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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作者:世界知識畫報

無人機在“回歸門”外向海洋飛去,盡可能迫近海面。鏡頭所見:大西洋海浪洶湧,重重拍打着近岸黑色礁石,浪花的白沫慢慢散開,映襯着海岸角奴隸堡的累累鏽迹。城堡也是白色的,在驚濤駭浪中,尤顯堅實而凝重,寫盡歐洲殖民者血迹斑斑的奴隸貿易史,其無聲地矗立所在,曾名“黃金海岸”。

2018年8月,我飛抵加納首都阿克拉。航拍影像中記錄了這座城市的海岸線:一棟高樓突兀地矗立于岸邊,其餘低矮的房子擁擠不堪,中間穿插着統一的土路,所有人家仿佛要抱團占領海灘,與潮汐默契地保持着恰好能停泊一艘船的距離。我問當地人 “這算貧民窟嗎?”他說:“不算,各個階層都混居于此,無法區分。”我想,高低平均一下,算是平民之地吧。

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俯瞰阿拉克海岸線:一棟高樓矗立岸邊,其餘低矮的房子緊密相連,所有人家與潮汐保持着恰好能停泊一艘船的距離。

“阿克拉”在當地阿肯族的語言裡是“螞蟻”之意,形容第一批海上外來者所乘的獨木舟像螞蟻一樣。而此刻,“螞蟻群”卻複生在此地之上,密密麻麻。後來的殖民者粗暴地用索取物命名西非沿海,曰黃金海岸、象牙海岸、胡椒海岸、奴隸海岸等。想象中的“黃金海岸”應是摩登椰風,但眼前卻是混沌頹敗,隻有地表的焦黃顔色接近黃金。礦石開采早已深入内陸,被權貴寡頭壟斷。

國名“加納”,源自公元3〜12世紀統治撒哈拉沙漠以南廣大西非地區的古加納王國,是非洲古文明尤為顯赫的一脈。阿拉伯人當時就把古加納稱為黃金之國,财力雄厚,商貿繁榮。今天的加納離古加納王國還有好幾百公裡距離,隻是借個名,可能也寓意遙遠的興旺能“回歸”這片土地。

黑星廣場的海風

利用空閑,我決定去獨立廣場(當地也稱黑星廣場)逛逛。直奔那顆黑色五角星,它在酷似簡約版巴黎凱旋門的黑星門之上,是加納的地标之一。黑星門上寫着加納獨立的時間“公元1957年”以及“自由和公平”字樣。加納國旗中央正是一顆黑色五角星,配以自上而下的紅黃綠三色。此三色被很多非洲國家國旗采用,是泛非顔色(源于埃塞俄比亞所羅門王朝旗幟配色),黑色五角星象征非洲自由。

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黑星門上寫着加納獨立的時間“公元1957年”以及“自由和公平”字樣。黑色五角星象征非洲自由。

我花了10塞地(約合人民币8.4元)登上黑星門頂部。站在巨大的黑色五角星之下,阿克拉體育場和黑星廣場一覽無餘。事實上,黑星廣場也很像個體育場,專門設定了可容納3萬人的看台,弧形獨立拱門處于主席台的位置。獨立拱門背靠碧藍的幾内亞灣,面朝高聳的無名戰士紀念碑,碑頂上伫立着一尊士兵雕像。黑星廣場1961年竣工時正逢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到訪,全世界看到了加納國父恩克魯瑪和前殖民國君主并肩的場面。而此前5天,阿克拉發生了一連串爆炸事件,恩克魯瑪的反對者推倒了他的雕像。35歲的伊麗莎白二世仍堅持在這一“危險時刻”出訪,也讓加納留在了英聯邦。

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獨立廣場專門設定了可容納3萬人的看台,弧形獨立拱門處于主席台位置。

在我到來時,廣場上整齊地停放着100輛藍色東風卡車,這裡即将舉行一場中國企業向當地政府捐贈環衛車輛的傳遞儀式。我穿過東風卡車的隊列,徑直通過獨立拱門,再穿過海邊圍牆的鐵門進入博拉海灘。實際上,幾輛翻土車、拉土卡車與坑窪的地面讓此處看着更像工地,還有一群山羊吃着牆根所剩無幾的草。博拉海灘一頭連着城市最古老的街區詹姆斯敦,隐約可見紅白相間的标志性燈塔,是衆多電影的取景地,擁有20多家拳擊俱樂部,走出過幾個世界級拳擊手。旅行指南裡這樣寫道:“這裡藏着阿克拉更深的秘密”“拳擊對于這裡的年輕人更像一種宗教”;另一頭則是白色的奧蘇城堡,丹麥人在17世紀建造時起名為“基督徒的城堡”,後在葡萄牙人、荷蘭人、英國人和阿克瓦穆王國(當地阿肯人建立的一個王國)商人間幾經易手,也曾作為加納總統的官邸,如今是軍事要塞,偶爾接待一下外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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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星廣場整齊地停放着100輛中國企業向當地政府捐助的東風環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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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人在博拉海灘上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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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拉海灘雖遍布垃圾,但絲毫不影響當地人對海灘的熱情,婦女頭頂蒙着保鮮膜的食物盤子、手挎塑膠凳來回招攬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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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納街頭常見婦女頭頂貨物而行

夾在詹姆斯敦燈塔與奧蘇城堡間的漫長海岸成了“人間樂園”,情侶牽手漫步,兄弟們分享冰棍,孩童迫不及待換上泳裝去浪裡嬉戲,無所事事者席地而坐舒意看海⋯⋯幾根木條撐起一整塊帆布就成了海邊冷飲鋪,婦女頭頂蒙着保鮮膜的食物盤子、手挎塑膠凳來回招攬食客。如果沒有遍布海灘的垃圾,這些因海而生的熱鬧理所當然。但這令人遮鼻的髒臭,竟還能讓那麼多人流連歡笑,着實不可思議。我說:“這海灘也太髒了!”司機說:“髒,也是給人民的,幹淨的海灘是給五星級酒店的。”

人口、工業和城市化的急速擴張讓阿克拉承受着巨大的垃圾困擾。世界最大的電子垃圾場就在城内叫阿格博羅什(Agbogbloshie)的地方,當地将這個各項金屬污染嚴重超标的貧民窟比作“所多瑪與蛾摩拉”(《聖經》記載的兩座罪惡之城)。那裡是窮人的“富礦”,1噸電路闆所含的黃金是1噸金礦石的40〜60倍,加納人太懂黃金的分量了,更知道礦石不屬于普通人;那裡又是發達國家電子垃圾的“傾倒場”,因為将未經處理的電子廢物批量運往非洲比實際回收成本低。盡管《控制危險廢物越境轉移及其處置的巴塞爾公約》明确指出“禁止向屬于一經濟和(或)政治一體化組織而且在法律上完全禁止危險廢物或其他廢物進口的某一締約國或一組締約國,特别是開發中國家,出口此類廢物”,衆多西方企業卻将非法行為美化成“捐贈”來“彌合發達國家和開發中國家間的數字鴻溝”,聲稱電子垃圾是“可再用物品”。而阿格博羅什的幫派更是學會從廢棄的電子産品裡恢複信用卡資訊及富人的資料來牟利,甚至擷取美國機密檔案,價值數百萬美元。那些停放在獨立拱門内廣場上的嶄新垃圾車,正是當地政府立志要與城市垃圾“決戰”的新裝備。總統阿庫福-阿多2017年競選時,發誓要在2021年前完成“使阿克拉成為非洲最幹淨的城市”目标,但時至今日,該目标遠未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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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納阿格博羅什是世界最大的電子垃圾場,居住着4萬餘人,多為從北部地區過來處理發達國家“捐贈”的電子垃圾的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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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内去世的加納總統米爾斯的陵墓.他執政的3年裡通貨膨脹率持續下降,2011年加納成為世界上增長最快的經濟體、西非最佳營商地。

恩克魯瑪陵園的紀念

“這是一把倒置的劍,對阿肯人來說代表着和平”,司機給我介紹恩克魯瑪紀念公園裡紀念碑的含義。經他這樣一說,再看這座灰色大理石建築,的确很像劍刃插入地下而劍柄留在地上的劍,應該和“止戈為武”之意差不多。我還看到過更誇張的描述:“上端酷似埃菲爾鐵塔,中部寓意金字塔,下方形似泰姬陵”,象征着恩克魯瑪“為了國家和人民而足迹遍布五洲,奮鬥一生”。其實這是恩克魯瑪的墓碑,底部安放着他和妻子的棺椁。

恩克魯瑪的銅像屹立在紀念碑的正前方,他左手握拳,右手指向前方,身體呈向前邁步的動作,呼應他組建的人民大會黨的口号“永遠向前,從不落後(Forward Ever, Backward Never)”。據說當年他正是站在這裡宣布了加納獨立,喊出“加納将永遠自由”。陵園所在地曾是英國舊馬球場,當年隻允許歐洲人進出。紀念碑左右兩側的噴泉池都沒了水,空留下一側各7尊半蹲在台子上的号角手雕塑。這種側吹、牛角形的号角是當地部落的傳統木質樂器,主要用于召集鄉民們朝觐酋長。還有兩座分别演奏非洲鼓和西非科拉琴的樂手雕塑,組成葬禮樂隊,以示對國家上司人的深切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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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克魯瑪紀念碑兩側各7尊半蹲在台子上的号角手雕塑,與演奏非洲鼓和西非科拉琴的樂手雕塑,組成葬禮樂隊,以示對國家上司人的深切哀悼。

雖被尊為加納“國父”,但恩克魯瑪實際上司國家不到10年。成為總統的第6年,他通路越南時,加納國内發生軍事政變,此後他長期流亡海外,最後被幾内亞總統收留,任命他為該國的“名譽聯合總統”。1972年4月,恩克魯瑪病逝于羅馬尼亞,靈柩被運回加納,安葬在自己的家鄉。1992年這座陵園建成後,他的遺體被轉運至此。

恩克魯瑪生平事迹陳列室是一座白色、半地下建築,展有他生前使用過的辦公桌、書櫃、鋼筆、眼鏡、手杖等物品以及各種闡釋他思想的著作,牆上挂着一些珍貴的照片。其中幾張是1961年恩克魯瑪訪華及1964年周恩來總理、陳毅副總理兼外長出訪加納時拍攝的,包括北京機場列隊歡迎、毛主席親切接見等珍貴畫面,令遊客駐足。

1964年的照片中,恩克魯瑪特意穿上中山裝攜妻和周陳二人合影。這是中非關系極具曆史意義的瞬間,“患難與共”的情誼可見一斑。1963年底至1964年初,周恩來總理一行出訪非洲10國,在原定抵達加納前9天,恩克魯瑪遇刺并受輕傷,加納形勢突增變數。周總理在派人考察情況後,不顧安危依然按原計劃到訪,讓恩克魯瑪非常感動。由陳毅副總理兼外長做裁判,周、恩兩人還在一座城堡裡打了一場乒乓球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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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克魯瑪生平事迹陳列室展示1961年恩克魯瑪訪華及1964年周恩來總理、陳毅副總理出訪加納的珍貴畫面,令遊客駐足。

走出陳列室,我被兩座青銅像吸引。它們原本是一體,如今頭身分離,身體部分呈向前邁步招手的姿勢,頭部被單獨放在一個方墩上。原恩克魯瑪雕塑在加納獨立的第二年立于老議會大廈前。1966年軍事政變後,群眾将其“斬首”推倒,雕塑頭部遺失。2009年,恩克魯瑪誕辰100年時,一名婦女完整地将雕塑頭部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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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群眾将恩克魯瑪的雕塑“斬首”推倒,直至2009年,遺失的頭部才被一名婦女完整歸還。

倒下的雕像又在恩克魯瑪長眠之地立了起來,分離的頭身卻沒有拼合複原,也是某種警醒和啟示。國家政權的幾番颠覆與更疊後,其加納“國父”的地位被恢複,功過被重新評定。陵園中央金銅色、新立的供人瞻仰留影的全身雕像手指前方。所指方向是一間玻璃房子,裡面停放着恩克魯瑪坐過的藍色凱迪拉克轎車,後面放着一幅恩克魯瑪伏案書寫的油畫,他筆下寫着“非洲必須團結”。作為泛非主義的倡導者、非洲聯盟的發起者,恩克魯瑪對于非洲力量聯合與崛起的功勳意義,應被記下濃墨一筆。

看到陵園裡飄揚的國旗降至半旗,我才意識到11天前去世的前聯合國秘書長安南正是加納人。加納舉國降半旗哀悼這位聯合國首位黑人上司人。

海岸角的“回歸”

從阿克拉沿海岸線向西驅車約3小時,到達海岸角奴隸堡。這裡可以說是來自其他大洲的非洲黑人後裔的“尋根”之處。“回歸”成為加納2019年的主題詞。

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俯瞰加納海岸角奴隸堡。這裡記錄着歐洲殖民者跨大西洋奴隸貿易的滔天罪行。

1619年8月,有記載的第一批非洲黑奴被運抵當時還是英國殖民地的美國境内。自那時起的3個多世紀裡,歐洲人利用“船堅炮利”換取非洲大陸西海岸的奴隸,将他們捆綁運往加勒比和美洲沿岸從事繁重勞動,得到的原材料、作物等再被商人運回歐洲。這臭名昭著的“三角貿易”,讓超過1500萬非洲黑人遠離家園,客死異鄉。正是跨大西洋奴隸貿易及歐洲殘酷的殖民統治,16〜19世紀末,整個非洲的人口增長率幾乎為零,是近400年内世界上唯一沒有人口增長的地區。可以說,這裡埋藏着西方現代文明的原罪。加納政府将400年後的2019年定為“回歸年”,鼓勵全世界有非洲血統的同胞回到祖輩土地,有約50萬人來參加各種尋根活動。其中,參觀奴隸堡是一項重要内容。

海岸角城堡是當年歐洲殖民者修建的近40座“奴隸城堡”中最著名的一個。由瑞典非洲公司于1653年建立,之後在丹麥人、荷蘭人和瑞典人之間交接。直到1664年英國艦隊闖入,使其成為英國侵略“黃金海岸”的基地。起初隻販賣木材和黃金,之後逐漸成為跨大西洋奴隸貿易的重要據點。

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海岸角城堡是當年歐洲殖民者修建的近40座“奴隸城堡”中最著名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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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海岸角城堡作為沃爾特大阿克拉中西部地區的要塞和城堡中的一座列入《世界遺産名錄》。

狹小的入口門楣上挂着非洲電影《女人的本能》海報,我經此進入這座固若金湯的白色堡壘。四角的高大碉堡由厚實的城牆連通,隔絕外界的鬧市繁雜;碉堡、城牆上都架着火铳(chòng,舊式火器),牆根備着幾堆黑色炮彈;建築上層是殖民統治者華麗的官邸,下層是兵營和深邃的地牢,通過低矮的通道彼此連接配接;關押男性奴隸的地牢上方是一座教堂。講解員說,天堂與地獄就是這一層之隔。

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海岸角城堡由厚實的城牆連通,隔絕外界的鬧市繁雜;碉堡、城牆上都架着火铳。

走進海岸角城堡裡那一個個長長的黑洞,沿斜坡而下,抵達坑窪的泥地,等眼睛适應黑暗後,才察覺隻有一個極小的透氣窗射入一點日光。直徑跟碗口粗細的溝槽成為飲水和糞尿共用的水槽。150平方米左右的地窖裡,曾關押着400〜600個奴隸,他們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吃喝拉撒睡,等待船隻押送他們前往“新大陸”。有時一等就是三四個月,等來的可能是瘟疫,往往奴隸船未到,一半人已死去。

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海岸角城堡的地牢一般關押400〜600個奴隸,他們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吃喝拉撒睡,往往奴隸船未到,一半人已染病死去。

更讓人不寒而栗的是完全漆黑的“死牢”,用來關押想反抗的奴隸。石牆上道道抓痕依舊清晰觸目,難以想象他們用手指狠狠刮下時,是多麼的掙紮和絕望!黑洞裡十分壓抑,有遊客待了不到20分鐘就已大汗淋漓,想趕緊“逃離”。

有個牢房的一角堆滿了新舊花圈,可能是奴隸後人們的祭奠,三級白色台階搭成簡易的祭台,被原本用于監視奴隸的視窗透下的光打亮;小窗之外,小廣場上存有幾塊鑲嵌在地面方磚裡的墓碑,或許是奴隸商販,抑或是英國殖民者的墓地。一方方孤墳,伴着海的呼嘯。

海岸角城堡博物館詳細介紹了從黃金掠奪、奴隸買賣到殖民統治,一段段血迹斑斑的曆史以及非洲人民反抗的曆程。一面寫着“阿朗佐·懷特今天2點鐘拍賣”的豎旗,讓奴隸交易顯得明火執仗;一張奴隸船的橫截面圖顯示:600多名被奴役的成年男女和孩童被鐐铐并排拴在一起,他們擁擠地躺着,填滿船艙的每個角落,每層隻有10英寸(約25.4厘米)高。狹窄的空間裡,天花、麻疹、痢疾等疾病此消彼長,又是一次性命的篩選。

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奴隸船中600多名成年男女和孩童被鐐铐并排拴在一起,躺着填滿船艙的每個角落,每層隻有約25.4厘米高。

臨岸的風浪巨大,遠洋的輪船隻能在深海等候,黑奴們要被一艘艘木舟運到大船上。他們走出地牢,終于感受到許久未見的陽光和大海,卻開始了一場注定永無歸途的苦難遠行。他們踏出城堡的那扇門叫“不歸門”。

無歸的奴隸貿易已被廢止,回歸的漫漫長路仍在召喚。1998年,兩具分别來自美國和牙買加的黑奴遺骸運抵加納,從此“不歸門”改為“回歸門”。包括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在内的衆多黑人領袖都曾回到這裡參觀,增加了這座城堡的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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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兩具分别來自美國和牙買加的黑奴遺骸運抵加納,從此海岸角城堡的“不歸門”改為“回歸門”。

越來越多的黑人遠涉重洋前來拜訪,更多人根本無法得知自己的祖先來自哪個非洲國家、從哪裡被奴役遠走他鄉,但“歸來”是一份來自血液裡的畢生夙願,踏上這片大陸,為了确切的答案:“我來自非洲!”

聯合國将每年3月25日定為奴隸制和跨大西洋販賣奴隸行為受害者國際紀念日,加納每兩年舉行一次“泛非節”,以滿足散居在外的非洲人重建與非洲大陸的聯系。2001年加納通過了《居住權法》,允許所有在美洲有非洲血統的人無限期留在加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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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阿克拉沿海岸線向西驅車約3小時,便可到達海岸角小城。

博物館的展覽中我特意記下這句話:“沒有人知道非洲的救贖時刻何時到來。它就在風中,即将到來。那一天會像風暴一樣降臨這裡。當這一天到來時,所有非洲人都将站在一起”。說這句話的人正是馬庫斯·加維。100多年前,他創立黑星航運公司,發起黑人重返非洲的運動,激發了非洲同胞的自豪感,被視作黑人民族主義的開創者。加納國旗上那顆黑色五角星也有緻敬黑星航運公司之意,恩克魯瑪所倡導的“非洲統一組織”是今天非洲聯盟的前身。如果說“回歸”是與過往苦難抗争的征途,“團結”則是今日非洲嶄新的征程;“回歸”強化着非洲人對自己種族的認同,“團結”則是他們真正主宰自己命運的前提。

我在海岸角奴隸堡四處觀望,白人遊客在鏽迹斑斑的炮台旁恍神徜徉,黑皮膚的後人們自由進出那扇“不歸門”,門外不遠處的漁民織着漁網,他們的木質小船在海邊紮堆休整,上面仍挂着之前歐洲殖民國家的各色旗幟,旁邊小城的喧嚣遠未停歇。

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海岸角城堡外漁民的木質小船在海邊紮堆休整,上面仍挂着之前殖民國家的各色旗幟。

海岸角的浪濤一如既往洶湧,無論歸與來,所有的船隻宿命般要沖向大海。

加納海岸角奴隸堡,寫盡歐洲殖民者罪行

本文選自《世界知識畫報》2022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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