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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明|一周書記:中世紀的身體觀及其……圖像叙事

作者:澎湃新聞
李公明|一周書記:中世紀的身體觀及其……圖像叙事

《中世紀的身體》,[英]傑克·哈特内爾著,徐仕美譯,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新民說,2022年11月版,376頁,118.00元

在自古以來的世俗生活中,人類的身體一直是刻寫其欲望與想象的天然場域與内在動力源泉,一直以其決絕與頑強、自戀和自虐的姿态反抗靈魂對它的壓抑和貶斥。但是在學術的話語場域上,身體卻總是屈居在學科的褶皺之中,以肉體書寫的真理總是被以靈魂書寫的思想系譜重重疊壓在觀念架構之下。即便是在“讓思想沖破牢籠”的時刻,身體仍會被遺忘在牢籠之中,最後才發現隻有身體的解放才是思想解放的“最後的鬥争”。但是,從牢籠中掙脫出來的身體又往往會忘乎是以地在消費社會中撒歡打滾,淪為隻有肉體與“身價”的商品與性的消費奴隸。身體的真正出場首先要求在世俗生活與思想學術的戰場之間搭建平台,身體的顯露與寓居在身體之中的靈魂的發聲是人類值得擁有的生活圖景。近二三十年來,學術界陸續出現許多跨文化、跨學科的以身體為主題的論著,尤其是在“新曆史主義”和“新文化史”的旗号鼓舞下,對身體的召喚不斷擴大了圍繞身體的語義圈。我們終于看到在身體的背後是一部充滿美感與痛苦的性别文化史,或者是一部浸泡在鮮血與污水中的政治史,又或者是一部以膚色和身體習俗為标簽發展起來的民族-民粹主義史。總之,身體觀、身體史應該被看作是當代學術與社會生活互相連接配接的前沿。

英國曆史學家傑克·哈特内爾(Jack Hartnell)的《中世紀的身體》(原書名Medieval Bodies: Life, Death and Art in the Middle Ages,2018;徐仕美譯,“新民說”,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22年11 月)是一部既有專業性同時也面向大衆的中世紀身體觀念史與文化史。雖然無論從篇幅或論述内容的深度和廣度而言,它無法與喬治·維加埃羅(Georges Vigarello)法國學者主編的煌煌三大卷《身體的曆史》(Histoire du Corps,2005、2006)相比,但是它以自己獨特的、最為緊扣“身體”的角度審視中世紀人對身體的認識,同時以相當簡潔的論述呈現出圍繞身體的思想史與社會文化史,其核心視角與開闊視野的緊密結合使它具有與衆不同的學術特征。從閱讀心理來說,讀者在書中依次從頭部、五官、皮膚、骨頭、心髒、血液、手、腹部、生殖器、腳等身體主要部位了解中世紀人的身體觀及其與社會文化的關系,很能産生一種“切膚之感”。更重要的是,哈特内爾認為這種叙事結構沿用的是與中世紀思想家相同的思路,重新思考身體。“當中世紀的醫學作者坐在桌前,記錄自己日漸累積的治療方法時,他們通常選擇身體原有的架構當作體裁,呈現從頭到腳的醫療,自秃頭和腦袋,往下到扭傷的腳蹀及腳趾頭的碎骨。……借由依次具體描述這些解剖結構,我們能夠建構中世紀的身體的寫照,這不隻是各部分的總和,還包含那個時代對于生與死、痛與美的态度。這就是最廣泛意義上的人體,是探索中世紀生活各方面的起點。頭導引至思想,皮膚至服裝,骨頭至埋葬習俗,腳至旅行。”(30頁)從身體不同部位的實體與生理層面擴充到身體作為一個完整有機組織與外部自然界發生關系,再從身體與自然的聯系擴充到與社會、政治、宗教、文化、藝術等衆多人類領域的聯系,一部以身體為視角的中世紀思想文化史和社會史的簡寫版本就這樣形成。當然,如果就“身體”而言,作者對身體之外事物的論述或許過于鋪張了,在有限的篇幅中使身體的“内史”與“外史”之間平衡受到影響。但是在我看來這種“外向”觀正好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彌補各種專史研究時常存在的盲區,比如思想史研究中的心髒、服裝史中的皮膚、旅行史的雙腳。

故事從在國際拍賣市場上出現的半具人體遺骸開始講起。死者是男性,高加索人後裔,死于四十五歲左右,生活在公元1200年至1280年之間。他在死後不久即被人用含汞金屬蠟注入主動脈,使他的姿勢固定下來,像是雕塑翻模作品一樣。作者說作為一個曆史學家,他想知道他是誰?來自何處?他有什麼故事?“他是來自過去的提示,促使我們更深入地挖掘他生活的那個時代。” (引言,第5頁)這樣的探索中世紀的身體,在今天尤其重要,“因為他們的年代仍遭受着許多誤解”(同上)。作者談到至今仍然存在的對中世紀的誤解和負面評價的時候,以倫敦一間博物館作的觀衆問卷調查為依據,另外敏感地看到在受困于古老城堡的迪士尼公主的浪漫形象以及昆汀的神片《低俗小說》的對話中的中世紀想象,說明在大衆流行文化中仍然存在對于中世紀的刻闆印象,這是對的。在講到自己的研究時,作者提到十六世紀英國古物學家威廉·卡姆登(William Camden)在撰寫一部不列颠曆史著作時對中世紀的輕蔑看法,以及十四世紀意大利人文主義者弗朗切斯科·彼特拉克(Francesco Petrarca)關于中世紀是一個黑暗的中間時代的說法,然後說:“這樣看待中世紀時期的觀點,無論始于何時,無疑是被曲解過的。從扭曲印象中揭露中世紀的真相,是我十多年來研究的一部分,而且正是這本書的核心。我們不能居高臨下地面對這個看似遙遠的時刻,隻是為了讓自己感覺良好。”(第8頁)雖然這種學術意圖也是對的,但是實際上“這樣看待中世紀時期的觀點”在學術界早已過時。早在上世紀初,美國學者亨利·奧斯本·泰勒(Henry Osborn Taylor)的《中世紀的思維》(The Medieval Mind: A History of Thought and Emotion in the Middle Ages,1911)、荷蘭學者約翰·赫伊津哈(Johan Huizinga)的《中世紀的秋天》(Herfsttij der Middeleeuwen,1921)已經在觀念史和文化史領域中撥開了所謂中世紀的黑暗迷霧,一個世紀以來的曆史研究早已證明中世紀并不那麼黑暗,與被認為是光明的文藝複興也沒有截然分開的分界線。法國曆史學家雅克·勒高夫(Jacques Le Goff)在1960-1970年代發表的一系列中世紀研究論文中甚至已經警惕“用對于中世紀的金色傳奇來替代過去幾個世紀關于中世紀的黑暗傳說”的傾向(參見勒高夫《試談另一個中世紀;西方的時間、勞動和文化》,前言,周莽譯,商務印書館,2014年)。是以我覺得作者在書中不止一處提到關于“看待中世紀時期的觀點”的論述有可能會在無意中誤導讀者對今天的中世紀史學研究狀況的認識。

另外就是在中世紀史研究中“以今度古”的問題。哈特内爾在他對中世紀身體專題的研究中實際上對此有自覺的認識,即不能以今天關于身體的知識來解讀和評價中世紀的身體觀。他指出中世紀人對于人體如何運作的想法、中世紀的生物學和醫學觀念往往會引發現代人的感到荒謬和本能不适的反應;從現代的進步觀點來看,中世紀對身體的“療法”比無效還糟糕。是以,“想要了解中世紀的身體,真正的困難是:身體的主人在中世紀想象身體,運用的是目前被證明大錯特錯的荒謬理論,不過這些在當時似乎是最生動、最合乎邏輯的理論”(17頁)。最後在“結語”中作者這樣寫道:“這些人類形體是古人讨論和發展複雜理論的地方,是他們的感官與周遭世界接觸的管道,是展現性别、宗教、族群認同方面不協和音的舞台,也是揮灑美學觀念的畫布,從醜陋和痛苦至于令人欣喜若狂的美。對每一個人來說,身體就是一切。”(323頁)這的确是回到中世紀人的生活語境中了解他們的身體觀,在全書的論述中這是貫穿始終的研究理念。有點可惜的是,作者在“引言”部分沒有從史學研究的角度把“以今度古”的議題及相關讨論凸顯出來。在這方面,法國曆史學家米歇爾·帕斯圖羅(Michel Pastoureau)的《中世紀動物圖鑒》(Bestiaires du Moyen Âge,2011;王烈譯,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20年)對此有很明确的論述。他以法國圖書館館員、曆史學家阿爾弗雷德·富蘭克林(Alfred Franklin)在1897年出版的一本面向大衆的著作《從前的生活:動物》(La Vie d'autrefois:les anim aux)和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法國科學史家Georgps Petit和Jean Theodorides的著作為例,指出這種“以今度古”的立場和方法當然會導緻對中世紀動物圖像的真實曆史意義和文化價值的扭曲認識和忽視(《中世紀動物圖鑒》,48頁)。帕斯圖羅繼續追問:史家通常會避免以今天的知識來判斷過去,但為什麼一牽涉到動物就禁不住要這樣做?(同上)那麼值得思考的就是,在面對曆史的一般認知原則與在某一曆史研究領域中采取的具體态度之間,可能存在的差異和沖突。由于身體觀與醫學史有緊密聯系,是以在論述中世紀的身體的時候,“以今度古”的問題應該在關于研究觀念的論述中受到重視。

關于中世紀史研究與當代生活的關系,美國著名中世紀史學者帕特裡克·格裡(Patrick J Geary)強調職業曆史學家應當以公共知識分子的身份參與到當代現實生活的各個層面中去,盡力回應所有問題,既為專家寫作,也為大衆寫作(參見帕特裡克·格裡的論文集《曆史、記憶與書寫》,羅新主編,“編者的話”,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年)。哈特内爾也同樣強調了研究中世紀的身體與當下生活即未來發展的關系:“我們對于中世紀的身體的了解,未來會怎樣?我認為,這也取決于同時回顧和展望,一隻眼看着過去,另一隻眼看着前方即将發生的事情。我們的世界目前演變之快是前所未有的……我們現在可以把研究過往的緩慢而謹慎的過程,像是仔細解讀藝術、詩歌、宗教文本、民間故事、醫學療法,與發展迅速的科技相結合,将我們的發現推向各種未曾預見的方向。”(327頁)在三年來席卷全球的疫情風暴中,種種事物的确令我們想到了以前從未預見的身體政治問題,再次證明了身體觀在人類觀念與事務中的重要性,身體書寫在更為多元的政治文化語境中增加了新的篇章。

采用了大量的藝術圖像作為對中世紀身體觀的重要闡釋依據,形成中世紀身體觀的圖像叙事,這是該書的重要特色,對建構中的曆史圖像學研究來說更是重要的案例資源。事實上,中世紀的身體與藝術圖像的關系具有雙重性質。一方面正如桑塔格(Sontag.S.)所指出的,在古希臘的西方醫學肇始之時,用來描述身體整體性的那些重要隐喻,都取自于藝術;有關身體的隐喻性思考,包括了衆多取自其他藝術種類以及工藝、尤其是建築的意象。(桑塔格《疾病的隐喻》,程巍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年,86頁)哈特内爾在他的書中也指出。中世紀的身體“是很強的隐喻,是一種具創造性的身體,治療者、作家、工匠都能夠用它指代幾乎任何事物,從形而上的永恒的救贖之地,到季節交替與行星循環的神秘計劃”(29頁)。另一方面,中世紀圖像的豐富性和異質性本來就相當突出,那個如萬花筒般的視覺世界是深入了解中世紀人的思想和感情的關鍵通道之一。是以中世紀身體的圖像叙事的意義不僅具有隐喻性,更具有中世紀生活百科全書的叙事性質,是可視的中世紀社會生活與文化史。圖像叙事不僅需要有豐富的圖像作品,更需要有圖像學的分析與闡釋,作者在圖像收集、使用圖像的學術規範和對圖像作為史料的闡釋力度等方面作出很好的貢獻。毫無疑問這裡展現了作者具有對于曆史與圖像研究的自覺意識,為曆史圖像學研究提供了重要案例。在這裡想到了雅克·勒高夫主編的《中世紀的面孔》(Hommes et Femmes du Moyen Âge,2012;申華明譯,商務,2022年),在這部介紹一百十二位中世紀著名人物的著作中雖然使用了大量的藝術圖像,但是基本上對圖像不作解讀和闡釋,而隻是作為一種插圖。無論如何,很難認為在這些重要的圖像資料中包含的曆史資訊對于論述人物生平、思想和曆史影響沒有任何作用,隻能說是反映了至今仍然比較常見的對圖像史料的忽視。

哈特内爾自己的主要研究領域是中世紀末期和文藝複興初期的醫學、科學與藝術史,在跨學科研究中重視藝術圖像的作用與此有關。圍繞中世紀人的身體觀,他要研究醫學教科書、醫師和機構的診療記錄、詩歌或祈禱文中對疾病或痊愈的抒情回應,同時也會關注視覺層面的資料:“自中世紀流傳下來的藝術品與物品是另一種具說服力的材料,傳達出如何看待和了解人類身體的豐富想法。在那個沒有寫日記習慣的年代,個人觀點寥寥無幾,當文字沉寂之時,圖像提供了有力的切入點,而且帶着特殊的情感和力量。”(32頁)這是曆史圖像學中的史料研究應該特别關注的問題:某些類别的圖像除了可以提供關于事實的證據之外,還可以直覺呈現出在文字史料中有時難以傳達的“特殊的情感和力量”。在該書中使用的圖像資料都有詳實的資料出處,在正文叙事中把文獻史料與對圖像的闡釋緊密結合,圖版下面的文字除了通俗介紹圖像出處之外,時而還有對圖像内容的簡括論述。

第六章“血液”以一幅出自一本希伯來文醫學選集、繪于十五世紀早期的法國南部或意大利北部的《放血人像圖》作為引子和本章主要論述對象,在圖像叙事中包含了醫學史、思想史和社會政治史的重要内容。“他的身體令人恐慌,像是人、獸、物糾纏混雜的結果。紅色線條從臉和四肢噴出,希伯來文字構成黑色虛線,似乎正從軀體外緣發出呐喊。”(18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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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血人像圖 繪于十五世紀早期的法國南部或意大利北部

這幅圖像插在十五世紀初的一部收錄了許多著名的阿拉伯、加泰羅尼亞和意大利作者讨論如何治療人體的文章的著作之中,這個扭曲的人獸混合體實際上是行醫者實施血液療法時的指引。作者詳細講述了圖像中的人體如何标示出不同症狀和診斷結果應該放血的不同位置,以及某些血線與某些病症有特别強烈的對應關系,同時還指出了在一般的圖像解讀中可能會被忽視的作用:它不僅有助于行醫者之間交流方法,而且也協助醫師與病人溝通,減輕病人在治療過程中不斷産生的恐懼。(184頁)經過對圖像中的各種形象、文字的細緻解讀,作者認為:“綜合來看,這幅放血人像插圖含有各種元素,顯示出有許多與血液相關的人體科學觀念在一緻作用,影響一個人的健康。這些元素也暗示了,這些想法在中世紀是多麼容易跨越不同文化。這本希伯來文書籍中的人像圖,代表猶太人遵守的一種思想體系,但同樣為基督教和伊斯蘭教治療者所共有,見證了血液在不同文化醫學中的重要性,這種醫學經常在不同人群和地域之間友善傳遞。然而在中世紀文化的另一些方面,對血液的看法則代表了社會隔絕和社會差異的最惡劣形式,這些情形起初可能始于微小的不公不義,然後全面發展成帶着仇恨和恐懼的跨國運動。“(185頁)這裡論述的議題涉及思想史、跨文化史和社會政治史問題,實際上也觸及曆史圖像學研究中的一個重要但是難度很大的議題:圖像不僅僅是一種可以“證史”的史料證據,而且往往就是曆史本身,具有曆史的主體性品格。接下來圍繞着血液問題出現的“血祭毀謗”案件及其圖像、在祈禱書中出現的表現“基督聖血”的跨頁、在時禱書中出現的有聖血滲出的聖餐祭餅圖像以及用于訓示止血方法的“受傷的人”圖像,作者描繪了一幅豐富的中世紀血液文化圖景,啟發我們思考這些圖像之間具有的真實聯系,證明它們本身足以彙聚為一種血液的曆史現象。在闡釋最後那幅“受傷的人”圖像的時候,作者把它與宗教信仰聯系起來,因為人像旁邊的療法寫着需要有人對着流血病人念出各種咒語,也就是那種可能祈求國王、聖母或基督傳遞神聖治療的禱詞。另外從畫中人物的姿勢聯想到中世紀觀衆會産生的聯想到基督痛苦而神聖的蒙難描述的感受,進而與前面論述的幾種圖像建立起内在的聯系。“或許從‘受傷的人’的割傷和擦傷傷口中流下的血滴,是刻意要和那些染在祈禱書頁面的血,或者從神奇聖餅中滲出來的血,混淆在一起。如同故意中傷中世紀猶太人的血祭毀謗一樣,血液在這裡又再次與醫學和宗教的思維糾纏交織,把宗教認同從日常生活的平凡時刻中提煉出來,形成一種強大的、有時令人不安的調和物。”(203-204頁)

運用圖像作為國家政治統治的工具,也是中世紀身體的圖像叙事中的重要訴求。哈特内爾通過論述布列塔尼貴族奧利維耶·德克利松被斬首的圖像,非常精準地揭示了這種恐懼政治的訴求:“圖像也能協助報複心強烈的國家散播恐懼。裝飾精美的政治編年史通常會輔以描繪極度暴力的畫面。”(53頁)曆史學家讓·傅華薩(Jean Froissart, 約1337-1404) 所寫的關于英法百年戰争的《聞見錄》(Chroniques)中有不少精美插圖,畫出沖突雙方的叛徒的下場。布列塔尼的貴族奧利維耶·德克利松(Olivier de Clisson)在戰争中站在英格蘭人一邊,後來他被法國人逮捕後遭斬首,吊在巴黎城門外示衆。“圖中的奧利維耶眼睛被蒙住,穿着白衣,身前已經有好幾具無頭屍流着血倒在行刑台的腳架下,他就位等着步入那些人的後塵。這一戲劇性的最終時刻被永遠定格,讀者不難設身處地想象他的境遇,也被提醒仔細思量自己對待國家的态度,後者隻需揮下利劍,即能輕易結束人的生命。”(53頁)說得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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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維耶·德克利松被斬首 出自讓·傅華薩《聞見錄》插畫本,約1475年作

除了對圖像所在的極為豐富和細緻的闡釋之外,哈特内爾還注意到中世紀有豪華插圖的書籍所面向的閱聽人問題。比如,“附有圖解的豪華健康書籍要價不菲,尤其受到意大利和法國貴族圈的歡迎,也使我們得以進一步地了解這群特殊的出資人階層。那些搜集醫療方法用材的醫師、病人與研究者,其手抄本中塞滿了鍍金的大型插圖,把他們那個時代的藥材裝點得華美绮麗”(25-26頁)。

在全書的最後,作者說:“這些身體已經沉睡了幾個世紀。但如今,它們蘇醒過來,前所未有地開口娓娓道來。”(331頁)這句話和書中那些豐富的圖像叙事更令我想起庫爾特·塔科爾斯基的那句話:“一幅畫所說的話何止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