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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為痛失大将,真相更痛

10月7日晚,華為内部員工社群平台心聲社群發訃告稱,公司監事會副主席丁耘,因突發疾病于當日淩晨不幸逝世,享年53歲。

華為痛失大将,真相更痛

● 華為公司監事會副主席丁耘

丁耘出生于1969年,在華為工作了26年,是華為重要的管理者之一,現任監事會副主席、總幹部部部長、企業BG總裁和營運商BG總裁等職務。

其中,僅企業BG和營運商BG兩項,每年就能為華為貢獻4000億元左右的收入,是華為兩大核心業務。

丁耘生前酷愛運動,“休息時間幾乎都用來跑步”,國慶期間還在帶領員工長跑拉練,一直給人留下了積極健康的印象。

是以,他的突然離世,不僅是華為的一大損失,更令人意外震驚,沉痛惋惜。

無獨有偶,近些年,年富力強的商界精英猝死事件,并非少數。

16年至今,就已有曠視科技首席科學家孫劍、朗科智能董事長劉顯武、途牛副總經理李波、春雨醫生CEO張銳、阿裡集團原資料總監歐吉良等人突然離世。

而且,其中很多人,也和丁耘一樣,長期保持着高強度健身的習慣。

今年6月,曠世科技首席科學家、曠視研究院院長孫劍突發疾病,搶救無效離世,年僅45歲。根據報道,他同樣酷愛運動,有夜跑習慣,發病也是夜跑結束回家後。

在我們一般的認知中,熱愛運動往往意味着健康。為什麼這些具有良好運動習慣的人會猝死?運動、健康和工作之間的關系,也許不像我們想象中那麼簡單。

#01

運動的多面性

猝死和運動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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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結論,精英人士們熱愛的長跑運動,确實是猝死多發地帶。

長跑是對人耐力的磨練,對心肺能力有很高的要求。

根據Nature上的一項研究,35歲到65歲中年男性,在耐力項目中出現心源性猝死的比例高達40%以上。

在大陸,長跑是運動性猝死發生率最高的運動項目。

但是,也有臨床醫生指出,劇烈運動之是以會導緻猝死,是因為這個人已經患有某些疾病,運動隻是促使死亡事件發生,并不是直接緻死原因。

多項國内外研究指出,運動量并非越大越好。

在一定範圍内,跑步等耐力運動有利于身體健康,但超過一定量,就會增加心源性猝死的風險。

是以,我們也不必太過緊張,對運動談虎色變。隻要保持合理的強度,運動一定是有利健康的。

然而,正如許多所謂的藝術家靠海洛因保持靈感,現代的中年中産靠大劑量的運動保持工作活力。

他們身居高位,高強度的工作讓他們長時間處于壓力之下。而參與運動,可以讓他們的精神短暫地得到解放,同時保持身體精神充沛,以便更好地投入工作。

這時,運動的目的就并非全然為了健康,而是起到麻痹和興奮的作用。

一些人對高強度運動的追求,甚至可能到了運動成瘾的程度。哪天如果不運動,就覺得渾身難受。

随着運動經驗的積累,他們也會不斷提升運動強度,在一次次的自我突破中享受成就感帶來的爽感。

當生活圍繞工作展開,而運動也成為了工作的燃料,我們或許可以把對運動的推崇,也了解為是一種遵循現代工作倫理的意識形态建構。

#02

像工作一樣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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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代社會,我們已經把工作視為天經地義,失去工作的人會倍感焦慮,沒有工作則會被看作是不求上進,無法了解,甚至可恥的。

哪怕是一段短短的空窗期都會被hr在面試時反複提問,仿佛它隐含的風險可以抹殺過往其他經曆積累的所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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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友關于空窗期的讨論

但人并非生來就要工作的。一定要工作,這樣的想法,也是被種種社會因素所建構出來的,再潛移默化灌輸進我們的腦海中。

英國著名社會學家齊格蒙特·鮑曼的在他的《工作、消費主義和新窮人》一書中,就探讨了現代社會怎樣讓我們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工作對生活的主宰。

他提出,工作倫理的本質是一條戒律:

為了維持生活并擷取快樂,每個人都必須做些他人認同的有價值的事,并以之擷取回報;

安于現狀,不思進取是可恥的;

工作即正義,不工作是一種罪惡。

這個戒律,内置于每一個現代打勞工的腦袋裡,且占據着首要位置。

而我們今天大衆文化中的運動風尚,也必須為此工作倫理服務。是以,如果仔細分析,會發現今天大衆追捧的運動、自律,幾乎與現代社會對工作的追捧完美呼應。

說白了,我們運動是為了工作,而不是為了運動本身,我們通過運動,證明自己很擅長工作,表達自己有很強的工作能力。

首先,規律的健身,意味着一個人非常自律,同時具有管理時間的能力。

在這個時刻追求效率,追求準點上下班、人人把“成為更好的自己”挂在嘴邊的時代,自律無疑是一種高尚的美德。

能夠合理安排時間,也意味着對自己的生活具有充分的掌控力,是可靠和能力的證明。

其次,借助發達的社交媒體,人們不僅可以曬出自己的日常打卡,累計公裡等諸多健身成就,也可以展示自己的身材,塑造積極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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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交媒體上各種自律成果展示

自己收獲了一波朋友的贊美和認可,完成了自我形象的建構和展示;其他人也受到了刺激,在從衆心理驅使下,獲得了加入運動的動力,形成了運動激勵的完美閉環。

是以,健身也在逐漸成為一種群體身份的象征和認同——這其實是現代分工社會中需要的團隊、協作的工作倫理需求。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種新的運動形式在都市人中間流行開來,比如最近的新晉熱門運動飛盤、陸沖,這些對于大衆來說相對陌生的運動,成為了某種社會地位、生活品位的符号,其參與者借此彰顯了自己的身份認同,将具有積極生活态度、一定消費能力和良好生活品位的自我與他人區隔起來。

在精英群體中,這種現象更為突出。

再者,我們不能忽略,運動确實會帶來快樂。

在我們感覺不到的地方,跑步會造成血液中的内啡肽水準升高,進而帶來情緒振奮,心情愉悅等一系列效應。

而肉眼可見的,健美的身材和良好的身體精神狀态,也會讓我們感到自我滿足和成就感。

當我們完成一個目标,比如跑完10公裡,落下的每一步都得到了堅實而穩定的回報,那種“我做到了”的快感,不是消耗了多少卡路裡的冷冰冰的數字所能帶來的。

運動,是以為工作補充了能量,也呼應了工作倫理中對于成就感的追逐。

實際上,就像不工作讓人可恥一樣,現代精英中産中,也有不運動即可恥的流行觀念,是以大腹便便、油膩大叔這些羞辱性的詞彙就出現了。

因而,運動倫理的本質其實就是簡單一句話:運動即正義,不運動是一種恥辱或罪惡。而這和工作戒律中“不工作即可恥”,幾乎不謀而合,甚至可以說是同義反複。

根據某健身房的資料,整個北京市,晚上10點至次日早上8點,依然有12.3%的會員在健身。

是以,當代職場人完成了996的高強度工作,頂着星光走出辦公室,拐個彎又走進了健身房,即使熬着夜也要完成健身計劃。

當我們完全接受了這樣一套邏輯,把健身看作是一項身體管理的工作,要達成健康、健美的目标,最終交由數字來考核自己的完成名額,就會遵循一種和工作同樣的自我異化邏輯,麻痹了自我的感受。

白天拼命工作,晚上拼命運動,陷入現代社會日夜更替的無盡循環之中。

而在這種看似無盡的循環中,生命悄然而逝了。

#03

找回身體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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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健身運動的曆史,并不是非常令人愉悅。

19世紀的英國,為了改造監獄裡的頑固罪犯,工程師William Cubitt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台跑步機。

因為當時的使用方式太過殘忍,每年都會有過勞死甚至精神崩潰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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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犯人通過當時的跑步機提供動力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受制于技術和理念的落後,健身房都是“花錢買罪受”的同義詞。

即使是現在,一旦沒有工作,沒有壓力,也很少有人願意做運動。

自從第一次工業革命,從以機器生産為标志的生産力變革以後,一般性的體力勞動逐漸被腦力勞動所替代,在占據了我們清醒時間1/2的工作中,身體的參與程度在逐漸降低。

前沿的科幻作品已經在大膽地探讨如果沒有身體,僅靠意識怎樣生存。而現實中種種虛拟技術的發展,也讓我們對于身體的感覺越來越弱。

仿佛隻有在出現病痛的時候我們才注意到身體的感受,幡然醒悟,哦,我身體的某個部位叫這個名字,應該怎樣做才對它更好。

可以說,我們已經忽略身體太久了。

在這樣的前提下,城市中産确實也要借助運動,重新找回對身體的感覺和控制。

是以一方面,我們說為了釋放工作壓力而做極限運動,甚至讓人猝死,當然是不可取的,但另一方面,運動本身沒有原罪,相反,大部分現代中産恰恰缺少運動,缺少對身體的感覺。

隻是,運動的歸運動,工作的歸工作,别把運動當成工作的麻醉劑、推進器,而需要做身體有益的運動、适量運動,回到運動感覺身體這個本質上來。

不過很可惜,我們今天看到的大部分狀況是:運動強度,常常随工作壓力而上升,運動的“進階程度”,也幾乎與工作能力相比對。運動,是工作的奴隸。

比如,頗受中産青睐的長跑,看似沒有門檻,但其中的資深參與者,往往都深藏不露。

根據尼爾森的資料,2019年中國跑者平均花費為11418元,主要花在跑步裝備和賽事開銷上。

顯然,購買裝備,四處比賽,都意味着參與者是有錢、工作能力強,長期鍛煉的精英人士。

對物質富足的中産來說,痛苦的經驗是相對陌生的,是以他們借助運動放大對身體的知覺,通過适當的痛苦來完整自己的體驗,感受自我的存在。這點無可厚非,甚至是必須的。

當我們感受到通過運動,肢體在變得更有力的同時,我們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存在。而這正是運動的意義。

畢竟,運動的初衷是為了自我的健康和快樂,而非盲目追求成果,更非為高強度工作注射興奮劑,當然也非追求他人眼中的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