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大結局多日之後,依舊時常高高挂在熱搜上。
男主角張譯,則出現在《新聞聯播》中。
以優秀文藝工作者的身份,參與座談會。
張譯曾憑《雞毛飛上天》斬獲白玉蘭和金鷹視帝,又憑《懸崖之上》問鼎金雞影帝,内娛影視劇的最高獎項、他已悉數收入囊中。
如今《狂飙》熱度一路狂飙,他明明素來是“演戲之外查無此人”的狀态,卻也被卷入“為何不宣傳/為何不去慶功宴“等人紅是非多的困境中。
來,我們從頭說起。
一
幼年時期的張譯,用他自己的話說,是一個蔫壞的小朋友。
父母都是教師,媽媽教國文、爸爸教音樂。
一度希望張譯能學會各種樂器。
但他似乎一門也不會。
小時候家中條件拮據,沒有鋼琴。
父親就和電影《鋼的琴》中一樣,用紙闆給他畫了一組鋼琴鍵盤。
要求他“紙上彈琴”。
因為他體弱,父親為鍛煉他身體、增強他的毅力,從四歲到是十三歲,一直和他打羽毛球。
打法很奇特。
邊走邊打,從他家走到松花江邊,大概半小時左右。
中間球不許掉。
如果掉了就要從頭再來。

父親如此嚴格,大概是因為他相當調皮。
熊孩子往事不少。
曾經用大蔥,喂鄰居家的兔子。
導緻兔子“暴走”。
四五歲時最離譜的事件,大概是“用斧子砍螞蟻”。
因為年紀實在太小、他還尚且未懂得“要尊重螞蟻也是生命”。
砍完螞蟻之後,張譯自己“遭報應”,脖子上火辣辣的疼。
他說這對他也算上了一課,從此知道這些事不對。
張譯最為坦誠的一點,大概就在于,那些看似不那麼光彩甚至不那麼正面的内容、他也同樣會自己講出來。
張譯鬥雞招狗的幼年時光,在進入中學之後逐漸讓渡為考學壓力。
十幾歲時期的張譯,人生理想是當播音員。
他那時候瞧不上表演。
學表演,第一課就是要解放天性。
一群人圍在一起、一個人站在中央,演老虎演狗演瘋子。
這對當時的張譯來說,很值得抵觸。
他彼時沉迷的是那種闆正闆正的播音範,欣賞不來“解放天性”。
高二那年,張譯就成功通過了專業課考試。
但由于不是高三學生,他沒能于當年參加文化課聯考。
第二年能參加聯考了,不巧,專業課又沒過。
張譯父親一時不能接受,急忙借錢買機票,前往北京打聽情況。
打聽了一圈,也無法改變兒子無緣理想院校的事實。
張譯又不願意複讀,又沒有書念,成功榮獲一張“待業青年證”。
長期“待業”畢竟不是辦法,此後在家人的建議下,張譯考上了當地的哈爾濱戲劇學院表演學習班。
又從話劇團,考到了北京戰友話劇團學習班。
自費去北京讀書。
在那裡讀書、工作,一呆就是十年。
二
戰友話劇團學員班的日子,張譯多年後依舊很感恩。
課業繁重、但給他們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若幹年後他依舊很驕傲“我們很多同學現在都有飯吃,都得益于那幾年的高強度學習”。
除卻上課之外,他們偶爾也要幹活。
張譯在訪談中分享過一個“很有味道”的幹活花絮。
某一年的大年三十,他們被要求去挖沙子。
沒有裝備,就用臉盆。
回去洗吧洗吧,繼續用。
下午又被吆喝去掏糞。
還是沒有裝備,那就還是臉盆吧。
回去洗吧洗吧,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晚上要包餃子過年。
還是沒有裝備。
要用臉盆和面。
這下張譯不幹了,跑去高年級組。
他自我安慰“他們高年級的工具多,之前幹活時應該沒用臉盆”。
具體究竟用沒用,他也沒敢問。
那個時候條件上雖然相對艱苦,但日子有滋有味。
當時機關不準談戀愛,張譯和同班女同學的一段青春初戀,活活整出了“地下接頭”既視感。
他說,時常是我們剛悄悄見面、就有人帶着一波人來踹門。
哐當一聲踹開門,通常隻有女孩子一個人。
不見張譯身影。
而張譯,要麼在被踹開的門後凄慘捂着鼻子。
要麼已經拆開窗子欄杆再裝上、翻窗出逃一路瘋跑回另一個教室。
一路上跑得滿身塵土飛揚,順手扯過一張窗簾,蓋在身上,混入午休大軍中。
這段青春懵懂的美好暗戀,躲過了各路“檢查”,但最終依舊沒能躲過女方家長的棒打鴛鴦。
女孩媽媽嫌棄張譯醜,不像個演員。
說他長相像大隊會計。
還嫌棄他的臉是“像被人一屁股坐過的樣子”。
初戀無疾而終、未能修成正果,但情誼仍在。
後來這女孩不幸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
在她成為植物人卧床的十年歲月中,張譯時常前去探望。
她最終病逝之後,張譯因為人在國外的電影節、沒能趕上她的葬禮,一度深以為憾。
三
年輕時候的張譯,事業并不順利。
演過話劇,幹過場務。
也試圖當過編劇。
用他自己的話來形容“編劇也是半吊子,沒當明白”。
若幹年後張譯回看當時的自己,形容那個時候,人也沒長開。
肢體也很僵硬,表演也很不自然。
台詞也有很重的朗誦腔。
他倒沒有将所有問題一股腦歸結為“長相不英俊,是以缺乏機會”。
不過,張譯對自己的“小眼睛”,似乎一度頗為介懷。
他和孫俪等大眼睛美女合作拍戲,實測出的結果,是“大眼睛小眼睛能看到的範圍不一樣”。
他甚至說雙眼皮的人,有一天天然的肌肉,在表演被驚醒猛然睜眼的鏡頭時,天生更有優勢。
他說他就沒有這樣的優勢。
那個時候的張譯,一度被喊話“隻能跑龍套”。
甚至被胡玫導演點名,“男演員28歲還沒出來的話,趕緊洗洗睡吧”。
張譯倒不覺得胡玫導演這是因為長相給他潑冷水,反而覺得是在指點他規劃方向。
對于二十幾歲的張譯而言,最重要的機會,當然是《士兵突擊》。
《士兵突擊》的話劇原版本,本就是張譯所在機關操刀。
演過很多場,但他從來都不是主演。
電視劇版本的《士兵突擊》,一度傳出過籌備的消息。
幾經波折,後來就沒了下文。
幾經輾轉,聽說即将由康洪雷導演執導。
彼時的張譯,此前已和康洪雷導演合作過《民工》。
他想演許三多。
為此,他甚至給康洪雷導演寫了一封請戰書。
寫法非常實在,列舉了自己的諸多優點。
甚至,還羅列了六條缺點(諸如沒有方言優勢等等,過于實在)。
當時張譯和康洪雷導演正一起看演出,他在中場休息的間隙、将請戰書遞給導演。
對方一笑,未置可否。
演出結束以後,康洪雷導演約張譯吃飯,問他“有沒有檔期”。
張譯受寵若驚。
他說那個時候的他,哪裡存在“檔期”這種東西?(根本一直閑着沒活幹)
再後來的故事,大家都在電視上看到了。
那一年《士兵突擊》大紅大紫,輸送出的各路演員,如今影帝視帝導演都出了好幾位。
那一年張譯飾演的史今史班長,退伍前在天安門前的車裡爆哭的鏡頭,至今依舊是多少人的意難平。
張譯本人曾經當過十年兵,和戰友們甚至有過真正的生離死别。
那種感情、滲透在角色裡,會有多麼摧枯拉朽的沖擊力,可見一斑。
四
《士兵突擊》之後,張譯作為演員、總算擁有姓名。
雖然不能一步登天,但總算被很多業内導演制片看見,總算有了更好的敲門磚。
此後若幹年,他一部一部戲,紮紮實實往上走。
硬生生從龍套,走到了合作過所有優秀電影大導演的頂級男演員。
若幹年前的訪談,張譯頻繁被問及的,還是陳可辛導演《親愛的》,他憑借那部戲斬獲金雞最佳男配。
彼時陳可辛導演找張譯來演這個角色,張譯很困惑:我像暴發戶嗎?
陳可辛導演回答:正是因為你不像,是以才找你,我們不想找一個那麼順撇的。
這個角色此前定的是另外一個演員,于是,張譯就在合同都沒簽、一切都很臨時的情況下,被拽去了電影釋出會。
黃渤、佟大為、郝蕾等一衆人等,看到張譯都很稀奇:你是幹啥來的?
拍攝過程中張譯一直很“心虛”,說他們都有孩子但我沒有。
于是,張譯試圖将自己家的貓想象成孩子,帶入那種情感去表演。
他說“似乎也沒什麼不行”。
事實證明,那簡直太行了。
這部人均慘上加慘、人均淚點的電影裡,張譯撕心裂肺靠牆爆哭的畫面,依舊讓人唏噓難過。
再然後,張譯合作的大導演名單,越來越光芒璀璨。
賈樟柯導演《山河故人》,張譯又演了個“暴發戶”。
曹保平導演的《追兇者也》,到林超賢導演的《紅海行動》,再到管虎導演的《八佰》,張藝謀導演的《一秒鐘》。
從路陽導演《繡春刀2》,到馮小剛導演的《我不是潘金蓮》;
從陳凱歌擔任總導演的《我和我的祖國》(張譯主演《相遇》單元),到徐克監制的《攀登者》,再到郭帆監制、饒曉志導演的《萬裡歸途》,張譯如今是真“集齊華語世界大導演”的節奏。
《一秒鐘》《金剛川》《八佰》同一年上映,2020大銀幕俨然有成為“張譯之年”的架勢。
《金剛川》裡的舍生忘死,《八佰》裡拼命惦記小田園想逃命的“怕死”,截然不同的兩極,他演出來都讓人信服讓人動容。
從《一秒鐘》之後,張譯俨然有成為張藝謀導演禦用的架勢。
《狙擊手》裡他戲份不多,但他一嗓子俨然是點題淚點。
《懸崖之上》中,他向于和偉臨終托孤的畫面,分分鐘讓人潸然淚下。
《滿江紅》裡,搖身一變他又成了一把扇子一柄鬼刃的反派何立,一門心思當秦桧的狗腿子。
角色是正是邪、戲份是多是少,張譯恐怕都不會以功利眼光來判斷。
對他來說,毫無疑問,戲比天大。
若幹年前還沒成為“影帝+視帝”時,張譯就已經說過,他推過好幾個真人秀。
他自認沒有商業價值。
被問及你是否抗拒作為明星被“消費”。
張譯回答說覺得自身不夠厚,經不起消費。
如今的張譯依舊是“除了演戲之外查無此人”,在表演和角色之外,他顯然依舊不願意被消費。
但事與願違,很多事太過狂飙便容易失控。
比起“爆紅”“頂流”這些字眼,張譯一定更喜歡“演員”的普通本分的定義。
他說很喜歡賈樟柯導演的評價,“張老闆能行”。
(《山河故人》裡他的暴發戶角色是張老闆)
能行,賈樟柯導演的山西話,還可以。
他似乎有點排斥“絕了”“封神”這樣滿溢的褒獎,他喜歡的态度,好像是能完成工作、還可以、以及依舊有進步空間。
結語
你看,從龍套到配角到影帝視帝,這麼多年張譯無疑是聰明的。
懂得取舍,關注演員的本職工作。
真人秀給錢再多、來錢再快,他也始終一句“我沒能力、提供不了(娛樂)價值”。
劇作爆火、流量蜂擁在門前徘徊不去,勾勾手指頭就能直接兌現為真金白銀,但他似乎也無意于此,自始至終除工作室的澄清外一言不發。
從某種程度上說,張譯好像是許三多和成才優點的結合點。
有成才的聰慧和敏銳,有許三多的大智若愚、大樸若拙。
一任他門外風雨飄搖、流言蜚語侵擾不朽,一心紮在戲的世界裡。
在角色裡生死白頭、求索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