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炳燊
圖文：審稿-蟹黃撈飯、制作-8
封面圖：壹圖網
提到英國，你會想到什麼？英國女王？丘吉爾？007？曼聯隊？還是甲殼蟲樂隊亦或是牛津劍橋和斯蒂芬·霍金？
事實上，英國一家公司曾做過一次有趣的（閑得蛋疼）民意調查，選出最能代表英國的十大特色，英國女王名列第三，而位居榜首的，是一道腐國名菜：炸魚薯條。
雖說英國人不會烹饪已聲名在外，有個梗叫做世界上最薄的書是英國菜單——但英國黑暗料理卻大大滴有名，什麼仰望星空派，什麼哈吉斯（haggis，蘇格蘭國菜，羊肚包裹羊下水做成，不是說老外不吃内髒的嗎？），讓人聞風喪膽，見之反胃。
唯有這道炸魚薯條，不僅英國人愛，中國人也愛。在英國的留學生，哪個每月不吃幾次炸魚薯條？連習大大2015年通路英國時也點名要吃這道名菜，可見它是多能代表英國料理。
炸魚薯條說是一道菜，不如說是一種小吃，快捷、友善，一分鐘内就可以打包帶走，熱乎乎地填飽英國人的肚子。
大塊魚肉提供蛋白質，手指粗的薯條提供碳水化合物和熱量。炸魚薯條之于英國人，就像炸醬面之于北京人，煎餅果子之于天津人，肉夾馍之于西安人，熱幹面之于武漢人。
The Rock and Sole Plaice
倫敦西區一家著名老牌炸魚薯條店
某知名客人正在開心打包
炸魚薯條制作很簡單（英國料理有做法複雜的嗎?!）：大塊鳕魚去骨裹面糊然後油炸，出鍋後放在炸好的薯條上即可。而各家店口味的差别主要展現在選材、用油、面糊配方和吃時的蘸料上。
在炸魚的選材上，英國南方多用鳕魚（cod）, 魚肉連皮一起裹上面糊，放進植物油裡煎炸，這種鳕魚肉質厚實飽滿，炸後口感柔嫩多汁。而英國北方如約克郡和蘇格蘭地區喜歡用黑線鳕（haddock），這種魚肉偏薄，還要去皮，用牛油炸透，吃起來十分入味。
面糊的配方則是各個店家的秘密。傳統的做法是面粉裡加鹽、奶油和啤酒。現在一般不放啤酒了。據說有的亞裔老闆會加味精和五香粉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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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芋的選擇上英國人自然是要用本國洋芋啦。英國氣候條件不利農業，谷物蔬菜都很難種植。幸運的英國人從西班牙引入了洋芋。高産的洋芋很快成了英國人的主食。
近十年來洋芋價格猛漲，好像翻了兩番吧，是以炸魚薯條的價格也漲了好多。記得2004年的時候一大份炸魚薯條是1.2鎊，而09年的時候是1.5鎊，價格很穩定是吧？可現在最低也要7、8英鎊了，稍好一點的館子15到20英鎊也不奇怪。
2021年1月1日英國正式脫歐，在簽訂新的貿易協定之前，歐盟各國已經不允許從英國進口食品了。這對其他國家可能影響不太大，畢竟英國出口的食品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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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愛爾蘭受不了。曆史上愛爾蘭是英國的一部分，愛爾蘭人也愛炸魚薯條！而愛爾蘭的洋芋品質沒有英國的好，做成薯條後沒有英國洋芋做的薯條酥脆。更何況愛爾蘭本土洋芋産量不夠，每年需要從英國進口8萬噸補缺口。幸運的是，2020年12月24日，英國和歐盟簽訂了新的貿易協定，愛爾蘭可以繼續進口英國洋芋了，愛爾蘭人舒了一口氣。
炸魚薯條的傳統吃法是隻加鹽和醋，不過每家炸魚薯條店都備有番茄醬。筆者每次吃這道菜，都在加完鹽醋後另要番茄醬，這時店員往往會略驚異地看我一眼，不知是認為我不會吃亵渎了他們的名菜還是覺得我口味奇特骨骼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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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魚薯條是怎麼成為英國國菜的？
事情絕非一蹴而就，而是說來話長。 歐洲本來原本沒有洋芋，1492年，哥倫布發現了美洲新大陸，把洋芋這個新品種帶回了西班牙，之後于1586年傳入英國。
英國大部分地區緯度高，日照、氣溫條件有限，正好适合不太挑剔自然條件的洋芋，一個多世紀之後，它就追上了面包，成為英國人的主食。不善烹饪的英國人在洋芋上可是玩出了花樣，烤着吃，煮着吃，什麼洋芋泥洋芋沙拉，真是大快朵頤。
排長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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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炸薯條還不是英國人發明的，而法國和比利時還在争議誰才是薯條的發明者。法國人說薯條是1789年由法國的小販創造出來的，你看薯條的英文名就叫法式炸貨（french fries）嘛！
但比利時人不服氣，他們說18世紀時，住在比利時默茲河畔的村民常吃炸小魚，但每天冬天河水當機的時候，他們無奈隻能用炸洋芋條來代替炸小魚，這才是薯條的前身，而且當時南比利時的人們講的是法語，是以美國人才管炸薯條叫“french fries”。
至于炸魚，據英國人考證，最早是猶太人的傳統食物。猶太教規定周五日落至周六日落為安息日。信徒在每周這一天不許生火做飯。他們提前準備好裹着面包屑的冷炸魚，在安息日食用。
17世紀初，西班牙的賽法迪猶太人定居在英國，便将炸魚引進英國。為了謀生，許多移民在街邊擺攤賣起了冷炸魚。魚肉外面包裹的面包屑逐漸換成了面糊，冷魚被加工成新鮮熱辣的魚塊，炸魚便逐漸被英國人接受，狄更斯名著《霧都孤兒》中就提到，倫敦髒亂的東區裡有了“炸魚鋪子”
1860年倫敦第一家炸魚店開張，主打“猶太式炸魚”。1863年約翰·利斯于蘭開夏郡開店，銷售真正的“炸魚薯條”。這就是曆史上最早的炸魚薯條店，可惜現在都不複存在，沒有成為供後人打卡膜拜的百年老店。
炸魚薯條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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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作為當時的世界工廠有着大量的體力勞動勞工，他們需要一種熱量高，價格便宜又食用友善節省時間的食物。是以在維多利亞時代，炸魚薯條成了勞工階層最受歡迎的廉價美食。1952年，西約克郡的一家店鋪，一天内就賣出了10000份炸魚薯條，還是以獲得吉尼斯世界紀錄。
不過，炸魚薯條當時雖然已經風靡英國，但真正成為國菜還要等到二戰。1944年，希特勒開始進攻英國，英國食物短缺，全境實行食品配給制，唯有魚肉和洋芋沒有納入計劃供應清單，炸魚薯條成為戰亂中的維持人們生命的重要能量來源。
那時候鳕魚的産地大西洋被納粹德國封鎖，于是接近半數的漁民志願加入英國皇家海軍，幫助掃除魚雷。為了保證港口通暢，為了滿足國内的魚肉供應，整個二戰期間，英國約有二百五十餘艘漁船沉沒，一萬五千名漁民犧牲。
那時志願前往幫助排雷的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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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魚薯條喂飽了饑餓中的國民，也在精神上撫慰着危難中的國度。英國首席丘吉爾在二戰時大贊炸魚薯條是人民的“好夥伴”。著名作家喬治·奧威爾也曾在戰争中的倫敦用鳕魚肉配蘿蔔纓子充饑。
據統計，在二戰期間，英國人對于炸魚薯條的需求量比戰前增加了30%。1944年諾曼底登陸時，“炸魚”和“薯條”甚至被英國士兵用作接頭的暗号……
今天，英國人每年要消費掉3.8億份炸魚薯條，所需魚材自然不少。炸魚薯條常用的鳕魚、黑線鳕等，都生活于北方的冷水水域，從前以北海為主，現在大多從挪威等地捕撈。可是鳕魚這麼珍貴的自然資源，英國不在自己門口撈，卻跑到北歐撈，人家能幹嗎？小國冰島，就為了鳕魚不惜和英國翻臉，還打了三次“鳕魚戰争”。
冰島處于歐洲西北邊緣，曆史上是個人迹罕至的小地方，9、10世紀維京海盜遷徙過來這裡才有了人煙。 後來又成了丹麥附屬國，二戰期間趁着德國占領丹麥的機會宣布獨立。
1958年，冰島共和國剛成立沒多久，就宣布将領海擴充到距海岸12海裡的範圍，要求其他國家船隻必須于1958年8月30日前駛離，這自然也包括英國漁船。
這時二戰剛結束不久，歐洲國家都不願再卷入國際糾紛，為了幾條破魚撕破臉犯不上，于是紛紛離開冰島海域。
唯有英國，百年來号稱海上霸主，雖然戰後國力下降，但畢竟是老牌強國，哪裡把冰島放在眼裡。
冰島海域原本是英國漁船的傳統漁場，出産英國人最愛的優質鳕魚，就憑冰島人一句話就撤退，英國人列祖列宗的面子往哪裡擱？
于是英國派出幾十艘軍艦為漁船護航。哪想到冰島人作為維京海盜的後代，也不是好欺負的，見到英國軍艦漁船就開炮警告。
這下英國人為難了，開打吧自己是以大欺小，又都是北約成員國低頭不見擡頭見。沒辦法，雙方開始談判，英國承認了冰島12海裡領海線。
但是，冰島得寸進尺，1971年，冰島宣布禁漁區擴大為50海裡。這下子英國怒了，冰島簡直是不識擡舉欺人太甚！英國不管不顧繼續捕魚，冰島呢，發明了一種割斷漁網的工具，英國的漁船隻要進入50海裡範圍内的，一律割破漁網！
割漁網的工具，與割漁網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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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69艘英國漁船嚴重受損，英國派出7艘軍艦過去震懾。結果冰島人表示要斷交，這時北約大哥美國又來勸解，我們聯手是要對付蘇聯的嘛，這内部打起來成何體統？攜起手來一緻對外才是王道！于是英國再次讓步，第二次“鳕魚戰争”又是冰島獲勝。
1974年，冰島鳕魚捕撈量大幅下降，為保護日漸枯竭的鳕魚資源，冰島宣布禁漁區域擴大到200海裡。這下子英國是忍無可忍，1975年12月，兩國再次進行“鳕魚戰争”，這次美國出面也不行，北約勸也沒有用，英國毫不讓步。
1976年2月，歐洲共同體沒辦法調節，隻得公開宣布歐洲各國的海洋專屬區均限定在200海裡。在這種情況下，英國不得不最終承認200海裡的經濟專屬區。冰島宣稱的200海裡的海洋界限被定義成專屬經濟區，在1976年獲得廣泛承認，三次“鳕魚戰争”到此結束。
這三次交手下來。英國雖然心裡難受，倒也沒影響到英國人吃炸魚，畢竟大西洋和北海那麼大，魚獲還是夠的！
關于鳕魚戰争的漫畫
圖：FLICKR
就像重慶小面有五十強排名一樣，英國幾千家炸魚薯條店也有協會，每年還要評出全英國最好吃的炸魚薯條店。這個評選已經進行了三十年，每年，全英國的炸魚薯條店都可以送出申請，評委會一家家實地考察品嘗，最後評出前二十名。
在所有賣炸魚薯條的英國餐廳裡，有這麼一家餐廳特别受中國遊客歡迎，這家餐廳位于北約克郡，名字叫做“蘇格蘭炸魚薯條”（Scotts Fish and Chips），店不大，位置一般，卻成了網紅餐廳，幾乎每天都因為中國遊客而爆滿，每位遊客都會來一份炸魚薯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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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其原因，2015年小天王周傑倫在這家餐廳附近的霍華德城堡舉辦婚禮，之後大批中國旅行團把霍華德城堡納入了旅行景點。餐廳老闆看到了商機，主動與中國旅行社聯系，請遊客來這裡吃飯。
為了做中國人的生意，老闆還專門準備了中文和粵語的菜單，店裡還提供熱水！要知道英國人除了茶和咖啡是不喝熱水的，可見這個老闆的頭腦不簡單。2019年還在成都開了亞洲第一家分店，想必是賺到盆滿缽滿了。而英國國菜能否滿足成都人挑剔的胃，還有待檢驗。
我在英國時，每周至少吃一次炸魚薯條。現在真的有點想念。國内的麥記K記是細薯條，不能說不好吃，但确實沒有英式粗薯吃起來爽。盼望着英國疫情過去，國際航班解禁，再去倫敦來一大份炸魚薯條過過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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