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發師餘明和他的收藏夢
文/李一紅
理發師和收藏家，看上去有點八杆子打不着的意思，可是現實中有一個人把他們融合在一起真實地存在着。
作為一個愛好文學的人，一般都愛好藏書，我見過藏書最多的是詩人夢天岚，光客廳一面牆全部都是書，讓我震撼，還知道一些人收藏錢币、古玩的，收藏郵票的等，我都佩服那些人，有情懷。到今年五月，我才知道，在我們冷水江還有一個人，他叫餘明，是一名理發師，偏偏他又愛收藏傩面和一些有價值的老古物，還專門用二間門面來擺放自己收藏的梅山傩面和古物，心中有一個收藏夢。
我知道梅山傩戲是冷水江市的傳統戲劇，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之一。梅山傩戲的産生，可以上溯到戰國時期，《楚辭章句》中就有記載。梅山傩戲是湖南省冷水江市民間舉行祈福、求子、驅邪等傩事活動時扮演的娛神和自娛戲劇，梅山傩戲在聲腔、對白、動作上，則表現出原始野性、诙諧幽默，具有生活情趣。
梅山傩面具，是一種民俗藝術，其蘊含豐富的文化内涵，真實反映了當地百姓生活始終。其造型藝術源于驅鬼逐疫之巫術、舞蹈戲劇之儀式、自然生物之模仿等三個方面，是以，從傩面具造型藝術中可以探索當地的風土人情、思想觀念、審美情趣和工藝水準等。傩面具能夠展現出獨特的雕刻工藝、誇張的藝術造型、高度意象的色彩等藝術特色，其具有很高的藝術傳承價值，不僅展現在它本身的産生的美感上，而且展現在這深厚的文化底蘊上。
5月的一天，陽光明媚，在經常路過的，從融媒體中心去電力局馬路邊的門面裡，在一個理發店的隔壁，見到餘明。初識餘明，白淨的臉上，長着絡缌胡子，發型師的頭發沒有發型，不像現在的年輕發型師一樣，卷着異樣的發型，讓人一猜就知道是理發師。但看他的發型看不出來是理發師，穿一件白色T恤，胸口前面還有三個黑色的字“進士府”，衣服有特色。在他的店鋪裡，有一張老式的圓桌，四周的座椅看上去都有很長的曆史。偌大的門面，四周牆壁上擺布着各式各樣的傩面具，形态各異，我原來知道一些傩面，因為農村唱太公，做道場時，有時候也有這樣的裝飾，隻是在這裡忽然見到這麼多的傩面具，還是讓我心裡微微顫動。
他熱情地招呼我，說歡迎到他店裡來，我說沒有想到這裡還有這麼個令人驚訝的收藏傩面具的地方，可能是我平時對收藏這塊從沒有關注過，沒有想到在這裡見識到了這麼多物件。他站起來介紹了一些傩面具，最早時代的是明朝時期，然後大多數是清代及近現代的，每個傩面具還編了号，有一些還有說明，什麼時期的，從哪個地方收來的，隻是價錢沒有标明。說着，他用手小心翼翼地從桌子上輕輕地取出一個傩面具來，看他的情形，對這個傩面具充滿着憐愛，如同見到他的小孩子一樣，生怕不小心會掉到地上，傩面具都是木材雕的，本來就是很輕，到了他手上，覺得很有份量，這個傩面是傩公，造型精美，色澤還豔麗，年代是清代，雕刻藝術精良，看到它就讓人有愛不釋手的感覺。
餘明接着又接着說，傩面具有很多種，常見的有傩公、傩母、判官、開山小鬼、修路傩君、歪嘴和尚等等。梅山傩面俗稱“臉子”，是傩戲表演中的重要道具，多由木雕制成，一般有楓木、桐木、棒木等。通常以整張面像的造型，也有少量的上半臉造型，一般來說，這些傩面都由師公本人親自雕刻完成，經由他們開光後才能使用。色彩運用比較豐富，以黑、白、紅、藍、黃等純色為主。展現了梅山傩面的宗教性和自然屬性。其中黑色代表邪惡，白色代表俊美，紅色代表忠義，黃色代表兇殘。
聽了他的介紹，原來傩面具還有這麼多涵義，他收藏的有傩面具加起來有百把件，形态各異，色彩有的因年代久遠，已經掉色，年代稍近的才看得比較清楚些。有笑容可掬的，有兇神惡煞的，還有雕刻的手法不同。展現着每個時期不同的工藝水準。
要收購這麼多原始的傩面具，也不是那麼容易。每一件都要與人讨價還價，有些人這麼物件在家裡也沒有用處，但是一看到有人要來收購，就會獅子開大口，是以還需要耐心去磨，用誠心去感動人家。當然也有人知道他收藏傩面具就會先收到手，然後再送過來，加點價格，看到喜歡的傩面具，餘明就會将它購買下來，然後擺到家裡，仔細準确地辯識出它的年代來，再拍好照，收藏起來。介紹了收藏的傩面後，又從門裡面的一間屋拿出一本列印的書出來，書裡面把每個傩面具都拍成了照片，标注了年代，尺寸，名稱，我大緻翻書了一下，覺得餘明真的是用心良苦，對這些傩面具情有獨鐘。
說起他的過去，他是冷水江有名的金絲露的餘一剪，是理發店的第一把剪刀，理發手藝自然是相當好，與他合夥的是冷水江理發界有名的女理發師解解，二個人合作多年，原來是開大店子，後來由于種種原因就來到這裡，二個一起開理發店，慕名而來的人也不少，好多美女們都是打電話預約理發。說起他收藏梅山傩面及一些老物件的初衷，他說：作為一位普通市民，由于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特别從小就在清代進士曾祖餘昌泮留下來的進士府四合院長大，在記事時起，伴我成長的都是雕梁畫棟的餘家大院，對院子裡面窗花、雕刻、青磚等等有種獨有的情懷。在每一件古物的做工上，可展現古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如獅獅(事事)如意圖騰、喜上眉梢、五福捧壽、福在眼前，八仙過海等圖騰。細品每件古物都有溫度，仿佛與古人對話。年輕時就有一個夢想，想把所有古物找一個地方，收集起來，整理好，保護起來留給我們的下一代去了解我們祖先的生活習性。但是因為年少時要掙錢養家，沒有太多的精力與經濟來支援自己的收藏夢。直到2018年，随着城鎮化的高速發展，加上農村建新房的越來越多，農村所遺存下來的古物件越來越少，收藏傩面及一些古物的這個夢想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心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再苦再累也都要搶救性保護點古梅山器物，讓它們好好儲存下來，讓我們冷水江人民放慢生活的腳步，去品味祖先的智慧，去了解當時的生活習性，因每件古物都有一個故事，來一次與古人的交流吧。聽了他的說法，對他的這種情懷深表敬佩。
我說你應該賺了錢呀，怎麼會店鋪起來越小，來到這偏避的地方理發來了。他說理發是賺了錢，但是因為要收藏傩面具和有價值的物品，進而也花費大量資金，并且收藏來的東西，主要是用來展覽，又不去轉手倒賣，不可能賺錢了，随着古物的越來越多，所花費的資金也越來越多。正在聊天時，有一個拿着一個傩面具來了，他出價400元，餘明看了看，二話沒說就把它買了下來。這樣店裡又增加了一件傩面具。随後他又說店鋪也沒有小，隻是這裡有二個門面用來裝傩面具和一些古代木器制品了，确實，他的店鋪裡，除了收藏傩面具，還收藏了一些舊的家具之類，有廢舊的門窗，原來鑲在房屋窗子裡的窗子，格子，還有一些門的窗花，一些看上去很舊卻又值錢的桌椅闆凳，還有着原來結婚時送喜禮的木盒子，還有木制的存舊的梳妝盒，結婚用的花轎，這些物件，都代表着當時的繁華。最有特色的是張五郎的，頭在下，呈倒立狀态，又不是全倒立。
看完這一間，他又帶我到另一間店鋪裡，把卷閘門鑰匙打開，然後輕輕地把門拉上去，似乎怕驚醒了裡面的收藏的物件，不像有的門面老闆，把卷閘門重重地往上的拉，聲音好大。這也看出他對裡面物品的愛惜。這卷閘門内門面裡，都堆滿了收來的老物件，太多了，堆放得有點零亂，要好不容易才有個位置來觀看。最讓人贊歎的是靠牆面的四件整扇的木制雕花的大門，四扇門，雕刻精美，上面的花鳥造型，都清晰可見，隻是年代久遠，色彩不再鮮豔。當時擁有這樣的大門的人，一定是富貴人家，隻可惜人去樓空，奢華落盡，連大門都被拆掉來到了這城裡的店鋪裡，隻能輕歎世事無常，人生短短。
短暫人生，生活不易，紅塵世界，處世方式各有不同，有的沉迷于酒色，有的沉迷于賭毒，有的癡迷于書本，有的癡迷于遊山玩水，有的喜好唱歌跳舞，還有的專攻遊戲，有的專愛戶外，一人一世界，一花一菩提，都覺得自己過的特有意義，今天我來到理發師的收藏室，我才知道有人為了梅山傩戲，為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獨自承受孤獨，遠離紅塵中的誘惑，默默地儲存着這麼古老的物件，以至于這些物件不至于隐入塵煙，不為子孫後代所知曉。收藏這麼多物品，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财才，把錢花在這些老物件上要說有價值嗎，也可以說是價值連城，要說它沒有價值嗎，要是倒了不識貨的人手裡，就會丢之，燒之。對于收藏品，有時候也有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說值錢也值錢，說不值錢，也不值錢，但這種情懷，這種大愛，還是值得我們為之點大贊。
見了一面之後，當初就有約，我說要作協的會員來參加一下這裡的收藏品，讓他們來見識一下，餘明這種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産的行動，值得作協會員關心和關注，來了解一下這個世界還有一些人不為名不為利，默默地為子孫後代保護着這些珍貴的曆史文物。由于疫情及一些事情耽誤，直到9月23日，才約好電視台記者和作協會員，來到餘明的店鋪裡進行參觀，欣賞，聽他講一些關于收藏的故事，作家來到之後，對這裡的傩面具及一些老家具，老窗子，等等産生了濃厚的興趣，都說沒有想到冷水江還有這樣的一個地方儲存着這麼多國家級的非物質文化器件，對于餘明理發師的這種行為和情懷贊不絕口。
餘明也談到他的心願是讓些傩面具和這些代表不同時代的桌椅闆凳等等，這些有價值的文物，能有個展覽的地方，讓他們的收藏品，能夠在人們展示出他們的風采，讓更多的人了解我們的梅山文化和本地民俗風情，這樣，他精心收藏到的物品，才真正地展現出他們價值，讓子子孫孫的人們對他們的祖先的文化有更深的了解，把中國優秀的文化傳承下去。
塵霧之微，補益山海，螢燭之光，增輝日月，餘明用他的實際行動，把理發師和收藏家二個不相幹事情聯系起來了，他的梅山民俗風情展覽館的夢想是小人物的大情懷，我想會的，理發師的收藏的梅山民俗風情展覽夢，等待時機成熟了，就一定會實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