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再見時，她衰老得令人唏噓。
身形幹瘦。
艾發衰容。
和一個普通的80+老奶奶，并無二緻。
但你可知，這是一位著名演員。
葉童。
當别的女星拉皮、打針、整容，與時間對抗，瘋狂追求“凍齡”二字。
她不。
在社交平台上，她大方展示自己的衰老。
網友說，歲月真是過得太快。
美人遲暮，光環不再。
好不令人惋惜。
她隻是平靜回複，嗯，一眨眼。
如此潇灑，也如此難得。
是啊。
眨眼間，屬于葉童的時代遠去。
但在幾十年前，關于她的傳說，都是另一番驚豔之詞。
02
倪匡說：“葉童好奇怪，你怎樣看她都不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但是你怎樣看她又都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
李碧華也曾評價葉童：“室雅何須大，有麝自然香。”
再貼切不過。
在那個百花争豔的港圈盛世，她顯得平平無奇。
論性感，不及邱淑貞 。
論清純，不及王祖賢。
論端莊，不及趙雅芝。
論妖媚，不及溫碧霞。
厚唇，中庭長，五官線條不夠柔和。
乍一看，不夠驚豔。
但，美人者，皮相好不如骨相佳，骨相佳不如氣韻絕。
遊走于名利場中，葉童靠的是自成一派的氣韻。
1991年，夏祖輝和何麒在為新戲《新白娘子傳奇》選男主角。
偶然間，被一張劇照吸引。
清風兩袖拂枝柳，玉面偏偏書卷氣。
正是《碧海情天》裡的葉童。
但，她是個女人。
總不至于，看兩個女人演卿卿我我的愛情戲吧。
念想作罷，他們另覓人選。
然而，看了一圈，竟找不到更合适的。葉童的身影，在他們腦中久久揮散不去。
奇了。
一個女子，竟勝過那些俊朗男兒。
說不出，道不明，葉童到底赢在了哪裡。
可她與趙雅芝站在一起時，那樣般配和諧。
一個明媚耀人。
一個善樸純良。
一個嬌俏娘子。
一個憨實書生。
真真天生一對璧人。
也許恰恰是因為兩人都是女生，演起戲來，反而少了顧慮。
西湖斷橋初遇，眸中不掩傾慕。
花前月下之時，眼底萬分缱绻。
生離死别之際，肝腸寸斷悲天泣地。
葉童通通信手拈來。
她是走心的。
每當她牽着趙雅芝的手，對唱黃梅戲調，沒人會質疑，她們情真似海。
也沒人會想起，這是一個女人。
她真的變成了許仙。
在戲文裡，忘記了姓名，忘記了性别。放縱自己去愛，去體驗。
拍成親那場戲時，感觸頗豐。
她試問自己，男人娶到心愛的女人，是什麼心情？
原以為，是找個人洗衣做飯。
其實不是。
紅鸾帳下，錦衣絲蘿，共飲交杯，并蒂良緣。
此時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隻是想愛她，保護她。
若非真的入戲，怎會有這番感悟。
戲裡，如膠似漆，死生契闊。
戲外，葉童亦是癡了。
她不止一次地公開表白趙雅芝。
“趙雅芝是不可取代的。”
“我真的覺得我身邊的娘子很溫柔，我覺得她很需要我保護。”
問她跟誰拍戲最有默契，她開心地對鏡頭比劃：“雅芝姐吧！”
去西湖錄節目，更是覺得，趙雅芝不在身邊，是一種遺憾。
難怪金星感慨，葉童真是神話。
入戲至此，沉浸至此，怎能不成神話。
但别以為，
葉童隻有許仙一個神話。
03
港媒曾給葉童封過一個稱号：
“百變影後”。
她的百變，變在氣質。
無論給她什麼角色，她總能調動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放射到人物裡。
比如《烈火青春》。
戲裡，她并非漂亮到令人過目不忘。
也不懂什麼表演技巧，卻勝在情感真摯動人。
眼神時而懵懂；
時而憂傷；
時而純粹；
時而敏感堅毅。
合在一起，就是專屬于葉童的特質。
那一年，她隻有20歲。
非科班出身，沒有經過任何正統的表演訓練。熒屏首秀，卻震撼四方，還提名了金像獎新人。
張國榮毫不吝啬地誇贊她，揮灑自如，天分極高。
“真的是個天才！”
天分賦予了她自信。
走到哪，哪裡都像是她的主場。
跟紅透半邊天的周潤發搭檔，葉童也同樣不輸陣。
《和平飯店》裡，她的表演堪稱一絕。
一席大長卷發，鳳眼輕挑。
坐在周潤發的房裡沐浴，空氣中盡是吊人魂魄的暧昧。
她唱：“迷途的我如何泊岸，浮沉中碰着這份愛，使我向往。”
沉浮的命運，
漂泊的不安，
生逢亂世的脆弱，
皆像一杯陳釀，随旋律徐徐展開。
怎能不讓周潤發，甘願為了這個女子，敞開和平飯店的大門，大殺四方，肆虐馬賊？
這邊，她風情萬種。
那邊，她卻冷峻腹黑。
《孽海花》裡，她反串男角，飾演負心薄幸的王仲平。
為了複仇，不擇手段。
一舉一動，皆叫人毛骨悚然。
很難想象，兩部戲，幾乎拍攝于同一時間。
兩個角色，跨度如此之大，葉童卻輕松拿捏。簡直天賦異禀。
不止一次如此。
《92應召女郎》裡，她跟張敏、葉玉卿、吳绮莉一起演群像戲。
也是神奇。
四人裡，明明她的五官條件最不突出。但一颦一笑，卻是最勾人的那個。
不故作姿态，不矯揉造作。煙視媚行，盡顯風情。
真是恰到好處的女人味。
另一邊，她又同時在《倚天屠龍記》裡飾演趙敏。
她的趙敏跟别人的不同。
黎姿版的，古靈精怪，刁蠻任性。
張敏版的，時而妩媚，時而大氣。
賈靜雯版的，甜美有餘，狠辣不足。
但葉童不一樣。
她更多地從人物成長軌迹出發，最貼合“元帥之女”、“蒙古豪情”的氣場。
看得出來，這其中有她自己獨特的人實體解。
能同時駕馭這麼多人物，且都演出不同的新意。
真真是，演什麼，像什麼。演什麼，演活什麼。
那時候的葉童，全身充滿無限可能。
九次提名金像，三次奪得桂冠。
戰績斐然，一騎絕塵。
放眼望去，也隻有後來的張曼玉，能與她匹敵。
可就是這樣，轉眼，葉童卻突然消失了。
影壇上，再無她的捷報。
娛圈中，少有她的身影。
粉絲翹首以盼。
但她頭也不回。
放下這一切，轉身躲到陳國熹的臂彎裡。
04
關于葉童的這個決定，多少粉絲曾為她不值。
因為陳國熹算不上良配。
他花邊不斷。
早年，跟梅豔芳的經紀人當街相擁，十指緊扣。
2010年，又被狗仔拍到，在商場親吻一名女子。
每一次，都激起千層浪。
媒體追問。
粉絲憤懑。
每一次，葉童都選擇視而不見。
隻說：“如果對方願意騙你，就是他仍然緊張你，那就值得繼續去經營。”
難以相信，這是葉童的選擇。
戲裡的她，如此灑脫自在。戲外的她，卻如此拎不清。
可實際上，一切都有迹可循。
1980年，某個廣告的拍攝現場，一衆女孩争相應征。
陳國熹在人群之中，一眼相中了被擠到最後一排的葉童。
從此，改變了這個女孩的人生軌迹。
他帶她闖入眼花缭亂的名利場。
她以驚人的天賦，橫掃影壇，不斷開疆拓土。
也漸漸對自己有了清晰的認知。
知道自己可以性感如應召女郎Nancy；
可以韻味十足如歌女阿曼；
可以狠心決絕如渣男王仲平。
隻要她想，沒有什麼她做不到。
這是無法用“婚姻”二字能概括的收獲。
被背叛難過嗎？
當然。
但或許，所謂的花邊新聞，與她實作的自我價值相比，不值一提。
想來，她一直所求的，應該和普通女子不同。
普通人追求婚姻穩定，丈夫從一而終。
而她要的，是另一種境界：
不囿于形式，隻忠于體驗。
不關于永恒，隻關乎自我超越。
就像她評價扮演許仙時的感覺。
“有一種愛，已經超越了性别。”
自然，這世上也會有一種關系，超越了傳統規則，追求自在，實作自我。
她接受。
也承擔一切。
她在新的秩序裡發光，也無視世俗給她的設定。
可能也因為這種行事方式，她多年如一日地堅持丁克。
不生孩子。
無視繁殖欲。
将“催生”言論視為耳邊風。
她說，把自己的人生過精彩，比傳承基因更有意義。
這就有點意思了。
世人在乎的，如忠誠、繁殖、蒼老、名利......她全不在乎。
世人奉為圭臬的，她視之如無物。
是以，不要用我們的标準，去丈量她的起起伏伏、真真假假、得失利弊。
她胸中自有方寸。
行事自成一統。
于是我們看到了如今的葉童。
因束縛越少，自在漸多。她越活越純粹，越活越輕盈。
陪在她身邊的，依然是陳國熹。這是她的初戀，也是相伴終生的、唯一的夫妻。
在他的鏡頭下，她無憂無慮。
在海島沙灘上感受熱辣陽光。
在薰衣草叢裡笑着擁抱夫妻。
行走于山間，讓清風輕吻指尖。
搖頭晃腦聽着搖滾樂，活絡得像孩童。
又或者，任憑滿頭白發示人。
一件白T，一把吉他，一個人，一支曲。
一曲奏畢，對鏡頭頑皮一笑。
好不潇灑坦然。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生命意義？
你笑她“難得糊塗”。她無所謂。
你以為她痛苦狼狽。她不解釋，在歲月與清風之中，活成詩，活出自己的哲學。
外界的聲音綁架不了她。
傳統的觀念囚禁不住她。
她不需要所謂的評判。
她隻需要，在即将60歲的今天，在暮年的日色中，步履不停，輕裝前行，享受生命的每一分恩賜，将故事，以留白的方式完結。
将傳奇，以詩的方式收尾。
或者，以任何方式，都未嘗不可。隻要她喜歡。隻要如她所願。
END