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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了頂流後,她自殺了

作者:勇哥de書舍

#娛評大賞#

在網頁上輸入「瑪莎·蓋爾霍恩」,跳出來的頁面卻幾乎全是海明威。關于她的故事,少有人提起。倫敦《每日電訊報》稱她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戰地記者」,新聞界還以她的名字命名了蓋爾霍恩新聞獎,她的頭像還曾出現在美國的郵票上。即使她已經如此地閃耀有光芒,可一旦走入婚姻,她就注定不再有屬于自己的姓名。瑪莎和海明威的光芒不相上下,但更多人選擇忽略瑪莎的才能,隻記得她是偉大的作家海明威的第三任妻子。世人甚至已經為她的墓碑準備好了刻字:文豪海明威的妻子。成為柔順的女性當然能獲得好處,但瑪莎偏不。她不是海明威的附屬品,她也不想做某一個人的注腳,而是要做自己人生的主人。于是她就成了海明威曆任妻子中唯一主動甩了海明威的一位,瑪莎也是以成了海明威最痛恨的女性。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她曾在這個世界所碰撞出的回響,如光亮,如漣漪......直到今天,這束光都值得照亮更多人,而這漣漪也必将掀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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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瑪莎身上,你會看到一個女孩的堅硬與野心。她一直都是那麼驕傲,朝氣蓬勃。瑪莎出生于1908年11月8日,從小在美國長大。她的父母是中産階級知識分子,整個家庭的氛圍很好。父母會鼓勵孩子們參與讨論,培養他們的獨立思考能力。這種「不普通」的童年讓瑪莎從小就特立獨行。她野心勃勃,性格好強,積極進取,是同學們眼裡靠譜但并不讨喜的人。1926年,18歲的瑪莎入讀費城的布林莫爾學院,并且開始文學創作。三年後,她決定休學。學校裡一成不變的生活使她窺見了自己畢業後的人生軌迹,結婚,生子,然後困在家庭中操持家務。瑪莎不敢想象,她想飛出這一方天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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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20世紀初,公共場合并不歡迎女人們。她們出現在公共場合經常會收到污蔑,違反性規範的女人常被說成閑蕩、閑逛、漫步.....以上種種詞彙都給女人的旅行貼上了「性暗示」的意味,一緻認為她們的步行是為了擷取男性注意。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瑪莎想要出去,勢必要遭到很多人的诋毀和污蔑。但她并沒有退縮,離開學校後瑪莎加入了《新共和》,成為了一名記者。瑪莎身材高挑,相貌出衆,就在别人都以為漂亮的瑪莎會去做個廣播記者時,她卻總是出現在戰鬥的第一線。在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瑪莎受美國聯邦救濟署署長哈裡·霍普金斯委托,深入各地了解并報道群眾的生活狀況。她的報道集《民困見聞錄》不但影響了白宮的政策,還獲得了第一夫人埃莉諾·羅斯福的友誼。後來,瑪莎獨自拖着兩個行李箱來到巴黎,擔任美聯社的駐外記者。她住在便宜的旅館中深入報道,撰寫專欄。與此同時,她還開啟了自己的寫作事業。在一次采訪中,瑪莎遇見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法國經濟學家貝特朗·德·儒弗内爾。22歲的瑪莎遇到紳士的貝特朗後徹底沉淪,兩人迅速墜入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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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新鮮感過後,他卻發現這段關系的基礎是錯的,貝特朗無法忍受瑪莎強勢的性格。能幹有野心的她,很快被認定是冷淡,不夠溫暖顧家,而這完全不符合人們傳統意義上對女性的角色定位與預期。更何況在當時的社會,幾乎每一位女性都是丈夫的附屬品。但瑪莎絕不是那種在丈夫懷裡尋求庇護的柔順女性,她一直都是一隻自由的鳥兒。情場失意,職場也不見得有起色,二者疊加在一起讓她身心俱疲。最後瑪莎思考了很久,決定離開法國,踏上了回紐約的輪船。她跟朋友說:「我已經饑餓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需要生活的熱情和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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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莎奪回了自己生活的主動權,她開始奔赴在各個戰場前線。瑪格麗特·米歇爾在《飄》中寫道「戰争是男人的事,不是女人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無論是參與還是記錄,戰争都将女性排除在外。瑪莎是隊伍中罕見的女性記者,她獨立勇敢,不顧生死,像男人一樣出現在戰場上,深入到大爆炸後的機場、醫院、學校、難民營、孤兒院……她用筆真實地記錄下戰争中普通人的故事,他們勇敢而又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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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内戰正打得火熱,海明威加入了著名的「國際縱隊」支援共和政府,抵抗佛朗哥叛軍。這支國際縱隊中有許多大名鼎鼎的人物:海明威、喬治·奧威爾、羅伯特·卡帕、聶魯達、加缪......而瑪莎則是少數女性。她和海明威也正是相識于采訪西班牙内戰。28歲的瑪莎金發碧眼,常年的運動讓她身材修長,纖細有力。而彼時37歲的海明威,正值壯年。兩個同樣具有文學素養和共同話語的人在此相遇,他們一邊喝酒一邊讨論文學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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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彼此傾慕,瑪莎被海明威渴望逃離第二任白富美妻子的持續資助,想通過寫作來獨立的勇氣所征服。而海明威也為工作時的瑪莎所着迷,她紮起頭發,背着一個雙肩包,手裡拿着本子描繪着所見所聞。當他看到瑪莎不顧個人安危穿梭在戰火和廢墟中時,他忍不住對身邊的人發出感歎:這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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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特立獨行的女性深深地吸引了浪子的心,他鼓勵瑪莎按照自己的意志來寫報道。1937年叛軍轟炸馬德裡,瑪莎在海明威鼓勵下寫了自己第一篇戰地報道——《唯有子彈哀鳴》。然後瑪莎寫下了戰火中普通人的偉大與渺小,生命的脆弱與凋零,鴉片窟中的少女,醫院中哀嚎的傷者,無家可歸的兒童……她揭示了戰争的殘酷性,引發了很多人的共鳴,瑪莎戰地記者的名聲逐漸打響。同為作家的兩個人,仿佛是遇到了自己的缪斯。此時的海明威還在幻想眼前獨立漂亮的瑪莎,會徹底被他征服,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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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期間的彼此陪伴,不僅成就了他們的愛情,還成就了他們的事業。海明威是以寫下了轟動一時的文學作品《喪鐘為誰而鳴》,女主原型就是瑪莎·蓋爾霍恩。而瑪莎在同一時期耗盡心血創作的《紛争之地》卻惡評不斷,連那些為數不多的好評,都被劫持在「海明威的新女友」這個标簽上。這段感情的結局或許在一開始就早有預兆,在此前,就有人稱「海明威每寫一部小說都要換一位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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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本家境普通,在娶了第一任妻子,比他大8歲的哈德莉後,他靠着妻子家的遺産專心寫作。但他有了名氣後就抛棄了哈德莉,與時尚雜志Vogue的編輯寶琳在一起。哈德莉為他傾其所有,變成了黃臉婆,換來的卻是海明威的出軌。但成功上位的第二任妻子寶琳,就會落得什麼好下場了嗎?并沒有,她為海明威生下了兩個孩子,後期甚至通過整容來迎合海明威的審美。但當他遇到瑪莎後,寶琳也毫不例外地成為了前妻。西班牙内戰後,海明威就回家飛速甩掉了寶琳,準備和瑪莎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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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婚禮的日期越近,瑪莎就越是恐懼和焦慮,因為她不願意被他的光芒所掩蓋所吞沒。他的渴望和欲求、胃口、各種朋友、還有他的書……他的書一經上市便轟動了全國,而瑪莎的書卻鮮有人關注,即使有他的鼓勵也沒用。1940年11月20日,瑪莎和海明威結婚。海明威成了她的第二任丈夫,她成為了海明威的第三任妻子,定居古巴。但兩人的蜜月還沒結束,瑪莎送出的報道中國抗日戰争的申請就得到了準許。她随時準備出發,而海明威卻隻想同她一起度蜜月。海明威拗不過妻子,最終還是妥協同她一起來到中國,報道抗日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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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同瑪莎來中國報道抗日戰争)

他聯系了報社一位熟識的編輯,拿到了他的一紙合約,為他們寫一系列報道「真實中國」的文章。采訪結束後,海明威建議兩人立即回到古巴的愛巢,而熱愛工作的瑪莎卻決定順着戰争線索去印尼繼續她的戰争報道,海明威隻好獨自一人回到了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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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生活并沒有讓瑪莎改變,她從孩童時代起就是一個天生的旅行家,如今她也成為了著名的戰地女記者。但海明威卻變了,曾經瑪莎身上最吸引他的那些獨立勇敢,如今都變成了厭惡。他對妻子的要求變成了百依百順,好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但很顯然,瑪莎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她不願意待在家裡,圍着廚房孩子轉,用取悅丈夫換來憐愛。她很清楚,此時為作品的奮鬥已經足夠艱難了。如果按照既定人生軌道,有了孩子,寫作将會成為更次要的考慮。與此同時,她還要操持好家務,好讓海明威的創作不受影響。瑪莎必須做出選擇:屈服于成為名人妻子的狹隘要求,或是冒着失去海明威的風險,打造一條屬于自己的女人和作家之路。最終,她還是選擇忙于事業,與丈夫相隔兩地,哪裡有戰争,哪裡就有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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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垮婚姻最後一根稻草的是瑪莎與海明威在專業上的對峙。海明威為了自尊心,便不斷打壓瑪莎,嘲笑她的寫作能力,還主動提出為《克裡爾》周刊做首席戰地報道,間接搶了妻子的飯碗。作為美國最著名的作家,海明威獲得了特許權,随軍報道諾曼底登陸,而瑪莎隻能自己想辦法。她偷偷上了一艘開往諾曼底的船,然後躲進了船上的一間廁所中,整整待了一晚上。這已經是第三艘試圖橫跨海峽的醫療艦,前兩艘都被水雷擊沉。最終發出的報道中,瑪莎細緻地描寫了這次戰争進攻的代價,尤其是傷員的情況,反思戰争的非人道。除此之外,瑪莎還穿梭在槍林彈雨中協助醫護人員擡傷員,但在文中完全隐去了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海明威則在自己的文章中大談特談他對于諾曼底登陸作戰成功的重要意義,他又是如何知道軍官完成了這次戰役,盡管海明威因為一場車禍錯失了這次采訪,而隻是在船上完成了一次跟團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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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莎冒着槍林彈雨走在前線時,海明威卻發來電報:「你是個戰地記者,還是與我同床共枕的老婆?」瑪莎回複:「我是個戰地記者。」海明威從未想過兩個相似且相愛的人,會變得如此陌生。這個女人明明是他所愛的,但為什麼生活會變得如此糟糕?亂糟糟的房間沒人收拾,和朋友一起喝醉的他也沒人照顧……兩個人隔三差五就會因為這些生活瑣事而大吵,海明威還常常恐吓撕打她。而瑪莎也不甘示弱,她撞壞他昂貴的林肯汽車,閹割了他所有兇猛的公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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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鬥得遍體鱗傷,曾經轟轟烈烈的愛情也在一次次争吵中消磨殆盡。1945年,瑪莎簽下放棄所有婚姻财産的檔案,遠走非洲。五年的婚姻,以瑪莎抛棄海明威為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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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都是海明威抛棄别人,而這次是他在四段婚姻中唯一一次被女人甩。大男子主義的他不能接受這現實,就開始發瘋似的寫詩罵她: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名叫瑪莎的女仆,她們都那麼樂于服從指令,蓋爾霍恩挺可愛,可惜就是太野心勃勃了。曾經,他因為瑪莎的獨立和野心勃勃而愛上她。而現在,卻又因為同樣的獨立和野心而貶低她。相比起來,瑪莎就更有風度了,她的每一次接受采訪,都隻有一個要求:不要提起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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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海明威離婚後,瑪莎再次獨自沖向自己熱愛的戰場,讓自己的生命不斷綻放。她見證了印度尼西亞反抗荷蘭殖民者的戰争,親曆了以色列建國的過程,走上了第一次中東戰争的前線。其實瑪莎除了戰地記者,還有另一身份,作家。瑪莎根據非洲經曆寫成《非洲的天氣》,以及暢銷的旅行遊記《我和一個人的旅行》。這本書達到了她文學創造的高峰,一直到40年後的今天,在美國依然讀者衆多。瑪莎的愛好、性格、思想和執行力,都在「傳統意義下」女性概念之外,讓人歎服。1954年,瑪莎走入了第三段婚姻,她與《時代周刊》的主編湯姆·馬修斯結婚,但這段婚姻也僅僅維持了9年。離婚後,瑪莎繼續投入自己的事業,她前往西貢去報道越南戰争。瑪莎看過太多戰争下平民的悲慘遭遇,從她的文字中能讀出她對侵略者的憤怒和對硝煙中平民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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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81歲的瑪莎仍然背着行囊,奔走在美國入侵巴拿馬報道的第一線。在戰場上,短促連續的爆炸聲震耳欲聾,橫飛的彈片帶着死亡的氣息呼嘯而下。這樣的環境對一個年逾八十的老人來說實在過于惡劣,她的身體受到了巨大的傷害。瑪莎遺憾的對助手說:「看來我是真的老了,不能再去前線了。」她的最後一次報道工作是在1995年,瑪莎到了巴西,寫了一篇關于當地貧困狀況的分析報告。此時她的白内障已經非常嚴重,自己無法看清手稿,隻能靠助手來打字校對。84歲的瑪莎實在是有心無力,自己确實老了,承認無法進行戰地采訪,此時的瑪莎一隻眼近乎全盲,身患嚴重的背疾和癌症,無法再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她再也無法閱讀、旅行、工作,她選擇了解脫,就像她曾跟朋友說過的:「假如你不再擁有你想要的生活,那麼自殺也是一件好事。」1998 年 2 月,瑪莎服用氰化物膠囊自殺,享年9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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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早已離開這個世界,但總會有人把她的生命記憶重新拼湊。因為有關她的故事,我們至今都還沒聽夠。回看瑪莎的一生,我們很難想象,一個金發碧眼的瘦小女人,在十九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戰火硝煙中,像一個戰士一樣滾燙地生存着。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衰老印記,也絲毫不會讓人覺得感傷,因為那是勇敢果決所留下的痕迹。瑪莎90年的生命裡,從未浪費過一天。她甯願自己在黑夜的刀鋒上行走,感受快樂,也不願将自己的價值與另一個男人綁定,哪怕這個人是所謂的大文豪海明威。她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女人堅毅的情感,她也曾經曆過焦慮的拉扯、崩潰又與之和解,掙紮過後從低谷中走來,也進入了嶄新的松弛,而這其中又無不帶着女性的優雅與克制。每每再次出發時,她都依舊坦然與笃定。她注定無法站在那裡仰望他人,她也不甘隻是成為海明威的人生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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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日後人們再談論起瑪莎時,記住的她「是可以自己書寫人生的戰地玫瑰,瑪莎·蓋爾霍恩」,而不是海明威的第三任妻子。就像瑪莎曾說過的那樣:「失去了愛情和婚姻,至少還可以拿回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