎,而已。這個品牌的特色在于“濁手”,一種特别的溫潤的乳白色,為了突出這種白,常用大面積留白,以局部花卉映襯,出名的是紅色、橘色系的花卉。但我本身并不喜歡花花草草的風格,我買這個杯子是因為圖案相對寫意,葫蘆也恰好我喜歡的繪畫元素。以是因緣,最終買了一套茶杯。但最近我看日本媒體的報道裡,這品牌一直墨守成規,老氣而不知進取,陳列也頗為乏味。——另外故事,先不提了。

它的産地在日本九州的有田,又稱伊萬裡燒,因為這兩個地方緊挨着。伊萬裡是港口,有田的瓷器大都由此出口,故而常混淆。我去過一次有田。滿街全是瓷器店,逛到最後,幾乎無法分辨好與壞。滿坑滿谷,各色,各式,各路,很過瘾。唯一的遺憾是沒有餐廳,連便利店也沒有。餓了,滿街找不到餐廳,非常奇怪。難道開店的人不應酬,不吃飯嗎?也可能是不熟悉,總之磁器街完全找不到吃東西的地方。後來隻能一路餓着,回到所住的地方,唐津,才吃了點東西。唐津也是一個小城,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城閣、廟宇、川流、海邊、起松,皆有。一家日式旅館,洋洋閣,提供很好的服務和飲食。我很喜歡。

日本瓷器的曆史很短。在我們明朝中後期,借着豐田秀吉入侵北韓,抓獲了北韓的匠人,才慢慢發展起來的。以前隻能燒制陶器,因為不懂得瓷器的關鍵因素,高嶺土,及配方。但後來發展迅速,有田燒大力發展外銷瓷器,其實就是仿制景德鎮的華麗絢爛手繪風格,描金,青花,斑斓多姿,争奪歐洲客戶,而且,更便宜。就這麼一個後來居上,它的精美,尤其是瓷器的多樣性,其實實力甚強。而中國的制瓷業,在清朝中後期其實已經開始快速衰敗。到光緒大婚時候,記載所制作瓷器的數量和種類都已經寒碜可憐。工藝美術,其實永遠是市場消費的直接展現。美來自富足,有文化的富足,缺一不可。

我去年買了幾個景德鎮的仿制古瓷杯。後來下頭了,看看就好。貴的離譜,買不下手。景德鎮我未曾去過。本來有機會,路易威登去年計劃在那邊做早春大秀,末了還是取消了。不過我覺得取消似乎也好。文化古鎮,是不是是否做時尚活動,大可研究。在中國,美學被撕裂為分裂的族群。非常講究的,一小撮。大多數,毫不在乎,美,工藝,都是扯淡和狗屁。站在勞動階層的立場,也沒什麼錯誤。文明終究毀于鐵蹄下。鐵蹄大機率就在路上。你能聽見嗎?

我想我的生活算得上奢侈。不是說我有錢。好吧,為了這修繕好的茶杯,明天泡一壺茶喝喝吧。

 04. 

我到達布拉格的時候已經是很深的晚上,大概十一點。機場寂寥,等待行李的地方隻有我們這一架航班的旅客。大部分,甚至,所有人——除了我一個,都打扮得很潦草。我的行李出來了,那個著名昂貴旅行箱的鋁制産品,被不同的機場和航班辨別幾乎覆寫滿,是我環球旅行的憑證。我像一個荒謬的外星人。機場我記得很幹淨,整潔,實用,像是日本的機場,完全沒有任何炫耀性的裝飾,比如蒼穹,大理石,我對這個機場的印象很好。

——那時候我已經開始對一切盛大華麗的美都慢慢不能忍受了,無非是極端的壓抑導緻的審美畸形。不管這意識形态,往左,還是向右,結局都一樣的駭然。不過這跟我到布拉格沒有什麼關系,雖然它的美有點接近我害怕的美學模式。對稱,莊重,肅穆。我搭計程車去城裡。一路上宛如在海上,四周全是黑漆漆的波浪似的森林。快到城裡的時候,經過一個山丘,一個電車,或者是城際夜車,燈火通明的,嘩嘩嘩地開過眼前去,刺破黑暗的劍,我的心中湧起了無限感動。我也談不上有多想來這個城市,不過是一個近乎随意的旅途。一個夜晚的電車,那些清晰的乘客,他們的來來去去都是故事。因為是旅客,是以覺得眼前一切都為了自己的故事而存在。陶醉在旅客的自我投射中,這是旅行唯二的意義。另一個,就是買東西。

我喜歡有設計感的商店,一切現代簡潔的東西。布拉格不算是一個好的地方。在這點,它的玻璃制品當然聞名,以波希米亞的華麗居多。尤其在我居住的酒店附近,有好幾家以國際旅客為目标消費者的禮品店,出售水晶制品,還有些其他的手工藝品,但我都沒什麼印象了。我買了幾個杯子,有動物的雕刻。一個是黑色的蛇,一個是淺褐色的馬,價錢都不便宜。一開始并沒有想買,買東西這種事情,要麼一直就屏牢,一毛不拔,一旦買了一樣,就跟春天的冰雪驟融,覺得還可以再買一點。來來回回經過那條街,那幾家店,終于一天抱着進去看一眼的想法,總能看到(相對)動心的東西的。就跟去酒吧喝一杯,環顧四周,總有一兩個相對,好看的人。而已。

我住一家所謂的設計酒店。地點倒是離旅客該去的名勝古迹,宮殿,花園,步行距離。我後來很不建議人去住所謂的設計酒店,隻有一個大堂是花了本錢,像個樣子,進了房間,那種簡潔都是如家的進階版,重點是不便宜。它的噱頭容易識破,就是别信,别看照片。套路都差不多,美麗的設計師設計過的大堂,一般一樓靠街位置,都有一家城中時髦餐廳,以及房間提供幾款進階沐浴産品。可是又怎樣呢?我甯願住商務酒店,至少大而舒适。捉襟見肘的局促房間,令我喪失了很多旅行的熱情。我醒得很早,出去散步,冷而潮濕,薄霧蒙蒙,走過那大橋,查理大橋吧——我記得,明信片上的布拉格就曆曆在目,但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那些城堡的來龍去脈,那些宮殿的樣貌,那些隐藏在街道裡的花園,都是非常膚淺的印象。關于那個早晨,我記得最清楚的反而是,我滿街找不到咖啡館,突然看見一家星巴克,就像回家般的安定與溫暖。我點了三明治和拿鐵,看着窗外,看着布拉格在醒來,一直呆到城堡和宮殿開放的時間。半天就遊覽完畢,導遊書上推薦的那些地方,大部分就是看一眼。好像隻是為了驗證書上那些照片不是假的。

卷首語|雜物瑣記
卷首語|雜物瑣記

我還記得的是,我打算去坐船,在碼頭,買了票,是午後的時光,不知為何沒有遊客,等了又等,結果遊船取消了。賣票的把錢退給我,我沒什麼失望,因為我也沒有很想去遊船。我随意地四處走,走着走着,一種遊客的直覺,大概是到了一個景點之類的地方。一種别樣的氣息,像是特意裝扮的一個起勢動作,演員裝作不在意,觀衆結果分外敏感。其實是一個不起眼的房子。我看了看說明,原來是卡夫卡紀念館。我也進去看了一眼,迅速走了。反倒是附近一家店鋪,賣器皿,燈具,家具,我逛了很久,而且一眼就相中了這個水晶大碗。簡潔優雅,雕刻的幾何圖案,像透明的花邊,高足,可能受了一點日本風格的啟發。是一個當代玻璃作家的作品。我就買了,而且突然陷入了購物的狂熱。我還買了一盞燈,一個花瓶,我甚至想買家具。一個能說會道、難得的瘦削時髦的女子遊說我,可以很快寄運給我。最終我的理智占了上風。我們的海關可不是如這個銷售那般親切,友善,好說話的。

看,布拉格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隻是大概覺得這城市維護得很好,建築雖然古老,但勤于修繕,不知誰出的錢。想想上海,法租界的别墅,說起來都是幾千萬,上億,幾億的房子,比起來簡直慘不忍睹。有些時候,金錢制造了視覺最大的笑話。我們都是金錢的妓女,而且沾沾自喜。——怎麼憤世嫉俗上了?也不是我的初衷。

布拉格的市區幾乎沒有樹,中午熱的時候,街道白茫茫一片。沿着河有一些樹,一些沙洲,一些餐廳和咖啡館,畫廊。一天的傍晚,在橋上,一個女小提琴手在賣藝,以我門外漢的遲鈍,我都直覺意識到她也許是一個人物,很多人在駐足欣賞,濤濤的河流,說是藍,其實沒有那麼藍,異域山川,我強烈感受到自己外來者的孤獨,并愈發感動這個女提琴手的表演。

有一度布拉格在歐洲的聲譽不太好,近乎色情泛濫的意思,我晚上大街小巷走着,一擡頭就看見暧昧的酒吧招牌,暗示得如此明顯,連無意中進去上當受騙的機會都沒有。我一直走,不知道怎麼那麼能走,每天都精疲力盡。不到萬不得已,不坐車,就靠步行。我覺得那幾天至少節約了三十歐元的交通費。而那個玻璃碗我記得是二百二十歐元。

我的行李箱裡塞滿了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玻璃碗、燈具、花瓶,直到今天都還結結實實的,我每天都在用。購物總是令人感動,人間為數不多可以激發出來的深情。尤其是那個碗,像個童話,我覺得。好好珍惜哦。我想。———直到之後的一年,我在巴黎的bon marche的家居樓層閑逛,發現了那個碗。草率地被放在貨架上,與其他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雖然價錢也是差不多的價錢。我無端覺得有點沮喪和悲哀,我突然間有點嫌棄這個碗。确切說不是嫌棄這個碗,而是,嫌棄自己那種雀躍的、輕浮的心态吧?我總是如此對自己愛恨交加。無法自持。

——然而直到現在,我還是日日看着這個碗。因為就在我客廳的茶幾上,放置水果作為裝飾。既不喜歡,也不不喜歡。就那麼相濡以沫吧。我們早晚不會再愛着對方,然而我們可以在一起。

卷首語|雜物瑣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