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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傑倫歌裡的這位富家子,去世時孤獨窮困,如今一幅畫價值上億

作者:上觀新聞

達利、莫奈、馬蒂斯……在最近頗為引人關注的周傑倫新歌《最偉大的作品》中,藏着許多藝術“彩蛋”。在一群閃耀藝術史的大師級人物中,出現了一位熟悉又陌生的中國畫家,他就是常玉。

正如歌中所唱,“寂寞的枝頭才能長出常玉要的花朵”,了解常玉絢爛又孤獨的藝術,或許就能明白這句詞的意味。

周傑倫歌裡的這位富家子,去世時孤獨窮困,如今一幅畫價值上億

常玉(右)與好友約翰·法蘭寇

遠離學院派的富家子

20世紀30年代初,藝術聖地巴黎吸引着無數心懷藝術夢想的青年。徐悲鴻、林風眠、劉海粟、龐薰琹、常書鴻、潘玉良等一批中國青年才俊陸續赴巴黎勤工儉學,到各藝術院校深造。

在中國留學生中,有一位富家子顯得與衆不同:他經常坐在咖啡館裡一邊喝咖啡一邊畫畫,空閑時打網球,拉小提琴,用昂貴的相機玩攝影,後來還娶了一位公爵的女兒。

這位富家子名叫常玉。

1901年,常玉出生于四川。他的父親是當地著名的畫師,大哥經營着當時四川最大的絲織企業,二哥在上海開辦了中國第一家牙刷廠。16歲時,常玉去上海投奔二哥,在當時的上海美專當插班生旁聽課程,第二年到日本留學深造。

1921年,來到巴黎後的常玉并不屑于去留學生們趨之若鹜的美術院校,而是在巴黎先鋒派畫家聚集的一間私人業餘美術學校“大茅屋”中學習繪畫。“大茅屋”裡幾乎沒有老師,任何人隻要買票就能來參加速寫班。

常玉在“大茅屋”裡自由地繪畫。有時他并不畫模特,而是畫周圍的人。他大膽地用毛筆将老人、青年都畫成一個個天然勻淨的裸女。在歐洲人眼中,這些水墨線條充滿着東方的神秘氣息。

1929年,常玉結識了巴黎著名的收藏家侯謝,他也是畢加索和杜尚等畫家的經紀人。侯謝非常欣賞這位中國青年的才華,據說他家中牆上常挂的作品,除了馬蒂斯的,便是常玉的。在侯謝的幫助下,常玉開始在巴黎主流藝術圈嶄露頭角,多次參與巴黎秋季沙龍及獨立沙龍展。他還結識了畢加索、馬蒂斯等藝術家,畢加索甚至專門為常玉畫過一幅油畫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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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 《紅衣女子》

從粉色到黑色

二十多歲的常玉,“幾乎”成名了。巴黎人被他畫中的東方意韻深深地吸引。《1910年至1930年當代藝術家生平辭典》裡,出現的不是徐悲鴻,也不是林風眠,唯一的中國名字,是常玉。

不過,用後來赴法留學的畫家吳冠中的話來說,常玉“品位高雅,但敏感任性,并不善利用時機”。過慣了潇灑的生活,再加上含蓄、不喜張揚的性格,使得常玉并沒有要在巴黎畫壇闖出一片天地的沖勁。他不屑于迎合當時畫壇及畫商的風尚,總是獨自在咖啡館或畫室裡自由地畫盆花、畫裸女。在常玉的同學、畫家龐薰琹的記憶中,有畫商上門來買畫,他常常拒絕。他還告誡龐薰琹,不要輕易上這些畫商的當。

1931年,常玉的長兄去世,原本逍遙的富家子逐漸嘗到了窮困潦倒的滋味。同一年,妻子馬塞爾與他離婚。與侯謝斷絕合作關系後,常玉跌入了溫飽線的底端。即便如此,常玉還是那個不羁的“貴公子”。

有人請他畫像,他會約法三章:一是先付錢;二是畫的時候不要看;三是畫完後拿了就走,不能提意見。這樣的态度使他和主流藝術市場漸行漸遠。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常玉徹底失去了來自老家的經濟支援。為了生計,他去餐館端盤子,幫人畫屏風,做水泥工。後來,在新經紀人約翰·法蘭寇的幫助下,他為出版商做插畫,做木刻版畫,甚至還出版過一本法文版的《中國菜食譜》。

在創作生涯的第一個高峰期裡,常玉筆下的花、動物、女性,總是蒙在一層淡淡的粉色裡,如夢幻一般。這一時期被人們稱為常玉的“粉色時期”。生活落魄後的常玉則開始對黑色與褐色情有獨鐘,盡管他的線條依然明麗,卻透露出一縷縷沉郁與惆怅。他最喜歡畫的盆景,也開始變得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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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 《瓶菊》

一鞭一條痕的沉痛

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裡,常玉住在巴黎的一間小閣樓裡,一年靠賣幾張小畫為生,最潦倒時據說每天隻靠3法郎過活。

1966年,因為家中的瓦斯意外洩漏,65歲的常玉在睡夢中離世,幾天後才被人發現。離世時,他的胸口還放着一本書。“我仿佛做了一個最荒唐、最豔麗、最秘密的夢……”常玉生前曾對好友徐志摩這樣說。

常玉離世後,他的作品成捆成捆地出現在巴黎的拍賣市場,售價隻有數百法郎。然而,20世紀80年代後,他的作品單張售價漲至數萬法郎。進入21世紀後,常玉的畫作開始大量出現在拍賣會上,成交價也越來越高。2019年,常玉的《五裸女》以1.9億港元起拍,經過多輪激烈競投後,最終以超過3億港元成交。近年來,他的作品又頻頻拍出“天價”。

常玉一生創作的三大主題——裸女、花卉、動物都展現在《五裸女》中。評論家常把他的裸女與馬蒂斯的相提并論。有人認為,馬蒂斯對于人體比例的處理以及繪畫方式,脫離不了西方傳統透視與素描的體系,而常玉的線條更概括、更抽象,或許是源于其東方水墨的寫意,進而更具有表現力。

喜歡畫裸女的常玉從小接受的是最傳統的教育。年幼時,他的父親就花重金請清末翰林、四川“五老七賢”之一的趙熙擔任常玉的啟蒙老師,讓常玉學習書畫。直到赴巴黎學習西畫後,常玉還是習慣用毛筆畫速寫。龐薰琹記得,其他同學畫速寫用的都是炭筆,隻有常玉拿着毛筆畫得飛快。他蘸取厚厚的油畫顔料,以書法的方式一筆一筆畫着。

常玉一生畫過許多花,菊花、蘭花、梅花、蓮花等中國傳統繪畫題材中的花,都是他最常創作的意象。有人曾這樣形容常玉筆下的花枝:“就像中國秦漢碑刻中的筆畫,蘊含着一種特殊的執拗。”吳冠中曾說,常玉晚期的線條是“一鞭一條痕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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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 白馬、黑馬》

“巴黎花圃裡的東方盆景”

不知是不是父親擅長畫馬的緣故,常玉一生喜愛畫馬。從《氈上雙馬》《白馬、黑馬》《跳躍的雙馬》《枯樹雙馬》到《禾穗雙馬》,成雙入對的馬匹給人一種夢幻的感覺。這些輕逸、散淡的雙馬造型,是從中國古典繪畫的精神核心中長出的物象。這些作品充分展現出常玉獨特的繪畫語言,構圖簡約,色調清晰,充滿東方韻味。

吳冠中曾說:“我覺得常玉自己就是盆景,巴黎花圃裡的東方盆景。”他的藝術既不是純西方的,又不是純東方的,而是精煉提純後的“第三類”。他表面看來受到20世紀巴黎藝壇的熏陶,其内在的精神氣質卻是東方文化的延伸,他努力在西方的繪畫中實作中國人“平淡”和“天真”的美學理想。

好友席德進曾這樣形容常玉的畫:“就像一個四川人染了一點巴黎味,誠懇而沒有矯飾。”而當法國藝評家在采訪中問起常玉對自己作品的看法時,他這樣回答:“歐洲繪畫好比一桌豐盛菜肴,以及各色肉類。我的作品則是蔬菜、水果及沙拉,能幫助人們轉換及改變對于欣賞繪畫藝術的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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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 《牧童與水牛》

常玉在異國漂泊了四十餘年,僅短暫地回過家鄉一次。20世紀50年代初,到訪巴黎的中國文化藝術團曾提出請常玉回國到美專任教,得到的答複卻是:“我早上起不來,我起床很晚……”

隻身在巴黎的常玉是孤獨的,到了晚年,他隻能“把記憶中的故鄉加以咀嚼,把童年的一切汲起來,當然有許多事物已經走樣、變質,但可能化為更奇突的形象,醞釀成更精醇的風味”。

1966年,朋友聽常玉說,他正在創作一幅新作。朋友問,幾時能看到?常玉說:“再過幾天後。我先畫,然後再簡化它,再簡化它……”

這幅畫名為《孤獨的象》,畫面中一頭小小的、烏黑的小象在無垠沙漠中孤獨地奔跑着。

常玉指着這隻小象,笑着對朋友說:“這就是我。”

欄目主編:黃玮 題圖來源:常玉《 孤獨的象》

來源:作者:陳俊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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