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邊看邊聊|陪床,中年的一場修行

邊看邊聊|陪床,中年的一場修行

少女時代的我是個小說控。某次讀到寫母親生病,女兒二十四小時陪床的段落,我被那暗無天日的描述吓到了。如果有一天我也要面對這種艱難時刻,該如何度過,想想就瑟瑟發抖。

然後,這一天終究躲不過。

妹妹打電話來,說媽媽胸口長了個硬塊。切片病理報告出來,說是惡性惡性良性腫瘤,必須馬上做切除手術。

這一天還是來了。人在中年,工作、孩子、家庭,樣樣要躬力親為,媽媽突然病倒,讓我們陷入一片兵荒馬亂中。

醫生說媽媽必須切除左乳。想想哺育過我們的乳房要剜除一隻,該有多痛,又有多傷。趕緊放下手頭的工作,請假回家鄉馬鞍山。下了高鐵,拖了行李箱就直奔醫院。

手術從上午十點直做到下午五點。我和妹妹靠在醫院的長椅上,提心吊膽地讀秒如年。想起爸爸當年被查出患惡疾時,我和妹妹在醫院的走廊抱頭痛哭,那時還是青年階段,不能接受這麼殘酷的現實打擊。現在的我們已平靜很多,關鍵是乳腺癌的預後也很樂觀。但看到媽媽被推出手術室時,因麻藥的原因人昏昏沉沉,臉色蠟黃,仿佛從死神手中剛剛逃脫出來,我和妹妹再次淚落如雨。

術後,要不停地住院出院,化療靶向治療等,大約要持續一年多時間。剛開始時,我和妹妹輪番熬夜陪床。病房的燈是不給關的,我難以入睡,于是瞪大眼睛等天明。熬了兩天後,人疲乏到随時随地可以入眠。後來就請個護工阿姨幫忙。

病房裡的另兩個病人,一個是未婚女孩,花一樣鮮美,也切除一隻乳房。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姐,同樣如此。大姐說乳腺癌多數是情緒不佳所緻,她就是因為剛結婚兩年的女兒被查出有子宮疾病不能生育而遭婆家嫌棄,又急又氣惹來這場大病。不禁唏噓,我們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是一場獨自旅行,有時繁花似錦,有時萬丈深淵。

出院後媽媽恢複得不錯,随後進入熬人的化療階段。化療開始前,三張病床的病人因為一段時間的體能恢複,身體狀況都不錯,在病房裡談笑風生,笑看病魔,甚至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比比誰的光頭最亮。等藥水一打入身體,不消半個小時,人全萎下去了,病房裡寂靜無聲。

陪護在醫院的日子,每天在醫院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跑,做各種檢查與治療,累到癱軟,人變得又瘦又能吃。面對病人因身體不好而時常發無名火還要好生安撫。我時常感歎,陪床是中年人躲不過的劫,但如果沒有經曆,也是不對。

昨天,一個好久沒聯系的編輯忽然留言問好,我把最近的焦頭爛額講給她聽。她說,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中年人是惺惺相惜的。照顧老人很累的,多保重……

中年人都惺惺相惜,對啊。有次化療結束,我帶媽媽從醫院打車回家,的姐也是中年人,她一路和我談她父親生病如何艱難度過那段頭皮發麻的日子。

可終究是能度過的。陪床是中年的一場修行,家人緊緊抱團取暖,熬過去就是柳暗花明。人生不就像唐僧師徒西天取經,一路上要打敗一個又一個的妖怪。(梅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