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有李小龍,女有周采芹。”
擔當得起這樣稱贊的周采芹,是所有亞裔演員的“教母”,也是第一位登上倫敦西區舞台的中國主演。
20歲那年,她的名字響徹英國,征服無數觀衆;
40歲,卻經曆破産、搬家、流離失所,在重重打擊下精神異常。
這一生,她從“亞裔之光”,到“精神病瘋子”,經曆多舛的命運,最終重返好萊塢。
即使慘遭時代蹂躏,也從未屈服,一次次滑出命運的指縫,活出絢爛。
她是如何做到的?
她是“貓”的孩子,卻有“豹”的性情
周采芹的父親,是“平劇大師”周信芳。父親演出期間,她在戲箱子裡呱呱落地。
母親裘麗琳本是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婚後除了照料周采芹,還要照料其他5個孩子。
裘麗琳年少和周信芳私奔時,從家裡帶了兩樣東西:一袋珠寶,一把手槍。
珠寶,留給孩子;手槍,留給自己。
在那個動蕩的時代,裘麗琳精悍勇敢,隻要丈夫的權益受到威脅,便毫不懼怕地掏槍;
同時,也清醒理智,再窮也不給丈夫珠寶,以此逼他奮鬥。
裘麗琳是個“狠角色”,在愛情中從未被馴服,粗糙得像野生動物一樣,甚至将子女全都送到國外野蠻生存。
周信芳形容她:像母貓一樣,把小貓一個個叼走了。
或許受到母親的影響,周采芹天生就不是個會被感情絆住手腳的人。剛滿18歲,就戴着母親送的手表、父親送的書去了英國,成為第一個入讀英國皇家戲劇學院的中國人。
她在傳記電影中吐露,留學并不順利。
由于自己是華人,隻有一米五,經常有男同學對她輕佻搭讪,每次她都不退縮,而是中氣十足地丢下一句:fuck off(滾開!)
學校老師瞧不起她,指着她的鼻子說:“這裡沒有你的立足之地。”她也毫不氣餒,認為自己早晚會出人頭地。
不久後,機會降臨了:周采芹出演舞台劇《蘇絲黃的世界》一夜走紅,女人們紛紛效仿她的外形,一時間大街小巷全是穿旗袍、留長發的“蘇絲黃”。
周采芹最吸引人的地方是:相比傳統中國女性的隐忍壓抑,她身上多了一股張揚野性。
熒幕中,她敢于表達力量;生活中,她不讓自己吃虧;在台上表演時,她也絕不允許觀衆打擾。
某次,一位女觀衆在周采芹表演時閑聊,她立刻停下演出,告訴她:“請你别再說了。”
後來,這位觀衆的丈夫專程來感謝她:“我們結婚20多年了,一直沒辦法讓她閉嘴,你是第一個能讓她閉嘴的人!”
哪怕獨自在國外打拼,周采芹的自我也是舒展的,不因為任何人、任何事壓抑自我,這一點和裘麗琳一模一樣。
《紅樓夢》導演李少紅說:“周采芹閉上眼睛是隻貓,睜開眼睛是隻母豹子。”
“母豹”一般的底色,讓她在專業上越走越遠。
可婚姻中,這樣的性格卻遭到了丈夫的排斥。
兩任婚姻告終,她被卷入苦難的洪流
20歲出頭,周采芹就走入婚姻。
丈夫是一名傳統華人,他被周采芹不同尋常的氣質吸引,婚後卻指令她:“不準抛頭露面”待在家裡相夫教子”……
“當賢妻良母,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思?”周采芹拒絕當“金絲雀”,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選擇了離婚。
前夫前往新加坡,她帶着兒子獨自留在英國。
單親媽媽的生活問題重重:房東不肯租給她房子,帶着孩子找不到合适工作,備受周圍人歧視……
好在,周采芹的光芒沒有被苦難削減。在最艱難的時刻,她仍舊全身心投入演藝事業,令整個好萊塢都為她着迷。
她參演007系列動作片,成為第一名中國“邦女郎”;
還出演電視劇《鬥争對象》,獲得英國最佳電視演員提名。
從家庭回到舞台,周采芹讓所有人看到:她仍然是那個“母豹子”,再苦再難也要往前奔跑。
周采芹曾表示:“要做一個好演員,你必須要懂得你自己的技藝,并且為演戲的這一個瞬間做一輩子的努力。”
然而,一切輝煌都在1970年隕落。
那一年,英國陷入經濟危機,周采芹的所有存款因為抵押給了銀行而破産,破産清零。
房子沒了,錢沒了,屋漏偏逢連夜雨,母親在同年去世。
周采芹失去了精神支柱,又變成身無分文的窮光蛋,沖動之下吞藥自殺,好友救回一命後,她又被送進精神病院。
在那裡,所有人都想讓她馴服聽話。但即便淪落至此,周采芹内心那股粗糙、強大、野性的力量,也沒有消失。
她積極尋找出路,回歸闊别多年的祖國,到弟弟的餐廳打工,弟弟卻要求她“做任何事都要經過我允許”。
周采芹不喜歡被别人安排,更不喜歡向現實低頭。她在滿是油煙的廚房踏踏實實地工作,心裡卻想着母親說過的話:
“樹幹雖然被砍傷,但大樹不能死。”
于是,她傳回波士頓,找機會重返舞台——她心中的大樹。
“不被馴服”,是她掌握命運的鑰匙
此時,周采芹已經年近40,皺紋和貧窮讓她不再靓麗。
她穿着三塊錢的大衣、一塊半的塑膠靴,滿臉風塵仆仆,靠做打字員、圖書管理者謀生。
事業巅峰期一去不複返,女演員的黃金時期也宣告結束,照理說,她應該認命了吧。
可是,周采芹重返舞台的願望卻越來越強烈,越是找不到出路,越要拼了命學東西。
她把打工掙的錢攢起來,入讀塔夫茨大學戲劇學研究所學生,畢業後在劇社從事表演工作。劇組很窮,但她憑借表演功底獲得滿堂彩。
某次去監獄演出,面對一群殺人犯,她不卑不亢、氣力十足,征服了這群犯人,也創造了她的演出生涯小高峰。
熬過低谷期、重回舞台後,周采芹有了落葉歸根的想法。
前半生,她為了謀求生存粗糙而頑強地活着,如今,她開始憧憬一種更加柔軟的活法——她想成為一名老師。
1981年,周采芹重回中國,相比國外,國内環境對她更加友好。
她進入中戲,成為第一批回國任教的“海外專家”。于是,我們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周采芹身穿牛仔褲、紅大衣,毫不懼怕他人指點,坦然自若地坐在地上,給學生們講課。
中國學生從沒見過這樣随性的老師,但她開創了全新的講法,填補了中戲西方戲劇方法的空白,深受學生喜愛。
對下一代,周采芹傾囊相授,但她仍在“奔跑”。
1993年,年過半百的周采芹重返好萊塢,出演好萊塢史上第一部由亞裔主演的電影《喜福會》。
她在劇中扮演一位很有力量的華人女性,颠覆了外國人對中國女性的看法。至今,這部電影都是華人眼裡的佳作。
後來,她陸續出演了《藝伎回憶錄》、《實習醫生格蕾》、《驚天魔盜團》……
有人說:周采芹“東山再起”了。
但熟悉她的人會知道,周采芹從來沒有衰敗過。無論巅峰、低谷還是回暖,她都秉持初心:哪怕遭到生活百般蹂躏,也絕不停下成長的腳步。
正是因為抓穩了這一點,她才經營出精彩的一生。
如今,年近90的周采芹,仍然活躍在大熒幕上。褪去年少時的尖銳和淩厲,歲月給了她生活的智慧和從容。
“生命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台上指手畫腳的伶人,登場片刻就在無聲無嗅中消失了。”這是周采芹很喜歡的莎士比亞的一句台詞。
過去,她的“野性”是防禦和自衛;如今,她體會過人生的無常和短暫,這份“野性”,變成懷抱敬畏之心,盡情享受自我的綻放。
不知你發現了嗎?很多時候,我們受到世俗文化的影響,聽從别人的評判,活在頭腦和規則裡。
按時長大,按時結婚,按時生兒育女,做賢妻良母,不敢稍有逾越,卻常常忽略了自己真正的需求。
弗洛伊德曾把人格的結構分為本我、自我和超我三部分。本我遵循快樂原則,時刻等着釋放身體原始的動力。
心理學家溫尼科特則認為本我的原始野性是生命個體最寶貴的部分。
它是我們面對危險時保護自己的尖牙,也是遭遇低谷時全身而退的資本,它擁有強大的向上的力量。
永遠把“本我”放在第一位的周采芹,是世俗眼光中的“叛逆者”,
但正是因為這種勇敢,她才在跌宕起伏的人生海洋裡,緊緊抓住了每一塊拯救自己的浮木,活出了人生的精彩。
張桂梅校長曾經鼓舞女校的學生:
“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請你永遠不要被苦難或是誘惑馴服,當你全然相信自己,愛自己,擁有不被馴服的力量時,即便未來層層青山,萬裡重洋,你自搖曳輕舟,閱盡人生的風景。
*本文由作者與張德芬空間主筆團共同創作,如需轉載請聯系授權。
策劃 | Kiwi
編輯 | Kiw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