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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聲音在吟誦那驚天動地的交響

作者:海外網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誰的聲音在吟誦那驚天動地的交響

瞿弦和與張筠英合照。

誰的聲音在吟誦那驚天動地的交響

瞿弦和與張筠英合照。

誰的聲音在吟誦那驚天動地的交響

《朗誦實踐談:百篇百感》一書

誰的聲音在吟誦那驚天動地的交響

瞿弦和在朗誦《黃河大合唱》

“朋友,你到過黃河嗎?你渡過黃河嗎? 你還記得河上的船夫,拼着性命和驚濤駭浪搏戰的情景嗎?”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她的名字就是生她的村莊的名字,她是童養媳,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團泊窪,團泊窪,你真是這樣靜靜的嗎?全世界都在喧騰,哪裡沒有雷霆怒吼,風雲變化!”

《黃河大合唱》《大堰河——我的保姆》《團泊窪的秋天》……提起瞿弦和,人們腦海中總會浮現他朗誦過的一部部經典名作,耳邊回響起他或氣勢磅礴,或飽含深情,或撥人心弦的聲音。

作為深受觀衆喜愛的演播藝術家,瞿弦和雖已年近耄耋,卻仍然活躍在文藝舞台上。不久前,他與一同入選中國十大演播藝術家的夫人張筠英,攜手出版新書《朗誦實踐談:百篇百感》(以下簡稱:《朗誦實踐談》),在文藝界、學術界和觀衆、讀者間反響熱烈。近日,記者采訪了這一對藝術家伉俪,借由這本新書,一窺兩人半個多世紀來徜徉于朗誦藝術的所思所感。

深刻了解作品的二度創作

自上世紀60年代從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畢業之後,瞿弦和與張筠英便投身朗誦、演播、配音、主持事業,浸淫此間半個多世紀。在漫長的藝術生涯裡,他們以真實飽滿的情感和剛柔并濟的聲音演繹文字的美妙,留下了數不勝數的精品。

《朗誦實踐談》精選出100部作品及其創作感想。從《觀滄海》《琵琶行》等古典詩詞,到《黃河大合唱》《大堰河——我的保姆》等近現代名篇、《從石庫門到天安門》《若我歸來》等當代佳作,再到《海燕》《假如生活欺騙了你》等外國經典;從充滿英雄豪情的《沁園春·雪》,到發出女性愛情宣言的《緻橡樹》,再到熱烈讴歌新時代的《紅船的方向》;從含蓄隽永的詩歌、深情秀雅的散文到紛繁複雜的中長篇小說,再到多元類型影視劇的解說、配音,瞿弦和與張筠英實踐着,探索着,思考着,如何将文字轉化成聲音,從聲音中總結規律,一步步将朗誦這門藝術臻于化境。

“朗誦是一種容易普及、門檻比較低的藝術形式,有人認為朗誦不就是說話嘛,其實不然。朗誦不是簡單地說話,而是把無聲的書面語言變成典型化、藝術化的有聲口頭語言。”瞿弦和說。在他看來,朗誦是在對作品深刻了解的基礎上,進行的二度創作。

如何才算了解了一部作品?瞿弦和與張筠英總結了三個标準:真切、真情、真實。真正确切地诠釋,用真誠打動觀衆,以真實的生活語言為基礎。

把自己融進作品,是他們創作邏輯的關鍵。

《大堰河——我的保姆》是艾青的成名作。1932年,艾青因加入左翼美術家聯盟而被捕。在監獄裡,他看到雪花從高處的鐵窗飄進來,觸景生情,由此浮現出乳娘大堰河的形象、行為、命運,一氣呵成寫下這首長詩。

為了準确把握這首詩的時代背景和情感基調,瞿弦和多次走訪艾青,到艾青的住所和故居參觀。他沒有想當然地将“大堰河”想象成“河流”或“鄉愁”,而是身臨其境地感受并捕捉詩中的每一處細節,體悟詩人對大堰河的同情、感激和熱愛,最終選擇以“呼喚”作為朗誦的“行動性”,以此發出詩人對乳娘在天之靈的感恩表白。

艾青曾不止一次對别人說:“我寫《大堰河——我的保姆》時沒有流淚,不知為什麼,每次聽瞿弦和朗誦,我都會流淚。”聲如其人,誦達于心。這是詩人對其二度創作的最高褒獎。

《團泊窪的秋天》是郭小川的代表作。第一次接到朗誦邀約時,郭小川已經離世,為了準确了解原作,瞿弦和專程拜訪了詩人的戰友,聽取他們的意見,走進詩人的心靈。1977年初,瞿弦和在北京勞工體育館朗誦這首詩,他語氣遲緩,感情深沉,完美诠釋了詩歌的内涵。朗誦完畢,全館萬名觀衆響起如雷的掌聲。

透過瞿弦和富有感染力的朗誦,這首詩在觀衆心中掀起巨大波瀾。多年過去,許多人至今仍清晰記得詩中的四句話:“戰士自有戰士的性格,不怕污蔑,不怕恫吓”“戰士自有戰士的抱負,永遠改造,從零出發”“戰士自有戰士的膽識,不信流言,不受欺詐”“戰士自有戰士的愛情,忠貞不渝,新美如畫”,并把它們作為自己的人生格言。

朗誦藝術離不開三要素

行動性、形象性、音樂性,是瞿弦和與張筠英經過多年舞台實踐,歸納抽象出來的朗誦藝術三要素。

所謂行動性,是指朗誦語言要具有明确的目的、鮮明的态度、強烈的願望;形象性,是指語言要使觀衆感受到朗誦者描繪出的形象;音樂性,則指朗誦語言本身與特定背景音樂等具有的音樂之美。

“無論演戲或者朗誦都離不開行動。”瞿弦和說。

瞿弦和認為,朗誦會上,大家選擇的作品經常以第一人稱出現,比如葉挺的《囚歌》、魯迅的《自嘲》、毛澤東的《蝶戀花·答李淑一》、郭小川的《秋歌》、雷抒雁的《小草在歌唱》、魏巍的《誰是最可愛的人》等,是因為第一人稱更容易表達心聲。即使不以第一人稱出現,無論是詩歌、散文或小說,在表達作者對事物、人物、景物的評價、對大世界的感悟時,均具有鮮明的行動性。

“一年一度的強勁秋風呵,把我從昏睡中吹醒;一年一度的節日禮花呵,點燃我心中的火種”,郭小川的《秋歌》一開始就是詩人的内心獨白。朗誦時不宜激昂宣洩,而應選擇“傾訴”為行動性,緩緩地輕聲讀出來。魯迅《自嘲》中出現的“運交華蓋”“破帽遮顔”“躲進小樓”等詞句,看上去像自嘲,實際上卻是“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自勉。朗誦時要從“自勉”的行動性出發,既不能對白色恐怖輕描淡寫,又不能有垂頭喪氣的感覺,要表現詩人在危險環境中的堅強意志。

行動性有了,形象性從哪裡來?童年時代主演過電影《祖國的花朵》的張筠英,數十年來錄制了近千餘篇文學作品,執導譯制片240餘部,在朗誦、配音、演播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在她看來,生活的經曆、親身的體會、影視劇的鏡頭、小說中的描述、美術類的展品等,都是形象性的來源和借鑒。而拟人化的音色、合理而适度的形體動作,則有助于形象性的展現。

例如,朗誦克雷洛夫的寓言《狗的友誼》,兩隻狗的形象一出現,就可用音色差別,分别用慷慨激昂的厚音和矯揉造作的細音展現,把人世間對待友誼的言行不一和虛僞暴露出來。朗誦《小草在歌唱》,可在環顧四周後雙手攤開,讀出“這裡曾是刑場”;朗誦《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可在“不勝寒”的“寒”字時,用一隻手顫抖地在胸前畫圓。

剛時铿锵有力,柔時娓娓動聽;快時噴薄而出,緩時從容不迫;靜時萬籁俱寂,動時翻江倒海。朗誦之是以迷人,還在于跌宕起伏、變化多端的色彩,猶如樂曲一樣,具有音樂之美。

由光未然作詞、冼星海作曲的《黃河大合唱》,瞿弦和參演了近40年,是他最重要的作品之一。《黃河大合唱》自誕生之日起,朗誦與音樂就不可分割,特别是由瞿弦和本人恢複的第三段《黃河之水天上來》,被定位為“朗誦歌曲”,更是展現了語言與音樂的水乳交融。

在處理這個重要段落時,瞿弦和了解應該像“唱一樣”朗誦。他和張筠英反複研究重音、停頓、語調的整合,每個字從哪個音符開始,在哪個樂句必須把這句說完,都在樂譜上詳細地标記出來。他還加入戲劇表演的元素,将自己在黃河源頭以及青海、甘肅、甯夏、陝西、河南、山東等地黃河邊駐足眺望所見,化作表演時的内心視像,表達氣壯山河的民族之聲。

将經驗分享給更多年輕人

“瞿弦和、張筠英夫婦認準自己有興趣的、鐘愛的、于人民有益的事業,咬定青山不放松,不僅實踐了,還總結成‘百感’留存于世,這種敬業精神令人感佩。他們之可貴,還在于将‘實踐談’自覺上升為一種理論自信和文化自信。”對瞿弦和張筠英夫婦出版《朗誦實踐談》一書,文藝評論家仲呈祥如是評價。

中國傳媒大學教授路寶君認為,《朗誦實踐談》展現出瞿弦和與張筠英深厚的藝術修養和文學素養,也彰顯了他們為人、為藝的風範。既是他們對朗誦藝術實踐的經驗總結,也是一部口述體式的珍貴史料,具有獨特的學術價值和審美價值。

近些年,朗誦在全社會特别是年輕群體中蔚然成風,朗誦愛好者如雨後春筍般湧現。瞿弦和與張筠英希望把自己的經驗和體驗分享給更多人。“朗誦能夠提高文學、思想等各方面修養,希望年輕人能通過朗誦得到提升,展現身上的正能量,抒發自己的理想。”張筠英說。

雖然已經年屆八旬,但新書的出版對于瞿弦和與張筠英來說,隻是一個“逗号”,他們追求藝術的腳步不會停歇。

半個多世紀過去,無論身處天南地北,他們始終如一地從事并熱愛着與朗誦有關的事業,堅守初心,與人民同呼吸,與時代同步伐。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突襲,瞿弦和錄制朗誦詩歌《我是湖北人》,為湖北人民加油打氣;張筠英朗誦了《若我歸來》,緻敬白衣勇士。2021年建黨百年,他們錄制了詩作《紅船的方向》《從石庫門到天安門》《紅色的夢》《百年交響》等作品,還擔任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紅色印記——百件革命文物的聲音檔案》節目的講述人。

瞿弦和與張筠英很喜歡《百年交響》的序曲,詩中這樣寫道:“今夜,我站在時光的河岸上,仰望着滿天的星鬥……那是激蕩在歲月裡的回聲,它們就像一個個音符,铿锵綻放,被誰的手指,彈奏成一曲驚天動地的交響。”

字裡行間是他們藝術人生的浪漫寫照,也是這個時代的真實回響。(本報記者 鄭 娜)

《 人民日報海外版 》( 2022年09月05日 第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