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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神之地》:寫給“旗艦物種”的人文抒情詩

作者:澎湃新聞

澎湃新聞記者 高丹 實習生 代方瑩

因為頻繁的遠足而進入人類視野中的亞洲象,随着年紀變化會呈現出迷人粉色皮膚的海上精靈白海豚,因為信仰意義而迥異于尋常動物的野牦牛,活躍于北方神秘之地與滿族神山的東北虎,是四種最值得關注的動物。

它們在遠古都曾作為圖騰,在後世也被賦予諸多信仰意義;它們是食物鍊頂端的動物,作為“旗艦物種”,它們的繁衍與存續是某一地域生态狀況的晴雨表——當這些強壯又高智商的動物的生存都舉步維艱,則标志着當地的生态已出現嚴重的問題。

最近在B站上線的紀錄片《衆神之地》講述了這四種動物的故事。

《衆神之地》:寫給“旗艦物種”的人文抒情詩

《衆神之地》海報

看片會現場,《衆神之地》的總導演曾海若介紹,這部紀錄片迥異于之前BBC拍攝的系列紀錄片和廣為人知的《王朝》,雖然以動物作為主體,但“我們的興趣點卻不在動物本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動物其實在傳遞大自然的聲音,比如東北虎對于薩滿教而言是很重要的一個神,它是溝通天地的使者。動物是我們觀察周圍、觀察地球的一個方式,我們想通過這部片子來講述人與自然的關系,是以它本質上是一部人文紀錄片,隻是借用了動物這個概念。”

野牦牛:關于敬畏

不同動物的故事有着不同的主題,第一集《荒野的輪回》——野牦牛的故事中,我們将時刻感受到敬畏。

對于藏民而言,野牦牛的意義淩駕于所有動物之上。牦牛,尤其是體型龐大、顯現出野性與神性的野牦牛,被認為是佛法的保護神,藏區一年一度的綽珠巴盛會中,僧人們佩戴着野牦牛頭部面具舞蹈,以溝通人與神。

《衆神之地》:寫給“旗艦物種”的人文抒情詩

《衆神之地》劇照

除了這些已經被确定為文化傳統的時刻,野牦牛的影響力在當下也持續發揮着。《荒野上的輪回》聚焦于現代牧民如何與野牦牛相處,當最早的藏地先民馴化了一部分野牦牛,得以在貧瘠的藏區生存下來,他們并沒有一勞永逸地占有牦牛這個物種。

每年夏天到了繁育的季節,荒野中流浪的野牦牛會來到人類與家牦牛生活的地方,以絕對的強勢給牦牛群帶來騷動,它們搶親、奪取着對牦牛群的控制權,宣告着誰才是這裡的主人。它們以強壯的野性基因更新着因為被圈養而日漸貧弱的家牦牛群,也以這樣一種血脈相連提示着家牦牛,要自由,不要溫馴。

《衆神之地》:寫給“旗艦物種”的人文抒情詩

在荒野中現身的野牦牛

《衆神之地》:寫給“旗艦物種”的人文抒情詩

野牦牛格外強大的身軀與家牦牛形成鮮明的對比

拍攝團隊用了很多仰拍的鏡頭來呈現這種神靈一般的動物出現時給人帶來的壓迫。曾海若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所謂的人文性也展現在這裡:你不要指望能夠掌握動物,你隻要記錄你在現場感受到的動物就好,“你是怎麼看的,你怎麼感受它?你感受到的是什麼比它們實際上是什麼更重要。我們要做的就是把我們在現場,通過與專家、與當地人聊天之後,得到的綜合印象變成一個故事。”于是傳統紀錄片中動物尖牙利爪的那種直覺的威懾,被轉換為跟人博弈時,帶給人的壓力。

《衆神之地》:寫給“旗艦物種”的人文抒情詩

面對野牦牛束手無策的牧民

曾海若說,旗艦動物的感覺能力遠超人類,不管你帶着多麼先進的裝置,隻有它們願意被拍到時,你才可以拍到。它們感受得到你的氣息,像一群牦牛,我們花了20多天才很偶然地拍到。

而且動物時時刻刻在觀察着人,野牦牛這一集中,就以頻繁的對視出現。“它們不會說話,它們眼神好像帶着更多的含義,是以我是特别強調要表現牛的眼睛,其實挺難的,因為它眼睛黑多白少,是以大多數時候不太容易看到,我們隻能在後期中不斷調整。”

《衆神之地》:寫給“旗艦物種”的人文抒情詩

小野牦牛閃亮的眼睛

亞洲象:關于變化與失去

亞洲象的這一集中,老四是一頭剛剛成年的公象,今年夏天對他來說卻有些不同尋常 ——離群獨居的爸爸老大突然回來了。原來,家族今年新出生了兩頭小象,為了保護幼小的生命,象群決定遷徙回到勐往,這裡也是護林員趙平和1.5萬人口的鄉村。有象寶寶的象群警惕性極高,且喜怒無常,趙平時刻監測釋出象群動态,當地人根據“大象時間”去安排勞作,避免人象沖突。

像我們在新聞中所知道的,亞洲象在持續出走。

繼去年那次浩蕩的遠足之後,最近,雲南野生亞洲象自然保護區又發生了三群野生亞洲象群紛紛離開自然保護區,離家出走的事件。

《衆神之地》:寫給“旗艦物種”的人文抒情詩

《衆神之地》劇照

曾海若将其解釋為,這是大象世代的記憶在左右着它們:“大象有超強的記憶,并且這種記憶是世代相傳的,帶着遺傳性的影響,大象腦中的世界是很大的,它們曾行走在整個世界,但後來逐漸一步步退卻、縮小,被局限在所謂的自然保護區。”

“實際上每一個象群都渴望找到自己的故土,它們現在待的地方可能不是它們的,它們都是從某個地方來到這裡,然後被困在這裡。是以它們想突破,但是走到哪裡都不行,哪裡都有高速公路,過一條水泥路對它們來說都是一個很艱難的事情,更不要說去走過一個村莊或者是過一個城市,當然還有河流,還有水庫。很多的河流本身在它們的記憶中,但是水庫一修之後,河就上漲了,它們就再也過不去了。”

這種被剝奪感更展現在紀錄片中那些看似微末的配角小動物身上。

比如和充滿靈氣的白海豚出現在同一集的呆頭呆腦的岩鹭,它們巢築于小島大礫石下的石堆上,小小的嘴隻能吃浮遊在水面上的小體型魚類。它們被人類海港中來往的船隻、喧嚣的汽笛驅趕着,在漲潮時洶湧的激浪中遍尋海岸也找不到一處能落腳的岩石,岩鹭就總是這樣饑腸辘辘又進退失據。

在操作層面,亞洲象持續的行走也給拍攝造成困難。當航拍機從空中捕捉大象的行走時,是沒有故事的,“你必須貼近它,才能講故事”。而當拍攝團隊千辛萬苦翻過一座山,大象早就走到幾座山外。

白海豚:你将永遠無法了解它

白海豚的紀錄片名為《粉紅色的回憶》。中華白海豚是浩瀚海洋中神秘莫測的精靈,人們對它充滿未知和好奇。

故事中,作為江門中華白海豚保護區的巡護員,馮抗抗一直緻力于中華白海豚的救助——幫助誤入内河的中華白海豚重新傳回大海,但之前的救助均以失敗告終。黃祥麟博士是一名海洋科研工作者,為研究中華白海豚傾盡半生。但白海豚身上仍舊有許多謎點是他無法探知的,這些無法解釋的行為使他開始思索,如何在白海豚保護和人類活動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白海豚這一集中表現的是人面對動物時的束手無策。

《衆神之地》:寫給“旗艦物種”的人文抒情詩

《衆神之地》劇照

比如白海豚,“你知道它去到内河,很快皮膚就會潰爛死去,但是無論怎麼驅趕,它就是一直逡巡,不願意掉頭回海洋。科學的道理來說,它應該回海洋才能保命,但是我們感受到的不是這樣的,我們感受到的是它不想回海洋。是以我們在做紀錄片的時候,我也特别強調,你可以去感受一下,不要着急下結論,因為下結論沒有用。”

曾海若認為,“當我們跟動物真的相處了之後,我得出來的結論是我們最好還是讓它們遠離我們,我們最好的方式還是與它們保持距離。或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了解它的目的是接近和幫助它們,而是敬畏。”

責任編輯:張喆

校對:栾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